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怜容眨了眨眼睛,他越发凶狠了呀。

看她这表情,赵佑棠冷哼一声:“朕还不是为你?就你这棉花一样的,没几日,外头弹琴弹琵琶的坐一排,够你听戏的了!”

冯怜容噗嗤笑了,真是夸张,但她诚心实意道:“多谢皇上替妾身着想。”

“光会说。”赵佑棠伸手指指耳朵。

冯怜容又笑了,让金桂去拿挖耳勺。

“在这儿?”她问,把锦垫挪过去。

赵佑棠嗯一声,侧过来,上本身往下一躺,把脑袋搁在冯怜容的腿上,也不管下头的锦垫不够大,两条大长腿没地方搁,龙袍全拖在了地上。

冯怜容无言。

他这会儿,跟她两个儿子差不多呢。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阳光照在他脸上,近乎于有种透明感,这一刻,她好似能看到他所有的疲惫。

他大概真是累了。

皇帝不好当呀。

冯怜容心疼的叹口气,给他挖耳朵。

结果也没挖几下,他就睡着了,在暖暖的太阳下,在她的腿上。

众人远远看见,都暗地里咋舌。

这种场景谁轻易能见着?

冯怜容也不舍得动,生怕惊醒他,虽然这坐姿有点儿累,可是他这样睡着,她这样看着,哪怕是一辈子,把自己坐成了石头,她也心甘情愿。

后来,赵佑棠醒了,她真觉得自己成了石头,一动都不能动。

赵佑棠爬起来,碰她一下,她就“啊啊啊”的喊,整个人都酸痛无比。

钟嬷嬷忙道:“坐久了。”

赵佑棠抽了下嘴角。

她果然是蠢得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要睡到晚上,那又怎么办?

他俯下身,把冯怜容抱回里间去了。

这酸着了,自然得多按按,众人只听见里头一阵惨叫,赵承谟也被吓得直问母妃是不是生病了。

钟嬷嬷赶紧哄他去外面。

钟嬷嬷有经验,现冯怜容差不多出了月子,两个人这么玩闹,还用得着说吗,定是要许久才出来的。

却说秦贵人的事情传到坤宁宫。

李嬷嬷说道:“也是那秦贵人自己不好,弹琴非得去那边,这不是紧挨着延祺宫,也难怪皇上动怒。”

方嫣冷笑:“确实是个傻的!不过皇上也太纵容冯贵妃了,便是真存了心思又如何?总是他的妃嫔,何必叫别人守活寡。”

李嬷嬷默然。

方嫣又摆摆手:“本宫也懒得救她。”

李嬷嬷赶紧道:“娘娘自然不必管她,如今永嘉长公主的事情,皇上正在火头上,娘娘不能为一个贵人与皇上置气。”

方嫣叹口气,要说她与永嘉,还算是好的,这大姑子时常会为她说话,她想一想道:“永嘉现在牢里,也不知怎么样呢。”

“自然不会苦着她的,皇上也只是为平息民愤,谁都知道长公主必不会杀人。”李嬷嬷道,“就是两个孩子怕是想他们娘亲。”

方嫣道:“那倒是,”她顿一顿,“不如我去母后那儿一趟,问问母后可要把他们接到宫里来?”

李嬷嬷倒是同意。

方嫣就去了趟景仁宫,宽慰几句皇太后,说了来意。

皇太后正是担心永嘉,也担心那两个孩儿,听说查案子都查到长公主府里去了,当下自然同意,方嫣便派人把周彦真跟周彦文接到宫里。

赵佑棠知道了也没有反对。

现在案子已经有些端倪,他听完回禀,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过得片刻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顺天府,针对京都所有宗室子弟,把往年沉掉的案子都翻出来!”

原来这些年,宗室子弟仗着自己身份,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便是不是自己做的,底下的奴仆也不老实,那些官员也愿意包庇,故而导致了很多冤案,也堆积了不少怨气,其中定然隐藏了与宗室子弟有仇怨的凶手。

这次就是大阵势了,从永嘉长公主扩展到了历代皇亲国戚的府邸。

赵佑棠为怕出事,又派出禁军锦衣卫,白日夜间巡查。

此次案件不知道涉及多少人物,一时京中人心惶惶,杨大人,王大人急忙入朝觐见。

“只怕如此下去,会引起大乱,皇上请三思而行。”

赵佑棠挑眉:“朕要任用宗室子弟,你们不肯,如今朕要清算宗室子弟,你们又不肯?到底是为何?”

两位大人面面相觑。

赵佑棠道:“朕知宗室子弟因无法参政,整日无所事事,又因身份特殊,危害百姓,称霸一方,也不可避免。今次清算完,朕便要修改宗室法令,严令他们执行,将来入朝为官,也与尔等相同!”

杨大人大惊:“原来皇上早有主意!”

赵佑棠淡淡道:“所以你们莫再说了,此事越快解决越好,既然起了头,就绝没有草草了断的可能。”

杨大人与王大人只得退下。

到得四月,宗室子弟被定罪者有上百来人,其中大罪的有二十七人,当即就被处斩,许多冤案得以昭雪,百姓山呼万岁。

永嘉长公主也被放出来,只因那幕后杀人者是为得到一个答案,他便是这些冤案的受害者,只可惜屡屡上告,都不被衙门接受,才想到此一下下策,来赢得众人瞩目。

现在赵佑棠没有让他失望,他上得衙门自首,以死谢罪。

为此,衙门又有一批官员被削官。

到得今日,此事才算有个了结。

赵佑棠马不停蹄,又令刑部连日定下宗室新法令,昭告天下,不止是京城,便是整个景国的宗室子弟皆得遵循这一法则。

宗室子弟危害天下的弊端算是得以一清。

这事儿完了之后,赵佑棠总算也可以轻松轻松了。

这日他就把两个弟弟叫过来,要去围场打猎,赵佑桢跟赵佑梧自然高兴,赵佑桢笑道:“也是许久不去了,不知箭法可准?”

“试一试就知道了。”赵佑棠笑,拍拍他肩膀,“那张弓朕还留着,你可要?”

当年因胡贵妃,赵佑桢不敢接受他的弓箭,现在不一样了,他早就想的通透,笑道:“多谢皇上。”

赵佑棠就叫唐季礼去拿弓箭,又让他们去准备准备。

二人走了,赵佑棠先是去了坤宁宫。

“朕要去围场,带承煜去看看马儿。”他跟方嫣道。

方嫣愣了下:“去围场?那不是打猎的地方,承煜能去?他还小呢。”

“自然不会遇到虎豹,你放心。”赵佑棠道,“小羊跟阿鲤也去。”

方嫣暗地里撇撇嘴,果然到哪儿也离不了他们,她心想,既然那两个也去,她这一个也不能拉下,当下是叮嘱又叮嘱,才肯让赵承煜去。

赵佑棠这就带着赵承煜走了。

赵承煜很兴奋,路上问这问那的。

赵佑棠半途把他交给唐季礼,又去了延祺宫。

他一早就答应那两个儿子,这会儿自然要去接他们的。

两个孩子得知要去围场,高兴的蹦蹦跳跳的,赵佑棠看一眼冯怜容:“你不高兴,只发呆呢?”

冯怜容瞪大了眼睛:“真带妾身去?”

“朕还能骗人?”赵佑棠往后看一眼,一个小黄门立刻就把一套衣服拿过来,“拿去换上,也不知道大小,朕才使人买的。”

冯怜容奇怪,怎么还给她送衣服。

她拿进去一看,原来是套骑射服,里衣是白色的,外头是正红色的,绣着飞鹤图案,底下还有一双鹿皮靴子,看着十分精巧,想必是京都哪家的成衣铺子买的。

“钟嬷嬷,你说好不好看?”她问。

钟嬷嬷笑道:“皇上送得,什么都是好的不是,娘娘还问奴婢,这会儿高兴坏了罢?”

冯怜容嘻嘻笑起来,可不是高兴死了。

她连忙换上。

钟嬷嬷又叫珠兰来给她梳头发,既然是去围场,也不能弄这么些个复杂的发髻,光是梳了个单螺,上头插只白玉簪子就完了。

耳朵上,给她戴了两个雪白的珍珠,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衬的耳垂更加小巧可爱。

这么打扮完,冯怜容从里头走出来。

赵佑棠一看,眼睛发亮。

原来她穿这身衣服,竟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这变化叫他觉得新奇,像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乐趣般。

看来,以后得叫她试试再穿别的。

冯怜容看他眼神直勾勾的,微微一笑问:“皇上,好看吗?”

第96章 骑马

赵佑棠回过神,眉头一挑:“能好看到哪儿去,你就那样了。”

冯怜容气得牙痒痒,走过去牵着两孩子就走,一边问:“小羊,阿鲤,母妃穿这个漂不漂亮?”

赵承衍猛点头:“漂亮!”

赵承谟也点头。

还是自己儿子好啊,冯怜容满足了,一左一右在两人脸蛋上亲亲。

赵佑棠抽了下嘴角。

她现在有儿子,气果然壮了,还敢不理他!

他几步上去,把赵承谟抱起来,顺势就把冯怜容的那只手握住,冯怜容挣扎了两下,他又不放。

冯怜容心想还说不好看呢,不好看还硬抓着,她又笑起来。

皇帝去围场,于宫中来说算是一桩大事,护卫是必不可少的,御医御厨也一起带上,不过这又与出巡不同,赵佑棠打算低调行事,故而并没有坐龙辇,只叫严正准备几辆普通的马车,几人坐着就出去了。

冯怜容与赵佑棠同坐一辆,三孩子在另外一辆,赵佑桢兄弟两个也是一辆。

出得宫门,冯怜容就有些不安分,原本在入宫前,出去逛逛于她来说真是小事一桩,因家里穷,她可不像那些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事实上,她常跟唐容出去集市,冯孟安有空也愿意带她玩。

然而,这些年,她竟然一次都没离开皇宫!

冯怜容偷偷就把车帘卷起一角往外看。

外面人来人往的,即便只是些路人,她都觉得十分亲切,那些吆喝声飘入耳朵里,比曲子都悦耳动听。

她甚至耸动了两下鼻子,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那里有烧饼味,尘土味,果子香,油烟气,好些味道混杂在一起,那是她以前所熟悉的,经常会闻到的。

看她恨不得跳出去的架势,赵佑棠慢悠悠道:“要不你下去看看?”

“真的?”冯怜容惊喜的转过头。

等看到他的表情时,她才知道这不可能,他又在逗她了,当下怏怏然放下车帘,叹了口气。

赵佑棠问:“你就那么想去走走?”

“当然!”冯怜容道,“妾身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何不怀念,不想才不对呢。”

这话倒是让赵佑棠无话可驳。

他不是生长在民间的人,自然无法体会,可外面的新鲜他是知道的,这里与皇宫当然不同。

他伸手把冯怜容抱过来,笑了笑道:“以后若有机会,朕也可以满足你。”

冯怜容幽幽道:“皇上又在哄人。”

“谁哄你,不过是去街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他抬起她下颌,见她嘴唇红润饱满,像是春日里诱人的果子,忍不住就低头亲下去。

冯怜容抱住他脖子,任由他采撷这甘美,二人越亲越缠绵。

结果马车突然颠簸,两个人的牙齿差点磕在一起,赵佑棠赶紧抬起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在车上使不得这个。”

冯怜容也后怕:“还好没破。”

不然肿了,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啊?

赵佑棠略失望,低头看看她现在越来高耸的胸脯,心想,还是做点别的罢。

马车行到城门口,严正掏了腰牌给守卫,守卫惊得立时要跪下来,严正叫他无须声张,开了城门便是。

马车很快就疾驰出城外。

围场在京城东边百里之处,依山傍水,就算不打猎,那也是一处绝佳的风光之地,只被划为帝王之物,寻常人也不给进去。

此处围场平日里有百来人守卫,在入处便是三座大宅,众人听说皇帝与太子皇子,藩王要来,早早就已经出来迎接,马儿,弓箭一应都备好。

听见外头声音,冯怜容连忙拉衣衫,路上他就没消停,这儿摸摸那儿捏捏的,把两个人都搞得欲火焚身,这下可好,又办不成,也不知是在害谁呢。

赵佑棠看她玉簪也有点儿歪,伸手给她插好,这才与她一起下来。

地上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都起来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赵佑棠吩咐。

那些人赶紧应声退走。

冯怜容四处一看,只见前方是茫茫草原,一片嫩绿,上头还有一群群的牛羊在悠闲的吃草,西侧是群山,东侧又是林子,她笑道:“原来围场这么美呢!”

三个孩子也是瞪大了眼睛。

赵佑桢道:“上回臣来时尚是冬季,草木都已枯萎,确实不似春日里来得好看。”

赵佑棠笑道:“夏天秋天又是别样的景致。”一边就命人牵来马儿,也有小的,小的是专给孩子看的。

赵承衍三个都围上去。

这马儿既然是为皇室所用,自然是景国最好的,一匹匹都精神抖擞,十分强壮,冯怜容笑道:“这马儿真俊,看着都不忍心骑。”

赵佑棠笑起来,给她挑一匹:“这个给你。”

冯怜容惊得脸色发白:“这么高!”

就是她想爬上去,恐怕都难。

赵佑棠先不理,只给三个孩子看小马:“这马儿脾气温顺,你们来摸摸。”他拍拍马脖子,马儿微微晃了晃。

赵承衍最是活泼,第一个就伸手,摸了两下,高兴的笑道:“真好玩,这马儿孩儿能牵回去养吗?”

“要养也不难,等你大一些。”赵佑棠又看另外两个孩子,问道,“承煜,阿鲤怕了?”

赵承煜道:“孩儿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踢人。”

赵佑棠道:“你莫从后面去摸,便不踢,马儿也有脾气,若是惹恼了,自然也是会发脾气的。”

赵承煜哦了一声,伸手拍拍马儿的马背。

“阿鲤不摸?”赵佑棠看小儿子。

赵承谟却道:“爹爹,马儿是饿了吗,一直在吃泥。”

这儿是空地,没有草,那小马儿头时不时的低下来,戳一下地皮,尾巴也是摇来摇去,看起来像是不耐烦。

赵佑棠笑道:“马儿嘴馋,总是想吃草的,一会儿牵去那儿,就有草给它吃了。”

赵承谟点点头,这才去摸马儿。

赵佑桢跟赵佑梧这会儿各自也挑了马,赵佑梧第一次来,赵佑桢正教他怎么打猎,兄弟两个的话说不完。

赵承衍看到那二人已经骑马了,羡慕道:“爹爹,孩儿能不能骑?”

“能啊,来,你们一人骑一匹。”赵佑棠吩咐下去,那些护卫立刻就又挑了两匹温顺的小马出来,六个人负责一位皇子,生怕摔倒。

三个孩子骑在上面,别提多兴奋了,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冯怜容道:“从来不曾见过他们这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