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陷害她,还是其中藏着什么阴谋?

冯怜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到得坤宁宫,几个黄门见到她来,唐季亮忙进去禀告,随后就请她入得书房。

赵佑棠这会儿正拿着那树根看呢。

要说这树根,长得还真奇怪,乍一看确实是龙形的,真龙在天,这树根的模样也是龙盘旋在云中的样子,不过,饶是惟妙惟肖,他还是看出这树根是被人精心做过手脚的。

比如多余的地方全折掉了,上头隐隐还有些金粉,怕是在光下面亮闪闪的,才易叫人发现。

正看着,冯怜容来了,他抬起头,就看见她一脸的委屈。

他微微一笑:“过来。”

冯怜容走过去道:“皇上,那树根的事情…”

赵佑棠拿起树根递给她看。

冯怜容惊讶道:“原来皇上都知道了!”

“这等大事,朕如何不知?你看看,可有什么想法。”

冯怜容拿起树根左看右看的,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上头,她不信真有那么像龙的树根,简直就跟雕刻出来的一般啊!她不信,这树根一定是哪儿不对头的,看着看着,她就叫起来:“这儿有段被折掉了,皇上看。”

赵佑棠唔了一声:“不止如此,还有些金粉掉在里头。”

她们女人家梳妆打扮,有时候贴个花钿,难免会用到一些,冯怜容听他提示,果然也发现了,一时她又满腹疑惑:“也是错漏百出的,叫人一看便知是故意弄出来,奇怪,这如何得用?”

看她歪着头,又是气愤又是不解的样子,赵佑棠道:“你这会儿又傻了,若是真的,如何能对付人?”

冯怜容一怔。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便是要这样,这东西一出,就能叫人浮想联翩,觉得赵承衍才该是储君,可是这东西又站不住脚,一查之下,就知是有人故意设下的,不过想让赵承衍有个机会。

那赵承衍日后当太子,除了她,还会有谁有这等大的期盼?

这是把能杀她的刀啊!

冯怜容脸微微发白,如此毒计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要说这宫里,恨她的,也只有方嫣,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可是,方嫣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看向赵佑棠,咬着嘴唇道:“皇上,皇上到底信不信妾身?”

“不信,还同你说这些?”赵佑棠道,“早就把这玩意儿一下扔你脸上了!”

冯怜容抽了下嘴角,真真是凶残。

赵佑棠这会儿脸色也很不好看,自打他得知这个消息,就没有生过怀疑冯怜容的心,她是怎样一个人,他再了解不过了,便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野心,也只是要出去玩玩这种程度。

至于什么争太子,她压根儿不会想,可现在竟然有人敢这样构陷她。

被他查出来,定叫此人碎尸万段!

“你回去罢。”他摆摆手,“这事儿你别管,只叫延祺宫的人别四处蹦跶就完了,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冯怜容哦一声:“那小羊?”

“他自然照旧听课,那么小懂什么?”

冯怜容嘟囔:“怕他还捡到什么东西。”

赵佑棠嗤的声道:“给黄益三说,再让承衍乱捡东西,朕砍了他的手!”

冯怜容心想幸好黄益三不在,不然肯定吓得浑身哆嗦。

她也怕打搅他,这便告辞走了。

钟嬷嬷一直在外头等,眼见她出来,忙问:“如何,皇上可信娘娘?”

“嗯,皇上也说是有人害我呢。”

钟嬷嬷松了口气,在这宫里,再多危险,也抵不过皇上一句话,只要有皇上的信任,冯怜容就不会有什么,故而,任何东西都可以失去,唯有不能失去皇上的宠爱。

所幸,自家主子仍是拥有这样东西的。

钟嬷嬷又能笑了,安慰道:“既然皇上信娘娘,娘娘就没什么好怕的,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冯怜容点点头,她也觉得是得这样,不能因为被人害了,就吃不下睡不着的,那可不是趁了别人的意?

可这别人到底是谁,她仍是摸不着头脑。

她总觉得方嫣不会那么奸诈恶毒。

毕竟这些年,她在宫里一直安安稳稳的,方嫣也就只摆摆架子,最严重的一次,不过是让她跪下,可那次还被赵佑棠看见了,方嫣若真有那样的心机,如何会等到现在才来对付她?

再说,方嫣的儿子已经是太子了啊,景国又是这样的规矩,轻易谁可撼动赵承煜的太子之位?她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便是这协理六宫,原也是方嫣命她的,要说也是没理由,她要这么陷害自己!

冯怜容百思不得其解。

却说方嫣得知这事儿,病也不装了,毕竟威胁到她亲生儿子的地位,她如何还坐得住?

她询问知春:“皇上如何处置的,你去给我打听下!”

知春其实早问过了,就是刚才不敢说,轻声道:“皇上派了锦衣卫查了,不过贵妃娘娘那儿,没什么动静,不见有人去查询。皇上还命人严守此消息,不准往外泄露,若传到宫外,哪个说的,就割哪个的舌头。”

方嫣哐当一下就摔了手边的茶盏,不解气,又摔了茶壶。

怪道世人说起迷惑人心都称是狐狸精,如今这冯怜容不就是个?

皇上已经被她迷了心了!

这宫里,还能有别人希望赵承衍当太子的?除了她,还能是谁?结果竟然把她排除在外,好一个冯怜容,她叫她管理六宫,她就沿着梯子往上爬,不满足这个,还要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呢!

做梦,想抢她儿子的地位,得她死了才行。

方嫣出去,大声命令周边禁军:“你们把冯贵妃抓来此处!”

作为皇后,她自然有自己的一支护卫。

禁军们一听,面色都有些变化,冯怜容现在虽然仍是贵妃,可一来管着六宫,二来,得皇上专宠,怎么看都不比方嫣这不受宠的皇后来得差,他们要真抓了,会不会被皇上抽板子。

这是一个问题。

见他们犹犹豫豫的,方嫣火气更盛,正要怒斥,就听外头陈素华的声音,说是有急事禀告。

这段时间,陈素华常来,方嫣闲暇时还有个人说话,且陈素华极会看眼色,方嫣说什么,她都能应付好,也理解方嫣,故而越发成为这里的常客了。

方嫣这便暂时停下,叫陈素华进来。

二人进去里间。

陈素华来之前便知道依方嫣的脾气定是要大闹一场的,所以来阻止她,她柔声道:“妾身知道娘娘恼怒,可这节骨眼上,断不能拿了贵妃娘娘呢,那是会坏事的。”

方嫣冷笑一声:“为何不能,本宫还是皇后!”

陈素华大着胆子道:“娘娘难道不记得此前之事?娘娘如今没有证据就为难贵妃娘娘,叫皇上知道了,怎么想?只会以为娘娘是借题发挥,故意整治贵妃娘娘的。”

方嫣咬牙,她一早就明白赵佑棠的偏心,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叫冯怜容下跪,就引得他说出废后之言。

她手掌猛地往桌上一拍:“岂有此理,本宫还真拿她没办法了?”

“岂会没法子,只是万事要讲证据。”陈素华身子前倾,“妾身也觉得此事定是贵妃娘娘做的,毕竟大皇子是长子呢,免不得有些想法,又仗着皇上的宠爱,这人的骨头就越发轻了。可娘娘却未必现在要与她计较,娘娘,且不能打无胜算的仗啊!”

方嫣听得心里一动。

陈素华还是说得在理的,如今她这处境,是该谨慎些,她吐出一口长气,好似把怒火发出来些,才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自然是找证据了。”陈素华笑了笑,“其实那会儿妾身也在,还有旁的几位贵人在园子里一起赏花,那日可有很多人路过呢,好像延祺宫的白兰便是,或者又几个黄门,妾身也记不太清了。”

方嫣已然明白她的意思,打蛇打七寸,既然要证据,她就拿证据出来!

等到陈素华走了,她便下了吩咐。

第二日,黄益三几个服侍赵承衍去春晖阁念书,这一路上,黄益三就没敢松懈,昨日那事儿吓得他不轻,幸好皇上没有下令打他板子,不然真是要完蛋了。

所以他不能让这事儿再犯,其他黄门也是如此。

见前面几个人走得沉稳,赵承煜想到昨儿听到的,问花时:“听说皇兄捡到什么东西了?”

花时不敢细说,搪塞道:“好像是罢。”

“好像?我明明就听清楚的,姜十朋说捡到那东西,便是表明皇兄才是太子呢。”他一边就转过头盯着姜十朋。

姜十朋也是他的随身黄门,吓得后背直出冷汗,忙道:“那是别人胡说的,奴婢也是听了他们胡说,一时脑袋犯糊涂,才与旁人提起,殿下才是太子,那大皇子再捡到什么,也不会是太子啊!”

花时斜睨姜十朋一眼,暗道活该。

这话怎么也不该在东宫说啊,可他还是帮道:“是啊,殿下,那些人胡说,已经被抓起来了,殿下莫在意。”

赵承煜皱了皱眉。

他虽然还小,可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太子,是与赵承衍,赵承谟不一样的,故而只有他能住在东宫,可是怎么会有这种说法呢,难道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不是太子?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他昂着小脑袋,一连肃然的往前走了。

到得午时,延祺宫的白兰还没有回来,因现是四月,百花盛开的时候,延祺宫里的花插,花瓶,没有一日不换新鲜的花儿的,白兰照旧带着两个小宫人去采摘,结果却不见踪影。

钟嬷嬷都奇怪了,问金兰:“到底她去干什么了,可是还做别的?”

金兰摇头:“哪有别的呢,光是采个花儿。”

钟嬷嬷眉心一皱,就要叫黄门去园子里看看,这当儿,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小李过去一看,见是孙秀那儿的宫人秋华,便问什么事儿,秋华道:“是咱们娘娘派奴婢来的,叫跟贵妃娘娘带话,你们宫人被皇后娘娘派的禁军抓走了。”

小李脸色一变,道谢之后赶紧就往里头走。

钟嬷嬷正在门口呢,小李跑上去道:“刚才秋华来说,好似孙婕妤看见皇后娘娘把白兰她们三个抓走了。”

这话说出来,冯怜容也听见了。

屋里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了。

冯怜容定一定神问:“总不会无缘无故抓她们的,是不是…”她顿一顿,喊金兰过来,“昨儿白兰做什么了?”

金兰道:“还是与往常一样啊,昨儿去园子里采花的。”

园子!

冯怜容心头一跳,赵承衍可不是就在园子里捡到那树根的。

如此说来…

她走到椅子边,手握住把柄,慢慢坐了下去。

如此说来,方嫣是要撬开白兰的嘴了?

可她如何去救?

方嫣始终都是皇后,而白兰不过是个奴婢,又正好在园子里出现过,她该如何做呢?

她心如乱麻,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118章 对峙

钟嬷嬷自告奋勇道:“娘娘先莫急,奴婢去看看。”

她领着金兰出去了。

钟嬷嬷是想确认一下,故而先是到了孙秀那儿,孙秀听说钟嬷嬷来,赶紧就请了进去,关切的问道:“你们娘娘如何?可叫她沉住气了,白兰毕竟是个奴婢,可莫要冲动。”

钟嬷嬷叹口气:“是这个理儿,不过娘娘心善,这会儿正担心白兰呢。”她顿一顿,“娘娘您是亲眼看见白兰被抓的?”

孙秀道:“可不是,我今儿见天好,就想去园子里转转,正巧遇到白兰那几个,已经采了一篮子的花了,还与我请安,后来我往里走了,就听到惊叫声,使人去看,就看到她们被禁军抓了,那花是散了一地。一开始也不知何事,我觉得蹊跷,叫人跟着,便发现是拉去了坤宁宫。”

钟嬷嬷心道,那是千真万确的了!

“多谢娘娘告知,老奴也得走了。”她跟孙秀道谢之后就告辞走了。

孙秀看着她背影,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小钟嬷嬷却是幸灾乐祸。

她与钟嬷嬷一批的老宫人,当年也一起服侍太子的贵人,结果到最后,一个天一个地,冯贵人一跃成为冯贵妃,仅次于皇后,而孙秀呢,不过是个婕妤,还是个从来没被临幸过的婕妤!

要说心里不平,那是太不平了!

故而小钟嬷嬷看到延祺宫出事儿,心里头暗自高兴。

孙秀瞥她一眼,微微叹气道:“嬷嬷这样可不好,便是贵妃娘娘由此得了祸事,咱们又有何好处?”

小钟嬷嬷收敛神色。

孙秀又道:“贵妃娘娘比起皇后娘娘,可是仁和多了,与我也算有些交情,若是贵妃娘娘倒了,皇后娘娘再掌内宫,我仍是个婕妤,这等年纪,皇上难道还能看上不成?”

她既无美貌,也无多少才气,退一步说,就是有,那些贵人里也有比她强的,可照样没被宠幸。

故而这些年,孙秀早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了,于她来说,在宫里安安稳稳,不愁吃不愁穿,偶尔还能帮衬下家里,也算是满足了,她便也没有别的心思,一心做个婕妤。

而在皇后与冯怜容之间,她显然是偏向后者的。

小钟嬷嬷除了叹气还能如何。

这都是命呢!

却说钟嬷嬷与金兰出去一趟回来,正要去禀告冯怜容,将将到延祺宫门口,才与小李说了几句话,就被突然而至的禁军抓走了,小李吓得目瞪口呆,急慌慌的奔过来,叫道:“娘娘,不好了,钟嬷嬷跟金兰,被,被抓了。”

冯怜容一下子站起来。

“怎么可能?”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被抓的?”

小李道:“刚才就在门口啊,也不知怎么回事,禁军过来把她们带走了,好似白兰说了什么,要抓钟嬷嬷去问。”他问,“娘娘,可也要派禁军去?都在外头候命呢。”

冯怜容瞪大了眼睛。

方嫣竟然到延祺宫来抓人了吗?

白兰到底说了什么?那树根与她全无关系,白兰能说什么?可她一个小姑娘,胆子又不大,笑起来羞羞怯怯的人,自然吓不得的!可人都抓了,她真派禁军去,难道还得跟方嫣的禁军打起来,那是要出大乱子的,肯定不行。

宝兰听说钟嬷嬷被抓,心里也害怕,问道:“娘娘要不要去问问皇上?”

小李道:“刚才钟嬷嬷顺道去看过,严公公说皇上正见大臣呢,钟嬷嬷也不敢说什么。”

冯怜容心想,就是不见大臣,也定是忙着批阅奏疏,她如何好去打搅?赵佑棠向来又把那些宫人黄门的命当成草芥的,再说,就算他得知,可为个宫人出头,也不太可能。

她一咬牙,说道:“宝兰珠兰,你们给我换衣服。”

她原本穿了寻常的衣服,并不合适出门,可要去坤宁宫,又是为这事儿,她觉得马虎不得。

方嫣正当要拷问钟嬷嬷,就听说冯怜容来了。

她一拂袖道:“本宫没空理会。”

她又想让冯怜容吃闭门羹。

但这回冯怜容不走了,与那黄门道:“娘娘要查树根之事,我知道一二,故而才来求见,现在娘娘不见,莫非是不查此事?那又如何抓了我延祺宫的人,可是有什么误会?”

黄门一听,原话告知方嫣。

方嫣冷笑起来:“既然她送上门,倒也罢了,叫她进来。”

冯怜容抬起头走进去。

方嫣远远就见她仪态从容,待到进入内殿,只见她竟穿了一身海青色的常服,金织银绣暗纹,走动间闪烁不已,她难得穿这样庄重的服饰,竟也不觉得突兀。

方嫣眼眸微微一眯,冷冷道:“白兰已经招了,可见与你脱不了干系。”

冯怜容一早料到如此,故而面色并无惊讶,她之前那刻做下决定,要与方嫣见面,便知道自己决不能以哀求的态度,请方嫣放人,那是做贼心虚,所以她现在以贵妃的姿态,就算不能与方嫣平起平坐,起码还能做个辩解。

她略略抬起下颌道:“娘娘说白兰已经招了,那可否容许妾身见她一面?”

方嫣道:“供词在此,你自去看了!”

知春立时把供词递过来。

冯怜容拿起一看,只见上头写了白兰承认在园子里放下树根一事,且是受人指使,这指使之人没有写在上头,但鲜红的手指印是无比清晰的印在上面的。

没想到那么短时间,白兰就屈服了,可见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冯怜容询问道:“那为何娘娘又抓钟嬷嬷?”

“白兰供出她了,说一切都问钟嬷嬷。”方嫣盯着她道,“你可还有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