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要幽默得多:“怎么?如果没照顾你家宝贝的老街坊就差不动你了?”

肖航远忙说没这意思。看大家笑,才知道是调侃,也跟着笑起来。怕孩子多心。肖航远就说海上趣事,海外奇闻,一时也是欢声笑语。

吃过饭,肖航远亲自送宝贝上学。

见这一家三口下楼去,水青但希望肖家从此苦尽甘来。

“宝贝看来要搬回家住了。”替他们高兴之余,她内心有些失落,想到从此家里冷清一半,就叹口气。

谁知,老妈也叹气。脸上的一丝落寞,竟是和女儿如出一辙。

“突然房子大了。”老爸更是直接托付于感慨之中。

“宝贝比青青不知有趣多少,耍赖撒娇闹小脾气,样样齐全,又偏偏爱依赖着人,让人打从心底疼。”老妈不当心,说出心里话。

“真真像多了一对的儿女,觉得自己又被孩子需要。”老爸和老**话,异曲同工。

水青失笑:“嫌我太能干太独立,妈妈再生一个好了,最好也是双胞胎,我帮忙带。”

老妈面红,“胡说八道,我都快更年期了,还生得出来吗?”

“快到。就是还没到,造人依旧有希望。”不小心说出一个新兴名词,水青做个鬼脸。

“这孩子,人大鬼大,眼里视父母平等,什么话都敢说了,现在。”妈妈咄出一句,说完即笑。

老爸随母女俩逗话,自顾自扫桌上残云,亦乐亦足。人生快意事,佳妻慧女。他兼得了。

水青今天没课,早上直接进公司。

最近碧空又接了四笔单,韦明忙得大呼救命,于是水青不得不接过一笔大单来。这头要跑厂家接洽,确定料子,检验样衣,不时关注进度。那头要等对方的信用证,办理海关出口单证,找柜装箱,等等事宜。她前世做过澳洲产品出口,但在国内却是零经验,跟着韦明观摩,边学边做,一单下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出了货柜,又操心能不能安全到达大洋对岸,所以天天守着网络电话。

落在秋星宇眼里,就说水青纸上谈兵,能开起公司,做起那么多事来,实属奇迹。

水青默认。她有的也就是那一腔各式各样自己经历过的,看过的,却是来自未来的优势而已,真要做起来,环境不同,就是生手。因此她借东风,借西风,但凡人才,都要网罗在一起,才放胆做事。

下午一点,澳洲那边十点,收到对方货已检合格的传真,水青大大松口气。这几天好事连连,感觉做什么都顺,有乘风破浪的快意。

她正打算偷懒去,办公室就闯进两个人。

“开间这么大,承重力不够强。机构不稳固。这是高层,不是独门独户。房子造得不牢,是要塌的。”英国来的这位,瑞雪好年景先生。

“我当然知道啊。这个开间并没有超出规定标准,不过是多一点点,而且,为了让人居住的更舒服。”回话的是不久前才称赞过李瑞景好相处的席紫荆,如今倔着脸色。

“一点点也要改掉,这是承载生命体的真实建筑,不是让你信手设计的图纸。”李瑞景语调不高,话却严厉。

“只不过一米。”紫荆小声抗议。

“只不过?”如果刚才李瑞景还在隐忍,现在眼睛里就暴射出怒气,“一米是只不过吗?生命在席小姐眼里这么不值钱?你有什么资格当建筑师!”

水青一见,头就有点大。本来公司里有秋星宇和张华这对不安因素就够了,现在又来一双。她下次见到叶爸,一定要跟他说,得认真考虑阡陌碧空搬公司的事。这地方太小,不够吵架的,劝架的,还有看架的。

虽然,这一对吵架的方式比较文明,上来就是专业术语,她这个外行人听不太懂,但落在耳膜上,敲出来仍然铿锵有声啊。

叶成跟进来,给她束手无策的表情。

“韩小姐,叶先生,我希望你们郑重考虑将席小姐换掉。她的设计出色,也只是建立在学校那点资本上,毫无实地建筑的经验。这我可以忍受,因为我也是从新人过来的。但我无法容忍一个忽略建筑最重要功能,甚至对生命看轻到如此程度的人。中国有句话,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你们也听见了,只是一米。一米之差,大厦全倾。如果你们不肯换人,那么我会代表公司拒绝和你们继续合作。非常抱歉!”李瑞景说完话,要走。

紫荆的血细胞都沸腾了。奇耻大辱!当下就想夺门而出。但在她想付诸行动之前,看了一眼水青,接着就冷静了。十六岁一展长才,凭着智慧和勇气,带起爱食坊,致富爷爷家,如今更是办公司买土地。如果这个女孩的神色还是如此坚定,她自己又怎能先放弃自己!

很悬很及时的一念只差。

水青刚想开口,就有人先叫了李瑞景的名字。

“李瑞景,你等等。”居然是紫荆,眼睛泛红,脸色刷白,死咬过下唇,渗出血丝来。

李瑞景见了,知道自己说得很重,但也不觉得有错。凭关系被选中的,就算是个漂亮的女人,没有真才实学,态度还不严谨,他一样给不了尊重。

“我道歉。”紫荆字字用力,“对不起。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三天后,我会把所有的平面结构图改好让你看,如果你还能挑出毛病,我自己会辞职。”

空气凝固,呼吸都抑制在半途。

窗外,扑啦,飞过一只小鸟。

一瞬而过,分明是只麻雀,却谁敢,说它无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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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105章 不成双 不落单

第105章 不成双 不落单

席紫荆和李瑞景之间强烈的气场。将不相关人等隔绝在外。

叶成紧张到额头出汗,而水青仿佛预知到了结果,淡淡地笑了,眼中的琥珀色透澈。

“你只有一天时间。”条件更苛刻,李瑞景确并非故意刁难。他想看看席紫荆真正的实力。去除所有束缚后,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天就一天。”紫荆吮去唇瓣血珠,居然先李瑞景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瑞景微微侧身,让过紫荆,才离开。

“青青,他们要是闹僵了,事情可就麻烦了。”叶成担心到皱纹多两条,“到时候,小席交不出图,或还是有小失误,怎么办?”

“我们只能尊重他们的约定。”水青抿抿嘴唇,“人总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接受小席的辞职?”叶成很为难。

那倒未必,水青想。

“我们不应该用自己人才对。以后怎么面对小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叶爸叹气。

“叶爸,不能因噎废食。紫荆姐被选出来,可不是我们的关系,承建商也选择了她。”水青其实极重才。不过,身边有才华的人挺多,所以就近取材也不错。

“我听小席说,你答应帮她向承建商内部推荐。”叶成吃惊。

“我虽然答应了紫荆姐,但什么都没告诉承建商。紫荆姐是凭自己本事入选的。我对她那么说,只是增强她的信心,让她在设计说明会上可以发挥如常。”她用了小小心机,那又如何?南峪,是自己的第一步,必须交给真正有能力,共同奋斗的人。这是私心,也是以后在这块土地上安居的所有人的公愿。对于建筑师这么重要的职位,她无法开启一道后门。

“原来如此。”叶成明白用人唯亲的弊病,所以以为水青偏向老邻,还怕她判断错误,没成想终究还是自己看不透她。

“叶爸,得麻烦你等一下就打个电话,告诉紫荆姐真相。这个时候,她需要自信。而我不敢打,怕她骂我不守信用。”水青拜托叶成。

“青青,看着你,就觉得自己老了。”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用的。

“叶爸,您不用变着法儿说我老成。”水青硬将感叹换成赖皮。

“我打电话去。”叶成也出了办公室。

那两人吵得什么架啊?自己连一句话都没说上。水青等叶成一走,就趴在桌面,懒洋洋得回想。

紫荆姐那双怀抱大志,憧憬理想的眼神。变了呢。仿佛被强雷劈了一道,裂了,却又坚强地合上了。想要一身铮铮铁骨,若经不起敲打,又怎能更强!

紫荆姐,很看好你哦!

韦明进来的时候,就是水青懒得无骨,趴着,昏昏欲睡的样子。

“水青…”他面色十分凝重。

水青侧脸贴着桌子,自然看不见,又听他叫自己名字,就以为不是大事情。

“出事了。”他说完,背上汗涔涔,是快跑上电梯的关系。

水青立刻坐直,这才发现他失常的苍白脸色,还有汗湿的发鬓,说话的语气也沮丧懊恼。

“什么事?”方才还是惺忪睡眼,这时却无半点悃意,琥珀秋色射出透人心思的光芒来。

“芸妮服装厂的会计捐款潜逃,里面应该有我们刚支付过去的预付金。”韦明快急死了。公司才成立多久,竟然在他手上出了这么大纰漏。而他之所以有些吞吞吐吐。是怕水青难受。

因为手上三笔单交叠,他实在分不开身再寻别的厂家,水青就把芸妮服装厂介绍给他。顾芸芸领着他去见厂长,他才知道她们俩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云霓服装厂优先做自家公司的单子,同时也接外单。因为老板女儿交待的关系,答应会尽快赶这批货出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价钱谈妥,样衣合格,前两天打去预付款,接着就等月底交货。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水青乍然一惊。

“我刚去过厂里,工人们嚷成一片要求发工资,机器全停了。我看势头不对,就找了几个工人私下打听。她们说会计两天前称病,今天该回来上班,却不见人。厂里打电话去找,也找不到。出纳去银行取钱,回来后哭丧着脸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然后所有干部被召进去开会。有人听出纳哭音,什么帐号空了。一传十,十传百,工人们就闹开了。我走的时候,看见顾芸芸和一个有点年纪的女人下车,急匆匆赶进去。我认为八九不离十,事情是真的。”韦明深吸口气,大掌合紧,十指交叉紧握,皆显出焦虑不安。

蛛丝马迹间,似乎此事确有可能,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水青也不能就此贸然得出结论。预付款高达五十万,和只付其他服装厂购料的定金不同,因为芸芸说这是芸妮公司规矩,所以她二话不说,就让秋星宇付了。当时秋星宇还很有意见,说她连谈判都不用,要是出什么问题,损失会很大。

谈判?和芸芸?她没想过,因为太信任对方了。

找秋星宇进来,三人临时开会。

秋星宇向来主见强烈,这次居然不火不恼,只淡淡问水青:“你打算怎么办?”

“空穴不来风,更何况这风刮得很大。我想让韦明先联络起另一家厂,以防万一。这时候,损失的钱是小,名誉是大,哪怕赔钱,这批货也是要准时出的。”水青考虑得很清楚。

但见秋星宇微微点头,韦明说好。

“至于我,既然芸妮是我推荐的,当然会负起全部责任。由我联络顾芸芸,把事情问清楚。如果是虚惊,货仍然由她们做。如果是真的。我会视实际情况要求赔偿。”说到最后,水青竟然吃力。如果是真的,自己做讨债人,心里就生出抵触。与测试席紫荆能力的事不同,芸芸是无辜受害者。

“水青,做生意最忌心软。”秋星宇一眼就看出她的矛盾。

“是。可是,做生意也讲个儒字。”水青心中已定,又说,“我会看着办。”关照韦明,明天中午之前,会给他最终决定。

竟然如此坚决!秋星宇难得见水青这样。平时看惯她懒呼呼的。早会说事,也是多从各人的想法中取最好的。这件事她一力承担,虽然有气魄——秋星宇无声叹息,终究是年轻天真,难懂生意场的险恶人心。这里哪有多少真情实意?是即使亲人,都会为了利益残酷打击和淘汰掉的世界。要是认不清这一点,又怎能将竞争者击败吞食,一步步登上方尖塔顶?朋友?没有利益冲突,可以好得交心。一旦对立,多坚固的友谊也会成为记忆中的残像,由胜出者老来唏嘘怅然而已。

水青打了一下午电话。芸芸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芬姨的手机号换了,她没有信号码。打到公司,接待说总经理出去了,交待过今天不回来。打到H市分店,店员说店长今天有课,要晚上才可能去。

“羽毛,你帮我去商学院里看看,找到芸芸,让她立刻打电话给我。”她最后的支持。

“怎么了?心急火燎的。”羽毛直问原因。

水青也不瞒着,一桶子话倒给羽毛,吓得羽毛直抽气。

“假的吧?要真有事,芸芸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我们才对。”羽毛一针见血。

是啊,她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三个从来无话不谈,现在却音讯不通。就算她想自欺欺人没事发生,也做不到。

“总之,如果她没上课,就跟同学打听仔细。”她只能请羽毛用笨法子。

“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羽毛挂了电话。

可是,羽毛的消息还没来,韦明连门都忘了敲就闯进来,带给她的是一则爆炸性新闻。

她还没笑韦明像张华的性子了,心神就被他的话震出云霄之外。难怪说,好事成双。坏事也一样,一个个接着来,今天都碰三了。

“水青,我刚联络上的一家服装厂,无意中说起芸妮,那厂长就让我千万别和芸妮公司做生意。听他说芸妮周总跟他借钱周转。虽然周总不肯透露详情,但他认识的同业者多又被周总请求借钱的。好像欠了银行一大笔贷款,因为分期付款不到位,银行很快要强制没收抵押资产。”

“不可能!”水青大声说,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一定有人嫉妒芸妮,恶意中伤。”

她虽然早不管芸芸家那摊生意,但关心还是有的。每次去万伊时,也要去店里走走看看。见客人挺多,服务也很上心,她就想,慢慢地这么好下去,芸妮会成为国内品牌的佼佼者。可现在说什么强制没收抵押资产!太骇人听闻,也太荒谬了。

“芸妮一向口碑不错,经营蒸蒸日上,怎么会破产?”她还在为好友大力辩护,浑然忘了韦明也是自己人。

“芸妮近来被人骂得多。质量次,布料掺假,跑了很多客人。”秋星宇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带锋芒,为了不让人省心的老板,她也动用了不想再搭的关系,谁知挖掘出更深的内幕。

水青突然静了下来。她想起芸芸的频繁出神,时而染愁的青眉,郁郁的杏花眼。原来是早有兆头的,而她竟以为是少女恋爱的烦恼。

可恶!自己怎么没追问至水落石出!

这天,水青终没联络上芸芸。

当她独自从门庭寂寥的芸芸家离开,日西薄凉,两岸垂半的迎春花就在顷刻凋尽了一般——只觉春风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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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106章 子执黑 子执白

第106章 子执黑 子执白

再听到芸芸的声音是第二天午饭时。

手机只震动一下。水青就接起。她已看清来电显示,但放到耳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此沉默下来。

“水青。”芸芸叫了名字后,也没了下文。

从没有这样的相对无语,而两人皆是精疲力尽。

水青的耳里传来一声无奈叹息。那叹息将所有的问号变成句号,将各种的谣言变成真相。

“你在哪儿?”水青问。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去H市的路上,…半银行约好妈妈最后一次商谈贷款的事。”羽毛刚跟她通过电话,芸芸不想也不能再瞒着了。

“地址告诉我吧。”水青说。

芸芸说了地址。

水青请秦玉帮她请半天假,下午的课也不上了,搭上巴士往H市区。重生后,第一次离开家乡,居然是因为这么难受的事情,是不是说明她天生就该呆在家里,否则会不够好运。

大巴一路顺利进入H市市区。虽然是国际都市,在水青眼里还是不够发达的外貌,没有处处高楼处处新的繁荣景象,地铁也只建到二号线。想想十年后,地铁线是两位数,水青即使心情很糟糕。也抽空为中华民族的强大自得了一番。

这年的H市,新城区刚刚开始建设,旧城区人气比较旺,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看了一会儿路边景色,水青就留意到广厦之间的大海报,凡是醒目的角都被三个手持小提琴的少女占了。穿着黑色小礼服,胸前皆佩戴一枚白金贝壳,或欢笑,或沉思,或柔和,神态各异,却都美丽不凡。一连串华丽的广告词后,四个大字——飞古千年。

水青无声念了几遍,就露出玩味的一丝笑意来,“飞古千年吗?简苍梧,你可真会取名字。无论是飞越古典,还是非古典,看来你很不中意古典乐啊!”自言自语,手指在玻璃上慢扣,每扣一下,正落在飞古的海报上。

巴士到站,又坐出租车,花了半小时,在一幢摩天大楼前停下。水青甫下车,楼前龙飞凤舞金阳二字,抬头看够楼顶部。赫然是金阳的标记。

她才知道,芬姨贷款的银行是金阳。心中立刻闪过个谬念,该把简苍梧叫上。银行经理一见东家外孙,说不定钱就不用还了?这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急事变缓,大事化小吧。

她甩去不切实际的想法,打电话和芸芸确认了具体位置,就往大厦里走去。

周兰芬进分行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还有一人在场。但她心里有事,也没去多想。今天她必须说服经理,否则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庞经理,这是芸妮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盈利已经到达银行要求的月还款额,证明我们是有还款能力的,延期的事请您再考虑下。”

庞经理对客户态度一向很好,已经修炼成笑面佛一座。但笑容之下,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哪怕客户跪在面前,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周兰芬为了还贷款的事跑了无数次银行,笑眯眯的佛脸却从来死咬着不松口,只说她六个月没能偿还应付款,银行会回收抵押资产。当然。银行本来就不是会可怜人的地方。

可是今天,周兰芬却觉得他明显不一样,笑容很深,表情也亲切,而不是挂了面具的不自然。

“周总,不急,坐下再说,我让人泡杯茶来。”简直可以说殷勤。

周兰芬糊涂了,又怕是最后的晚餐,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忙说不用了。

庞经理自顾自走出办公室,大概吩咐人泡茶去了。

周兰芬这才能仔细打量办公室的另一个人。

一身黑西装,熨烫妥贴,上好的面料,袖口,领口,肩线无一不服贴,十成十夺身定做。他低着头在看一份文件,黑发微蜷,光洁的额头,肤色白皙。身边有一支墨竹节的木杖,雕金倒莲花的着手处。

看似个年轻人,但拐杖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用的吗?周兰芬看不到对方的脸,心里十分奇怪。可是,当他把文件合上,上面标题显示是芸妮公司上季的财务报表时,周兰芬挑高了那双修到尖细的眉,疑惑不解。

这人究竟是谁?

这时,庞经理亲自端了茶进来。第一杯却先放在那男人面前。

周兰芬再不明白,至少也看出点眉目来了。

“庞经理,这位先生是?”她主动询问。

“周总,这位是白子东先生。他有个建议,能帮你度过难关。如果你考虑采用的话,我们银行仍然可以继续支持你。”庞经理说。

白子东站了起来,身材修长,玉树临风,伸出手,微笑,“周总,很高兴认识你。”

周兰芬伸手握了握,在心里赞一声好出色。

然而,谁又能看清那双隔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幽冷着,却又伺机待动着。就如饥饿的寒狼,伏低了,为那胜利的一击。

水青从电梯间出来,一转头,就看见芸芸坐在靠窗一角的宽背沙发椅里,侧脸如美月,静静对着窗外。

“芸芸。”水青轻轻叫好友。

“来啦。”声线有紧张感,芸芸还是笑了笑。又苦又涩。

“芬姨呢?”水青问。

“进经理办公室一会儿了。”说到这儿,芸芸忍不住往经理办公室的门看。

“哪一间?”水青又问,声音沉静,如水无痕。

“水青。”芸芸眸光盈盈,楚楚面色,“对不起,该早点告诉你的。”

水青想说是该早点告诉她,话到嘴边,终究没出口。现在说了又怎么样,事情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

坐在芸芸旁边的椅子里,等芬姨出来。如果还是没谈拢,她再出面也一样。

“不过,我妈说——”算了,别把妈妈也扯进来,芸芸收住话。

“芬姨说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吧。”水青一点就通。

“因为这笔贷款的数额太大。你不知道我妈她上了地产中介的当,炒香港楼市,最高价进,最低价出,欠了上亿。我刚听说时,心里就数那到底有几个零,居然数不清楚。”芸芸自嘲着嘟起嘴,“可笑,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那么多钱,竟然不明不白就给欠上了。”

原来起因是炒房地产。九七香港楼市泡沫破裂,多少人从百万富翁变成百万负债,她还做过专题作业。但实在没想到芬姨居然也是受害人。

“水青,我一直想把事情告诉你。可妈妈不让说,我也犹豫。何必让你跟着担惊受怕!”而且,妈妈有句话说对了,水青再能干,也无法凭空变出这笔钱来。

“芸芸,撇开能不能帮忙不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羽毛也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哪怕力量微不足道,哪怕只是卸去一点烦恼。路走不绝的!”水青字字肺腑。她清楚谁没有心事,谁没有秘密。就是她,也没有到处对人说她真正的财产状况。唯一知道自己底细的,只有云天蓝而已。不是怕人窥觑,而是怕人疏远,怕人猜忌。毕竟一个十八岁,父母是普通人的女孩有这么多钱,是无法令人理解,却能胡思乱想,衍生出很多麻烦的事。

“水青,谢谢你。”芸芸终于展露欢颜。“有你在,突然心里不怕了。钱没了就没了,我还小呢。下次非甩了我妈,自己做自己的事业,省得她败光。”那个能当着好友的面,说自己妈妈不是的芸芸回来了。

“不会到那步的。”水青既然赶来了,就没打算袖手旁观。虽然芬姨欠的钱远远超过她的预计,就算填上自己这几年的财产也不够,更何况南峪和十二榉还等着继续投入,但她能让银行延缓没收资产的决定,只要自己先帮芸妮还上分期付款的数额就行。

“水青,你不用安慰我。这些日子,我帮着我妈筹钱,真是心灰意冷。她说得不错,世态炎凉。以前我们顺风顺水时,个个苍蝇似的,围上来认亲作友,只想捞好处。如今有事求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坏芸妮的名誉。”芸芸一吐心中郁闷。

“厂里会计真卷款潜逃了?”水青想到这事。

“嗯。正是下新单,购料,发工资的时候,公司刚打过去一百多万,那会计骗了厂长签名,把钱全提走了。”雪上加霜,劫数难逃,“对不起,连你刚打过来的那五十万——你放心,只要芸妮还能撑下去,我一定把货准时交给你。”

一百多万,不是小数目啊!水青皱起眉。

“已经报了警,不过这种案子,一般等抓到人,钱也难追回来。”芸芸一想到这烂摊子,心里又烦燥起来。

“这时候,就当这笔钱找不回来,另想办法及时弥补,更合适。”水青的建议,哀鸣无用。

芸芸刚想点头说是,就看见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几乎同时,她站了起来。

水青见状,顺着芸芸的目光,见芬姨出现在走廊里。

芬姨,在笑。

那是不是意味着事情很顺利?水青正揣测,一支通体漆黑的墨色手杖,从门框里点了出来,突兀跃进水青的眼里。

如墨滴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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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公司圣诞派对,没看到石化了的粉红终于艰涩无比到了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