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外公喜欢自家人住一起,共享天伦。不过,子字辈这支也就我妈和我舅舅两个,那边更是只有子西堂舅一个。所以,老人家对舅舅的婚事特别上心。这次婚期定下,最高兴的是他们。”简苍梧以为自己是外姓人,却因为母亲和父亲离异,外公和舅舅都当他是正经白家三代。甚至也被外公要求婚后不能分家单过,孩子要跟白姓。他当是戏言,所以没告诉水青。

“好像豪门都喜欢扎堆住,扎堆生儿子。”水青想到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们,“要是一大家子和睦还好,最怕窝里斗得比外面还狠,那样日子就太难熬。”

“白家人口简单,舅舅和母亲感情甚笃,没有勾心斗角的事。而我父母虽然分开,可是我毕竟姓简,算不上豪门。”简苍梧说明。

“不是豪门,却是名门。”水青没被晃过去,“不止你爷爷,爸爸,姑姑,妹妹,听说你姑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音乐界的名人。”就简苍梧放弃得干干脆脆。

“他们是名人,我是商人。”简苍梧撇清得很快。

水青但笑不语。

两人参观到顶楼花园书房,白子东正在打电话。水青听他说得是英语,只字片语间,应该是他出生在英国的母亲,也就是简苍梧的外婆。

水青赶紧对简苍梧说下楼。

“苍梧,母亲要跟你说话。”白子东却一手捂住话筒,叫住简苍梧。

简苍梧看了水青一眼,犹豫不知是否该让她等在这儿。

“我先下楼去,你和你外婆多聊会儿。”水青却没有要等的打算。

“你…”简苍梧并不想让她走,他甚至想让外婆听听水青的声音。

“麻烦你请我姐姐上来一趟,谢谢。”白子东打断简苍梧的话。

水青客客气气说好,转身就走。踩着一步步楼梯向下,她觉得自己虽然不会再讨厌白子东,但喜欢这个人也相当困难。说心里话,除了公事,她不希望和白子东有太多接触。可他偏偏是简苍梧的舅舅,还同简苍梧亲得很,就算她不愿意,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可能少得了。

想到这儿,她不得不叹口气。

到了一楼正厅,见到白子南和杨美珊正说着话。如果仔细看,却又发现,是白子南在絮絮叨叨,杨美珊嘴巴闭得挺紧,神色有些不耐。

“南姨,苍梧让您去顶楼一下,外婆打电话来了。”水青还是没叫白子东舅舅。她现在能拖一天是一天。

“是吗?”白子南忙站起来,小碎步往楼梯口走,“青青,想喝什么吃什么,只管告诉佣人,我留了一个在厨房里头。”

白家这些佣仆是从香港带过来的,称呼上也保留豪门的规矩,而不像南峪和永春馆,要么是钟点阿姨,要么叫家务助理,因为没有很强的依附性,只是一份工作。

水青听着不习惯,谁叫她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谢谢南姨。”她没有因为自己的不习惯,说什么不用,让人去休息之类的话,彰显自己的体贴爱心。这是在别人家里,就算她不用,其他人还要用到。

白子南对水青越看越喜欢。虽然不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但自己有能力,又不是女强人那种强悍,反而善良温婉,乖巧懂事。

“南姐很钟意你这个未来儿媳啊!”杨美珊见白子南上了楼,脚步也听不见了以后,说得半玩笑半认真。

“杨美珊,十月要结婚的可不是我。你刚才弟媳妇听训的样子上哪儿去了?”水青不遑多让,直接顶回去,“压制得你唯唯诺诺。人这下走了,你就又能说会道了。”

“去你的。”杨美珊笑着扑过来,“嘴皮子那么厉害,不敢对南姐,却敢对我?”

无论外表和心智多成熟的女人,即使难得,也会有天真的小女儿态。

水青装得惶恐,闪过她的魔爪,抱拳作揖,“不敢,不敢,你要是嫁给白子东,就是我长辈了。我得意忘形,舅妈一定不要跟我计较。”

杨美珊噘起红唇,勾起邪笑,表情突然暧昧不明,“连舅妈都叫上了,还死撑。”

水青却不再调侃下去,走向半弧露台,“我们去看夜景,怎么样?”

杨美珊因为这生硬的转折眯眯眼,但没有多说,就跟了出来。

海风带春夜,温凉惬意,吹着两人的衣裙,蓬起旋转的圆舞曲。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和你的初次见面。”杨美珊轻撩耳边的乌发。

她撩发的动作,有美妙风情。她如雪的肤色,有养眼功效。纤纤五指,依旧不留尖甲,如珠如玉的天然椭圆。

她可以起风,可以卷雨,可以披雪,也可以斩云,但这只是她给世人看见的面具。她其实聪慧,可人,有气度也有风度,不输于男子的雄才大略,却也是一朵最棒的解语花。

可惜,白子东闭眼不看。

“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对话并不令人愉快。”水青的眼中半边灯海,半边睡海。

“我很遗憾,在那样烟熏火燎的氛围下介绍自己,留下糟糕到极点的坏印象。”杨美珊今晚没有抽烟。她没有烟瘾,唯有心烦时,才会借烟消愁。

“开场虽然不太好,结果却还不错。”水青淡淡一笑。

“是还不错。”杨美珊双眉飞扬,神采翩舞,“我向来人见人爱,男女通杀。”

“这份本事若能对你爷爷和父亲展示,你的处境要好过得多。”水青感觉到刹那凛然的目光,她坦然回望。

杨美珊看着面前女孩的盈盈笑意。没有恶劣,没有蔑视,没有虚伪。话听在耳里不顺,却真诚得让她无法讨厌。

“我没想到,你很能记仇。”她回得也不太顺耳,但语气平和,“你调查我?”

“你才知道啊?”水青眼弯嘴翘,“我被你调查得挺多,总不能对你一无所知吧?”

“你怕什么调查?战绩辉煌,成就昭著。我那些,不入人耳。跟我说说,你知道了多少?”杨美珊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气定神闲的转变,用了分钟都不到。

“你爷爷杨城渊,他的事我没怎么了解。你父亲杨慕诚,我也没兴趣知道。”水青开场两句,都是废话。

杨美珊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只知道你的生母只生了你一个女儿,之后英年早逝。而你的继母为杨家生了三个儿子。最大的二十一,就读纽约大学商学院。老2,十七,要考大学。最小的十五,还在读中三。你和继母的关系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糟,反而可以说,她对你就像亲生女儿也不为过,你同样很敬重她。你读中四起,就帮你爷爷和父亲打理杨城钢铁。承继父辈们的经商才能,你的表现也是相当出色。大学一毕业,就担任集团执行副总裁,一直在香港总公司做到今年年初,然后才到H市管理钢铁厂。”前两天,张华回碧空开会时,把调查结果告诉了水青。

“这些苍梧就能告诉你了,不需要你请人调查,花冤枉钱。”杨美珊优雅环抱双臂,还想到,“而且最后那点,还是我跟你说的。”

“可是——”水青正要进入关键环节,“你的帐户只有两个。一个是瑞士银行的,里面有你母亲留给你的遗产,是你结婚的嫁妆。另一个是金阳银行的,每个月你的工资会打在那个帐上。要不要猜猜,你的存款是多少?”

杨美珊环抱双臂的淑女姿态未变,只是手指抓紧了肘底。

“港币四十二万三千一百元。”水青说着这个数字,觉得唏嘘。

百年财阀家的大小姐,年工资百万,家里不另给零用,她的所有开销自己负责。社交需要的礼服和手袋由她继母的时装店出借,珠宝首饰,名表名钻,她需要向管家提前申请签字,事后一样不少都得原物奉还。这样还不算,借出都需要支付高昂费用。

而且她的父辈们三令五申,不准她玩股票,不准她炒外汇,不准从事任何投资。一经发现,就会将其所有财产没收。她在事业上唯一能发挥热量的地方,就是那张叫执行副总裁的椅子。

“我还听说,你母亲留给你的一亿港币,已经被你爷爷和父亲当作嫁妆,送给了白家人。你结婚后,一分钱都看不到,而且将会卸除杨城集团的职位和所有工作。”水青禁不住叹息。

也就是说,结婚对杨美珊来说,不仅没有爱情,也没有金钱。看似赫赫显然的她,到那时的全部财产,只有四十二万三千一百元。

杨美珊的目光投向了漆黑的海面,她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容终现悲鸣。

水青也在看海。

无尽的暗夜之中,红色的信号灯,一闪一灭。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05章 女儿轻 女儿经

第205章 女儿轻 女儿经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也有人可能会以为杨美珊的继母表里不一,背着她大吹枕头风?要不然嫡亲的爷爷和父亲对她这么严苛?

不,继母是真对杨美珊不错。

是,爷爷和父亲对杨美珊是真刻薄。

那么到底为什么?

四个字:重男轻女。

这重男轻女的毛病,结垢于千百年前。大多数普通百姓家还藏着掖着,到了富贵之家,那是明目张胆,嚣张跋扈。生儿子的女人,才能成为贤妇。而且男丁越多越好,仿佛这样就能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

很悲哀,越是事业做得大,见得市面多,越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婚前女儿只值千金,结婚后女儿就是他人妇。可是,儿子,是不用金称的,他们是一个姓氏的宗,是代,金子不能换。

而杨家这个毛病特别严重,从一代到三代的男性,几乎都看不起女人,包括自家的孙女,女儿,姐妹。

不过,长辈们对杨美珊尤其苛刻,连千金的待遇都不曾真正给予过她,却是因为杨美珊太特别了。

“我比大弟大了七岁。弟弟们还没出生的时候,老爷子和父亲还很疼我,并不把我当成女孩子,而是家里的命根来看。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只要成绩最优秀,随我上天下地的胡闹,也无人敢管。我如今这些骄脾气就是那时候来的。”杨美珊随着叹息,望夜海沉眠。

“这我没看出来。”水青跟她见的数面,未曾有过任何小姐脾气。

杨美珊感激地笑笑,“有了大弟之后,我感觉到长辈们的态度有些变化。不过,我当时年纪小,哪里知道是他们开始偏心。还以为自己不够乖不够听话,引他们失望了。所以就学会收敛自己的小脾气,在学业上痛下苦功,拿到全A。看着我中三毕业的成绩单,爸爸皱着眉却说女孩子不用读书那么好。爷爷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让我暑假去公司实习。我当时高兴极了,心想,原来努力就会有收获。之后,只要学校放假,我就会去公司做事。到大学毕业时,我已经做到采购经理的职位。我爷爷和父亲的好友们都对我称赞有加,但我也发现爷爷和父亲听了并不高兴。毕业后正式进入公司上层,他们不仅提走我所有银行户头里的钱,还将薪水减到普通白领的程度,对我用的每一笔花费都查实严密。不怕你笑话,我的信用卡帐单会由父亲的助理查看过后,才能传到我手里。只要有任何投资方面的动作,就会被长辈们叫去训话。美其名曰,为我好。”

“其实不是。”水青为她的委屈摇头。

“当然不是。”杨美珊自嘲,“他们把我当成杨城的一条忠犬,看中我的精明,却又要防患我的反噬。我在为每一次事业上的成功希望获得他们的肯定时,他们只开心杨城集团又为杨家子孙创造了财富。这些子孙,是指我的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及他们的后代儿子孙子。可笑我还做牛做马,以为自己表现不够好,所以惹长辈们不满。我大弟考上纽约大学商学院后,家里就跟出了状元一样,大摆三天流水席。正是在当晚,我听到爷爷和父亲在书房里对大弟说,他一毕业,副总裁职位就会由他来坐。让他为弟弟们当个表率,杨城集团迟早交到三兄弟手中。我大弟问,大姐怎么办。你猜,那两个老头子说什么?”冷笑连连。

水青不想去猜。本是同根生,何必这么对自家亲人?

“我爷爷说,美珊就是个冲锋陷阵的,等她嫁人之后,就不是杨家人了,不用理会太多。我父亲说,她要是个只知道穿衣打扮乱花钱的大小姐,也就算了。却偏要在我们面前抢眼表现,野心恐怕小不了。但你们兄弟那时尚小,我跟你爷爷身边没自家人帮手,不得不借她的力。偏偏她把那些吃力不讨好的**烦解决得漂亮,也只好在明面上给一级级升上去。好在这些年,控制得死紧,她外表光鲜,内里穷极,将来要打发嫁出去,也不会有本事回来报复娘家。父亲还说,会把副总裁的位置慢慢收回,就等大学一毕业,干净利落交给他。”杨美珊将不为人知的杨家密辛说全了。

“所以你挂着副总裁的名衔下厂,其实被架空了。”水青只了解大概,却是八九不离十。

“从我大弟出国那天没多久,我的生活就十分丰富多彩了。”她还要什么聪明能干?“真蠢啊,我。一心一意为家里,却被当成外人,当成开荒牛。不让我存钱,我就不存。吃喝玩乐,统统报公帐,反正,这位子我也做不了太久了。”

“上面的让你报公帐?”水青吃了一惊。

“刚开始他们生气得胡子翘。我跟他们大吵一架,告诉他们,应该早跟我说,当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就能让他们疼宠我到出嫁,那么我死都不会去考全A,也不会好好的假期不玩,跑去砸铁炼钢。当时我就打算撂下公司不管,他们却不同意。弄了个口头协定,只要我能保持公司同CPI并进,他们就随我了。”这样几年下来,外面的人都把她看成是一个凭喜好随投赞助费,喜欢和明星玩耍的不正经女人。但没人知道,她依旧没有存款,没有恒产,是少见的贫穷贵小姐。

“CPI?”水青一听,乐了,“你工作真是很努力。”一个公司,如果增长率和CPI相同,那就是维持原样。

“挺好了。他们最怕我交个烂摊子给我大弟,到时候我已经嫁人,他们没法跟我算账。”愤怒起来,杨美珊还真想那么做,但那个家里至少还有两个人真心对她好。一个是她当亲妈来看的继母,一个是最小的弟弟。就冲着这两人,她不能和自己的出身撕破脸。

而水青觉得,和家人关系不好,会气,会怒,但也会原谅。这种看似极其窝囊的表现,却是本能,是血根,是源缘,而不是她对杨美珊来句赶紧分家就行的。

“这么看来,结婚也不错,至少白子东会比你家那两位大方。”这才是她的安慰句。

“我不特别稀罕。”杨美珊回过身来,客厅中辉煌流彩,晶莹剔透,白家比杨家会享受生活。

“这是不是能解释你这几个月和本地投资银行频繁接洽的原因?”水青也转过身来,漆黑的夜抛在海浪声中。眼前灯光灿烂热闹,引人向往。

杨美珊顿时观望四周,确定无人能听到这场谈话,才认真看着水青,“你怎么知道的?”

水青内心大赞张华的情报准确,表面却平静无波,“这你就别管了。”

“连你都能查到,看来我上面两位也能查到。如今却没找我过去训话,显然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他们想让我当好一本女儿经,我偏偏越到后面越想捣乱。”杨美珊呵呵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没错,我想贷款,却被本地所有的银行拒绝了。”

当然会拒绝她。水青听张华说到时,并不奇怪。银行借贷的大门朝着有钱人开的,而杨美珊虽然家世很好,却一没担保,二没抵押,更不敢搬出杨家当靠山,谁肯借钱给她?

“个人贷款本来就难,何况你要借的是大数目。”水青从裙子的斜插袋里夹出一张卡片,递过去给杨美珊。

之前杨美珊对她开诚布公,她已经得到了结论。

杨美珊纤指捏过卡片去,上面写着“澄影工作室”,还有一个当地电话号码。

“这是什么?”她问。

“这——”水青看到白子南和简苍梧出现在楼梯口,正找她们,“是专拍新娘婚纱照的地方。”

杨美珊啊一声,五指轻拢,把名片弄得皱巴巴,要当垃圾处理了。

“别急着丢。”水青朝穿出正厅,正在走过来的两人挥挥手,继续说道,“这家工作室最擅长帮你这样的新娘子拍照。”

杨美珊的神情也恢复成平常,看着两人靠近,“我这样的,是什么样的?”

“不幸福的,它能让你幸福。不开心的,它能让你开心。不富裕的,它能让你富裕。”

水青的声音不小,白子南听得清楚,过来一左一右挽住她们,“什么东西这么好?”

“影楼。”水青轻轻回答。

“我本来想美珊的婚纱照一定回香港拍的,可现在听你说了,却非要见识一下才行。”白子南要凑热闹。

“标新立异的广告词,就是吸引妈妈你这样的好奇客人。”简苍梧不以为然。

“在香港也有分店,口碑不错。”水青笑得温温,“不过,去之前要先预约,他们不接待临时上门的客人。”

“听到这儿,我才觉得真喜欢。”白子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小姐,“美珊,你约好时间,再叫上子东,我们一起去。”

“对啊!说起来只有五个月的时间准备婚礼,有点仓促。”水青神情泰然自若。

“可不是…”白子南絮叨起要做的事。

杨美珊原以为水青放烟雾弹,现在却完全搞不明白她的意思。是真心介绍拍婚纱照的店子?

“子东想让苍梧当伴郎…”白子南说着话,就刻意看了一眼杨美珊。

杨美珊立刻笑着绕到水青身边,挤开简苍梧,“这不是正好?我还头疼没有合适的人选。水青,就定你了!”

水青连忙推辞,“我年轻没经验,怕给你丢脸。”

白杨两家联姻,那得惊动多少狗仔?她一向安居在家,才不要凑轰动全城的热闹。

哪知杨美珊和白子南联合起来,对她两耳轰炸。

到水青离开孔雀东南飞的时候,她已经是准伴娘的唯一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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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06章 灰影楼 澄影楼

第206章 灰影楼 澄影楼

H市新城区中心绿化带靠安静一边的小路上,澄影工作室就在一栋灰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里。周围都是些新建的小公司楼,它在里面扎堆,毫不起眼。可是,这条小路,离最热闹的街道只隔开几条,走路十分钟就到繁华商业区。

黑色大奔车开进大铁门,绕过不大不小的花园,停在黑色木门前。下来两位高贵的女士,正是杨美珊和白子南。

白子南上下打量着这栋灰翌的楼房,围墙一圈种着高大的松树,看不到外面,只有头顶一片蓝天,闻花香听鸟语。

“源于德国的后现代质朴风格,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它的特别之处。说是影楼,却连牌子都不挂。一楼至三楼全部实心墙包着,窗户不大,还拉下百叶帘,根本看不到里面。怎么做宣传?”但白子南喜欢这个地方。

“他们既然只接受预约客人,也不会在意外在形式了。”杨美珊其实心里也好奇得很。这哪里像影楼?说是私家院子还差不多。

“我看它生意太好,不在意才对。”白子南只觉这地方清幽宁静,“可真会找地方。”

不知为何,杨美珊想起南峪来。

她们刚要上前,门就开了。

一个年轻女人从台阶上走下来,微笑着问:“哪位是杨美珊小姐?”

“我是。”杨美珊走前一步,又介绍白子南,“这是我未来家姑,姓白。”

“杨小姐,白小姐,你们好。我是今天负责接待你们的小舒,很高兴认识你们,请跟我进来吧!”这个叫小舒的女子相貌平实,但落落大方,态度专业,柔和的表情令人如沐春风。

走进门后,杨美珊和白子南眼前一亮。整个一层没有厚实的隔墙,而在方形柱之间用透明双层玻璃隔断成几个或大或小的区域,摆设简单却不失贵气,家具不多却恰到好处,鲜花处处,大型盆栽绿意盎然,让空间宽大舒畅。

“怎么没看到婚纱照?”不仅没有任何照片,也没有婚纱摆放,却令白子南感到奇怪。

“白小姐,杨小姐,等你们坐下之后,我会让人拿照片来的。”小舒引着她们走到其中一个区域,矮座真皮沙发,原木圆桌,从天花板垂下来一排鸡尾酒杯式的射灯,还有一张浅绿色的透明玻璃桌,上面放着电脑,还有一瓶山菊花。

小舒才说完,就有两个和小舒身穿同款套装的女孩子端来点心和茶,在杨美珊和白子南面前轻轻摆放,动作有条不紊,几乎没有发出杯碟之声。她们下去以后,马上又来了两个穿着套装的女孩,其中一个双手捧着厚厚好几本相册。

小舒坐在白子南和杨美珊的侧边,开始给她们看相册,并进行详细解说,包括拍摄地点,气候状况,还有一些婚礼时的奇闻轶事。说得很是生动有趣。

差不多看了一小半,小舒对两人说:“我们的摄影师还需要为准新娘拍摄身穿婚纱的样照,这样你们也可以更直观得了解摄影师的水平。不如这样,白小姐您在这儿继续由我的助理陪同看照片,我带杨小姐去二楼上妆换婚纱。因为只是拍样照,不需要花很长时间。如果您有任何事要找杨小姐,直接吩咐我的助理就可以了,她会来通知我们。行吗?”

“可以。”白子南想着自己还有别的咨询项目,就没打算跟上去,“我听说你们也承办婚礼?要是能有人跟我谈一下这方面的事宜,那就更好了。”

小舒说没问题,一并交给她助理。

接着,小舒带着杨美珊上了二楼。二楼不像楼下大开放的空间设计,而是正常的单间室格局。小舒推开其中一扇门,后面是化妆更衣室,有三名化妆师,发型师和婚纱助理正在聊天。一看她们进来,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到此时,杨美珊对这间澄影工作室已经完全没有了好奇。她曾经再怎么怀疑也是,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一家影楼。虽然从外面看到里面,和一般的影楼不一样,但本质却是一样的。她不由大失所望,心里没了悬念,神情也不耐烦起来。

先换了一件没什么特别的婚纱,发型师又弄了个特别丑 的样式,最后化妆师往她脸上猛扑粉。即使有小舒在一旁陪着说话,杨美珊却是越来越犯腻,觉得水青推荐的这家店,很可能是跟着广告流俗。

当那个菜鸟化妆师的表现简直笨拙到无以复加时,杨美珊受不了了,一手推开那只沾满厚粉的面扑,站了起来,冷沉下脸,一言不发得看着小舒。

那四个或年轻或中年的女子并排站好了,笑嘻嘻得回望着杨美珊。

杨美珊心头马上要喷发的火山突然稳住了。从水青给她名片的那晚开始回忆,到打电话预约时,对方要她带来的东西,还有刚才在楼下完全一流的服务,到现在二楼这里恶作剧似的更衣,发型和化妆,其实古怪中透着古怪。

“你们老板呢?”杨美珊目露精光。

那四个人同时欢呼起来,除了小舒,其他三个马上走出房间。

“你终于问了。”小舒笑意盈盈,比刚才模范似的服务人员,多了一份可人机灵,“对不住,我们这儿的规矩,客人就算来到这里,要是不问老板就发脾气走人,就一律不再接待了。”

“这是什么规矩?一般客人如果被你们刚才那么对待,十有八九会要见你们老板。”杨美珊哭笑不得。

“能找来这里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多认为自己身份不同,不屑一顾这个小地方,不给我们生意做就是了。要不,就是一定要见老板,却也是骂骂咧咧,脾气大得要命。这两种情况,我们就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了。”小舒示意杨美珊跟她走。

“为什么有这种规矩?”杨美珊跟小舒往三楼走去,“还有,什么帮助?”

“我们老板说了,明明陷在困窘的境地,却还那么趾高气昂,一定忘恩负义,事情一过就不认账。这样下来,公司会赔本。不做赔本生意,是我们公司成立以来唯一的信条。”小舒踏上最高一层台阶,“至于什么帮助,你得问你自己了。你现在最需要什么,我们就能提供你什么。”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创业资金!杨美珊听小舒这么说,就想,难道这间工作室还能借她巨额资金不成?又不是高利贷公司!

“你们是影楼。”她也上到三楼,面前是堵墙,左右两扇门。

“因为你想我们是影楼,所以我们才是影楼。”小舒笑着指指左边的门,“你可以进去了,我下去陪白小姐说话。”

“我想你们是影楼,你们就是影楼?”杨美珊听着这话,立刻回一句尖锐的,“如果我想你们是饭店,你们就是饭店不成?”

“饭店的形式,我们最常做。影楼还是第一次,如果不到位,请你向老板多提意见,我们也好改进。客户要求的掩蔽方式,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满足。否则你们怎么会对我们有信心?又怎么会放心跟我们做生意?”小舒反回问,没再等杨美珊说话,就下了楼。

杨美珊愣在当场,不由自语道:“什么叫饭店的形式,她们最常做?还有,什么叫客人要求的掩蔽方式?”

“就是营造客人希望的见面环境,掩其他人的耳目。比如,你父亲派给你的司机。他不会以为你进来会做和拍婚纱照毫无关系的事情。比如,你未来的家姑白子南,她不会去想你将要跟一个完全不懂摄影的人见面。”左手门开,一个稍稍富态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得出现在杨美珊面前,“杨小姐,请进。”

杨美珊心说要警惕,却又身不由己走了进去。

里面就是一间办公室。特别大,特别明亮,也说不上与众不同。倒是墙角那里放着一堆健身器械,让杨美珊多看了两眼。

“我正在减肥。”虽然人在杨美珊身后,但目光显然锋利,“别看我现在只是有点肥,我曾经有150公斤。”

杨美珊虽然家教非常好,也忍不住啊了一声。因为对方看上去实在不像曾经重150公斤,顶多就是发福的中年阿伯而已。

“我忘了自我介绍。”中年男人走快两步,友好伸出手,“邵正义,澄影的老板。”

杨美珊也伸出手,礼貌回握,“绍老板,能为我解惑吗?”

“这是我们在进入正题前的必要步骤嘛。你只管问,我尽可能回答清楚。”邵正义请杨美珊坐下后,自己坐在她的对面,“不过,请不要叫老板,叫我老邵行了。

“你们真叫澄影?”虽然刚才听邵正义那么介绍,但她要确认。

“不错,名字是真的。”邵正义点点头。

“总算有一样没骗人。”杨美珊不知该不该松口气,应该不是江湖大骗子,“既然不是影楼,下面那些都是临时搭的?”

“一楼找了影楼的专业人士过来帮忙,当然接待你们的小舒除外。二楼更衣室本来就是女职员们用的,为你化妆,弄发型,试婚纱的三个女孩是我们公司的员工。”邵正义解释算是仔细。

“你们究竟要对我做什么?”杨美珊终于问到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