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句话不说,几步去了里间。

冯怜容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她看向黄益三跟严正。

两个小黄门其实也不知道,可既然太子来了,定是要见冯贵人,当下只示意她跟进去。

冯怜容这就去了,钟嬷嬷往里探了探头,只见太子竟然躺在冯怜容的床上,钟嬷嬷这惊得,差点一颗心跳出来,这不合规矩啊,太子不能这会儿,在这里,叫主子侍寝罢?

可她也不敢进去,只面色紧绷的立在外面。

冯怜容看到太子躺着,也是惊吓,坐到他床头问道:“殿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这,这是要…”

太子轻声道:“过来。”

冯怜容心想怎么过去啊。

“躺着。”太子又道

冯怜容哦了一声,顺从的脱了鞋子躺他身边。

太子伸手就把她搂在怀里。

冯怜容奇怪的要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是她感觉太子好似也不想说话,便也不开口,结果只安静片刻,冯怜容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咕”的叫起来。

自打孩子有四个月之后,她胃口不像以前忽大忽小了,而是非常的大,她这不本来就要吃饭呢,没吃成,肚子自然就不乐意了。

可冯怜容怕惊醒太子,急得要死,拿手轻拍肚子,小声道:“别吵啊,一会儿给你吃,别吵。”

她嘟嘟囔囔的,太子噗的笑起来。

冯怜容忙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你故意吵醒,看我还饶你?”太子仍是躺着,声音有些飘忽的道,“你知道今儿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冯怜容忙问,难怪太子不太正常,那应是大事了。

太子却又不知如何说了,忽地叹口气道:“算了,也没什么。”

冯怜容听出他的疲倦,柔声道:“殿下是不是为此劳累了?那要不,妾身再陪你睡一会儿?”

“再睡一会儿罢。”太子拍拍她的后背。

冯怜容抱住他的腰就睡了。

结果没两下,她的肚子又叫起来。

冯怜容急得啊,又要去跟肚子里的孩子沟通。

太子抓住她的手道:“乱拍什么啊,这肚子能乱拍?小心出事儿,算了,去吃饭。”

他起来。

冯怜容也忙起来,让宝兰她们摆饭。

看这架势,太子是在要这里用了,几个宫人一阵忙碌。

厨房那里也多炒了两个菜过来。

二人坐下来。

冯怜容确实饿了,只是才拿起筷子,就听太子道:“喂我吃。”

她这筷子啪嗒就掉了下来。

别说钟嬷嬷几个了,就是两个小黄门都像被自己口水噎到了一样。

冯怜容茫然道:“喂殿下饭?”

太子挑眉:“不肯?”

原来自己真没听错,冯怜容连忙夹菜。

今儿晚膳有锦缠鸡,玉丝肚肺,龙眼白淞,蒸鱼,猪肉竹节汤好几样,冯怜容拿起调羹,最底下摆蒸香稻米,中间摆一片肚肺,一块鸡肉,上头再摆白淞,这鸡肉罢,也是挑三拣四一番,选着最嫩的腿肉,一起送入太子嘴里。

她每一调羹都仔仔细细的,还不带重样,一会儿底下摆鱼肉,中间放点儿油菜,上头再放些稻米,一会儿又上面摆萝卜丝,中间摆饭,底下摆猪肉条。

太子吃了几口,说道:“以后孩儿生下来了,可不准这么喂。”

冯怜容一脸不明。

“慈母多败儿。”太子道,“让他该怎么吃怎么吃。”

冯怜容:“…哦。”又问:“那喂殿下?”

“继续。”

冯怜容又喂了几口,太子才自个儿吃饭,不然像她这样精细,等他吃饱,饭菜早冷了。

二人用完,冯怜容瞧了太子好几眼。

她实在不清楚太子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竟然叫她喂饭呢。

不过她挺高兴的,喂太子吃饭这种事,也算稀奇了,以后还不定有这个机会呢。

看她满心乐意的,一脸阳光,就是这黑夜都遮挡不住,太子心情总算好一点儿了,他为她今儿忤逆了皇太后,她也喂饭给他吃了,算是两清罢。不过还是她占了便宜,瞧这样子欢喜的,哪里像他,当时手掌心都出了汗。

太子又想叫她侍寝了,但想想还是打消了主意。

见他要走,冯怜容送他到门口。

今儿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把宫殿染了一层银色。

太子转身道:“回去罢,一会儿着凉了。”

冯怜容点点头。

太子就走了。

结果走了好远,回头一看,她还立着呢。

月光下,那个身影已经小小的了,小的只有他手掌那么大。

太子忽然明白,她其实一直都在担心他,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后来也没有问。

太子呼出一口气,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他脚步轻快的往正殿去了。

第28章 病倒

到得十月,因早就挑选好吉日,安庆公主这便要嫁给谢三公子。

胡贵妃急得晚上都睡不好,可她深知这事儿也没法阻止,因为说是说皇后定下来的,可背后有皇太后呢,她能怎么办,皇帝那里,还不见她,胡贵妃想来想去,也只能屈服。

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这女儿她还得哄回来。

胡贵妃带着好些东西就去看安庆公主了。

安庆公主只是在嫁人这事儿上与胡贵妃不合,心里还是向着她的,见胡贵妃真心实意的来看她,两个人自然就和好了。

十月十八日,安庆公主出嫁,宫里热闹了两日,冯怜容听钟嬷嬷说,那嫁妆光是两匹马拉的都有二十车,不说别得了。

冯怜容心想,万一她这孩儿是女的,将来不就是小公主么,也是一样的待遇呢,就是不知道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不过有太子这样的父亲,应该不会差的。

她笑眯眯的摸着肚子,这会儿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像个球一样,天气又冷,就不太出门,只安心养胎。朱太医说,到明年二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的,冯怜容能感觉到一个生命正在她肚子里逐渐的强壮起来。

而她这关注度也更加提高了,这日皇太后就派人送来上百斤银丝碳,说是不用节省,这一整个冬季,任何定额都高了好多,不过多数都体现在吃食上。

冯怜容一看单子,只见上头写了四头羊,两头猪,两头牛,二十只鸡,十只鸽子,五只鹅,四十只鹌鹑,冻虾肉十斤,各类鱼二十斤,核桃五斤,白糖两斤,香油五斤等等,写满了一张宣纸。

冯怜容瞠目结舌,这叫她哪儿吃得完,别说三个月,就是半年,只怕还能剩好多。

钟嬷嬷笑嘻嘻道:“这大冬日啊人冷,食量自会上来的,主子别担心,就是吃不完,又不是扔了,可以挪到下一季去。”

“那倒也是。”冯怜容咽一下口水,“那今儿就烧个羊肉罢,还有虾肉小笼包,鸽子再煮个汤。”

钟嬷嬷抽了下嘴角,刚才还担心吃不完,瞧瞧这胃口。

她劝道:“这么多荤腥不能一块儿吃,奴婢瞧着,就吃个羊肉得了,这冬天一吃羊肉,别的再进嘴里不就没味道了么,那多浪费,主子要吃鸽子,明儿再做。”

冯怜容想想也对,就光点了羊腿肉,又叫宝兰把她放值钱物什的盒子拿来,她最近得了好几次赏钱,还没细细看过。

宝兰开了锁。

冯怜容把里面的金锭银锭数了数,脸上笑开了花,不知不觉,竟然都有两百多两银子了,比她想象中存的快,到时候见到父亲母亲哥哥,肯定会有好大一笔钱,她的娘亲也不用开什么酒庄了,够用好久。

她想到家人,面上欢喜万分,可过得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呢。

她叫宝兰又收回去。

结果等到她站起来时,忽地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肚子,压低声音道:“嬷嬷,嬷嬷,真踢了!”

好像生怕惊动了肚子里孩儿似的

一众人都轻手轻脚围上来。

冯怜容站着一动不敢动,过得片刻又感觉有人在她肚子里踢了一下。

她觉得好神奇啊。

钟嬷嬷笑道:“是这样的,以后经常会动两下,主子,这孩儿肯定健康呢,是个活泼的小主子!”

冯怜容急着就叫大李过来,说道:“你随便跟严正他们哪个说,告诉殿下,孩儿会踢腿了。”

大李应一声,笑嘻嘻的快步走了。

这会儿太子已经开始听课,严正等人也不好打搅,直等到傍晚才跟太子说。

太子忙就来扶玉殿。

结果孩儿很给面子,他一来,就在冯怜容肚子里活动呢,太子把手烘热了贴在她肚子上,立刻就感觉到几下弹动,这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原来孩子在肚子里是会这样的。

可惜当年那一个,还没长那么大就没了。

太子凑过来一些,哄道:“可要顺利长大了,爹爹给你糖吃啊。”

冯怜容噗嗤一声笑道:“这小孩儿才生下来怎么吃糖啊,殿下这条件一点儿不诱人。”

太子斜睨她:“那你说,说什么?”

冯 怜容抚着肚子,酝酿了一会儿说道:“孩儿啊,你听着,娘在跟你说话那,现在你还小,所以要在娘的肚子里,但是那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比外面的世界 差多了。但是你不要怕,只要你可劲儿的长,很快就能出来啦。到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还能看见太阳,看见蓝天呢,你也不会孤单了,以后有爹 爹跟娘陪着你,长大了,还有夫子教你念书呢。”

她满脸温柔,好像真的能看见一个小孩儿似的。

太子听着,微微一笑,眸光像是湖泊一样安静。

他想到自己的生母,当年怀他的时候,定然也是如此,只是却不能亲手抚养他长大,就是见一面,她也万分拘谨,不敢说出多少关心的言辞,可是他看得出来,他的生母是爱他的,所以她才能忍住。

有时候,忍受比表达出来要困难得多。

太子伸手把冯怜容揽在怀里,摸摸她的头道:“不要光说孩子,你也要平平安安的,每日不要吃太多,我听人说,到时候不好使力,到时候…”他顿一顿,“我也帮不了你,你可要自己争气点!”

冯怜容点点头:“朱太医叮嘱过的,我这也吃得不算多,饱了就不吃了。”

太子心说饱了你也吃不下啊。

冯怜容看他不信,把袖子一卷,伸出来光溜溜的胳膊:“您瞧瞧,没长什么多少肉呢,别看着我脸儿胖,其实还好的。”

“你身上什么样儿,我不知道?”太子好笑。

冯怜容这脸就红了,嗔道:“在说正经事儿呢!”

太子嗯道:“那你继续。”

“朱太医说,我虽然吃得多,不过肠胃挺好的,下去就消化完了,都会化作力气的,而且,我之前动得也不算少,所以没什么的。”她解释的很仔细,像是自己想过了,怎么好怎么来。

太子就放心了。

两人说得一会儿,太子才走。

小钟嬷嬷跟纪嬷嬷都站在门口看,面上嫉妒之色满满的。

如今这冯贵人当真是上了太子的心了,怀着孩子呢,太子照样不要别人侍寝,她们那两个主子是废掉了,两个人叹口气,各自回屋。

太子刚要进正殿,后面一个小黄门追上来,气喘吁吁道:“殿下,太后娘娘请殿下赶紧移步乾清宫,皇上病倒了。”

太子一惊,连忙往乾清宫而去。

其实皇帝是在永安宫晕倒的,那永安宫是惠妃住的地方,虽说太医来时已经收拾过了,可太医们是什么人,一下子就摸出来了,皇上正是才经历过鱼水之欢。

现皇太后十分生气,已着人把惠妃看管起来,也把皇帝移到了乾清宫。

毕竟这事儿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

太子来得时候,皇后也已到了。

他们二人都不知内情,询问皇太后。

皇太后不可能说实话,只道:“皇上这年纪,总是有些小病小灾,太医们还在看呢,想必是没事儿的。”

她语气虽是轻松,可那担忧还是藏不住。

皇后,太子忙安慰几句。

不一会儿,皇帝另外几个孩子来了。

皇太后抬头看去,竟然见到胡贵妃也跟着三皇子,四皇子一起过来,她的脸色一沉,说道:“哀家可没有召见你。”

胡贵妃哀求道:“太后娘娘,就让妾身瞧瞧皇上罢,要不,妾身在外面儿等,只要皇上无事,妾身自会回去的。”

三皇子,四皇子也一样用恳求的眼神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暗地咬了咬牙。

这胡贵妃她早晚得收拾,只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她压下怒气,说道:“既然来了,那也罢了,坐着罢。”

胡贵妃谢恩,小心翼翼坐在下首。

三皇子,四皇子一左一右立在她后面。

皇太后见状,眼睛微微眯了眯,但到底还是没出声。

屋里一时静默。

太医们好一会儿才出来。

皇太后忙问情况。

几个太医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朱太医说道:“皇上这身体需得好好调养了,这段时间务必要静休,切勿再主持早朝,过多批阅奏疏。”

那可不是小病了。

皇太后看朱太医目光闪烁,心知还瞒着事儿呢,不好当面说,就把朱太医叫到里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她才问。

朱太医叹一声:“皇上服用过药物,恕小人直言,皇上这年纪已是知天命了,可还沉溺女色,委实不应当…”

皇太后大怒:“这些宫人无法无天了!”

她不是不知道药物的事情,此前也处置过一些宫人,结果竟然还有人胆子那么大给皇帝寻来。

皇太后的脑袋直发疼。

她这儿子,她最了解不过,因国家大事儿不太需要他操心,加之生性浮躁,人到中年,越发是不能自律了,不然又何来胡贵妃这等宠妃,日夜混在一处风流。光这一个还不够,别的但凡美一些的,也都临幸过,只忘得也快。

可加起来多少人了,皇帝就一个,能行?

皇太后慢慢坐下来,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可有得治了?”

朱太医道:“只要皇上修身养性,还来得及。”

皇太后松了口气:“那就这样罢,该开的方子你都开了。”又顿一顿,“今儿皇上也是吃了药?”

朱太医点点头,就是吃了药才龙精虎猛啊,但这力气是借药力上来的,一用完,人就垮了,日积月累,自然是受不得。

皇太后摆摆手让朱太医走了。

皇帝也醒了,众人都进去慰问。

不过只片刻功夫,皇帝就以劳累的借口,把他们赶出来,皇后等人连话都没有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