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你,让我改变了主意。”

水青的后脑勺碰到了什么东西,声音也从她身后而来。就地转头,看到一个浅棕卷发男子仰后的背影。

大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

当他站起来,回身对水青微笑。海水色的双眸,高山平的额头,石膏像的鼻梁。是一个外国人。

看到他嘴角淡淡文雅的笑意,水青却在那双蓝眸中感受不到友善。

“周,为这位女士介绍一下我吧。”他说得是英文。

水青的琥珀眼睛瞬间弯起,渲染一池清澈目光,深深深墨。

来了吗?

“这位是泰瑞.布朗,他来自英国。”周林海不敢看泰瑞。

“很好,你可以走了。”泰瑞下逐客令。

“…”周林海踌躇着。

“按照最新的协议,学费会帮你支付,生活费你自己想办法。老实说,如果连这点家底都没有,还是安分找个工作,努力赚钱养家的好。想想你的父母,多大年纪了,难道还要为你卖命?”泰瑞只是一瞥。

却让周林海不寒而栗,嚅嚅嘴唇,没有整句,饱含歉意看了水青一眼,就要走。

“周林海,牺牲别人的梦想,成就自己的,你心里舒服?品格道德都没有的人,能成为大文豪,写出惊世传神之作吗?研究文学,不如先研究做人的道理。”水青认为他还存有良知。

“对不起。”只有无力的歉意,周林海走出了水青的视线。

那以后很长时间,水青再没有周林海的消息,而国内出名的作家里,无论是笔名还是真名,都不曾出现过周林海这个名字。

“我发现,你真喜欢多管闲事。为什么非要同蓝斯.云合作呢?”泰瑞手一带,搬过他那张椅子,坐在水青座位旁边。

水青稍稍垂眸,但没有刻意隐藏不屑,“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不一样吗?本.罗伊只是你的表哥,你却为他的事忙得像只狗。”

没移动自己的椅子,她大方落座,还慢条斯理喝着将冷的咖啡。

“你果然有脑子,听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谁。”泰瑞脸上起怒,但理智压过冲动,最终冷哼,“我放过你一马,你该感激我,而不是激怒我。”

“你放我一马?”水青呵笑,“我还以为你发现计划已经曝露,没办法执行,所以才临时取消的。”

泰瑞又是一怔,她真是个棘手的人物。

“我听说马教授的办公室失窃,一开始没想到和你有什么关系。直到你答辩的那天,我坐在旁听席,觉得你表现太镇定,才将事情前后接起头来。你一定动过手脚,不会让我们的嫁祸成功。我何必自取其辱?你到底去办公室里做了什么?可否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水青暗叫惭愧,她的设想其实比他设的局狭隘。因为对方高看她,反而成了她的侥幸。

不过,在赌桌上,赢家不一定总是牌面好的人。

就看谁最能玩深沉。

水青勾勾嘴角,没说一句话,深沉之中。

泰瑞哪里知道自己上她的当,因为她确实知道这个局在先,所以以为她真十拿九稳。

而水青在这时候打出一张很大胆的牌,让泰瑞更觉得自己撤销计划的决定是正确的。

“助教也被你收买了,对吧?”她说。

为什么说大胆?因为她就在刚才想到的。泰瑞说他坐在旁听席上,她答辩的时候,才指挥他的人临时取消的。当时,马教授是背对着旁听席。而周林海刚刚说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认为可信。

那么当时,同她一个方向,面对下面坐席的,只有马教授的助教。

泰瑞没有否认。

“你能允许周林海把细节都告诉我,还特地跑到我面前晃来晃去。请问,又是什么意思?”彬彬有礼,水青虚心求教。

“听你忏悔。”泰瑞突然凑近。

水青想骂人。

神经病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46章 挑战书 备战言

第246章 挑战书 备战言

水青心里骂泰瑞神经病,表面却是滴水不漏,神情温煦如暖开水。

“听我忏悔?你是兼职神父?”她装出很惊讶的样子,“看你的处事风格完全与上面的神明背道而驰,倒有点像躲在地底下的那位。”

泰瑞恨得有些牙痒了,调查的报告里,怎么没提韩水青的这张利嘴?

“我忏悔,不如你忏悔。怎能利用无辜来对付无辜?居然能买通我的老师和同学。虽说你们同蓝斯有私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敲东的榔头来敲西,让人生气。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一个价码,就看你给不给得起了。”泰瑞对这点颇为得意,“至于蓝斯,基本上,只要和他站一边的人,都不会是我们的朋友。更何况,不对付他的伙伴,又怎么打击得到他呢?”

水青的目光渐冷,她已经十分清楚对方的意思。本.罗伊,成功挑起她内心最深层的厌恶。这是个忌惮于云天蓝的能力,只敢伤害他周遭亲人和朋友的胆小鬼。

“你的价码又是多少?”她咄咄逼人而来。

泰瑞又让她捉了话柄,决定不再对她旁敲侧击,“我的价码你给不起。韩水青,你听好。你得做两件事,让自己避免接下来还有可能发生的不幸。将你手上的蓝水股份卖给我们,并从此与蓝斯划清界线。”

由他亲自过来评估的结果,韩水青是蓝斯的一只臂膀,如果废掉这只手臂,蓝斯再无力与表兄抗衡,他们从此都可高枕无忧。

“如果我不愿意呢?”韩水青也不再敷衍。

“就像我说的,你还会碰上倒霉事的。毕竟,你防得了一次,能防第二次,第三次,无限次吗?你看,何必呢?将股票卖给我们之后,你就能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不见得几辈子都用不完,但也够你这辈子奢侈生活。而且,你还有个不错的男友,家世好,人品好,也十分有能力,能为你的快乐提供保障。金阳集团在亚洲金融界声名显赫,白氏一家对你男朋友疼宠有佳,并不当成外系子孙。可以说,他和白子东都有望成为金阳的新生代。同你男朋友一比,蓝斯不过是跳梁小丑。你没必要维护一个随时都会变成穷光蛋的男人。”泰瑞说完,又添了一句,“相信我,只要本当上集团主席,现在小小的蓝水就会被罗伊轻松吃掉。”

“看来你了解得挺多。”水青听他说到简苍梧外公家的背景,头头是道。

“说起来,若不是你新交的男友家世惊人,我会更不留情。罗伊和金阳在跨国银行业上关系还是不错的。”考虑到白家的势力,本交待他以警告和恫吓为主。

水青皱起细柳的眉。敢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心里不由鄙视更甚。本罗伊到底算什么?这种为人秉性,要是成为集团的领袖,恐怕罗伊家族也走到头了。

云天蓝一直在养精蓄锐,她也是赞同的。因为,就算把碧空算上,对付罗伊整个集团,无异以卵击石。对方根深百余年,而无论蓝水还是碧空,目前的实力相差太远。

“怎么样?需不需要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泰瑞是本最信任最倚仗的助手。

水青以为因为泰瑞布朗和本罗伊姓氏不同,所以是表兄弟。但其实,本罗伊改姓前,是布朗家大儿的老2。身为布朗二子家的长子泰瑞,同本是堂兄弟关系。这两人根本就是一家子。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水青若是会被他几句话就吓得慌不择路,那她就又成重生前的小胆了,“股票我不卖。去打听打听蓝水的股价,是个玩股票的人,就知道这是绩优蓝筹股,放得越长,将来赚得越多。划清界限也很难。你调查过,应该知道我认了云家干亲。这件事发生在我认识蓝斯之前。如果我要同他绝交,我对爷爷又该怎么交待呢?我们中国人,认干亲的礼仪,要敬茶磕头,等同天地起誓。随随便便不守晚辈的规矩,是会被神明惩罚的。这种惩罚,比起你们鬼鬼祟祟的小动作,那可要严厉多了。用你们基督教来说,会下地狱的。而,就你们对我做的事来说,下地狱的那个,绝不会是我。”

泰瑞快噎死了。这个女人,不仅一口伦敦音,说得呱呱叫。而且用基督天主地狱撒旦来比喻,传神得让他心里发虚。

“布朗先生,你的上帝会眼睁睁看着你伤害无辜吗?”基督是英国的国教,年轻一代虽然不能说每个都心灵奉仰,但家庭和学校的潜移默化,让他们受到洗礼。更何况,罗伊还是贵族之家,虽然低阶的可以。

泰瑞再也受不了水青的能言善辩,终于坐不住,站了起来。当他从上而下望着她的时候,感觉才好得多。

那不过是个弱小的女人

“我给了你机会。”他睨着她。

“我也一样。”水青十指交叠,像极祷告的姿势。

泰瑞转身就走。

“请别忘了付帐单,英国来的绅士。”水青对着他的背影提醒。

泰瑞真想学表弟托马士,去他的绅士风度,最好能揪住韩水青的脖子,让她明白恐惧的滋味。

但他没有。确实,韩水青可能获得的强大助力,让他不敢擅作主张。他得回英国去请示本,然后才能计划下一步。不过,他动不了韩水青,却能动别人。就像为了对付蓝斯.云,先对付韩水青一样。

中国秦始皇大帝不是早发明了这种处罚吗?

连坐。

这是本最喜欢运用的报复手段,而他也不介意效法。

泰瑞看一眼仍然坐在那张桌子的韩水青,残忍地笑了笑,下楼而去。

水青有心理准备。她通过他们对云天蓝非常可怕的囚禁手段,再通过如今自身的经历,已经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的残酷冷漠。但那一点也不意味着她需要害怕。

她招来服务生,要了一客意粉。在等待时,打了个电话。然后,将美食吃了个碟空,饱饱走人。

接到来自英国的国际长途,她正在回十二榉的大巴士上。

“真巧。”听到云天蓝的声音,水青说道。

“真巧?”云天蓝不懂巧在哪里。

“我刚刚见到泰瑞.布朗,你就打电话过来,难道不是挺对得上吗?”水青将手里看了一半的书放下。

这是十分严重的事,她不会瞒着他。她曾经也对云天远说不要告诉云天蓝论文的圈套,但也只是在等事情明朗化而已。因为,本罗伊追根究底,是云天蓝的死敌。

云天蓝声音陡然凌厉,“什么时候?在哪里?说了什么?”

不过,奇怪的是,他虽然紧张,但好像不太诧异。

“就在半小时前,爱食坊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说了很多,要我一一说仔细的话,国际长途电话费会飞到天上去的。”水青望着窗外风景。

这些年,因为城乡一体化的发展,到处都是工程。大路两边也建起高楼大厦。农田隐没到深处去了。

“韩水青,电话费…”云天蓝还没说完。

水青抢过去,“你来付嘛。”

哪次他不是那么说。

云天蓝这次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水青也正儿八经得将论文事件和今天与泰瑞的会面说了一遍,然后语气轻松,“云天蓝,我全靠了运气。”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低沉传来对不起三个字。终究,他还是连累了她。

“我们是伙伴,所以别跟我说对不起。”没有云天蓝,不会有碧空,不会有南峪,不会有十二榉。是他最先提供帮助,让她在最短时间内获取了资金。

她,不会忘本。

“现在开始尽量小心,多注意陌生人,不要随便做危险的事。有什么不对,要立刻告诉我。”他认真考虑是不是要请保镖?

水青要知道云天蓝这样想,一定跳脚。她就是个小老百姓,要成天被保镖跟着,像什么话

“告诉你,你能怎么样?”两人隔着海峡海洋,他鞭长莫及,水青不以为然。

“本.罗伊在伦敦。”他会找那家伙麻烦。

“云天蓝,我们还要任这个敌人嚣张下去?”水青在猜到本罗伊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之后,就动起了自己的心思。

“你的建议?”云天蓝其实已经开始动了,不然他不会知道泰瑞的动向。他正想告知水青,却没想到泰瑞原来是去验收成果。他们的阴谋早已布下,在本.罗伊提到水青的名字以前。

“我们虽然对付不了罗伊集团,但本.罗伊还没有爬到那个能控制全局的位置。他现在还只是冠有罗伊姓氏的一个金融投资经理而已,其实,我们能找到一些方法,可以让他不能再威胁我们。”水青狡猾如狐。

“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终于云天蓝也找到了绝佳的机会。

“内忧为患。”两人同时说出这个词。

“你有没有发现他在布拉疯?”(英文:bluffing。意:手上明明没有好牌,却装自己有好牌,将赌注叫到很大,吓退对手的方法。)

水青故意发怪腔怪调。

“因为他的地位远没有巩固,而他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极限。”本来担心她,聊着聊着竟然心情不错。

他怎能误以为她是柔弱的女孩子?水青是遇强则强的个性。

“罗伊最高层已经选择同蓝水合作了两次。本.罗伊要是有发言权,死都不会跟你合作。他除了嫉妒和厌恶你,我想还有一个原因——”水青花时间好好想过。“云天蓝,他怕你,而且怕得要死。”

“既然这样,我们就让他真正恐惧吧。”云天蓝在电话那头笑。

这是,共同的,备战宣言。

第三卷 不出国 就不出国 第247章 储酒柜 醉酒念

第247章 储酒柜 醉酒念

短短几天的十二榉度假结束之后,水青才回到南峪,就接到简苍梧的电话。

“你来接我,还是我自己去?”这一天,也是约定好要去简家吃饭的日子。

简苍梧在电话那头呃了一声。

听到水青耳里,就好像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这桩事情一般。她顿生疑惑。换了以前朋友时代,她会立刻开口问,如今在交往,反而让她有些踌躇。要是追问不休,会不会让简苍梧觉得她啰嗦?

不过还好,没开始困扰,简苍梧自己说明了。

“吃饭要延期了,我正在机场,要去趟香港。”简苍梧十分歉疚,他竟然不记得和水青约了。这两天,他连南峪也没回,在孔雀东南飞,陪心绪不安的母亲住着,也顺便消化自己真正的身世。

而他最终决定跑外公家一趟,想知道有关自己生父的事情。他怀疑母亲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他却想知道,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

水青觉得有点突然,可话从口出,只说了一路平安。第六感异常,但没有根据,简苍梧又不多说,她就当他一如寻常去探访外公外婆。毕竟,他同白子东一样,都频繁往来香港。

“水青…”简苍梧本来想说挂了。

“嗯?”水青推开家门。

这是周末的上午,家里却很安静。

“…我过两天就回来。”身世的事,他还说不出口,至少不是在电话里。

“好。”水青笑应,“回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简苍梧轻声也说好,然后挂了。

水青以为他会问是什么好东西,不由自嘲,“看来,简苍梧比你想象得还稳重,韩水青。”她怎能不了解,追其根源,从小学习音乐的简苍梧,个性内敛温柔,开玩笑会当真的。

找了一圈,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水青打电话给老妈。原来老妈出差,老爸同她错开,去了十二榉。

问到林雪,倒是有个意料不到的消息。因为工作性质需要随叫随到,她搬进苍穹事务所提供的员工宿舍去住了。又听老妈说林雪休息时间不定,嫌来往南峪太麻烦,走的时候,把行李搬了个七七八八,那样子可能从此就会在H市安顿。

水青心想,终于还她一个清静家园。这么看来,简苍梧将林雪放进苍穹,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办法。既能借苍穹的眼盯着林雪,她家对林雪的职责也尽到,别人也不能说对亲戚无情无义。居然,面面俱到。

水青洗了澡,换了睡衣,就扑到床上补眠。所谓度假,是大小一家三口,而她当导游。同时,又要分身去老韩家尽长孙女的孝道。几天过得像陀螺,滴溜溜忙得转不过来。再加上罗伊那里来的烦心事,简直累得就想睡它个三天三夜。

这一补,扑过了中午,在倦鸟归巢的鸣啼下,醒来睁眼,看到挂在露台外西斜的阳光。

气温挺高,她赤脚要下楼去解决民生问题,却一眼瞥见从十二榉带回来的红酒。

红酒只能存放在二十度左右的恒温之下,摆放在这个室温下太久,酒味就会变质。

她家因为父母都不喝酒,她也不能表现得特别好这一口,所以没有安装红酒储存柜。

可是,简苍梧的家里有。

眼看红酒已经放了一下午,水青也不敢再耽搁,换了套休闲服,拎着这些酒,就急忙忙去敲八号的门。

开门的,不是家务助理,而是秦秘书。

“韩小姐,你回来了?”他好像知道水青出过门似的问。

水青则立刻想,白子东又来了。这人放着孔雀东南飞的奢华豪宅不住,怎么老蹭在自己外甥这儿?她搞不懂。

“秦秘书,好久不见。我帮简苍梧带了几瓶酒,想放到存酒柜里去。行吗?”水青征询对方的同意。

“当然可以,请进吧。不过,苍梧不在家,我去叫老板,你稍等一下。”秦秘书说完,也不等水青回答,进入廊里,大概去书房了。

水青嘟哝:“走那么快干什么?我又没说要见你老板。”说着话,就连忙请家助把酒拿到厨房里去。

虽然身为简苍梧的正牌女友,即使简苍梧在,她都不会在他家嚣张乱走。她认为就算结婚,也需要给对方空间,更何况,两人还只处于刚开始的交往状态。

如果不是秦秘书多事,她已经跟人说拜拜,下次再见了。现在,她却得坐在客厅里,等白皇帝陛下的接见。

好吧,她承认自己心里对此白逆反得很厉害。没办法,认识这个人至今,他没做过一件让她能看得上眼的事。他对顾芸芸和她们友情的伤害是无可挽回的,他对同杨美珊结婚的态度是轻慢的,他对她,更是阴晴不定,时而高高在上,时而平易近人。

只有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不烦猜的。

白子东出现在客厅前。他看见韩水青坐在沙发上,纤瘦的背舒服靠着,左手肘撑着脸颊,长长的马尾滑落手肘支撑的沙发耳上,双腿盘起,上放一本财经杂志,正在翻阅。她穿了一件宽大的纯白体恤和一条明黄色窄筒中裤,一派居家闲适的模样。

看着看着,他就突然烦躁了起来。她像这个家的女主人,而他偏偏,必须,只能是一个客人,怎么都成为不了她的男人。

有些不良的绮念,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最具有冲劲的一个就是——他想上前紧紧抱她。

白子东已经不会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可能跟两人常见面有关。但他不去深想的是,他的自制力一天比一天薄弱着。甚至一直守牢的舅甥底线,在某个瞬间,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如,现在的这个瞬间。

他最近持续住在简苍梧家的“官方”理由是,青草巷工程进入了第一期的拆除阶段,他需要接触地方关系,以图大吉利市。而在内心,都不用探入深处,他也知道一切不过是想接近这个女孩的借口而已。

他以为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经不起距离的考验。一旦熟悉,就会露出各种各样的恶形恶状,将他从她十六岁起留下的根深蒂固彻底拔去。

然而,他现在,正为了她一身家庭主妇的白衣黑裤,心动不已

疯了吧,他千帆过尽,独他超然在男女爱情之外,却想搭上有她的小舟,航行到人生终点。

疯了吧,他等爱的人无数,只获得他的决然分离。却让他想用世上最牢不可破的誓言,将她扣留在自己身边,等她青睐。

白子东几乎痛苦到呻吟,却在千丝万缕的思想中,沁出一线甜蜜,就此甘之如饴。他不熟悉这种痛苦和甜蜜,也不懂那是爱情悲催了一朵相思的花。除非,他的感情得到对方回应,才能结成并蒂双莲。

他虽然曾情场无敌,却其实心中无情。终遇克星,仓皇失措,不知该进是退,也不明是夺还弃,但已经无力,只看自己慢慢沉入漩涡之中,在女子面前失去他的掌控。

白子东在家里从不用手杖,脚步不重。再加上水青正看到一篇相当引起她兴趣的文章,十分全神贯注。因此,一点都没察觉他的到来。

他慢慢走到沙发后,定定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手掌开了放,放了开,仿佛积蓄出不可抗力,伸出手去。那方向,竟然是水青纯雪般优雅的颈曲线。那指尖,瑟缩一点,前进一点,可谓挣扎之极。

白子东心里所有能喊停的声音和理由,被摒弃在嚣然的心跳之外。

不过是拍一下她的肩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安抚自己。

他的指尖几乎能感到她皮肤的温度时,不意微颤。

那一秒的再度迟疑,因为一个娇滴滴,却不讨他喜欢的声音打断。

“舅舅。”杀出得不是程咬金,是简墨桐。

不知什么时候,她靠在客厅门柱旁边,双手环抱,仿佛在欣赏一幅钟爱的画。

同简墨桐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他绝对肯定自己看到她不怀好意的奸猾笑容。留意到这一点,让白子东心里很不舒服。

水青听到说话,才转过头来。恢复五感后,察觉到身后有人,迅速看去,伸手拍心,惊魂起。

“白子东,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声不响就在她后面,胆小一点就被吓破了。

“舅舅刚进来,看你专心致志,想吓唬你呢”简墨桐婷婷走到水青对面,坐下来,笑容天真可爱,“舅舅,看不出来你还挺孩子气,我一定要告诉妈妈和苍梧,让他们一起笑话你。”

简墨桐替白子东解围,白子东却不感激,冷冷一眼,仿佛要看穿她的把戏。

水青见两人互动微妙,也插不上嘴,借机要走。

“这本杂志能不能借我?”简苍梧不在,白子东是半个主人,她总要征求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