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道:“他若知道,就不该去看日蚀!”

这节骨眼上,就该夹起尾巴做人,安安稳稳的等着皇上以后驾崩,顺当的登上帝位。

李嬷嬷知道她在生气呢,还是怪太子没有告诉她,他要去看日蚀,不然太子妃定然是要阻拦的。

李嬷嬷劝道:“等会儿娘娘还是好好与殿下说话,殿下是个有雄心大志的人,断不会放弃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勤奋。”

太子在学习上面花的时间很多,太子妃也知道,她咬了咬嘴唇:“他还不如多陪陪皇上呢!”

她快步走了。

李嬷嬷头疼。

太子见到皇太后,两个人倒是一句没提走水的事情,皇太后只问:“你看日蚀,叫了冯贵人了?这冯贵人是…”

太子便道:“那日年初,皇祖母问她话的那个。”

“哦,是她呀。”皇太后想起来了,“笑得挺甜的,长得也好,不过其他两个贵人也不错,怎么我就听说你光赏她呢?还有一个甚至,都还未侍寝?”

太子笑一笑:“个个都赏了,到时候,可是皇祖母补贴孙儿呢?”

皇太后就笑起来,又正色道:“寻常人家都讲究多子多福,别说咱们宫里了,你父皇,儿子就少。”

太子知道皇太后在提醒他,不要独宠一人。

只是,这儿子多了,难道就是好事?

太子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到得第二日,宫里就四处在传日蚀那天,下天火了,烧了太子的衣服,其中意思不言而明,是说太子不德不正,老天爷都不喜欢。

这风声一起,朝中就有人煽风点火,上奏疏要皇上重新考虑太子的人选。

可这太子不过才立了两年多,还是文武百官中大多数臣子齐力促成的,如今这奏疏竟然敢要皇上改变主意,可想而知,那几位官员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只几天功夫,就被弹劾的满头包。

然而,皇上一直没有动静。

这日,永嘉公主进宫。

她是皇上第一个女儿,也是皇后亲生的,个性嚣张跋扈,一来就进了皇上平日里批阅奏疏的乾清宫。

皇上对这个女儿极为宠爱,不止因是嫡长女,也因永嘉公主与他性格相投。

皇上喜欢听曲儿,永嘉公主也喜欢,皇上喜欢观鱼,永嘉公主也喜欢,皇上喜欢吃臭烘烘的豆腐,别的人避之不及,永嘉公主也喜欢。

几乎皇上喜欢的,永嘉公主就没有不喜欢的。

这样的女儿,即便性子强悍了些,皇上仍是愿意包容她。

“父皇。”永嘉公主一来就扑入皇上怀里。

她虽然嫁人了,可性子没有变,宫里,没有哪个公主有她这般放肆的,皇上却一点不生气,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婉婉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幅画可是真迹?”

他在书案上把一幅画摊开来。

永嘉公主从上到下瞅了一眼,眼睛眯起来,仔细观察片刻方才道:“假的,李贤作画善用秃笔,这画可不行,父皇,哪个给您收罗来的,可以抽他几板子了。”

皇上哈哈笑起来:“眼睛真尖,不枉我从小教你鉴赏这些。”

永嘉公主道:“还是得父皇厉害呀,名师出高徒。”

皇上更高兴了,又拿了几幅书画出来。

二人倒是看了好一会儿。

永嘉公主眼睛都酸了,揉了揉道:“父皇,您光顾着观赏这些呢,沈大人几个如此不像话,您倒是没罢了他们的官。”

皇上脸色微沉。

“女儿是看他们专给父皇找麻烦,这是儿戏的事情?父皇也是花了好久时间才下定决心立下太子的,他们这是谁给的胆子呢,为这点事就敢上奏疏。”

皇上其实本来心情就差,刚才稍微好一些,听到这话,又不好了。

永嘉公主点到为止,笑嘻嘻的道:“父皇,女儿就不打搅您了,女儿去看看皇祖母跟母后。”

皇上摆摆手。

永嘉公主这就走了。

结果刚到殿门口,就遇到胡贵妃。

永嘉公主呵呵笑了笑:“母妃,您这是来给父皇送饭吃呀?”

她眼睛看着一个宫女,那宫女手里提着食盒,不用说,定是胡贵妃亲力亲为,精心烹制的汤羹了。

她这父皇就爱这一口啊。

胡贵妃也没料到会撞见她,笑道:“你才来的?驸马人呢?”

“我自个儿来的。”永嘉公主挑眉,“母妃,省得这饭菜冷了,还是快进去罢。”她叫小黄门给皇上通报。

结果小黄门出来,低头小声道:“皇上说忙,叫娘娘先回去。”

胡贵妃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永嘉公主得意的笑了:“哎哟,母妃,看来您这来的不巧啊,父皇刚才与我看了大半日的书画,确实也乏了。”

胡贵妃气得手指头都在抖。

这永嘉公主永远都是她的克星!

“母妃还是等会儿再来罢。”永嘉公主调侃的口气,“就是可惜这菜,热一遍,味道就不好啦。”

胡贵妃一语不发,掉头就走。

永嘉公主哼着歌去了皇后那儿。

“母后。”她立在门口,轻声唤道。

皇后笑着招招手:“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进来。”

永嘉公主就扑入她怀里,两只手抱着她的腰不放,撒娇道:“母后都不想念女儿,女儿不自个儿来,母后便从不叫女儿来。”

皇后笑道:“你嫁人了,自然就待在夫家了,怎么还能常入宫呢?今儿来又是为何事?”

提到这个,永嘉公主就高兴:“还不是为佑樘呢,我就知道,定是胡贵妃做的好事,只可惜,她这招是杀敌一百,自伤一千!”

第11章 安庆公主

皇后听到这话,反应不大。

永嘉公主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皇后。

“父皇都没有见她,这回定是生气了。”她嘻嘻一笑,“胡贵妃当自己是什么呢,父皇再怎么宠她,她也不过是个妃子,她儿子再怎么样也当不得太子的。”

皇后看她眉飞色舞的,勉强笑了笑。

她对皇上已经死心,胡贵妃受不受宠,她不想知道。

永嘉公主见她如此,不免伤心。

她千方百计得父皇喜欢,最后是为了谁?

可是她的母亲,却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幸好皇太后不似皇后这般,奖励了她,送她一匣子走盘珠,她才不至于哭鼻子。

“是诸暨上供来的,你自小就喜欢这个,拿去做副头面罢。”

永嘉公主打开一看,只见里头珠子个个都是浑圆的,大的有大拇指头那么大,小的跟小拇指头差不过,白色,米黄色,粉红色的都有,她很喜欢,笑着道:“谢谢祖母。”

皇太后柔声道:“你也别怪你母后了,你母后为你,可算是尽心的。”

永嘉公主嗯了一声。

只是在她嫁人后,母后更是一蹶不振。

她看不得如此。

她不想胡贵妃这辈子都得逞!

永嘉公主忽地笑眯眯道:“皇祖母,二皇妹是不是该嫁人了?”

皇太后斜睨这孙女儿一眼:“今年十六了,你这么一说,是该要嫁人,不过胡贵妃把她当个宝似的,寻常也不上我这儿来,你看看,哪里有你这么懂事。”

永嘉公主笑道:“皇祖母,二皇妹不知道孝敬您,可您不能与她计较呀,她这婚事还是要您来操心。”

“我是得琢磨琢磨,不过还得看你父皇的意思。”皇太后知道永嘉公主人小鬼大,自打她出生后,就与胡贵妃斗得不死不休的,只是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胜负。

要问皇上,哪个更宠些,可能他自个儿也说不清楚。

永嘉公主高高兴兴得去看她的太子皇弟去了。

冯怜容这会儿正在看棋谱。

宝兰给她摆棋局,做她对手,倒是输了两局了。

见她笑眯眯的,钟嬷嬷最近却为她的任性颇为失意,便说道:“宝兰懂什么下棋呢,主子要厉害,不是奴说,怎么也得要个两三年不是。”

冯怜容嘴角抽了抽。

这钟嬷嬷记仇呢。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棋艺不行,这不假装自个儿是高手,高兴一下么,她天天这么闲着,自得其乐容易么?

钟嬷嬷还要说风凉话。

冯怜容一生气,就把棋子给甩了。

钟嬷嬷又有些后悔,陪笑道:“奴是开玩笑呢,主子,主子你日日看棋谱,哪里会不进步呢?下回再跟殿下去下棋,殿下肯定也得夸主子的,来来,继续玩罢。”

冯怜容看看她,这是骂人又给吃颗枣子?

钟嬷嬷是真把她当小孩儿看。

冯怜容道:“宝兰你下去罢,钟嬷嬷你来摆棋局。”

钟嬷嬷就呆住了,她好歹是嬷嬷,不是。

“老奴这…”

“来摆。”冯怜容小脸一板。

钟嬷嬷只得坐上去。

只是这手还没摸到棋子呢,太子妃那里来人传话,说叫她一起去赏花。

冯怜容怔了怔。

她自打重生这一回,太子妃也就早上见见她们,其他时辰从来不会这样的,这有点儿诡异啊。

钟嬷嬷也奇怪,问道:“别个儿贵人可叫了?”

来人说也叫了。

钟嬷嬷松口气,对冯怜容道:“幸好不是叫主子一个人,奴担心呢,都说树大招风,主子这一连得了殿下三回赏,娘娘心里定是不太快意的罢?主子觉得呢?”

冯怜容心说这还用问么。

喜欢才叫奇怪呢。

只不过,做了太子的正室,又有什么办法?就像她,她也不甘心为人妾室,谁知道就被选上了,就是死了重活了,还是妾室,她这一肚子的冤也没处说。

冯怜容叹口气。

她懒洋洋站起来:“给我找身衣服。”

宝兰就去了。

钟嬷嬷想了想,不太放心,也过去给她挑来挑去的,最后选了一件湖色缠枝花的夹衫,一条月白素裙,鞋子也不是显眼的,柳黄色绣竹纹的绣花鞋。

冯怜容一看,这比她现在穿得还要素。

好歹是赏花啊,怎么弄的自己像个罪人,做贼心虚呢?她可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嬷嬷,我这是宫人呢,还是贵人啊?别过去了,娘娘都认不出我来。”

钟嬷嬷听得就笑了:“也罢,也罢,是奴太小心了。”

她给冯怜容换了条撒花的百褶裙。

冯怜容穿上,珠兰给她梳个灵虚髻,左右插上只珠钗就算完了。

几个人出去。

小钟嬷嬷正好也同孙贵人出来。

她见到钟嬷嬷就套近乎。

二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小钟嬷嬷道:“上回是我自找儿的,非得说什么有第二回呢,这不主子的运道都给坏了,大姐啊,咱们好歹是同宗,你说说,你们冯贵人怎么就招殿下喜欢呢?”

钟嬷嬷哪儿理她。

她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小钟嬷嬷啊,难道让孙贵人抢自家贵人的风头?

再说,她也真不知道。

就像这回看日蚀,要不是冯怜容偏要看,也不会被太子叫着一起了。

钟嬷嬷虽然不愿承认,可也觉着,好似自己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她这主子越发像隔壁的阮贵人了,根本也不听她的。

见钟嬷嬷嘴巴很紧,小钟嬷嬷求道:“咱们主子到现在还未侍寝呢,你就说个法子罢。”

“说法子?”钟嬷嬷笑了笑。

“是啊。”小钟嬷嬷满眼期待,她那主子侍寝不了,她这嬷嬷也就没前途了。

谁料钟嬷嬷道:“每天求菩萨呗,诚心点儿!”

小钟嬷嬷气得一个倒仰,咬牙切齿道:“花无百日红呢,大姐,你也莫要这么得意,以后也不知什么样儿的。”

钟嬷嬷道:“我可从未得意,就是心里得意,可曾在你面前显摆呢?哎,这人啊,得要知足不是。”

小钟嬷嬷被她刺了刺,脸都红了。

钟嬷嬷也没再理会。

冯怜容跟孙秀走一块。

孙秀问她:“殿下那金盆你用的还惯?”

一早听说太子赏了个金盆,孙秀早就来瞻仰过了,当然,这满心里是酸溜溜的。

早知道,她当日也看日蚀了,这不,冯贵人看了日蚀,也没什么不好的。

冯怜容道:“挺亮的。”

别的她也没什么想法。

孙秀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看起来,冯贵人都有宠妃的派头了,太子送的东西,就这一句评价,不说感恩戴德的,多说些好话,也不供起来,还拿来洗脚呢,倒不知她是不是真的能一直受宠,她想到自己,又是忧伤。

上回好不容易太子见她,却被自己搞砸了,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一众人刚出了扶玉殿,没走几步,也不知从哪里就窜出一只猫来,那速度太快,刷的一下跑过去,惊得几个宫人忍不住都发出惊呼声。

那猫儿好似也被吓到,喵喵连叫。

后面就有一个少女快步奔来,蹲下身,柔声招呼那猫儿,她身份还跟着两个宫人。

猫儿见到主人,转身又跑回,轻盈的跳到她怀抱里,拿舌头在她手背上舔舐。

这少女浑身贵气逼人,正是安庆公主,皇上的二女儿,她长得与胡贵妃十分相似,眉目如画。

她朝几人审视一眼,认出是太子的两个贵人,目光立时就有些不善。

“刚才哪个踩了我的猫儿了?”她厉声询问。

声音却如黄莺般清脆动人。

钟嬷嬷头一个道:“回二公主,这猫儿谁也没踩着的,只是从前面跑过去呢,倒是咱们被吓了一跳。”

这是实话实说,要真踩了,那猫儿得惨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