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在伦敦声名显赫,和英女皇能同桌进餐,和英总理能商讨国事;那个人与云天蓝忘年莫逆之交,对他和蓝水支持多多;那个人叫自己的长孙女罗蜜时,慈祥善良,和普通的爷爷没什么两样;那个人对水青说恭喜,跟她说英国的食物不糟糕,还要给大红包。

那个名字说出来都觉得不能相信,但却不得不信。

艾里克.斯伯。

这位公爵大人,是一切的幕后推手,是比本罗伊那样的小人更阴险狡猾,心思如此深不可测的敌人。

这么一件秘密的揭露,水青还能迅速消化,对于云天蓝而言,却重重受到了打击。

云天蓝同父亲的关系不好,因此影响到与云家其他人的来往。和云川算是最亲的,可老爷子远在中国,有心要帮也是鞭长莫及。因此,和斯伯公爵的交情,既像疼爱他的至亲父祖辈,又像可以交付信赖的友人。现在,却发现自己差点死在他的手里,还有永春馆被烧,爷爷可能葬身火场,水青几次受伤。这一连串胆战心惊的事件起源,就因为他必须要得到的某样东西。

怎么能不被打击?

“他该先问我的。”背叛所引起的愤怒,在云天蓝胸中如野马纵原,“如果我真有他想要的东西,财富也好,把柄也好,我不介意给他。”

“也许实在是难以启齿。”以有限的想象力,水青猜不到,“也许事关他的名誉地位和整个家族,让他不敢相信别人。”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蒙得有点靠谱。

“我一定要找出来。”原来不是那么坚决的云天蓝被激怒了。

“云天蓝,我们一起把它找出来。”水青不想他漏了自己,见他不是太情愿的眼神,她双手抓紧他的手,“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你明白的吧?我真会那么做。”

他当然明白她有多本事多能干,“我猜,我不能拿三个要求中的一个来换你乖乖待在家里。”

“不能”水青把黑发摇出波浪纹,“三个换一个都不行。”耍赖,也是她的一个长项。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想想,她瞒着他行动的时候。

“可我已经答应过你,以后不会了。”知道他指单独见本罗伊的事,她仍然有说法,“同样,你也不能瞒天过海。夫妻相处要彼此坦诚,否则——”

云天蓝突然俯下头,凤样的眼眸里翻涌着金浪。

“韩水青。”他只需叫她的名字,自己的心就热了。

“我的意思是,简单的任务也可以。比如,调虎离山,引蛇出洞,声东击西这些,没有危险性,跑跑龙套的。”跑龙套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爱你。”云天蓝大掌抚上水青的面颊。

水青因掌心的温度舒适眯眼,“我知——”

他吻住了她,在公园的大门口,有路人开始追口哨。

然后,再度手牵手,过马路。

水青有些怔忡,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行动的深意,忍不住就问为什么。

“心血来潮。”云天蓝这么回答,相当轻松愉快,跟绕圈圈时完全的两种表情。

“欸?”他心血来潮,却费她的脑细胞?“那我也想心血来潮揍你一顿,你让不让?”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三脚猫也敢大言不惭?

水青一撇嘴,钻进车里。

云天蓝发动引擎,打方向灯,看着倒后镜,随时准备出发。

“云天蓝。”

突然听到水青叫他,于是,一转头。

温热的唇贴在他脸上,又张牙咬了一口。

“我也爱你。”她坐回去,系好安全带,冲他眨眨眼挑挑眉,“心血来潮,挺不错。”

云天蓝伸手揉脸,笑着说,“喜欢咬人的话,今晚回家让你咬个够。”

“云天蓝,你这是**吗?”说出**二字的自己,也够呛。

“这种程度?”云天蓝开出车去,“算不上。顶多是正常的夫妻对话。”

是,是她少见多怪,经验太浅。

车子驶进车流之中,却犹如离弦的箭,即将穿透不远处的红心。

一星期后,简苍梧和罗玛丽的订婚宴在公爵城堡举行。

一个是金融巨头的继承者,一个是承继历史的贵族千金。就算只是订婚,而且对外宣称不会铺张,可在小小平民水青看来,还是十分的华丽盛大。

与花园相邻的宴会大厅被灯光照得金碧辉煌。八张对称排列的十米长桌,雪白的桌布上摆放着玫瑰和百合花。银烛台银叉勺,水晶杯,烧花烫金瓷盘,发出耀眼的光泽。

最前面的小长桌,是今天男女主角的座位,桌边用深红色的玫瑰一朵朵勾勒,还绕着碧青碧青的葡萄藤蔓,祝福两人的感情长长久久。

“离订婚宴开始有两个小时,要不要先喝点什么?”云天蓝今晚从头到脚都很帅,嘴角始终维持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强大的,迷死人不负责的绅士魅力。

“我要去看罗玛丽。”水青东张西望,想要抓个人来问问休息室在哪儿。

云天蓝瞧她拎着裙边,琥珀色的眸子顾盼生辉,上了淡妆而更显秀气的小脸,在灯下有如蜜糖般的细腻肌肤,着实赏心悦目。

今夜,水青很美。

他优雅一挥手,立刻有白衬衫的服务生上前。

问过罗玛丽的所在位置,他转头对她嘱咐,“聊天没关系,小心别露出话柄。”

“我在想,如果罗玛丽知道她爷爷做了错事,会坚定站在正义记者的立场,还是会选择保护她爷爷?”这个问题有一点点困扰水青。

“很难选择吧?”云天蓝环视周围。此时离用餐时间还早,大多数客人都在后花园里饮酒聊天。

即使刚知道斯伯公爵是幕后主使人时,他心底还有一丝不相信,却在经过几天的调查后,最后的怀疑也消失了。而且,从老爷子那儿确认了梁爷爷当年就在公爵家里工作。这样,水青当初有关遗产的假设,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了两者直接的关联。

“还是不说的好。”水青自己相信罗玛丽能站对位置,但她不能拿今晚行动参与人的安危开玩笑。

手机在小包包里震动,水青接起来喂了一声,就都是听对方在说话。

云天蓝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一时猜不出会是谁。

“我已经到你家了,正要过去找你。给我五分钟。”因为斯伯公爵的真面目揭露得突然,需要时间查证。本来和罗玛丽约好的见面,也只好找借口取消。不过,罗玛丽真心想交她这个朋友,而她也一样。

大概是罗玛丽说五分钟太久,云天蓝听水青又加了一句,“小姐,你家那么大,没人带路,给我一小时也到不了你那儿。”

挂断后,她对云天蓝说:“罗玛丽居然认为自己有订婚恐惧症,紧急征求安慰。”

“去吧,安慰一下她的恐惧,你现在可是很有资格的过来人。”云天蓝式的热情鼓舞。

“能怎么安慰?一咬牙,一闭眼,一狠心,订婚也好,结婚也好,被赶上架。再说,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有多少女人敢当落跑的未婚妻和新娘?”那一种,需要的勇气要按吨算。

“看来跟我结婚,真是委屈你了。”云天蓝魔掌来袭水青的头发。

“别动,别动”水青蹬蹬往后退,“妈给我盘的。那些发卡,至少夹断百根头发,才最后定型。”

云天蓝缩回手,卷成空拳,放在嘴边,假咳真笑,但也没忘请人为水青带路。

望着那道背影,白底雕空红牡丹的晚装是他亲自为她挑的,很适合她温和的气质。他等她转过弯,这才往花园走去。

夜,还长。

且饮且欢。

第四卷 原来我 为你重来 第394章 跑龙套 唱全套(中)

罗玛丽休息的房间其实离晚餐的地方不远。

水青从厅堂走出来,上洁白的石阶,转个弯,就看到一条黑白格地砖的长廊,左边是一排窗户,右边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房间。

见到几个妙龄的英国女郎从第二个门里笑着出来,为水青领路的年轻人说,那间就是。

水青谢过他,往那扇门走去。一进房间,迎面就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齐人高的油画,里面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捧着一束波斯菊,笑得十分灿烂。五官依稀可辨,是小小的罗玛丽。

“韩水青”罗玛丽的声音。

水青侧脸一看,右边另一个房间里,罗玛丽站在那儿。淡紫色的雪纺轻柔贴着她美好的身段,每处精致的设计都凸现那份高雅。锁骨之间一枚橄榄型的玫瑰宝石,富贵逼人。

水青赞叹着罗玛丽的美丽,说道,“想起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小偷。”

“你当时也好不到哪儿去。我还以为你是外来打工妹。”罗玛丽听水青提起以前,就笑了,“土得掉渣。”

水青抬眼看着天花板,假装很认真想了想,“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罗玛丽招手让水青过去坐。

水青坐进软垫椅里,打量四周,“住在城堡里当公主的感觉如何?”

“无聊得想要逃出去。你现在坐的椅子,是我曾曾祖母坐过的。”又指指身后的镜台,“我曾祖母出嫁的时候,就对着它化妆穿婚纱。”

水青以极其夸张的语气来调侃,“没遭过小偷吗,几乎每件东西都算得上古董的地方?”

“所以才养了十几只大狗啊。”罗玛丽翻翻眼,“全是古董的地方,住的人也顽固守旧。我喜欢新颖简单,流线型,舒适化,充满高科技和时代感的装修设计。可惜这古堡将来归我哥继承,要我的话,外面保持原样,里面整个重新装修。”

“还好这地方不归你。”水青不敢苟同,“我还是喜欢城堡从外到内一致。”

罗玛丽哈哈一笑。说起来奇怪,水青进来之后,她的心情就舒缓很多,也没那么紧张了。

“不过没关系,等你和简苍梧结婚,就能设计自己的房子。到时候,你想怎么弄都行。”就跟云天蓝一样,把近三百平方米的仓库弄成了单身宿舍,一眼看到底。

“我们结婚的话,不会单过。”说到结婚,语调上稍微有一点点害羞,不过面上挺自然。

“也是,罗伊家本来人口不旺。”外姓不算。

“简苍梧和他**住进去才几年,他爷爷和父亲都希望能住在一起。我觉得可以理解。一家人刚相认不久,老罗伊岁数不饶人,爱德华叔叔身体时好时坏,所以简苍梧问我意见时,我就答应了。”罗玛丽出生高贵,品性也高贵。

“你叫你未来老公的爸爸叔叔?是不是要改口了?”水青没打算履行治疗恐惧症的责任,纯属过来陪聊天。

“这是英国,不是中国。现在我还叫着叔叔,等真嫁进去,就该直呼其名了。”罗玛丽说到这儿,叹口气,“别的倒没什么,可是罗伊家跟我家的建筑和内部风格大同小异,我不面对古董都不行。”

轮到水青呵呵笑,“知足吧,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羡慕你。完全就是公主王子的童话。”

罗玛丽突然沉默了,垂眸看着染成粉色的指甲,不是紧张,却有些忧心。

水青心里还揣着她爷爷斯伯公爵的事,见她不说话,内疚感就跑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很过分?一头要对付她爷爷,一头却跟她如同闺中好友。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水青相信罗玛丽对斯伯公爵所策划的事毫不知情,但亲情和正义很难放在天平上比较。即使如果罗玛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而最终站在亲情那边,水青自己也无法说罗玛丽做错了。因为换个立场,她也会无从选择。

“简苍梧并不爱我。”沉默一段时间之后,罗玛丽黯然开口。

“呃?”水青心里的鬼被挤到一边,回到眼前的对话中来。

“虽然他对我还不错,但我想,他爱的人还是你。”罗玛丽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指责水青的意思。

可水青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年前,我见到的那个简苍梧才是恋爱中的男人。痛苦着,渴望着,胆怯着,又跃跃欲试着。那样的眼神和表情,给我的印象太深刻,至今都不能忘。他对我,没有那种刻骨的爱情,顶多就是不讨厌能欣赏。”无奈,深深无奈。

“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订婚?”水青不敷衍安慰,“如果他对你的感情还没到达你希望的深度,以你的个性,可以不要他。”

罗玛丽,明明是公爵小姐,明明可以仰赖这个头衔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生活,却选择了记者这个行业,可见她有多独立坚强。这样的女性,即使有家族的压力,也完全敢于说不嫁。她的勇气来自于长辈们的宠爱和自由的理念,与不得不嫁人才能摆脱父系限制的杨美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况。

罗玛丽笑得苦涩,“我的头脑跟我说不要他,可我的心却不想错过他。”

水青一听就明白,罗玛丽爱上了简苍梧。

于是,她这么说道:“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你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从积极的方面来看,简苍梧对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否则,他又为什么要答应订婚?如果他迫于家里逼太紧而不得不找人结婚,为什么偏偏找你?要知道,他身后还有个毫无血缘关系,对他望眼欲穿的妹妹。现成的,他都不要,证明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愿意娶的。”

“有没有人说你能说会道?”听了水青的话,罗玛丽有点底气。对方本来该是她要警惕的情敌,然而比起疏远对方,她更愿意当朋友。

“因为常听别人这么夸我,我已经不会脸红了。”水青笑。

“都说爱得多的一方吃亏,女人宁可找个爱自己的,也不要嫁给不爱自己却自己深爱的男人。可我抱着希望。他对我虽然还不是爱,但至少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很多话题可聊,有很多事情分享。我能感觉,他不排斥我。可怜的我,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他笑,我就满足了。”罗玛丽目光落在窗外,眼里没有风景,只有简苍梧在脑海里浮现。

“不能满足。”水青瞧出罗玛丽的茫然。

“啊?”罗玛丽一愣。

“如果这样就满足,你就宠坏他了。”水青还真有点过来人的感慨,“身为女人,天生就要像猫一样,时不时贪婪一点,时不时独立一点,时不时叛逆一点。他捉摸不透你,就会更好奇,更想研究你。男人耍酷,女人就要比他们更酷。男人耍滑,女人就要比他们更滑。你满足了,他就失去了挑战,再不多看你一眼。”跟云天蓝一直斗智斗勇拼赚钱,结婚之后也没改变。

“简苍梧不是这种人吧?他不说话时,怎么说呢?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清清冷冷。要不是我跑新闻见惯各种各样的人,他露出任何人不要靠近自己的表情,我大概就会离他远远的,不敢有亲近他的想法。”罗玛丽在这一点上,相当庆幸自己胆大皮厚。

“男人都一样。”水青觉得自己有点像大妈大婶。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过多了。”罗玛丽豪气干云得站起来,双手捏拳,“好不管简苍梧以前爱过谁,现在这个男人是我的韩水青,就算你将来后悔,和云天蓝离婚,想再跟简苍梧——”

嗯?水青往后一缩,摇着手,晃着头,“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离婚?云天蓝会跟她同归于尽,哪容她吃回头草?

“绝对?”罗玛丽看水青缩头缩脑的样子想笑。

“绝对”水青举手发誓,“你要当心的,绝对,绝对,不可能是我。”

“一个前女友,一个现准未婚妻,我们能这样自然的说话,该说是迟钝,还是大方?”罗玛丽抚抚裙子,优雅坐下,恢复淑女模样。

“没什么啊。云天蓝的前任女友和他还是朋友,又成了他好朋友的女朋友,勉强也能和我说上话。我认为,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对爱情的理解不同,眼中所欣赏的也会不同。纯纯的初恋是一个,迷惑于感官上的刺激也可能是另一个,听从父母的建议交往了,然而灾难般分手或许算上一个,可最后拼了命想要娶回家的却不是前三个。为什么?因为思想成熟,人生到了安定的阶段,准备许下一辈子承诺。这样的爱情也许不会轰轰烈烈,但每每想到对方,能令你舒心一笑。无论要面对多大的风浪,只要知道对方在身边,就会有用不完的力气。哪怕两人没有交谈,在一个屋子里各忙各的事,看一眼就感到安心。”她的爱情就是如此。

其实已经很爱很爱,与生命和灵魂结合在一起,因此就像大气中的风**那样自然。

第四卷 原来我 为你重来 第395章 跑龙套 唱全套(下)

离晚宴开始的半小时,化妆师和造型师来做最后的验收。在水青和罗玛丽两人看来并没有缺粉少靓,却让他们忙了一刻钟。

“我先下去了。”水青目送化妆师和造型师出门,想想自己也该回到晚宴厅。

“说好跟我爷爷一起入场。”罗玛丽看墙上的钟,站起来要跟上水青的样子,“时间差不多了,他可能已经在楼下等我。”

水青笑说:“到了楼下,你等我进去后十分钟再进去。不然,别人当我伴娘。”

“先不说今天只是订婚,没有伴娘。就算我结婚,伴娘也不能找你,你都已经是有夫之妇了。”罗玛丽笑得更开。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开了门,往外走。

要下楼时,水青眼角余光瞥到一道黑影,相当可疑。因为她一看过去,那影子就缩回了柱子后面。别看她和罗玛丽能说说笑笑,由于斯伯公爵的事,心里对周遭环境比往常要警惕得多。

立刻,她停下脚步,冲那影子的方向问了一声,“谁在那儿?出来”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罗玛丽转过身来,好奇地顺着水青的视线看过去。而水青神情中一抹厉色,让她记者的本能发射出小卫星来。一般而言,这么大的地方,又邀请了这么多的人,柱子后面有人也不稀奇啊?水青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像刺猬,突然浑身扎直了刺?

没有动静。

“水青,没人吧?你看错了。”罗玛丽左右看看,楼梯口的两边通道,只有她们两个。

“出来我已经看到你了。”水青见第一声出来影子不理会,更认定有问题。

“水青…”罗玛丽被她弄得有点紧张。

“你们家有保安吗?”如果有的话,那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

“没有,除了家里人,只有管家仆人这些。不过今晚客人多,有外聘的临时工作人员。会不会是迷了路?”毕竟这房子大到离谱。

“明明宴会在楼下举行,跑到楼上来做什么?”水青听罗玛丽说家里没有保安,而她自己也肯定没看错。那么,到底是谁?

“那也是…”罗玛丽是主人,她开口帮问了第三次,“请出来吧。走错了也没关系,我不会跟负责人抱怨的。”

比自己有礼貌还婉转,水青却做不到像罗玛丽那样,脚下一转,朝柱子走去。还没两步,那影子就移了出来。她看清脸之后,皱紧眉头。

“简墨桐,你干什么?”装幽灵吗?

罗玛丽诧异,“是你?”

“是我。”简墨桐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又穿一袭黑色晚装,没有花纹没有光泽的料子,连个配衬的首饰都不戴,眼角发红,怒撑着。

这么一身素黑,不像来贺喜,像参加葬礼。要头上别一朵小白花,那就做足了十成的恶意。

“问了三遍你才出来。”水青慢慢往后退,直到与罗玛丽并排,“别告诉我没听见。”

“我想一个人静静待着,不行吗?”简墨桐脸色冷,说话语气也冷。

跑到别人的家里来找清静?水青配合着对方的冷而冷笑,“我们出来的时候,你表现得不太安静啊。你没注意到吗?你的影子就像随时要扑过来吃人。”

“水青,算了,下楼吧。”罗玛丽一手扶栏,往下走了两阶楼梯,声音优美动听,“来者是客。她既然想要安静,我们别打扰她。

水青见罗玛丽不在意简墨桐,心想自己也不用瞎操心。说实在的,刚看到简墨桐的瞬间,接受到豁出去的危险讯号。简苍梧异父异母的妹妹太自作聪明,也太过于纠缠了。

“站住”简墨桐咬牙切齿。

水青这次没说话,而是看看罗玛丽。这个棘手的妹妹,应该由哥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来应付。一开始,她以为那躲躲闪闪的影子是冲自己而来,所以才那么多话。

“站住了又怎么样?”罗玛丽回身,高贵气质与生俱来,璀璨的灯光聚在她周围,散发出主人的威严。

简墨桐怒火中烧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我在这里站住了,下面的订婚宴也许少了女方,可是简苍梧就会选择你吗?”罗玛丽心想,就算简苍梧对水青还有感情,她都下定决心要嫁给他了,难道还会因为一个单恋的妹妹而打退堂鼓?

“为什么不会?”简墨桐紧前两步,“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我们都热爱音乐,拥有相同的天赋。最重要,我比你,还有你韩水青,更爱他。为了能成为他的妻子,我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你们凭什么抢走他?他现在把我当妹妹,可是,只要你们别出现,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最相配的一对。”

大言不惭水青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简墨桐这么有自信。还有——

“请别把我包括进去,我有老公了。”已婚也不得安宁?

“我和简苍梧谈论过你,你知道吗?”罗玛丽并没有一丝动摇,“他说他永远只能把你当成妹妹,绝不可能会有男女之情。他说单是那么想都会觉得龌龊。”而她,没有为了让简墨桐知难而退,胡说一气。

“你撒谎。”简墨桐却不相信罗玛丽,“我们早就接过吻,在不久前还同床共枕。他要对我负责,必须要。否则我会告诉所有的记者,不止他,还有罗伊一家,连你们高贵的家族在内,都要遭到社会舆论的抨击。”

同床共枕?水青一惊,真的假的?

罗玛丽好像知道水青想什么,对她解释,“别听她说得夸张,并没发生任何不可挽回的事。她趁简苍梧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到他房里去,制造混乱想让长辈们以为有那种事。她当简苍梧会闷声不吭将错就错,却没想到他完全不吃她那套,还发了很大的脾气。我听简苍梧的母亲说,简苍梧出生以来都没那么生气过。”

“我好像也没看过简苍梧发火。”水青可想而知,简墨桐多过分。

“是我制造的,又怎么样?记者会相信吗?公众会相信吗?他们只会相信证据,我们两人在一张床上的证据。”简墨桐手上多出几张照片,往两人面前一扔,散落在地毯上。

水青低头一看,喝简墨桐挨着简苍梧,光裸的手臂和肩膀,一副性感女神的模样。

罗玛丽的视线拐都不往地上拐,“长辈们都知道你有后手。不过当时问你,你不肯说,才随你去。其实,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自导自演这场戏,让大家怕夜长梦多,让简苍梧怕你以后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也不会把订婚的日子提前了这么多。”

水青这才明白两家突然宣布联姻的内幕,原来还多亏了简墨桐。可怜?可悲?心不正,手段不正,爱恐怕也是简墨桐的浅薄意识,看起来更像自私的占有欲。

简墨桐啊啊乱叫两声,显然也是刚知道。

还好楼梯有两段,到前厅需要拐弯下去。这样的构造,能降低噪音。

“喜欢简苍梧,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别人本来没资格去说什么。”罗玛丽眼中明亮如星。她和简苍梧之间,也是她爱得更多,所以简墨桐爱简苍梧的心,她能理解。“就算简苍梧明确拒绝你,你还是可以喜欢他。简苍梧管不了,谁也管不了。问题是,你已经将你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不是单纯的付出,而是要求必须得到回报的付出。你喜欢他,他就得喜欢你。你这样认为了,还用手段迫使他就范。我真想知道,这么霸道自私的感情,你还认为你值得他来爱吗?如果我是你,他如果不肯娶我,而我对他不能忘情的话,至少不会无休无止骚扰他。或者等他改变想法,或者远远看着他。”

要不是简墨桐在场,水青会为罗玛丽鼓掌。

“真爱一个人,会希望对方快乐,而不是因自己而痛苦。”罗玛丽说完了。

简墨桐哪怕还有一点点羞耻心,都应该好好去想罗玛丽的话,就会发现她自己心态几乎是扭曲不正常的。但几句深刻的话不可能一下子改变人的本质,尤其是简墨桐这种长年处于掠夺心理的人。

“我不想听你讲虚伪的大道理。既然你那么高尚,就别跟苍梧订婚,把他让给我。”爱情就是自私的,如同小提琴比赛一样,只有得到才是真正的赢家。重过程不重结果的话,都是废话。

“我们还是走吧。”水青看时间快到了,拉着罗玛丽下楼梯,“跟她这种人没什么好说。说也白说。”

罗玛丽看了简墨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