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么样…”胤禩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的性子中有天生的优柔寡断,对惠妃他是充满感恩,连带着对大阿哥也有几分感激,毕竟当年他刚入上书房读书时,还是靠着大阿哥庇护才不被欺负。

“主子!”陈喜急匆匆跑了进来,“德妃娘娘的父亲,被皇上拿下刑部大牢了!”

第六十九章

069章兄弟的差别待遇

德妃的阿玛是护军参领威武是如今的总管内务府大臣,这次负责为太子跟诸位小阿哥牵引绳索的小太监们就是威武亲自挑选的。虽然导致绳子断裂的因素有很多,但威武毕竟是内务府最高长官,因此被康熙迁怒也是意料之中。尤其是在康熙追查那几个小太监是否失职时却发现,其中一个姓郑的小太监已经不知所踪。

“你都听说了吧,德妃的阿玛被拿下刑部这事儿。”良嫔拿起银签叉起一块蜜瓜递给弘昕,才抬眸对琬宁说道。

“听说了。”琬宁呈给良嫔一碗绿豆汤,“还听闻德妃娘娘去乾清宫求见皇上了。”

“确有此事,但是被李德全给请回永和宫了。”良嫔舀起一勺绿豆汤抿了一口,“她是在试探皇上的态度。后宫妃嫔无诏不得踏入乾清宫半步,皇上虽然拒绝见她,却并没有因为她擅闯乾清宫而予以惩罚,估计过不了多久,德妃阿玛也应该会放出来了。”

德妃能从一个小小的奉茶宫女爬上四妃的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生育了三子三女,更有颇深的心计与成算。借这样的试探可以查明皇帝对她阿玛、对乌雅家的态度,便是往后盛宠少些又何妨——她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只靠着皇帝的宠爱活下去的。

“可德妃娘娘这样做,就不担心皇上迁怒于四贝勒吗?”琬宁有些不解。十四阿哥还小,虽然已经赐婚,可毕竟还没将完颜氏娶进门,也尚未入朝廷办事,倒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可四贝勒却不一样,威武是四贝勒的外祖父,四贝勒又素来跟太子交好,万一被皇上跟太子都疑心上,四贝勒的前程可就危险了。sk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良嫔笑着睨了琬宁一眼,“德妃对待四贝勒跟对待十四阿哥的态度,这宫里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其中的不同。去岁弘晖病得这样厉害,也不见德妃过问一番,只在皇上询问起时表现一下慈祥祖母的模样。可十四阿哥的长子弘春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德妃便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太医院的人都去给弘春看病。”

“十四阿哥是德妃娘娘抚养长大的,自然更疼惜一些。”上辈子不也是一样吗,德妃单方面固执地认定四阿哥窃取了十四阿哥的皇位,拒不承认四阿哥给她的太后封号,拒绝迁去慈宁宫,给刚刚登基的四阿哥多大的难堪。琬宁道,“只是四贝勒好歹也是她亲生的,总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吧。”

“在德妃心里,根本就没有四阿哥这个亲生子。”琬宁在宫外长大所以不清楚,良嫔却是明白得很。德妃当年还只是个贵人的时候,四阿哥被抱去给孝懿皇后,她自己伤心过度哭坏了身子,以至于后来早产生了体弱的六阿哥胤祚。六阿哥年幼早夭,德妃便将过错全都怪到孝懿皇后跟四阿哥头上来。再加上宫规森严,四阿哥从小就不跟她亲近,孝懿皇后去世后四阿哥明面上是回到德妃身边,实际上还不是住在阿哥所里,久而久之母子俩的感情便稀薄起来。

“德妃这个人呐,真的不可以小觑的。”良嫔微微笑了笑,“等着瞧吧,还有得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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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康熙这回让索额图官复原职,奉命追查太子受伤一事。索额图被冷待多时,眼见着这正是自己起复的好时机,太子又是赫舍里家跟爱新觉罗家的唯一血脉,自然是尽心尽责。

索额图能够保持赫舍里家屹立不倒,其手段自然不是简单的。不出多时,便将自己查到的线索上奏给康熙。当初威武被拿下刑部时,康熙也曾说过不许动刑,威武虽然一直没有得到释放,可也正如良嫔说的那样,并未受到太大刁难,只是索额图这一封折子上去,却彻底将他的罪名定了下来。

德妃的祖上分为两支,她这一支因她备受圣宠,故而庇荫家族,自其父亲起便被抬入满军正黄旗,另一支却因错贬至包衣正蓝旗,可不管是抬旗还是被贬,乌雅家在内务府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这也是为什么康熙会将总管内务府大臣一职给威武的缘故。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威武还是在包衣旗的时候,就盼望着可以全家抬旗;抬旗了,又盼望着自己家可以权财势三者兼顾,而内务府,便是他捞油水的便捷之地。

内务府供给皇家使用的器具物什,要么是内造的,要么则是通过皇商采办;皇商素来由户部协管,内务府也插不了手,所以威武便将主意打到内造的东西上来。太子跟诸位阿哥下水时缠在腰身处的绳索原是用最好的材料做的,威武却以次充好,所以才会导致绳索浸水受力后断裂,使太子落水受伤。

“威武,吴雅氏,德妃…”康熙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沉吟片刻后向一边的李德全问道,“今日德妃是不是将老四叫去永和宫了?”

“回皇上,是的。”李德全躬身回道。

“只老四一人?十四呢?”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今儿在校场比赛骑射,并没有去永和宫。”

“哦,”康熙哼笑了一声,“叫锦瑟过来,朕有事问她。”

康熙要知道后宫的消息很简单,每一个宫室都有他的人。李德全出去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宫女走了进来。她生得很普通,若德妃见到必定认得出来,这便是在她身边一直服侍的大宫女之一。德妃是宫女出身,也最怕自己身边的人因为貌美被皇上看中而跟她争宠,故而身边的宫女们都是长相普通,老实木讷。康熙从前便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并不拆穿罢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锦瑟跪下叩首道。

“给朕说说,今日德妃因何事将老四叫了过去。”康熙也没叫起,直接问道。

“德妃娘娘今日将四贝勒叫过去,是为了让四贝勒明日早朝时给威武大人求情。”锦瑟回道,“德妃娘娘说威武大人是四贝勒的外祖父,如今被拿下牢狱,四贝勒于情于理都要帮威武大人免除牢狱之灾,还说要四贝勒明日直接上奏。”

康熙越生气,表情反而越平静,说道:交泰殿还立着石碑写着‘妇寺不得干政’,她怎么还好意思开口叫老四上折子求情。再说,命令刑部将威武拿下的是朕,便是太子来求情都没用!李德全,叫李玉出宫一趟到老四府上,带上赏赐,就说是朕赐给弘晖的。”

“是,奴才这就去。”李德全摇了摇头,德妃娘娘真是偏心眼偏得离谱,皇上这回是生大气了。

有了李玉的带话,四阿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写了一半的折子便丢进炭盆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跟生母感情并不深厚,他额娘偏爱十四弟多一些,要不是什么地方需要用到他,他额娘根本就不会将他叫去永和宫,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再去期待什么。

第七十章

第70章准备入宫读书

德妃为了自己父亲的事情寝食不安,得知四阿哥并没有如她所言上奏为威武求情,更是气得胸口发疼,恨不得将四阿哥叫到跟前狠狠数落一番。撕扯着手中绣着海棠花图案的罗帕,德妃说道:“去把老四给本宫叫进来!”

“娘娘,此事万万不可。”乌雅家通过关系送到德妃身边的任嬷嬷说道,“娘娘之前擅闯乾清宫本就已经让皇上不喜,若是叫皇上知道娘娘因为四阿哥不肯为威武大人求情一事而对四阿哥加以斥责,只怕会让皇上更加生气。到底这回伤着的是太子爷,听说如今便是佟贵妃也没能在皇上跟前讨个好彩头,娘娘又何必去触霉头呢?”

“老四这个人如此冷心冷情,倒是跟从前的孝懿皇后一个德行!”德妃阴狠地说道,“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本宫就该直接掐死他,也省得现在来讨债!”

任嬷嬷不好接话,心中却对德妃这般的狠毒而寒心。别人都说德妃长宠不衰是因为她容貌秀美,性情温和,但德妃身边的老人都知道,要不是四阿哥得皇上喜欢,孝懿皇后生前又长在皇上跟前提起德妃,哪里有后来德妃这样的盛宠。四阿哥回到德妃身边时已经是懂事的岁数,跟德妃不亲也是可以理解,但是自己主子将所有过错怪罪在四阿哥跟孝懿皇后身上,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娘娘别生气,晚些时候十四阿哥就要带着弘春阿哥来给您请安了。”任嬷嬷说道,“如今后宫不太平,娘娘仔细隔墙有耳。”

德妃能在后宫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自然修得瞬间翻脸的本领,将手中刮出丝儿的罗帕丢给大宫女菖蒲处理,她伸手向任嬷嬷:“听说御花园的牡丹花开得正好,扶本宫出去走走。”别人都在看她笑话,她偏要活得有滋有味,决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笑话她!

因着太子的伤势已经好转了许多,宫里的气氛也不像先前那样压抑。德妃原以为今日御花园只有她有这样的兴致出来走动,却不想刚好遇上了来给良嫔请安的八贝勒侧福晋。倒不止只有她一人,连平日不常踏出长春宫的良嫔都在。

对德妃来说,良嫔可谓是个不大不小的竞争对手,当初良嫔横空出世时德妃还打过要将她压下去的主意,可惜还没等她出手,良嫔自己便早早沉寂下去,连儿子都报给了惠妃抚养。可现在看着,她倒觉得良嫔活的比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八阿哥如今越发沉稳,良嫔母凭子贵升至嫔位掌一宫事,多年平心静气的生活让她看起来仍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御赐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簪在发髻上,衬得容貌愈发姣好,若非她主动避宠,只怕皇上少不得又要分几分心思到长春宫去了。

“娘娘,可需要走另一条道?”任嬷嬷见自己主子停滞不前,误以为是自己主子不愿意跟良嫔相会,便出声问道。

“不必。”她是妃,良嫔只是嫔,要避让也是良嫔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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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德妃娘娘正往这边走来呢。”琬宁眼尖,低声跟良嫔说了一声。

“如今乌雅家闹得不可开交,也亏得德妃还有心思出来赏花。”良嫔将折下的牡丹花递给身后的辛夷,缓缓转身,给德妃行了一礼。

“难得见你出来走动。”德妃浅笑着,仿佛跟良嫔私交甚好的模样,“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了。”良嫔身体不好似乎是宫中众人皆知的事情,她也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听底下的宫人说御花园的牡丹花开得甚好,妾身便带着王氏出来摘几枝回去,放在屋里也好看。娘娘也是出来赏花的吗?”

“真是巧了,本宫也是听说园里牡丹花开得正盛,所以出来看看。”德妃看了看辛夷提着的篮子里的几朵牡丹花,“你还是那样的性子,牡丹花要正红的颜色才好看,你怎么还是摘的颜色这样素的。”

“妾身偏爱这样的颜色,倒也是习惯了。”良嫔淡笑道。

“这便是老八的侧福晋了。”德妃又将话头转向琬宁,“今日怎么不把两个阿哥带进宫来?说起来本宫还没好好看过他们呢。”

琬宁瞅了良嫔一眼,才说道:“弘旺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弘昕今儿由八爷带着去了五贝勒府上,所以也没有进宫来。”

“原来如此,晚些时候弘春就要到永和宫去,我还想着叫他们兄弟几个好好亲近亲近。弘春是十四的独子,宫里也没几个跟他年纪相当的孩子,终归是寂寞些。”德妃让菖蒲回去拿剪子跟竹篮,“说起来,两个小阿哥都该到了读书的时候了,八阿哥可有请示皇上,叫两个小阿哥到书房跟师傅学习功课?”

“老八跟妾身提起过,”良嫔飞快地斜睨了德妃一眼,“只是皇上刚从南边回来不久,又有太子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一直没有寻到时间递折子。不过如今太子伤势好转,估摸着过些日子也该跟皇上提起了。”

说起太子受伤一事德妃脸上就有些不自在,暗自想着良嫔是不是故意提起来的,毕竟现在宫内外都知道太子受伤跟她阿玛有脱不开的干系。只是见良嫔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德妃也不好发作,只是含糊过去,却不再说起让弘旺、弘昕跟弘春亲近之事。

琬宁在听德妃说起此事时便明白,就算如今胤禩跟十四阿哥没什么交集,都阻挡不了德妃为自己小儿子筹谋的想法。可是德妃怎么不想想,胤禩本跟四阿哥更为交好,怎么可能突然跟十四阿哥亲近?人心不足蛇吞象,位居妃位还不满足,还想着要坐上太后的宝座,更不惜拿几个孩子作筏子,叫琬宁越发心生不悦。

“娘娘,”去而复返的菖蒲两手空空地回来,低眉敛目地说道,“四阿哥携四福晋还有大阿哥来给您请安了。”

德妃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虽然她掩饰得很快,可还是叫琬宁给看到了。

“既是如此,本宫便不打扰你的兴致了。”德妃向良嫔微微颔首,转身便往永和宫走去。

“咱们也回去吧。”良嫔道,“到底是不尽兴。”

琬宁自知良嫔的话是什么意思,便道:“娘娘觉得今儿不尽兴,那妾身过几日再递牌子进宫来陪您。”

“还是不要了。”良嫔莞尔一笑,“现在宫里不少人盯着胤禩,昨儿惠妃才让人给我送来几匹上好的蜀锦,还说是外头大阿哥门人的孝敬。我跟大阿哥是什么关系,用得着给我送东西么?思来想去,还不是有人想趁着太子受伤收买人心。你回去之后也多跟胤禩说说,没事儿也别老出门了,省得被人缠住无法脱身。”

“这个八爷也晓得,娘娘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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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良嫔用过一顿点心,琬宁才从出宫回到贝勒府上,还没喝上一口茶,外头詹氏就领着弘旺来拜访。这段日子宫里有消息传出,说皇上看着底下皇子皇孙有已经适龄的,想从每个府中挑合适的送到宫中读书。詹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觉着弘旺虽然身子不好,可好歹也是胤禩长子,怎么着也应该有入宫的可能,遂也放下对琬宁的偏见,求到琬宁跟前来。

“弘旺身子好些了没?”琬宁装作没看到詹氏跃跃欲试的眼神,笑着将弘旺叫到跟前,柔声问道。这孩子早产体虚,一年下来吃药的日子就占了八、九个月,胤禩对他也不做什么严格的要求,只希望自己这个长子能够平安长大。

“弘旺好多了,所以妾身今日才带着他来给侧福晋请安的。”詹氏立马接口,“侧福晋今儿入宫去给良嫔娘娘请安,妾身许久没进宫去,也不知道良嫔娘娘如今如何。听说娘娘每逢季节变换便容易咳嗽,妾身叫人酿了梨子蜜饯,还想请侧福晋下次进宫时给娘娘捎带去。”

“到底是你想得周到。”琬宁抿了一口茶,“娘娘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心里肯定高兴。今儿娘娘还说起过弘旺,说许久没见他了,你回去将弘旺这段日子功课收拾一下,下回我带进宫去也好叫娘娘看看。”

“是。”詹氏自然欣喜,弘旺虽然是八爷长子,可因为时常生病的原因很少进宫,并不十分得良嫔喜欢。“只可惜妾身身份不高,不能带着弘旺去给娘娘请安。不过妾身听说皇上有意叫皇孙们入宫读书,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真切?”

琬宁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詹氏一眼,叫来乳母将弘旺带下去吃点心。

詹氏有些惴惴不安,怯怯地看了琬宁一眼。

“这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到底还是得八爷做主。”琬宁说道,“听说这些时日你总是让他熬夜习字,怎么也不想想他身子还没好全?这样揠苗助长,你就不怕弘旺熬坏了身子。”

詹氏脸上有些讪讪的,她总是听别人说弘昕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功课极好,两相对比越发觉得弘旺不能输,她的出身注定了她不可能再进一步,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又觉得琬宁也许是故意跟胤禩提起要弘旺缓下读书的进度,这才起了这般糊涂的心思。

“妾身知错了。”

“不是你知错不知错的问题,弘旺是八爷的孩子,有哪一回生病八爷不是亲自过问医药的。弘旺身子弱更应该好生将养,要是累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个儿。”琬宁哪里不知道詹氏的小心思,不就是担心弘旺功课落后于弘昕,不能为她争一口气罢了。

詹氏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嘟囔,贝勒府有财有势,什么好药没有,这些年经过调理弘旺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哪里有这么容易熬坏,显然是不把琬宁的话放在心上。

琬宁见状也不多劝,她跟詹氏素来说不到一块去,说多了也是白说,也犯不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母子翻脸

将詹氏打发回去,琬宁也没什么胃口用膳,加上胤禩跟弘昕仍在五贝勒府上做客,便索性洗漱一番先到床上歇息。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绞了帕子净脸,换了一件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的旗装,刚用过早膳没多久,便见胤禩带着一脸奇怪的表情回来。

“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往常这个时候胤禩还会呆在礼部,像今天这么早就回府的日子还真不多见。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琬宁好奇道,“今日没什么要紧事要办么?”

“汗阿玛今日神色不好,朝堂上那些人哪个不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胤禩抿了一口酸梅汤,“今日上早朝时我瞅着四哥脸色有些不好,听说昨儿四哥去给德妃请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有关。我出宫前向额娘打听了一下,听额娘提起昨天汗阿玛在永和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听说昨日四贝勒带着四福晋还有弘晖阿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难不成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琬宁说出了最合理的一个可能。在她看来,康熙不是个轻易将情绪外露的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应该早就学会如何收敛情绪。

她的猜想并没有错。

太子的伤势逐渐好转,太医也说了不会留下任何病根。因着这事,康熙跟太子这些年的心结也被解开,康熙哪里会不高兴。要说帝王无情是真,帝王长情也不假,德妃在康熙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到她的阿玛还在刑部大牢里,康熙本想先到永和宫跟德妃好好说说,这事不能轻易处理,但康熙也并没有要直接要了威武性命的意思。这样的结果比起郭络罗氏那个收受了两千四百两白银贿赂就被康熙批了斩首的阿玛要好多了。

只可惜康熙来得不是时候,正好听到了德妃训斥四阿哥的声音,连四福晋跟弘晖都被捎带上,更让康熙忍无可忍的是,德妃话里竟透露出对孝懿皇后不敬之意。孝懿皇后是康熙的表妹,自小就时常进宫,二人的感情算得上是两小无猜,德妃就算再得圣心,都不可能比下孝懿皇后在康熙心中的地位。

德妃这一张嘴,不敬的是孝懿皇后,得罪的却是康熙皇帝。

“额娘不许我多打探,四哥显然也不会先开口,我倒是听说永和宫一早就去延请了太医,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真病了,还是…”后半截的话胤禩没有说出口,“额娘说这阵子宫里肯定又是一番波澜,叫你别急着递牌子进宫请安。”

“谨慎些总是好的。”到底是四贝勒家的事,琬宁也不想跟胤禩多讨论,便将话头转移到别的事儿上,“说起来,前儿爷不是说过皇上有意叫皇孙跟宗室里适龄的阿哥进宫读书么,如今可定下时间了?”

“估摸也是这两个月的事情。”胤禩道,“别忘了,今年还有一大串喜事等着去办。”大阿哥娶继福晋、九、十、十二、十三跟十四阿哥娶嫡福晋,算下来,今年下半年还真是热闹非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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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娶继福晋一事是惠妃今年最上心的事情,就算斗了几十年的老对手德妃病倒她也不得空去奚落。大阿哥继福晋张佳氏出身不高,比不上大阿哥侧福晋吴雅氏,更不能跟已经去世的大阿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相比,只是康熙为了压制大阿哥的野心将她赐婚给大阿哥,惠妃只能强颜欢笑。

“许久不见你了,最近在忙些什么?”瓜尔佳氏举着酒杯凑过来问道。

“还不是在府中做些琐碎的事情罢了。”琬宁笑道,又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十四阿哥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位置,“听说德妃娘娘如今病得厉害,也难为她又要侍疾又要陪着十四阿哥出来应酬。”

“她此时不这样积极,等完颜氏进门就没有她可以发挥的余地了。”瓜尔佳氏说道,“四贝勒跟四福晋有皇上发话不必去侍疾,也不知道十四阿哥会是什么想法。今日出门前我家爷还在担心,怕十四阿哥会在郡王爷的婚宴上跟四贝勒吵起来。”

德妃这回是真的病得不轻,康熙虽然没有明言下旨将德妃贬为嫔,可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的待遇却连嫔位的都比不上,又因为康熙说过不许别人“打扰”德妃静养,还专门派了几位身强体壮的嬷嬷到德妃身边“悉心照料”,除了十四阿哥跟舒舒觉罗氏之外,时常出入永和宫的就只有太医院的太医了。

“有这么多位兄长看着,十四阿哥应该不会这么莽撞的。”十四阿哥虽然被娇惯着长大,可到底也是皇子阿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总会有数吧。

十四阿哥自然明白,可有些事也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酒席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是常有的事情,十三阿哥虽然有意盯着十四阿哥,却也挡不住别人敬酒的热情,等他回过神来,十四阿哥已经默默灌下了五壶酒,眼神都开始迷离起来,抓着酒壶摇摇晃晃就要往四贝勒身边走去。

好在几位年长的阿哥早有准备,觉得不对劲便立马将十四阿哥架住,叫来管家说十四阿哥不胜酒力,连忙寻了小厮将他扶去醒酒。被架住的十四阿哥还是不依不饶,骂咧咧地叫嚷了几句,便被胤禩捂住嘴给拉了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大阿哥已经入了新房,不然只怕更不好收拾。

男宾客那边的骚动多多少少会传到女眷这边来,琬宁也只能无奈地跟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再瞅瞅舒舒觉罗氏的脸色,虽然还是得体的仪态,可她手中那条被揪得皱巴巴的罗帕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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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没有对十四阿哥说的话表达任何情绪,也许从很久之前他就对熄了对生母的孺慕之情。倒是康熙知道之后越发不高兴,觉得德妃只会宠溺,导致十四阿哥这样莽撞无礼目无兄长,原本打算在十四阿哥大婚后将他安排进兵部领差事的想法也暂缓了下来。

“昨儿四贝勒府上的武格格平安诞下一个阿哥,贺礼都给送去了吧。”琬宁放下手中的账本,向一边的陈喜问道。

“按着侧福晋的吩咐,消息一传开就给送去了。”陈喜回道,“奴才还听说四贝勒心中欢喜,要请封武格格为侧福晋。”

“侧福晋大约还谈不上,这些小道消息不足为信。”毕竟武氏也只是包衣出身,顶天了最多也就是个庶福晋。琬宁说道,“对了,前儿詹氏来跟我哭诉,说伺候大阿哥的奴婢们不够尽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不是底下的奴才们不尽心,而是庶福晋实在要求太过。”陈喜苦着一张脸,“太医先前吩咐了,大阿哥身子弱,不能进大补的药材,故而这阵子吃的养身方子都是比较温和的,贵重的药材也不多。也不知道庶福晋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底下的奴才克扣大阿哥的份例,差点就闹到了八爷跟前。”

“嬷嬷们没有跟詹氏说清楚么?”琬宁皱起了眉,自从放出弘旺跟弘昕一块儿进宫读书的消息之后,詹氏似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哪里没有,都跟庶福晋解释了好几遍了,只是庶福晋不听。”

“下回太医过府诊平安脉的时候,你让詹氏在一边听着,看看到底上古太医的话可信还是她心里认定的可信。”刚压下博尔济吉特氏这个刺头,詹氏又起来了。看来胤禩这段时间常在她那儿坐坐,倒让她又生出了不少念头,“二格格前些时候中了暑气,吩咐底下的人仔细伺候着。”

“奴才晓得。”陈喜道,“齐佳格格的额娘昨儿下了帖子想要进府看望齐佳格格跟二格格,八爷的意思是让侧福晋做主。”

“准了吧。”喜塔腊氏每隔二个月就会来看望齐佳氏,琬宁也不会故意阻拦,“内务府将这个月的用度送了过来,你领着人给分派好。大阿哥跟二格格那儿多加了两成,当着詹氏跟齐佳氏的面儿一一给她们数清楚。”

齐佳氏的性子琬宁还算了解,如今她整颗心都放在二格格身上的,倒不会故意生出什么是非;詹氏却不一样,。仗着自己是大阿哥的生母,这段时间没少在其他人跟前耀武扬威,博尔济吉特氏是个爆碳性子,跟詹氏已经发生了好几回口角之争,更不要说总是拿弘旺作为借口将胤禩给引去她屋子的事儿了。

这样的把戏还是之前郭络罗氏玩剩的。之前詹氏还是一副心疼无比的样子,现在还不是照样拿弘旺来争宠

是该想法子压一压詹氏嚣张的气势了。琬宁微微眯起了眼,叫来琥珀吩咐了几句。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挪出来住

詹氏之所以敢在府中这样蛮横,一则是倚仗自己庶福晋的身份,二则是觉着自己的胤禩长子的生母,府中诸人自然都要恭敬对待。只是她忘了,府中的女人可都不是好惹的,郎氏出身汉军旗,齐佳氏出身满军旗,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军旗,身份都比出身包衣旗的詹氏要贵重,在府里拿捏不住詹氏不要紧,可以对付詹家人便足够了。

这日胤禩正在韶秀院陪着琬宁还有瑚图里,轻松的氛围还没维持多久便听陈喜来禀,说詹氏火急火燎地来求见。

“她又有什么事?”胤禩皱着眉放下手中的棋子。自从弘旺进宫读书之后,詹氏没少找借口来截他,一次两次倒也罢了,现在还亲自跑上门来了!他曾经明言不许人随意踏足韶秀院,看来这段时间他脾气太好了,倒叫有些人又开始蹬鼻子上脸。

“爷宣她进来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吧,许是有什么急事呢。”琬宁想到琥珀昨儿来回禀的话,让一边的玉兰将棋盘撤下去。

瑚图里也放下手中的游记,看了自己阿玛一眼,又转头瞄了瞄自己额娘脸上的神色,眉头了然地挑起。琬宁没有让她出去回避,她也乐得装作不知道,拿过一边的纸笔开始做读书笔记。

詹氏来之前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浅蓝色的缎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荷花,看起来十分苏亚;发饰也一改以外的华丽,两把头上只簪了珍珠银簪,化着淡妆眼含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见着胤禩后便麻溜地跪下,哭着道:“爷,求爷替妾身做主。”

那模样,倒是没见到琬宁也坐在榻上那边。

“庶福晋这是怎么了?”瑚图里一脸好奇地问道,“一进门来就哭哭啼啼的,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琬宁横了瑚图里一眼。瑚图里吐了吐舌头,又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

詹氏被噎了一下,连忙道:“妾身给爷请安,给侧福晋请安。妾身一时情急,请爷原谅。”

“起来吧。”胤禩淡淡地说道,“你不在自己屋子里安生呆着,跑来韶秀院做什么。”

提起这事詹氏又开始委屈起来,捏着帕子抽泣了几声才道:“妾身原也不想打扰爷跟侧福晋清净,只是妾身娘家出了事,迫不得已才来求爷替妾身做主。”

詹家隶属包衣旗,因为家里出了个八贝勒庶福晋,这些年可谓春风得意,不少人上赶着巴结送礼,俨然又一包衣旗新贵。可是詹家人不懂收敛,拿了别人的好处替人办事,手段极为卑劣,惹得不少人心生怨恨。这回更是得罪了包衣世家之一的乌雅家,将乌雅家一个族人逼迫自尽。这个乌雅家跟德妃同宗,只是当年康熙只将德妃阿玛威武一支抬入满军正黄旗,并未惠及另一支。其后尚在包衣旗的乌雅家族人因罪贬入包衣正蓝旗,可家底尚在。加之最近乌雅家最近糟心事繁多,詹家这回算是自己送上门去触霉头了。

“是非曲折自有刑部、大理寺跟都察院查办,爷无能为力。”胤禩听出了詹氏话里的避重就轻,自然不可能出面帮忙。他素来不喜欢狐假虎威之人,詹家的所作所为他也略有耳闻,没想到这回是闹出了人命,这样的烂摊子他怎么可能揽上身。

“爷,可詹家到底是弘旺的外祖家,求爷看在弘旺的份上…”詹氏还想求情。

“我怎么不知道八贝勒府修了这样一门亲戚。”琬宁打断了詹氏的话,“詹氏,仔细祸从口出。”

詹氏心中一惊,对上胤禩冰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全都给咽下去了。

“詹氏,你如果是聪明的,当初詹家人犯下错事时就该劝阻,如今犯下人命了才想借着贝勒府来给詹家人洗脱罪状,为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胤禩微微弯下身对上詹氏的眼眸,“不要以为你是弘旺生母爷就不敢处罚你。如果不是侧福晋这儿有瑚图里跟弘昕,你觉得你有可能亲自抚养弘旺吗?”

詹氏倒吸了一口气,她原以为八爷将弘旺交还给她抚养是因为看重她,原来只是他不愿意侧福晋多费神罢了。浑浑噩噩地被婆子架走,詹氏直到回到自己院子时都没能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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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人傻不傻,真以为自己得了势就能肆意妄为。”郎氏拈起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笑着说道。

“人都有痴心妄想的时候。”齐佳氏抿了一口六安茶,“她毕竟是大阿哥的生母,肯定是想争一争的。”

“有什么好争的。”郎氏嗤笑一声,“不说别的,嫡福晋这个位置如今虽然还有郭络罗氏占着,可你觉得皇上还会容许她活在世上吗?要是郭络罗氏病逝,两年后指了个继福晋,到时候谁可以断言八爷没有嫡子。便是没有,府里还有个得宠的侧福晋,还有个聪慧的二阿哥呢。我也不说别的,就大阿哥那身子,爷会将贝勒府交给他吗?”

“这些又不是咱们该担心的,说来也是多余。”齐佳氏跟郎氏碰了碰杯,“这回詹氏也终于吃到了教训了。”

这还不止,在詹氏回到自己院子被胤禩派人看管起来之后,陈喜又以最快的速度将胤禩书房旁边的靖远阁收拾出来,就跟宫中的阿哥们五岁搬去阿哥所那般,让弘旺跟弘昕搬到院子里居住。

“都是庶福晋的错,否则阿玛也会让弟弟搬走。”瑚图里嘟着嘴跟琬宁说道。

“弘昕也大了,如今入宫读书,单独搬出去住也方便。”琬宁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明白胤禩的意思:皇子们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皇子府中的小阿哥们也一样。如詹氏那般宠溺弘旺,很有可能将孩子养成纨绔的性子。

“可是额娘难道就不会觉得舍不得吗?”见自己额娘冷静得可以,瑚图里问道。

“自然是舍不得的,弘昕打出生起就一直在我身边,蓦地搬走了,我心里只觉得空空的。但我更明白,如果我一直将弘昕拘在自己身边,万事踢他打点周全,那么弘昕永远都不可能成长成为像你阿玛一样的人物。”琬宁摸了摸瑚图里的头,“弘昕是男孩子,更应该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再说了,胤禩只说让弘昕搬出去,又没说不让弘昕回来用膳。

“原本阿玛还以为额娘会很伤心,叫我多陪陪额娘呢。”瑚图里毫不客气地将自己阿玛出卖掉,“女儿听说了,庶福晋知道弘旺要搬走之后就在自己院子里大吵大闹,求着阿玛不要将弘旺带走,还将额娘捎带上了。”

“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琬宁瞥了瑚图里一眼,“还有,你是去哪儿打听来这样的消息。”

“我才不告诉额娘呢。”瑚图里打了个哈哈,将话题糊弄了过去。

琬宁也不打算刨根寻底,在她看来,瑚图里有这样的心机,总比以后不懂世事遭人算计好。出身在皇家的孩子,有多少个是真的懵懂无知的。

揭过这一话题,琬宁又让琥珀将府中的账本拿来,开始教瑚图里管家的事情。才没说几句话,便见玉兰急匆匆跑进来,道:“侧福晋,庶福晋偷偷从院子里溜了出来跑到两位阿哥的住所了!”

琬宁顿时黑下脸,这个詹氏还真是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