何夫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檀云,心想难不成柳家就有这能耐,连太子妃没发作出来的病症也能查到?

何循问:“那我有几个堂兄?不说别的,就说这尚书府里头的。”

柳檀云怔住,须臾说道:“十几个吧。”

何循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连我们家人都打听了吗?”

柳檀云见何循拆穿她,忍不住又要将那齐头庄稼的话说一通,看见何夫人还挂心着太子妃、小皇孙的事,就不理会何循。

何循凑到何夫人耳边,说道:“母亲,你看,我向着你呢。”

何夫人伸手拍拍何循,对何循笑笑,说道:“你与檀云出去玩吧,不早了,只怕等一会子,檀云就该回去了。”

何循答应了,又搂着何夫人脖子道:“母亲,儿子是要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

何夫人不耐烦道:“知道了,没人拦着你——你也别怕我会乱了你家。”说着,对着柳檀云勉强笑笑,便催着何循领着柳檀云出去。

待出去了,何循得意道:“看,我说简单的很吧。”

柳檀云看着外头的小雨,不回头地道:“一天十八顿巴掌招呼着?”说着,斜睨向何循。

何循忙道:“别说这个,快喊哥哥。”

柳檀云哼了一声,心想才听见循小郎甜腻地喊娘亲,正盘算着自己指不定要给人家做多久的奶娘,这会子就叫她喊哥哥,未免有些强人所难,瞧见何循要来拉她,便夺了皎月手中的伞向外跑。

何循接了明月手中的伞,就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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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不看僧面

 

何循纠缠了半日,柳檀云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哥哥,随后道:“既然你是哥哥,你该知道,日后叫你母亲喜欢我,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何循豪爽地笑道:“你放心吧,有我呢,母亲保管喜欢你。”

柳檀云哧了一声,心想以后自己就将何循夹在里头,只要何夫人对儿子狠得下心,她也能狠得下手。因下着雨,天色阴暗,小一过来说柳孟炎催着柳檀云回去。

柳檀云便给何循量了身量,答应给他做一身新衣裳一双新鞋子,便跟何循说笑着去前厅。

没走到前厅,小一忽地叫道:“糟了糟了,咱们的柴刀都落在大夫人院子里了。”

柳檀云漫不经心地道:“没事,明日两位伯母自会给咱们送回去。”

何循道:“指不定伯母那边还没收拾好,没功夫给你们还回来呢。”

小一闻言,心想这会子去要柴刀,就是再寻何大夫人晦气呢,点头道:“循少爷说得有道理。”随即,又跟柳檀云抱怨说手上起了泡。

柳檀云笑道:“谁叫你那样用力的?”那些东西有条缝就用不得了,也就这实心眼的丫头非要将东西砍碎。

到了前厅,骆家三人并柳孟炎都在,柳孟炎被何大老爷、何侍郎试探了一下午,心里疑窦丛生,见了何循,也喜欢的很,说道:“何世侄果然是天资聪颖,听说这次童试,他是年纪最幼的一个。”

何侍郎谦虚道:“竖子顽劣的很,哪里比得上骆贤侄聪慧过人。”

骆大爷忙谦虚道:“何老爷过誉了,不可这般抬举那小子。”

骆红叶不耐烦瞧见这四位老爷口中的虚套,便抱着柳檀云手臂道:“我跟姐去柳家。”

骆大爷一愣,训斥道:“不可无礼,你云姐姐忙着呢。”

骆红叶痴缠道:“我就跟了姐去,绯月也叫我过去呢。”

骆大爷道:“你柳太祖母才过世,你去了,吵吵闹闹,岂不扰了人家守孝?”说着,瞧了眼大张旗鼓杀上何家门的柳檀云,就觉自己那话多此一举了。

骆红叶娇声道:“不管,我要跟姐去学怎么胡闹去。”

骆大爷宠惯了骆红叶,心里原本就想着“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因此也并未过问过骆红叶的事,此时见骆红叶不住撒娇,便对柳孟炎笑道:“红叶只怕要去搅扰府上两日了。”

柳孟炎忙道:“哪里,哪里,红叶活泼机灵,若有她在,家父也能略开怀一些。”

骆丹枫在一旁听着,虽有心劝说骆大爷莫这般宠着骆红叶,但见何家两位老爷、柳孟炎都在,便忍住没开口。

一直送到仪门外,何侍郎才拉住何循,目送骆家人、柳家人离开。

骆红叶还跟柳檀云一顶轿子,在轿子里,骆红叶叽叽咕咕地道:“干哥好厉害,百步穿杨!”说着,做出射箭的架势。

柳檀云见她兴奋地脸上通红,便想难不成这骆红叶情窦初开?才刚要逗弄骆红叶两句,便听骆红叶又道:“苗儿更厉害,会徒手抓狼。”

柳檀云笑道:“你听谁说的?”

骆红叶道:“听干哥说的,我去见了苗儿姐姐腿上的伤,可吓人了。”说着,又指手画脚地描绘苗儿腿上的伤是什么样的。

柳檀云在一旁听着,不时地接两句话,瞧着没一会子,骆红叶就自己累得说不出话打起瞌睡,于是拿了轿子里放着的披风给骆红叶盖上,然后靠在轿子眯了眼睛,心想这下子可安生了,伸手搭在轿帘边,觉察到外头的冷意,便想乡下那边先叫那新庄头领着人挨家挨户地看看那些人家的屋子怎么样,若是再有被雪压塌的屋子,倘或冻死了人,那就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叫人在背后咒骂了;又琢磨着送几个稳婆去乡下,再挑一些补品衣料给沈氏送去,沈氏有身子,未免冲撞了,便没回京里。早先自己将柳清风接到身边,沈氏对着她就有些疏远,若是自己不送,柳季春不开口,沈氏自然也开不得口。

琢磨了几次家里头的事,轿子便进了柳家。

柳檀云要去跟柳老太爷说话,便叫小一领着骆红叶去她的屋子里换了衣裳休息。待骆红叶走后,便与柳孟炎一同进了柳老太爷书房。

进去了,柳孟炎先问:“檀云,你跟何家人说了什么?何家明儿个还要来咱们家赔礼道歉?”

柳檀云道:“何家柳家的亲事,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会子他们家闹出那背信弃义的事,还不该来赔礼道歉?”

柳孟炎道:“那也该有个说法。”问自己问得急了,又疑心柳仲寒儿子被抱走后,柳老太爷不待见他,不许柳檀云跟他说一些事情,于是惴惴地看着柳老太爷。

柳老太爷此时见着柳孟炎,不免要想起自己那孙子,便对柳孟炎道:“你先下去吧。”

柳孟炎不敢耽搁,心里想着回头再问柳檀云,便退出去了。

柳老太爷问:“你今日去做什么了?听说你拿了柴刀过去的,怎何家又要来跟你赔不是?”

柳檀云坐在柳老太爷身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今日所作所为说了。

柳老太爷也跟何老尚书一般,撇开柳檀云的胡作非为,先问:“你怎知道私盐的事?还有太子的事,这能是随口胡说的?”

柳檀云笑道:“祖父,聪明人一叶而知秋,咱们家的下人如今都归我管,南边北边的事,我都听着呢,这盐这么重要的东西,听他们提一句,我就知道了。至于太子的事,便是我说错了,也没什么,说对了,趁早给他们家一个提醒,也免得何家人还当他们家做什么事,人家都不知道呢。”

柳老太爷嗔道:“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就敢跑到人家里头胡说八道,指不定你何爷就要来问我话呢。”说着,怒极反笑,一笑,心里的怒气就没了,虽不信柳檀云的话,但也想不出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瞧着柳檀云坦然镇定,便想随她怎么知道的,能知道就是本事,说道:“我还没尝到你做的菜,你就先去何家做饭去了?这叫旁人知道了,心想你可当真孝顺,就因为旁人说了一句你何爷被欺负了没饭吃,就带了人打上门去给你何爷做饭?”

柳檀云笑道:“管旁人怎么说,总有何家人自己想法子将这事遮拦过去。若不然,就径直说他们家背信弃义就是了。”说着,又堆笑道:“今晚上我做饭给祖父吃。”

柳老太爷笑着说好,又对柳檀云道:“今日累着了,且去歇息吧。若是你父亲问话,你别跟他说何家的事。”

柳檀云答应了,便起身向外头去,路过柳季春书房,便进去对柳季春说话,瞧见柳季春因柳太夫人去世耽误了今年明年的秋闱春闱脸上有些抑郁,便开口道:“三叔,我准备明儿个叫人准备一些燕窝、海参鱼翅给三婶送到乡下去,还要再请了两个稳婆几个奶娘一起下去,不知三叔意下如何?”

柳季春倒不以为柳檀云会蠢顿地借着送东西明目张胆地对沈氏不利,说道:“正好我半个月后回乡下,莫叫人烦累多跑一趟,就由我自己拿去吧。”说着,又对柳檀云道声谢。

柳檀云笑道:“那布匹丝绵也要准备了,等我瞧着好的,叫三叔过目。”

柳季春答应着,踌躇一番,说道:“母亲临去庙里前,叫人捎了一些东西给你三婶,又留了一些银子给我。想来,你也不必多准备什么。”

柳檀云笑道:“祖母给的是祖母的,我这拿的是府里该给三叔三婶的,不是一码事。”说完,心想戚氏留了东西给沈氏做什么?

柳季春又笑道:“我们手上不缺银子,母亲实在不该拿了银子给我们。倒是二哥手上紧得很,今日二哥又去了二叔那边,听绍荣话里的意思,二哥又跟二叔借了不少银子。”

柳檀云心中狐疑,却不是疑心柳仲寒借银子的事,乃是疑心柳太夫人没了,早先柳二太爷还记恨戚氏,怎一转眼功夫,柳二太爷又乐意借了银子给柳仲寒了,嘴上说道:“那是祖母疼三叔呢。”又说了几句宽慰柳季春的话,便退了出去,一路走着,忽地想到沈氏有孕,戚氏在这当口对柳季春夫妇好得不得了,难不成是想祸水西引,引着柳孟炎对沈氏出手,若是这样,柳老太爷就再忍不下柳孟炎了。

想着,柳檀云到了吕氏院子外,果然画扇过来说:“姑娘,老爷请你过去说话呢。”

柳檀云点了头,抬脚进了吕氏院子,没走两步,迎头看见柳绛晨由着奶娘领着向外走,那柳绛晨如今也有五岁多,怯怯的一个人,早先柳太夫人出殡的时候又病着,足足有大半年不曾见着柳檀云,跟柳檀云陌生的很,听见奶娘齐声恭敬地喊姑娘,便也跟着喊了声姑娘,然后就偷偷看柳檀云。

柳绛晨的奶娘忙道:“绛姑娘该喊姐姐,这是咱们家大姐姐。”

柳绛晨顺着奶娘的话,就又喊了声姐姐。

柳檀云见柳绛晨比她还像是吕氏的闺女,只点了头,便越过柳绛晨向正房去。柳孟炎原是在廊下等着柳檀云过来,后头瞧着她来了,才转身进屋子,也将柳绛晨的那声称呼听在耳朵里,见着柳檀云进来了,心里不喜柳绛晨方才的模样,便道:“正经的亲妹妹不领着,何苦成日里领着隔了一房的妹子转悠?”说着,想起柳绯月跟着柳檀云操持柳太夫人的身后事,又管着府里头的事,就不甘心。

柳檀云说道:“妹妹自有母亲照料呢,再者说,我又不是奶娘,哪有功夫照看她?”

柳孟炎一噎,随即道:“绯月也不是什么都懂,你有那功夫帮人家照看孩子,就照看你自己个亲妹子不行吗?绛晨也懂事了,你凡事叫她看着,她也能学个影子。日后你不在了,她也能帮着你母亲料理家里头的事。”

柳檀云听柳孟炎话里的意思是再不将管事之权交到二房手中,开口道:“父亲,我又不是奶娘养娘,做什么都要我管着?”

柳孟炎待要再说,那边厢,一直在屋子里坐着的吕氏开口道:“清风挪到我这边住着,檀云身上胆子轻一些,就有功夫教导绛晨了。”说着,一脸希冀地看着柳孟炎。

柳檀云只笑着看自己的手,等着柳孟炎开口。

柳孟炎抿紧了嘴,喉咙动了动,随即对吕氏道:“不是说过莫要再提这事了吗?你又不是见不着清风,清风如今又不是不好,做什么非要养在你身边?”说完,又在心里骂了柳檀云一声,然后先叫柳檀云坐下,随即问:“今日在何家都做了什么?”

柳檀云笑笑,对吕氏道:“母亲,明儿个何家两位伯母来赔礼道歉,母亲今日准备准备,明儿个只管理直气壮地去见人。”

吕氏即便不知柳檀云叫人带了柴刀去何家闹,也知道这热孝里头奔去人家不在理,便道:“檀云,你今日实在太不像话……”

柳孟炎说道:“这些都是不要紧的,你明日只理直气壮地见何家人就是了。”说着,又催着柳檀云问何家发生的事。

吕氏原先见阮姨娘被柳孟炎送出去,心里欢喜地了不得,随后却见柳孟炎不爱那些丫头侍妾,也不喜跟自己亲近,想起柳太夫人临终前说的话,心里先是胆战心惊,随即又心存侥幸,心里想着柳孟炎看在柳清风面上不会冷落她,过几日又会对她好,如今过了些日子,吕氏隐隐觉得柳孟炎再不会对她好了。

于是,吕氏被柳孟炎接二连三打断话头,便不敢再说话。

柳檀云笑道:“父亲,祖父说这事不能跟你说。”

柳孟炎一愣,半日问:“你祖父还生我的气?”

柳檀云说道:“祖父并没有生父亲的气,但祖父肚子里有气。还有一事,我准备送稳婆奶娘还有鱼翅燕窝给三婶。不知父亲可要送一些东西给三叔三婶?祖母可是送了不少银子给三叔呢。”

柳孟炎忙问:“你怎知道?”

柳檀云道:“三叔说的,三叔还说,二叔去跟二祖父借了不少银子呢。”

柳孟炎想起柳二太爷早先看戚氏、柳仲寒是怒目而视,后头又和缓了神色,心里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此时又见柳季春主动跟柳檀云说起此事,便抚掌冷笑两声,心想戚氏虽精明,但毕竟是女人,目光狭隘的很,她还以为柳老太爷会将国公府传给外人的子孙不成?便是柳季春、柳叔秋两人的儿子,柳老太爷也不会许他们过继到柳仲寒的膝下,毕竟,这般就叫柳季春、柳叔秋两个也搀和进了他跟柳仲寒的恩怨中,这也不是柳老太爷心中所愿。

柳孟炎道:“这些等会子我跟你三叔说去,你就不必操心了。”

柳檀云答应了,待要走,就听吕氏开口道:“檀云,府里可还有狐皮,前些年做的大毛衣裳,我觉得……”

柳孟炎斥道:“祖母才过世,你又兴什么风做什么浪,就要做了那衣裳招人眼?”

吕是脸上涨红,红着眼圈不敢言语。

柳檀云一时有些瞠目结舌,虽早先觉察到柳孟炎对吕氏冷淡了,却没想到柳孟炎会当着她的面骂吕氏。因此,又疑心有什么事她不知道。

柳孟炎脱口说出那些话,瞧见柳檀云睁大眼睛看他,心里一时有些后悔,暗道不该当着柳檀云的面打吕氏的脸,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顾忌着柳檀云、柳清风,也不能冷落了吕氏,便和软地对吕氏道:“今年不是时候,过两年,你要什么没有?”

吕氏只觉得在柳檀云面前将脸面都丢尽了,头脑昏昏,也不答应着柳孟炎,就垂着头看着手上的帕子。

柳檀云起身道:“若没旁的事,我先退下了。只是清风还小,若是他瞧见了,定要吓得眼泪汪汪的。”

柳孟炎清了清嗓子,说道:“是为父心中有事,一时失言。”说着,心想等会子叫人暗中拿了银子给柳檀云,看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嘴。

柳檀云又看了吕氏一眼,便退了出去。

待柳檀云走了,柳孟炎见吕氏还蔫头耷脑的,便道:“日后常叫绛晨去檀云屋子里转转。”

吕氏心里委屈,说道:“早先华庭都不敢进了她院子,绛晨哪有那胆量过去。”

柳孟炎一听,便知柳绛晨怕柳檀云,是被吕氏教唆的,开口就道:“华庭哪里能跟绛晨比?绛晨可是檀云亲妹子。再者说,檀云院子里什么都有,哪个小孩儿不乐意过去?”

吕氏闭着眼吸着气将头扭过去,又语带哭腔地道:“老爷可是还记着太夫人说的话,那可怪不得我,我那会子还小呢,平白无故,不能叫我担着这事。”

柳孟炎道:“不是说不提这事了吗?若叫人听见,追究起来,就不是你要不要担着的事了。”

吕氏闷闷地闭着嘴,泪光闪闪地看着柳孟炎,心想这算是什么事,她那会子才刚记事,谁能想到她爹是受了柳太夫人唆使给她定下的亲事,这事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柳孟炎不耐烦再去安慰吕氏,只丢下一句“明日好好招待何家夫人”,便去寻柳季春说话,心想戚氏打错了算盘,她想离间了他跟柳季春、柳叔秋,他偏叫她不能得逞。

作者有话要说:吕氏因为死了儿子怪罪柳檀云,现在她也因为老爹做过的事被柳孟炎不待见了

72兄友弟恭

柳孟炎打定主意要叫戚氏的算计落空,又觉此时柳老太爷已经向着他这边了,无论如何,该叫柳老太爷知道他比柳仲寒能护着柳家兄弟,于是就去了自己个书房,叫人将柳季春、柳叔秋两个一同喊了过来。

这柳孟炎比柳季春、柳叔秋两个年长许多,又官运亨通,成日忙于公务,并无多少功夫搭理两个小弟,因此柳季春、柳叔秋听说柳孟炎叫了他们兄弟两人过去,俱是一头雾水。

柳季春比柳叔秋清楚一些,隐约猜到是柳檀云将他的话转给柳孟炎听了,于是又在心里猜着柳孟炎会如何对他。

兄弟两人进了柳孟炎的书房,瞧见柳孟炎一副长兄模样坐在椅子上,忙垂手给柳孟炎请安。

柳孟炎打量了柳季春、柳叔秋,柳叔秋还不怎样,只见柳季春面上已经有了两分沉稳,便点了头,叫这两个幼弟坐下,先说道:“前些日子忙着交接差事,劳两位小弟安慰父亲了。”

柳季春、柳叔秋忙起身连称应该的。

柳孟炎伸手示意两人坐下,又说道:“叔秋也大了,本该今年定下亲事来,谁知偏上又遇上祖母过世。”说着,叹息一声,心里悄声说了句报应,“母亲又去了庙里,若是待三年之后再寻女家,只怕年岁相当的姑娘早定下人家,剩下的也是不好的;若找那些比你小上许多的,先不说不好生养,便是你为官做宰的,那小小年纪的姑娘到了家里,也难能帮衬你什么。”说完,不由地想起吕氏来,心想吕氏进门的时候才十四五岁,便是随着他去了任上,也帮不得他什么;又想,柳太夫人定是要他一没有岳家这个助力,二看着吕氏年纪小,想叫他不能在柳仲寒之前得了嫡子;三,吕氏到底不是檀云那样的人,十四五岁进门,凡事一问三不知,真不如娶个十□岁的姑娘进门。

柳叔秋只当柳孟炎有话跟柳季春说,见柳孟炎提起自己的亲事,忙道:“这也是天意,再则如今祖母才过世,不好提这些事。”

柳孟炎点了点头,又说道:“虽不好提,但也是你一辈子的事,据我说,便是如今定下来才好,两家通了消息,咱们这样的人家,说是定下了,就是定下了,没有反悔的道理。只看你自己答应不答应。”

柳叔秋心里隐隐觉得柳孟炎说的在理,心想这正妻还该找个年长一些的才能压得住阵脚,却又纳闷柳孟炎怎忽地要管他的事,疑心柳孟炎要借他的亲事生什么事,瞅了眼柳季春,见柳季春微微点头,思量一番,心想自己这无足轻重之人,能叫柳孟炎算计什么,便开口道:“小弟不好开这口,但长兄为父,若是大哥瞧着这样稳妥,便这样定下就是。”

柳孟炎笑道:“既是这样,我便替你跟父亲说。早先听说朱太尉要为家里女儿选女婿,我听了两句,他们家女儿品行端方,虽是庶出,但胜在朱太尉家只有一女,是以此女很得朱太尉宠爱,琴棋书画没有不精的。你若中意,后日朱太尉来家与我说话,你也过来陪着坐坐。”

柳叔秋心里一跳,若不是不敢失态,定要上上下下将柳孟炎打量一番,看看他是不是换了个人。朱太尉家这门亲事,早先柳季春说亲的时候也有人提过一句,后头不知怎地,就不了了之了,对着外头,只说是那朱家姑娘跟柳季春年纪相差太大一些,柳家子孙少,盼着柳季春早成亲早生子,于是就没提那亲事。

此时,瞧见这好事落在自己头上,柳叔秋就有些晕晕乎乎,只知道嘴上说句:“多谢大哥为小弟忧心。”

柳季春听柳孟炎说了这些话,就疑心是柳孟炎有心要拉拢柳叔秋,警告他离着柳仲寒一系远着些。

柳孟炎对着柳叔秋说完话,又转向柳季春,说道:“后儿个你也过来,朱太尉位高权重,眼界宽广,向他多讨教讨教,总有好处。”

柳季春忙答应了。

柳孟炎又道:“听说你要去了乡下,如此也好,免得弟妹在乡下没个人照应。此外,姨娘身子好了许多,便叫她跟着你去乡下,也好照看了弟妹,若弟妹安然无恙,父亲也能安心一些。”

柳季春的姨娘自生产后,便得了痼疾,戚氏宽仁,免了她的差事,又许她在房里休养。待柳季春姨娘身子好了一些时,早已成了昨日黄花,柳老太爷也不怎么亲近她。如今能想起那姨娘的人不多。

柳仲寒忙道:“这,父亲尚在府中,且,论理,姨娘该去庙里服侍母亲。”

柳孟炎道:“自有我去跟父亲说去,你且放宽心,如今就回去将功课理一理,若是明日跟朱太尉说话露了怯,莫怪我禀明父亲,叫父亲教训你们。”

柳季春、柳叔秋两个忙起身道声不敢,便退了出去。

出去后,兄弟两人依旧是一头雾水,彼此看看,柳季春拍拍柳叔秋的肩膀,叫他安心,便回了自己书房。

柳孟炎待柳季春、柳叔秋走后,便去跟柳老太爷请示。

柳老太爷打量着柳孟炎,心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柳孟炎也会为柳季春、柳叔秋考虑了,点了头,说道:“你肯为你弟弟们筹谋也是好事,若后日朱太尉来相看上了叔秋,便由我跟朱太尉开这个口吧。两家私下定了,便是朱家日后反悔,咱们也不亏什么。”

柳孟炎忙道:“父亲,朱家反悔不得。”

柳老太爷笑道:“你与朱太尉亲近的很,你说是便是吧。”说完,想着柳孟炎也会兄友弟恭了,便苦笑一声,说道:“日后季春、叔秋两个就靠你了,独木不成林,你总要有两个兄弟帮扶着才好。”

柳孟炎道:“儿子早这般想了,只是奈何早先季春、叔秋两个还小。”

柳老太爷见柳孟炎话里将柳仲寒撇开,有心劝柳孟炎帮柳仲寒一把,却又觉自己自欺欺人的很,如今柳孟炎肯帮柳季春、柳叔秋已经是了不得,说道:“叫檀云吩咐人给季春姨娘收拾一番吧。”

柳孟炎答应着,见柳老太爷没说旁的,对着他也和气了许多,心下踏实了,便退了出去,到了吕氏院子里,瞧着天色晚了,便想着将柳檀云、柳清风唤来,跟他一起吃饭,顺道再问问柳檀云跟何家老爷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