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晚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套近乎。她认真地表示自己还需与聚宝斋的东家洽谈合约,所以很快地离开了季记布坊。

由于被季如芸按倒在地,季舒墨的膝盖上皆是青紫的乌青。回季府后,他草草地上了药,一瘸一拐地向着大厅走去。

“若不是四弟得罪了那位赵公子,季记布坊根本不会被聚宝斋怨恨上。早知道他只会拖后腿,还不如我亲自去求万筱。”

刚才赔礼道歉时,季如芸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以至于此时,她说话尖酸刻薄,隐含着怒意和不满地向着季晓风发着牢骚。

“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续两次撞见季如芸颠倒是非抹黑自己的场景,季舒墨气得簌簌发抖,不由冷嘲道:“自己愚蠢被骗,我好心帮忙竟成了我的不是?”

“好 心帮忙?!”一直压抑怒意的季如芸暴跳如雷,指着季舒墨厉声责难道:“当初让你嫁给萧晚,还不是指望着你能飞黄腾达多多帮衬帮衬夫家?你看看你,嫁进萧家 那么多月,有具体帮到我们一件事吗?让你帮忙从萧晚手中要银子,结果却被萧晚收回了一部分的利润!要你帮忙去聚宝斋说说情,结果惹得季记布坊一身腥!事情 办不好也就算了,连萧晚的心也抓不住!那个谢初辰都比你会赚钱!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今日遭受这么大的屈辱,季如芸早已经气糊涂了。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全部噼里啪啦地发泄了出来。

和季如芸满腹怨气相同,季舒墨这一整天四处艰辛奔波,早已心神疲惫、满腹委屈,被季如芸这般冷嘲热讽地谩骂,他的内心如同被刀捅了一般,哗啦啦地流淌着鲜血。

算是看清了季如芸的自私自利,季舒墨微扬起嘴角,冷如流泉的声音低哑流泻:“二姐,既然我在你眼里一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日后,别再求我帮你做任何事了!舒墨就此告辞,二姐你好自为之!”

见季舒墨竟然生气地拂袖离开,季晓风瞪了一眼季如芸后,慌慌张张地追赶了上去。

一瘸一拐地未走几步,见母亲急急赶来宽慰着自己,季舒墨低落的心情瞬间柔软了起来,谁知却听母亲冷不丁地嘱咐道:“舒墨,刚才萧晚肯出手相救,肯定还念着旧情。这次你可要好好地抓牢萧晚的心,想办法从她手中…”

沉重的心跳压抑着胸口,将季舒墨心中最后一抹信任粉碎殆尽。一种刺痛的酸涩感从眼眶里漫了出来,他复杂而酸涩地笑了起来:“这忙舒墨无能为力,还望母亲另请高明。”

“舒墨,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二姐刚才受尽了委屈,你还和她顶嘴,现在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二姐受尽委屈?呵,那是她咎由自取!”

“啪!”

就在几天前,温柔的母亲和善良的姐姐还活生生地存在季舒墨的记忆里,他甚至于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儿时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姐姐们贴心的照顾。

可现在,他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真心相待的至亲无时无刻不算计着自己的用处。这样剧烈的反差一瞬间勾起了他在楚慕青那儿遭受到的辛酸和苦楚,令他难以自控地握紧了双拳。

半 响,咸涩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使得掌掴两次的巴掌印更加火辣辣地烧着,季舒墨轻笑了起来:“刚才我被人刁难时,您没有为我说上一句话。二姐三姐摸 黑我时,您更是帮着她们来指责我。明知道这次是谁犯了错,却偏偏护着二姐三姐。母亲,我真的是您的亲生骨肉吗?还是只是您飞黄腾达的踏脚石?利用时呼之则 来,无用时挥之则去?”

重生后,萧晚一直认为两年前季府经济困难是季家和楚慕青联手布的一场局,目的就是找个正当的理由将季舒墨嫁进萧家。但经过这两个月的调查和试探,萧晚发现当年季府的确是真的经济困难,季晓风的确是等着她这两间店铺的救命钱。

那时,萧晚完全捉摸不透季家、季舒墨和楚慕青这三者之间的联系,但仔细观察下,萧晚惊觉到季家和楚慕青之间根本没有联系。

不是她想象中预谋已久的机关算尽,季家的心思其实很单纯也很势利,将季舒墨嫁给她只是为了求日后在萧家的庇护下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季舒墨是否真的过得幸福,是否心中另有所属这些都不重要,甚至于根本没有关心过季舒墨愿不愿意嫁到萧府。

在她们眼里,细心呵护着季舒墨,将他努力培养成为一名才貌双全的京城才子,就是为了掉一个金龟媳。

而这位傻傻的金龟媳正是她们观察了三年后,觉得对季舒墨言听计从、有财有势又十分愚蠢的萧家嫡长女萧晚。

一旦理清楚了季家和季舒墨之间的关系,萧晚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这场虚伪亲情中最薄弱的一环。季家母女从小宠溺疼爱着季舒墨,对他寒虚问暖,那是因为季舒墨从小展现了惊人的才能,在他们眼里就是滚滚而来的金银珠宝。

在第一次靠着季舒墨从她手中骗取两间店铺后,她们就变本加厉,露出了贪恋的预谋,才会在回门之日提出那种无力的要求。

前世,季记布坊资金周转不灵正是季舒墨暗中挪用了萧家的款项嫁祸给了画夏,还利用了谢记米铺狠狠地翻身了一把。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季家一出事,那群无用的姐妹就会依仗着季舒墨来帮忙。

但,季舒墨一旦无法帮她们获得应有的利益,甚至毫无用处还添乱时,她们伪装的虚伪面具就会在一瞬间撕开,露出了原本狰狞凶狠的面目。

所谓亲情,血浓于水,本该是一种真诚无私的奉献。但季家母女对季舒墨的感情完全建立在了利益之上。

利益面前,人性都会变得自私和贪婪,所以这一场局一环扣一环,不单是在季舒墨面前还原了所有残酷可悲的真相,更是为季家姐妹的反目成仇早早埋下了伏笔。

一被挑拨就互相推卸责任,四处推脱,可见他们之间的亲情原本就比较浅薄。所以被萧晚小小设局了一下,那维持他们之间的亲情就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其实最初,萧晚在设局时,只是想当众揭露季家自私贪婪的恶心嘴脸,夺回自己曾经赠送的店铺和钱财,以及那些年她对季家付出的所有感情。

在让季家臭名远扬的同时,更为后面设计报复季舒墨和楚慕青打下坚实的基础。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自私的性格早已深入季家众人的骨髓里,而他们之间的亲情一旦出现了裂缝,无形的仇恨便会留在各自的心里,从此互相争吵,互相疏远,互相反目成仇。

最终,季家支离破碎,永无宁日。

会沦落到这般与过街老鼠无二的境地,完全是他们自私自利,咎由自取,萧晚不会同情,不会理睬,也永远不会原谅他们的欺骗和利用。

☆、第69章 萧晚奋斗之路

被季舒墨戳穿了心思,季晓风尴尬地笑道:“舒墨,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一直是我的宝贝儿子啊,娘怎么会不疼你呢?刚才是娘一时冲动,不小心打了你,娘错了…乖,别生气了,现在娘就带你去上药…”

安 静地听着季晓风轻声的抚慰,季舒墨脸色苍白,表情却已恢复到了往昔的冷峻。他淡然地望着眼前虚伪得想要安抚自己的母亲,声音冰冷地回道:“已近黄昏,孩儿 该回萧府了。现在,孩儿是萧家的人,望几位姐姐别有事没事来萧府打扰我的清静。我可不希望因为这次季记布坊的事,影响到我在萧家的地位和在京城里的盛 名。”

“孩儿先行告退了。”

“你!”季晓风怒目而视,季舒墨却神色冷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府。

“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没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儿子竟语含轻讽地顶撞自己!季晓风气得大发雷霆,满腔怒火汹汹地翻滚着,“将他养这么大,竟不懂得知恩图报,胆肥了还敢说出这种忤逆我的话!”

“那…那赔偿金怎么办…?”一想到自己还欠着债,季欣桐白了季如芸一眼,愤愤不平地责怪道,“这都怪二姐乱吼四弟,否则四弟也不会和我们闹翻。”

“靠他有什么用!萧晚会舍得再为他花钱吗?若是肯为他花钱,早就主动地帮我们还清了赔偿金,提早摆平了一切。现在的萧晚早就被谢初辰勾去了心,你以为季舒墨说两句话就会有用吗?”

的确,现在的萧晚早已不是两个多月前任由她们随意差遣利用的纨绔女了。这两个月来萧晚次次拒绝她们的请求不说,现在更成为了和季晓风平起平坐成为了四品侍郎。

“母亲,这次季记布坊危难关头,短时间内凑足四千两白银十分困难。这些年来,您一直收藏了很多珍贵的古玩和名人字画,随便一样就有千金之价,不如…?”

季晓风有着收藏古玩字画的爱好,她房间里专门有一间暗室里私藏着这些年来她辛辛苦苦搜集的宝贝们。两年前季家忽然财政危机,其实是因为季晓风一时贪心大量购买古玩,导致季家一瞬间入不敷出。

而 萧晚在得知季晓风的爱好后,曾花了重金讨好这位丈母娘。季晓风最终会答应萧晚的求婚,就是因为萧晚财大气粗购买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和字画,让她一瞬间知 道,这个傻媳妇肯为她们季家花钱!所以一时见财眼开的季晓风,虽看不起纨绔的萧晚,却乐滋滋地接受了萧晚订婚的聘礼。

现在,见两位不争气的女儿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宝物,季晓风脸色铁青,十分不高兴地警告道:“只能挑几个,其他的可别乱动。”

那厢在聚宝斋里,萧晚微笑地眯着眼睛,麻利地剥着手中的葡萄。

昭儿不满地嘀咕道:“明明可以挨板子坐牢的,小姐你怎么能放过她们呢!”

萧晚发现昭儿十分有意思,对她的称呼已经从“混蛋”、“萧小姐”、“大小姐”渐渐演变为了“小姐”。虽然有几个字之差,却是渐渐承认了她主子的身份。这让萧晚受宠若惊,总觉得自己和谢初辰的关系越来越近。

等日后正了谢初辰正夫的身份,昭儿唤谢初辰可不能再是“公子”了,而是“少君”亦或者是“正君”。

“之前聚宝斋一直不肯退让,可在解释清楚季舒墨的事后,却从七千两白银降至了四千两。很显然,这位赵公子记着季舒墨的仇,所以故意刁难她们。而今日,季如芸受了那么的怨气,肯定会发泄在季舒墨身上。放她回去吵吵架才有意思呢~”

“而且…”萧晚腹黑地笑了笑,接着道,“她们为了凑钱,肯定会变卖季晓风收藏的古玩和字画,但季欣桐是个不安分的主,这银子到她手里,可有好戏看了…”

萧晚说着,又愉快地剥起了一串串晶莹透明的葡萄。滑溜溜的葡萄紫里透红,昭儿在旁望眼欲穿,不由伸出爪子偷摸了一些放进了兜里。

掌掴季舒墨时,昭儿一时私心用尽了全力,如今手心还有些火辣辣的疼。正笨拙地偷着葡萄时,却被一旁的云嫣瞅见了。

见云嫣沉着脸紧盯着自己偷着葡萄的手,昭儿脸颊一红,连忙心虚地将偷来的葡萄放回了原位,却见云嫣眉头一蹙,问道:“怎么手心红红的,是受伤了吗?”

“没事。”昭儿摇了摇头,红着脸没再说话。

虽然从呱噪的画夏口中已经得知了今早发生的事情,但云嫣没想到昭儿竟把自己的手都打红了。云嫣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了一支药膏,悄悄地递了过去。半响,她又洗了一盘葡萄默默地递给了昭儿。

昭儿一愣,水灵灵的大眼眨啊眨,困惑地望向了云嫣。

云嫣轻咳一声,撇开目光:“葡萄我买了很多,小姐吃不掉那么多的,你帮忙吃掉一点吧…反正吃不掉也会坏掉的…”

“谢谢…”

第一次见到这么殷勤的云嫣,剥着葡萄的萧晚忍不住诡异地望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两人相处的气氛特别的诡异,昭儿在画夏面前可是凶巴巴的啊,怎么在云嫣面前都闷闷得不说话呢?

哎呦,这两人有猫腻啊!

酉时,画夏等四人一同回到了聚宝斋,向萧晚报告着季府的动向。现在萧晚手中不再只有云嫣和画夏两位属下。在得知萧晚在外建立了自己的事业后,萧玉容又送了十名属下保护着萧晚的安全。

其中两人保护着谢记衣铺,五人被萧晚派去监视起了楚慕青的一举一动,只可惜楚慕青的府邸比想象中的还要森严,没能成功安插暗桩在其府上。除了府外时时刻刻监控外,萧晚的人还成功地混进了锦绣衣阁和茗仙居里。

现在,萧府同样戒备森严,楚慕青想要再安插细作,也是难上加难。

见萧晚猜得八九不离十,昭儿水灵灵的大眼蓦地一亮,崇拜地望向了萧晚,脱口而出道:“小姐,以前昭儿看错你,简直是有眼无珠啊!果然公子的眼光是正确的!”

将剥好的葡萄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白布包好,萧晚笑着打趣道:“你家公子独具慧眼,挑上的妻主自然是举世无双。”

“小姐,您的脸皮越来越厚了…”画夏无语地腹诽着:“明明都是我们在跑腿…”

“是的是的,你们辛苦了,来吃葡萄。”

将事情全部安排好后,萧晚连忙乘着马车赶回了萧府。

黄昏之下,谢初辰正坐在院中看着书。今日的他穿着一袭浅蓝蜀锦直裾,外套着一件祥云纹小袄。秋日和煦的清风轻轻吹过,扬起他长长的袖袍,一阵好闻的桂花香气缓缓飘散而出。柔暖的阳光照在他肤白如瓷的额上,耀着琉璃一般的光泽。

他低着脑袋,轻翻着书籍,一双清澈的凤眼紧凝着书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认真和专注。这样刻苦学习的谢初辰洋溢着一股坚韧的气质,看得萧晚芳心乱动,忍不住踮起脚尖,从他背后悄悄地走了过去。

正准备喝口水时,口中忽然被塞进了一颗香甜可口的葡萄。谢初辰瞪大双眸,惊愕地望着忽然从背后窜出的萧晚,只见她端着一堆剥了皮的葡萄,笑眯眯地问道:“初辰,好吃吗?”

酸甜的口味直击味蕾,唇齿间留着难以言说的怡人甜蜜和幸福滋味。谢初辰舔了舔唇,眨着眼回味道:“刚才一口气吞下了,完全没尝到味道。不如妻主,你再喂我一个。”

他说着,微启唇瓣,朝着萧晚靠了过去。

萧晚眯起眼,又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了谢初辰的唇边。谢初辰喜欢吃葡萄,而葡萄又是补血养气的,于是刚才萧晚在买了葡萄后,立刻麻利地剥了起来,急巴巴地赶了回来。

“好吃,真甜…”香醇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谢初辰忍不住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像只猫儿一般舔了舔唇。

忽然,他又靠着萧晚贴了过去,一双清澈的眼眸亮晶晶地闪着,冒着幸福的光芒:“妻主,我也喂你吧。”

“好啊。”萧晚闷闷一笑,轻咬着葡萄吻了过去。“这样,喂我。”

曾经,萧晚对季舒墨同样这般讨好过,为他千里迢迢购买荔枝,只想哄得他绽颜一笑。但现在发现,那样卑微讨好的感情和此时此刻对谢初辰的感情,完全是不一样的。

因为,望着谢初辰甜甜的笑容,她心中迸发出一种曾经前所未有的幸福,更焕发出一股满满的斗志。

这一刻,她浑身上下似被阳光沐浴,温暖而甜蜜着。

在谢初辰面前的萧晚,散发着由内至外的喜悦,这样嫣然的笑容使得闻风赶来的季舒墨不禁停住了脚步。

他静静地站在九曲桥上,凝望着对面欢笑的女子,漂亮的凤眸泛着一层迷茫的水光。

“萧晚,你说过…会一直宠我的…”

九月底,北部地区的旱灾如前世一般接连不断地爆发了出来。大部分地区降雨偏少,温度持续偏高。更有部分地区粮食告急,大小牲畜告急,而辰州更如萧晚所料出现了一次蝗灾。

蝗灾来袭之快,势不可挡。幸好,萧晚提前了半个月就带领起工部同僚做起了防灾备荒的准备,采取牧鸭、牧鸡等方式消灭蝗虫,更是调运了粮食储存于米仓内。

前世,由于女皇带兵出征,长途跋涉带走了大批粮食,造成国库资金和米仓严重告急。面对种种突如其来的灾情,朝廷无力赈济和就地安置灾民,使得全省旱情在半个月内持续爆发,范围接二连三地扩大着。

而在持续旱灾期间,辰州等地飞蝗大爆发,伴有着大范围的饥荒和瘟疫。一瞬间,辰州地区饥馑荐臻,百姓们流离失所,向着京城逃亡而来,更有数千人饿死在了半路上。

等 远在南疆的女皇得知灾情告急,全国动荡不安时,多省旱情严重,受灾面积两亿多亩,成灾面积一亿多亩。而干旱引发了巨大的饥荒,粮食严重欠收,使得原本繁华 的京都拥挤着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灾民,粮价更是被黑心的奸商上翻了十几倍。不少百姓挨饿受冻,对女皇和朝廷怨声四起。

九月底爆发旱情,十月中女皇急急赶回,立即下令安置抚恤受灾的百姓,尽早将灾情控制下来。但这场大旱灾一直肆虐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底二月初时才艰难地平定了下来,而它带来的剧烈恶果严重影响了女皇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更让南疆有了一次虎视眈眈杀来的大好机会。

但今生,在灾情大爆发之前,女皇就拨款了五十万两白银于工部用于赈灾。所以在灾情爆发之时,救灾任务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了。

不得不说,萧晚在这次预防灾情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使得当初不少认为萧晚小题大做的同僚们,不禁佩服起了她的高瞻远瞩。

可一日,当萧晚出城办事时,发现官道两侧到处是拖家带口的流民,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地在粥棚前排着长龙。但熬粥的米竟不是白米,而是糙米,昏黄的粥汤上飘着几根稀松的菜叶和几粒米,怎么看都不能温饱!

前世饥荒的惨状不禁浮现在了眼前,萧晚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她走近粥棚,端起一碗稀疏的白汤,冷冷地质问道:“你是煮粥赈济,还是煮汤赈济?”

见萧晚虎视眈眈的逼问,熬粥的官员不禁诉苦道:“回萧侍郎,大批米仓的白米调往辰州等地,京城供给严重不足。近日,京城内部的米价平平上涨,已从一斗米三钱,涨为了一斗米十两白银。今日赈粥后,明日已经无米下锅了。”

“没米?”在了解情况严峻后,萧晚沉着声,吩咐道,“谢记米铺尚有白米,你先去领几袋下锅。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

前世,粮价被黑心的奸商上翻数十倍,牟取巨额暴利。所以今生,萧晚虽带领工部将米仓里的白米调往辰州等地,但她清醒地知道,京城内尚存的白米能发放一个多月之久,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之间,就被告知无米下锅了!

在跑了几家米铺了解情况后,萧晚发现京城的四大粮商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大量囤粮,几乎是她筹备赈灾的时刻。而灾情爆发后,大部分的米铺存粮稀少,唯有这四大粮商手中握有着大量的白米。

趁着京城无米的大好时机,她们高调地哄抬粮价,使得京城贫家无力负担,转而去粥棚领米,这么一来二去,原本发放给流民的白米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为了购买白米赈济,甚至为了平抑粮价,朝廷必会派出官员去找这些粮商们谈判。这时,就是奸商们开出天价的好时候了!

“萧侍郎,现在到处闹饥荒,粮价上涨也是形势所逼啊…”带头的粮商名为王燕,是个白面胖子,油腻光滑的脸上堆着虚伪的假笑,浑身上下的肥肉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抖动着:“您让我们维持原价,这怎么可能呢!”

萧晚蹙起眉,沉着脸道:“上涨几钱情有可原,但上涨十倍是否太过分了。一斗米十两银子,几乎是大部分百姓几个月的积蓄,更别提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

“买不起就别买呗。”王燕摊摊手,满不在乎地说,“买卖原本就是这样的,难不成还希望我们做善财龙女?”

“是啊是啊。”其他粮商们连忙附和着。

见她们一意孤行,萧晚立刻想到了前世的灾荒,心中的怒气克制不住地翻滚了起来。

她重重拍桌,咬牙切齿道:“现在,百姓们正处于饥荒的水深火热之中,你们不但不帮助灾民一同渡过难关,竟还在此处牟取暴利!看到百姓们挨饿受冻,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粮商们将白米涨到十两银子自然是为了那些达官贵族,现在到处传言这场饥荒将持续数月,所以达官贵族们纷纷购米存粮,哪怕这米翻了数倍价格。至于那些流民的死活原本就不是她们考虑的范围。

所以哪怕现在萧晚厉声呵斥,她们都毫无羞愧之情,只觉得经商赚钱,天经地义。

“萧侍郎,您勿要动怒,我们并非不愿意将白米卖给朝廷。”粮商们自然不想和朝廷作对,但她们会抓住时机为自己谋利。而现在,朝廷为了解决饥荒的燃眉之急,必然会答应她们所有无礼的要求。

“现在我们手中有两仓库的白米,足有三百多袋。”王燕腹黑地笑笑,说出了她们心中最主要的目的,“一口价五千两白银。同时朝廷必须颁布诏令,取消粮业的禁榷制度,封我们四人为官商,专门贩卖京城的米粮。”

三百袋白米不过两百两银子,竟被她们开价五千两之高!而且竟大言不惭地要垄断粮业!

跟着萧晚一同而来的两名官员,纷纷惊呼了起来。

东魏国的盐、铁、茶长期属于官营的垄断事业,但粮业实属民营,实行的是禁榷制度。若是今日答应了粮商们的要求,那日后,京城里所有的米粮必须由她们贩卖,这样牟取的暴利是长久的,远比大灾时所赚取的更多!

但若是不答应她们的要求,京城粮价飞涨,平民百姓必将无米下锅,怨声迭起。而她们敢在女皇眼皮底下耍花招,可见背后有着不小的势力,并且做足了准备,将这三百多袋白米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萧晚等三名官员都意识到,要么答应粮商们苛刻的要求,要么将她们抓起来严加拷问,逼问出米仓的下落。但后者很有可能鱼死网破,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着。毕竟将她们关起来的时候,京城将处于米粮稀缺的状态。若是她们迟迟不愿招出米仓的下落,饥荒将一触即发。

“若是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将存放米仓的仓库告诉各位大人,这次——”见所有官员都为难地蹙眉头,王燕得逞地嘿嘿笑道,谁知刚一开口,就被萧晚一脚踹中了腹部,胖乎乎的身子从椅子上狼狈地摔了下来。

“大人!”众人纷纷被萧晚的动作惊住,而她后面冰寒的话语,更是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今日,你们的所作所为严重触犯了国法的第六十条律法。按照国法,应当坐牢三个月,杖刑六十,罚款一千两白银。”

东魏国法第六十条明确规定,凡买卖双方意见不同,一方仗势强买强卖的;联合垄断价格,卖物时抬价,买物时压价的;与他人串通,迷惑欺骗对方以谋取利益的,都要处以杖刑,情节严重者按盗窃罪论处。

被踹倒在地的王燕,寒着声反驳道:“京城四周大部分都在闹饥荒,要调运粮食赈灾,唯有从南方调运,这路程长途跋涉足有一个月之久。难不成萧侍郎天真地认为,仅靠京城米仓里的那几袋白米,能撑过这饥民遍地的一个月?”

其他三名粮商纷纷附和道:“萧侍郎若是不想饥民遍地,成为千古罪人的话,还是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对彼此都有好处!”

“若是觉得价格太贵的话,就…就四千两白银吧…已经不能再低了。”

“短时间内,的确很难再从其他地方调运粮食回京。但…”一脚踩着王燕的肚子,萧晚微笑地说,“这次,哪怕是血本无归,我也不会让你们赚上一分一毫的暴利。”

瞧见萧晚骇然阴森的笑容和王燕杀猪般的惨叫声,其余三人吓得面无血色,连忙撒腿就跑。谁知刚跑出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云嫣和画夏纷纷制住。

见四人落网,跟着萧晚而来的官员忧心地开口:“萧侍郎,现在你这么强硬地捉住她们,万一她们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出米仓的下落,这不就坏事了吗?五千两对于国库来说并不多,应该先骗骗她们答应她们的要求,再…”

“现在答应她们,必会让她们士气大涨,从而在日后提出更蛮横的要求。”

“可你这样,万一女皇责怪下来…”

“从明日起,粥棚将由我负责。”

“大人,现在米仓里已经…”

这次事件和前世有着细微区别,粮商们提前备米,可见工部中有人走漏了风声。但由于此事在半个多月前尚未完全确定,她们并没有来得及囤很多米粮,只有两仓库的大米。待到时机成熟后,她们即狮子大开口,开始向朝廷敲诈勒索。

但她们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萧晚。

这些粮商们是在半个月前才开始囤粮,但萧晚却囤了足足两个多月之久了。从七月十一日重生的第五日开始,她就已经命云嫣和画夏慢慢囤起了米粮,为的就是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