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侄女儿心思重,出一件事,她定然想得很多。

“阿蕙,坐罢。”

姜济显招呼她坐于石凳。

姜蕙郑重道:“二叔,这事儿我思来想去不是那么简单,我怀疑又是何夫人做得好事,因此事太针对了,听说那道上平常很是太平的,怎么阿爹一去就出事?要不是有人撞见,兴许命都没了。”

定是何夫人,她不出门,她无计可施,便去对付姜济达。

那是她的父亲,也是梁氏的丈夫,一旦出事儿,够她们心痛的了!

姜济显思忖片刻道:“上回何夫人也是雇了人,假使是她,手段倒是相似。”

“可不是,她一介妇人,除了雇人,也不好使出旁的法子来。”姜蕙自然早看透了她,何夫人没有丈夫鼎力相助,无法在朝堂来击垮姜家,便只能做这些龌蹉事。

想来,她娘家人也不愿支持她,不然秦家为何没有动静?早该上奏疏弹劾了,或给姜济显下些绊子。

是以这无可奈何的小人,只会躲在阴暗处。

她这话一针见血,姜济显沉吟会儿道:“我再多派些人手,看来得多添几个功夫好的护卫了,不过此事你莫急,那逃跑的三人已被抓获,总会有个结果的。”

他早先前回来时便提过,姜蕙也知,只道:“我明白,只是想告诉二叔,必是何夫人,二叔在朝中,也得提防秦家呢。”

姜济显笑了笑:“二叔省得,你莫担心这担心那了。”

姜蕙这便告辞,路上与金桂道:“你悄悄把这消息放出去,就说姜家大老爷去买药材在路上遇到劫匪,我准你出去半日,最好去集市透露于那些长舌妇,便说是何夫人做的,把她当初在宋州做的事情一并讲了。”

何夫人像个疯狗不松口,也别怪她了!

金桂惊得脸色发白:“这,这会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姜蕙笑了笑,“何夫人这事儿又不是假的,谁去查都能查出来,咱们家是受害者,总不会吃亏,再说,原先住在宋州来京城的人还少?”

何夫人已经疯了,见不得他们家好,她也不手软。

叫旁人看看,何夫人,除了给夫家带来不利,带娘家带来羞辱,她还能做什么?

想紧咬着不放,索性就让她一辈子抱着那些事儿罢!

“快去。”姜蕙催促。

金桂应声走了。

到得下午,流言蜚语已是很多,大户人家每日都有人出来办事的,多数都会听得一些,何绪阳这日在衙门,就见同僚的脸色有些古怪,后来听随从一说,他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没想到秦淑君受了上回教训丝毫不曾悔改,如今还变本加厉,只知道他在盯着她,倒是精通如何隐瞒了,他派人去调查。

等放班时,他起身回到家中,直闯正堂。

“秦淑君,我看你不如自首罢!”

何夫人挑起眉:“你什么意思?”

“派人刺杀姜大老爷,难道不是你做得?”

何夫人眯起眼眸道:“此事可没有证据,你莫血口喷人!”

何绪阳冷笑起来,见她现在还狡辩,只觉滑稽,他淡淡道:“你莫非还不知?如今你雇的人已被抓,不止大理寺,连刑部也参与其中,你还逃得了不成?”

他一听得这事儿,便差人去调查,结果大为诧异。

只是件寻常的案子,阵势却不小,饶是他聪明,也一时猜不到怎么回事,只知道秦淑君这回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第50章

可何夫人无动于衷:“与我无关。”甚至质问何绪阳,“你不是派人盯着我吗,难道不知道我并未做这事儿?”

“你自然是有好法子瞒着!”何绪阳冷冷道,“你执迷不悟,最后丢的是自己的命,好自为之!”

他本是来告诫,可秦淑君不听又奈何。

这样也罢,他这休书也不用送出去了,叫她自食恶果。

何绪阳大踏步走了。

何夫人拧起眉,问身边刘嬷嬷:“姜大老爷当真被人刺杀?”

刘嬷嬷有些诧异。

说实话,她头一个听到这消息,也怀疑是自家夫人,毕竟上回派人去对付姜蕙,便是出自她手,而自己一无察觉,可现在夫人竟然疑惑,难道真不是她?

刘嬷嬷起先不敢提,这时才回道:“是,外头都在传呢。”

何夫人咬了咬嘴唇。

她是派人盯着姜蕙,可也在等最好的时机,把姜蕙置于死地!

那姜济达,她却不曾想要用这种法子。

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总会叫人怀疑到身上。

她没有那么笨。

可如今何绪阳却认定是她做的了。

何夫人心里起了些许恐慌,与刘嬷嬷道:“你去派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正当说着,就听外头一阵吵闹,门猛地被人推开,几个衙役同时走进来,为首之人道:“还请何夫人跟咱们去大理寺一趟。”

何夫人板着脸:“你们私闯官宅,可知何罪?”

“咱们是奉命来请何夫人的。”那人冷声道,“还请何夫人配合,不然莫怪我等动粗。”

何夫人一惊,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在宋州的事情,那回她竭力抵抗,他们一应拉了自己去衙门,她挺了挺身子沉声道:“你们是奉哪位大人之命,我又犯了何罪?”

“奉金大人,杨大人之命,至于何夫人您,犯得乃是雇人行凶之罪。”

何夫人身子一摇,差点坐下来,她拿手撑住桌面,吸口气道:“你们定是弄错了!”

“错没错,还请何夫人去了再说。”

何绪阳此时也立在门口:“事情到了这一步,夫人还是从了罢,莫弄得难看。”但到底他还是秦淑君的丈夫,与那几个衙役道,“还请好生对待,本官感激不尽。”

何夫人一口啐在地上,昂头走了出去。

她就不信,她没做的事情还能硬扣在自己头上呢!

谁料她刚出来,那几个衙役都在她房里一阵翻找,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什么,放于袖中,又走出来。

何夫人惊道:“你们做什么?”

“奉命而为罢了。”衙役不说,领着她走了。

宫里,乾西二所大院。

何远端上一盘香梨,回禀道:“何夫人已被押至衙门。”

穆戎唔了一声,拿起银叉插了块梨放进嘴里。

何远道:“何夫人这回进了衙门,定是出不来,也再无机会作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砍头了事。”穆戎每回听何远禀告姜蕙的事,总是要先提起何夫人的人,前段时间何夫人竟然还想法子买了毒药,他如何能忍?他保护得了她一时,未必没有疏忽的时候。

故而早先前就想把何夫人处置了一了百了,省得到姜蕙嫁他时,又出什么变故,是以近段时间,何夫人在何时何地,做什么,他都查的一清二楚。

现正是该收网的时候,要劫匪交代如何与何夫人接触,一点不难。

“今次人证物证俱在,可秦家只怕不会旁观,你且派人去看看。”穆戎吩咐。

一刀下去,务必干净,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何夫人这次必定得死。

何远应了一声。

穆戎又问:“姜大老爷伤不重罢?”

何远道:“不重,有大夫同行的。”

要做得逼真,自然得使些苦肉计。

穆戎道:“后事你处理下,他们该得的抚恤别少。”

何远领命走了。

等到他一盘香梨吃完,抬起眼,看到两个宫女正在园子里,一个坐着荡秋千,一个采了几朵花放在鼻尖嗅,二人都穿了极其鲜艳的裙衫,远远看去,秀色可餐,只都看着别处,好似不知道他在书房。

穆戎把银叉放下来,淡淡一笑。

这等伎俩他看得多了,父皇那些妃子,最爱做这些,母后为此与那些女人斗了一辈子,真是腻味的很了。

要不是看在父皇一片心意,他都不想留下来。

女人就像那华丽的外袍,每人总得有一件穿在身上,可多了,不一定是好事。

他站起来,从书房走出去。

两位宫女见到,惊喜的想要过来。

他不等她们到,径直出了院门。

却说何夫人被带到衙门,只见堂上坐了两位大人,一个是大理寺的金大人,一个是刑部的杨大人,只觉又羞又恨,因那杨大人她还见过的,当初是同堂欢笑,如今她是待审犯人。

何夫人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不知两位大人可有证据抓我于此?”她不放弃自己的自尊,“假使是诬陷,我定是要告到皇上那儿的!”

金大人把惊堂木一拍:“把劫匪带上来。”

何夫人看过去,那人她并不认识。

金大人还未再说话,劫匪却叫起来,瞪着何夫人道:“大人,大人,便是她指使草民去杀姜大老爷的!这狠心的妇人,不止如此,还杀了我几个朋友,我是命大,不曾喝那碗茶,原是放了毒的,只等咱们事情办成,毒发身亡,真是好狠的心!”

原先三个贼匪被抓,刚入衙门没多久,其中两个就毒发身亡。

何夫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金大人看向衙役:“可曾找到毒。”

“找到了。”衙役上前,把袖中之物拿出来,却是一个玉瓶。

何夫人面色一变,浑身如堕入冰窖一般。

这毒药她暗地里吩咐下人买的,便是刘嬷嬷都不知,他们怎会发现?

她此时只觉力气尽失。

就在这时,威远侯赶来了,连同儿子秦少淮。

两位大人连忙上来见过。

“不知你们抓我女儿作甚?”威远侯老当益壮,说起来话来声如洪钟。

杨大人正色道:“事关谋命案,还请侯爷见谅。”

“见谅?”威远侯大怒,“你们诬陷本侯女儿,还要我见谅?胆子不小,还敢直接拉人至衙门!什么案子,需得你们两个来审理?不过是抢劫药材罢了。”

金大人面色和善:“侯爷,此事涉及姜大人,皇上很是重视,故而才派下官与杨大人一起审理。”

上回姜济显与皇帝一到打猎的,皇帝对他印象不错,今日他大哥出门被打,皇帝也不知哪儿听来的,很快就下令叫他们严加审讯,不得徇私,这不他们一点都不敢耽搁,饭都没吃便审理了。

听得这话,威远侯脸色更沉,原来还惊动到皇帝了,倒不知是谁透露的消息?

他看向何夫人,眸中怒意一闪。

上回何绪阳已经把宋州一事告知他,他也狠狠教训了女儿一通,谁知道她竟然还来惹事。

秦少淮向来嚣张惯了的,高声道:“那又如何,我姐姐总是被冤枉的,你若是识相,把我姐姐快些放了,不然我定是…”

“给我闭嘴!”威远侯厉声道,“站后面去。”

秦少淮还是怕自己父亲的,只得不甘愿的退后一步。

威远侯沉声道:“那本侯且听听,你们如何审案。”

他们把皇帝抬了出来,他如何阻止?

眼见父亲无奈屈服,何夫人满心失望,也满心恐惧,这辈子,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那么无助,因今次一事太突然,她丝毫没有准备,好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一般软弱。

她忽地看向威远侯:“父亲,定是姜家设计陷害我!”

定是姜家,不然还会有谁呢?

金大人询问:“何夫人,你这番话可有证据?”

何夫人道:“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公堂之下,都讲证据,何夫人这般胡说,可没有人会理,他们继续审问贼匪,贼匪说得一清二楚,在何处与何夫人见面,拿了多少银子,两位大人抓何府下人一问,那日何夫人果然是去京城的光明寺的。

何夫人大急:“我不过去上香罢了,难道还不成?”

“那银票又如何说?他们手里拿的正是你秦淑君在大成钱庄的银票。”

何夫人声音都忍不住抖了:“那日被人偷去…”确实是被人偷去,当时她还审问下人的,可不曾寻到那两百两银子,她原是要拿去当香油钱的,后来还使人回去取,“不信你可问我府中下人。”

杨大人厉声道:“哪里有如此多巧合,你不过是为掩人耳目!你一与贼匪勾结行刺,二且毒杀人命,毒与从你房中寻来的一般无二。秦淑君,本官劝你如实交代,不然莫怪本官动刑!”

何夫人一下子瘫软在地。

威远侯深深叹了口气,虽心痛女儿,可也恨这女儿,依今日这些证据,件件都是指向她的,根本无从抵赖,人证有,物证也有,便是请整个越国最好的讼师,都不可能打赢。

他站起来,最后看一眼何夫人,一下好似老了几岁。

“父亲,父亲,您救救我…”何夫人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威远侯。

秦少淮哭了,拉住父亲:“父亲,您要不救姐姐,她可就…”

那是必死无疑的。

“凡事都有因果,少淮,你也长大了,该知道,自己做的事,将来只能自己承担。”威远侯说完,再不停留的走了。

便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身后,传来何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51章

此消息传到姜家,众人都有些发蒙。

因除了姜济显,姜蕙,他们不曾想到是幕后主凶是何夫人,而梁氏跟姜辞也是知道结果时才明白。

老太太连连摇头:“这何夫人当真是疯魔了,怎得与咱们家有这般大仇,如今倒好,赔进去一条命。想当初,我初见她,真没想到会有这一日。”

何夫人已被定罪,三日后处斩。

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可能挽回的。

胡氏呸的一声:“也是活该,心竟然那么黑,幸好被抓到了,不然指不定哪日还要加害老爷!”

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姜蕙却很欣慰,也很快意。

原本这辈子,何夫人就是她最痛恨的敌人,也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铲除的,如今终于要死了,她如何不高兴?恨不得叫人立刻上酒来,狠狠喝个痛快呢!

只心里也有些疑惑,因姜济达被伤,到何夫人落网定罪,才将将一日,简直是势如破竹,她难免奇怪,毕竟何夫人陷害他们一家时,手段狠毒,还不露痕迹,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便是金荷那次,虽然金荷反戈,也无法将何夫人扳倒,别说她还有娘家人。

秦家再如何,应该也不至于看着她死罢?

可见幕后是有人操纵了一切,所以证据才如此充足,叫何夫人连拖延的时间都没有。

她眉头一挑,难道是穆戎不成?

也只有他了,不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如此一来,自己不是又欠他一份人情?上回是吃饭喝酒,这回呢?

她忽然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