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愈加尴尬,勉强陪笑道:“二姑娘误会了!老爷,老爷那边的菜已经送过去了,这会恐怕已经用好饭了!依婢妾看,这会子就,就不必再送了……”

甄钰一眨不眨盯着她,半响微笑道:“是么?那岂不是可惜了!不过我想啊,便是送过去也是我作为女儿的一番孝心,爹爹不会介意的!王妈妈!”

沈姨娘吓了一跳,慌忙拦道:“二姑娘,别!别!”沈姨娘见甄钰一双眸子沉沉静静的凝着自己,半点声色不动,她情知今日讨不了好去,咬咬牙向甄钰深深施礼:“二姑娘,婢妾错了,婢妾,婢妾不该糊涂!求二姑娘原谅婢妾这一遭吧!”

甄钰不说话,只是动了动眼皮子。

沈姨娘心中大急,既恼且惧。如果这些菜真的送到甄老爷面前,想也不用想,定然不是一句“一时糊涂”就能够解释过去的。退一步说,便是甄老爷认可了她这“一时糊涂”的解释,也要问她一句为何如此糊涂,总之,她讨不了好!在甄敏已经犯错的前提下她再出这种错,那就是错上加错!

“二姑娘,婢妾糊涂,求二姑娘开恩!”沈姨娘一咬牙向着甄钰跪了下去,咬唇垂着头,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姨娘这是做什么!”甄钰顿了顿,方笑着让人拉她起来,淡淡道:“姨娘想必真是急糊涂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跟姨娘丝丝计较呢!既如此,姨娘带回去自己享用了吧!”

沈姨娘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勉强陪笑道:“是,婢妾这就带回去了!二姑娘,您好好休息,婢妾,婢妾明日再给二姑娘送别的菜式,保管妥当!”

“那也不必了!姨娘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姨娘送来的东西,我是不敢用的!”甄钰半点面子也不给沈姨娘留。

沈姨娘心头不禁大怒,她好歹是管家姨娘,甄钰当着刘姨娘和下人的面如此奚落她,这口气她怎么肯咽下去?然而明日摆明了是她有差池在前,这口气咽不下也只好咽下了!当即一刻也呆不住,勉强陪笑了两句,眼角一瞟刘姨娘便一起告辞而去。

“二姑娘,这沈姨娘母女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王妈妈叹道:“二姑娘,等夫人回来,姑娘好好劝劝夫人吧!姑娘的话,夫人还能听得进几句!唉!”

甄钰知道王妈妈是想让她劝甄夫人赶紧夺回管家权彻底去了沈姨娘嚣张的本钱,她抬眼瞟了瞟王妈妈微微蹙眉,只淡淡道:“放心,娘有分寸的!”甄钰明白,甄夫人的心思与她一样,夺管家权容易,但夺了管家权并不表示彻底打败沈姨娘。夺了沈姨娘手中的管家权,只会让甄老爷对沈姨娘母女愧疚、将她们当成弱势的一方,那样,反而不好。只有在甄老爷面前逼出沈姨娘的狐狸尾巴,将她一举打倒,才是根本之道!

休息了一日后,次日甄钰起了床便命锦绣找来衣裳替自己换上,又命梳头,说是等甄老爷下朝了她要去外书房。

王妈妈拗不过她,只得与锦绣等一起替她小心翼翼的穿了家常的藕荷色绣迎春花的家常衣裳,挽了双挂鬟,插戴了一支玲珑的蘑菇头白玉钗,一边簪着一朵累丝红宝石片山茶花,千层花瓣鲜艳明媚,金丝花蕊颤颤轻动,流光溢彩,映得整个人都带了几分明媚。

王妈妈打听了甄老爷回书房,便陪着甄钰过去。

甄老爷听见脆生生一声“爹!”倒是一怔,笑道:“爹正要去看你呢!谁知你就来了!”说毕携着来至自己身边的女儿细细打量,又仔细瞧了瞧她颈上的淤痕,见颜色暗淡了许多,像是要结疤的样子,他心头微微一松,点头笑道:“胡太医家出来的果然有几下子!才两天的功夫就这样见效了!”说着又叮嘱甄钰伤口愈合时切忌不能挠着,平日里行动之间也要小心再小心,别碰着了伤口开裂,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甄钰笑着点头一一答应。

“钰儿不好好在屋里休息,过来找爹有什么事呢?”甄老爷眼中含着温和的笑意。

甄钰听了很有几分奇怪的望了甄老爷一眼,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过来写字啊!我答应爹的,每天要写一百字给爹看呢!”

甄老爷愣了好一会方回神,不禁哑然失笑,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大笑道:“你这孩子,可叫爹说什么好呢!傻孩子,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乖乖的回去休息,等你的伤好了,再写不迟啊!”

“我可以的,爹。我的右手没有伤,可以很小心的。”甄钰依然坚持,一眨不眨的望着甄老爷,目光却是一派不容拒绝的沉静。

“钰儿……”甄老爷看着女儿倔强的脸,不禁叹道:“要是三丫头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唉!好,既是如此,那你慢慢儿写,不要着急,嗯?”

“好!爹!”甄钰大喜点头。

甄老爷便命人将文房四宝收拾出来,亲自小心的扶甄钰坐下,站在一旁看着她写了好几个字,方欣慰的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书桌后。甄老爷时不时抬头望过来,望见身子端正笔挺,目不斜视一笔一画认真书写的女儿,心头只觉得一阵满足。想到甄夫人,心中亦更多了几分爱敬。

自这日起,甄钰每天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在外书房写字,顺便陪伴甄老爷,父女二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亲近。甄钰偶尔也会从甄老爷书架上拿过一本风俗地域志之类的书籍来看,看着看着总会随口相问,甄老爷得闲了便细细告诉她听。甄钰没想到自己的爹如此博学,竟是无所不知似的,既吃惊又佩服,越发虚心请教,父女二人相处更宜。

四五天过去了,果然如胡医女所言,烫伤处渐渐痊愈了有七八成了,痊愈的地方真的一点儿疤痕都没有,只是肤色比其他地方稍稍暗了一点。胡医女说过,这是正常现象,过些日子便会渐渐变淡,直到跟正常肤色变为一致。

甄钰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如果身上留下疤痕,无论哪一个女子都不会太高兴。

甄老爷见了也放了大半心,在甄夫人面前总算有了几分交代。他其实真的很内疚,因为他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甄钰,谁知她前脚刚走,甄钰紧跟着就出事了,若不是她自己反应快,十有八九要毁容,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惨剧,甄老爷简直不敢想象,甄夫人会怎样的肝肠寸断!

终于顺利的完成了祭祀大典,第二日,甄夫人和甄克善便在御前侍卫与礼部司仪们的护送下回了甄府。甄老爷率着上下人等在府外迎接,场面十分浩大壮观,也十分庄严肃穆,谁也不敢行差踏错了一步。

接旨谢恩之后,甄夫人便在姨娘姑娘们及内院管家娘子、大丫头们的簇拥下回了正院,甄老爷与管家则招呼亲送御前侍卫与礼部一干人等,前后院各有各的热闹之处。

甄夫人看起来虽然容颜有些憔悴,但精神却还不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依然如往常般抿着唇不太说话,可那天生带来的凛然贵气却生生压人一头。

沈姨娘故意挺了挺腰杆,在瞟见甄钰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又忐忑不安起来。

甄夫人换了衣裳之后,命王妈妈发赏,简单应付了沈姨娘、刘姨娘几句话便声称累了要休息,命众人都散去。

眼前清净了,甄夫人便一笑向甄钰招手,刚叫了声“钰儿!”甄钰已经飞奔扑入甄夫人怀中,不住的蹭着她的衣襟咯咯笑道:“娘!娘!钰儿好想娘,娘您有没有想钰儿啊?”

“想,怎么不想!”甄夫人眉开眼笑的搂着甄钰在怀,真有一种重获珍宝的感觉。她轻轻抚摸着甄钰的头脸俯身含笑道:“娘天天都在想我的钰儿!娘不在家,也不知娘的钰儿可乖不乖呢!”

“钰儿一直很乖!”甄钰忙笑道:“钰儿每天去书房陪爹,爹还教我写大字呢!”

“是么,呵呵!”甄夫人听见自然是乐得眼睛一亮的,却在突然扫见甄钰颈侧的浅紫淤印后目光徒然一冷,惊叫道:“这是什么!钰儿,谁让你受伤的!”甄夫人拂开甄钰衣领细细一看,心疼之后不禁怒从心头起,扭头厉声道:“王妈妈!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夫人息怒,是老奴照顾不周!”王妈妈当即跪了下去。锦绣、桂圆、莲子等留守丫环一个个都跟着跪在了她的身后。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仔细了!”甄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她怎么也没想到,不是亲见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才离开几天了,居然就发生了这等事!一望到女儿那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块淤紫的伤痕,她怎么能不惊、不怒!

甄钰拉了拉甄夫人的衣襟:“娘,是女儿疏忽大意了!此事容女儿向您细禀,先让王妈妈、锦绣她们起来吧!事情发生在外书房,跟她们没有关系!”

“外书房?那么你爹——”甄夫人更怒,一掌拍在几子上,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你们起来,除了王妈妈,都退下去!”甄夫人面色紧绷,锐利的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怒意。

“娘先看看,究竟伤得如何!”甄夫人不由分说便解开甄钰的玉色玉兰花苞盘锦纽扣。

“我的娘!这!”待看到甄钰身上的烫伤痕迹,甄夫人不禁咬牙,眼眶立刻就润潮了,她用力眨了眨眼,百般怜悯颤声道:“这,这可得有多痛啊!钰儿,你,唉!”

甄夫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替甄钰系上扣子,一边强压着怒意淡淡问道:“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细细同娘讲来!”

王妈妈望了甄夫人一眼眼中一黯,心道若是夫人见了当初姑娘身上的模样,怕不要气得发疯!

(谢谢Sunflower889、龙舞的打赏!)

第63章 甄夫人的报复与警告

王妈妈望了甄夫人一眼眼中一黯,心道若是夫人见了当初姑娘身上的模样,怕不要气得发疯!

甄钰心头一阵温暖,甄夫人此刻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静和冷峻,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迫人气势,但是,她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与舒心。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她的强势是为了保护她。

面对甄夫人,甄钰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当即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甄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紧抿着唇,一双眼睛定定瞪着前方,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若有若无的急促粗重起来。就连王妈妈也是才听甄钰细说此事,不觉亦是怒火一阵一阵往上涌。

“娘,事情就是这样。”甄钰抬眼瞧了甄夫人一眼,静静说道。

“夫人,不能再纵着她们!夫人一不在她们就敢这般陷害二姑娘,这胆子,也着实太大了!”王妈妈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巴不得甄夫人立刻就拍案而起直冲玉玲珑馆讨公道。

不料,甄夫人脸色却渐渐的缓和了下来,眸中怒意亦渐渐平息,她怜爱的抚摸着甄钰的头,柔声安抚道:“幸好我的钰儿福大命大!幸好胡太医有心!”

“娘说的是!女儿自会遇难成祥,不是什么人都能难为的了的!”甄钰也乖巧答道。

甄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目露欣慰。

“夫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王妈妈十分不平。

甄夫人只淡淡瞟了她一眼,却向甄钰柔声道:“好了,回屋去歇一歇吧!娘回来了,不会再让人暗算你!”

甄钰点点头,由锦绣、桂圆陪着回自己屋里去了。

甄钰离开不久,甄老爷便过来了。甄老爷见着甄夫人心里有点发虚,甄钰的事虽然是意外,也是他照看不周的缘故。

“御前侍卫和礼部那些人可都走了?辛苦老爷了!”甄夫人微笑着,亲自捧着一盏茶给甄老爷。

甄老爷心头松了口气,却见甄夫人目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和怜悯。

“是,都送走了!”甄老爷有点不自然的咳了咳,道:“夫人辛苦了!”

甄夫人摇了摇头叹道:“不辛苦,只是心中总牵挂着钰儿,不太踏实罢了!”

甄老爷抱歉道:“钰儿她——想必你已知道了吧?夫人,是我照看钰儿不周,唉,幸好没酿成什么大祸!”

“这也怪不得老爷,”甄夫人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勉强和委屈,欲言又止道:“这意外的事谁料得到呢!唉,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咱们钰儿的意外,也着实太多了些!”

甄老爷心中不自觉一动,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甄夫人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意外太多,这便不是意外了!

眼前闪过沈姨娘和甄敏的脸,甄老爷就有些发怔。他不知道该怎么想,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深思,也不忍去深思。

甄夫人冷眼观色,不由得就在心底暗暗叹息,如果是先前,她看到甄老爷这副模样必定是要心头火起与他大闹的,但是现在她不会了,尽管心里依然很不好受。两边都是他的亲人,两边都牵着深恩,甄夫人在心底拼命的替他解释才把自己心头的不满和怒火压了下去。同时却是暗暗咬牙,总有一天,她要撕开那对母女的假脸孔!

“老爷,我也有些累了,老爷若有事,便先去忙吧!”甄夫人轻轻一叹。

甄老爷回神,凝了她半响,温言道:“既是如此,夫人且好好休息吧!对了,我想着,夫人以后多操心操心府上的事情吧,夫人是甄府的主母,本就该主持中馈的。”

甄夫人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沈姨娘把府上打理得很好、很尽心,我没有什么可操心的!若将来沈姨娘不愿意操这份心了,那时,且再议吧!”

管家的权力她要,但绝不是这样要。

甄老爷见她不肯,心中闪过一阵失望,只得点点头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随了夫人吧!晚间,我过来陪钰儿一块用饭。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真叫人不能不疼!”

“可不是!钰儿素来最是贴心!”一提起女儿,甄夫人顿时容光焕发、双眸发亮,连声音也响亮了好些。

甄老爷亦心中一畅,呵呵笑了几声,夫妻别过,便出去了。

没过几日,甄敏禁足抄经结束了,沈姨娘带着她来正院向甄夫人请罪——这是甄老爷明示暗示的意思,不然,她才不会来。甄夫人越不说委屈,甄老爷心中越过意不去,说什么非得让沈姨娘带着甄敏前往。

甄敏又被禁足又要抄经先前又挨了那几下戒尺,满心几百个不乐意,勉勉强强向甄夫人磕了头,甄夫人脸色虽然不是太好看,却也勉强忍住了不耐和怒气,勉强做到和颜悦色的对待甄敏,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不温不火的话,便让甄敏离去。

甄敏很诧异,她没料到甄夫人会这么轻松放过自己,居然连一声“呸”都没有,连原本如临大敌的沈姨娘也有一种一拳走空、应付错位的感觉。母女两个走出正院时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个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沈姨娘喃喃。她是越来越吃不准甄夫人了,甄夫人从前处处想方设法刁难她,她反而斗志昂扬毫无怯意,如今她不怒不气,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吃错药才好!哼,怕是现在人家身份高,不屑跟我们计较了吧!”甄敏嗤嗤讽笑。

这话却正正戳着了沈姨娘的痛处,强烈的妒意和酸意从心头冲上来,她下意识转头瞪了甄敏一眼。

转眼进入了三月份,花红柳绿,碧水清盈,莺歌燕舞,一场春雨过后,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空气中都带着生长的气息,连带着人也比冬日格外多了精神。

这日天气晴和,熏风拂人,甄敏在花园里玩,经过罗带湖时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了进去!

替她去采花的小丫头海棠听到声响吃了一惊,再一看没了自家姑娘的踪影更是本能的升腾起不妙的感觉来。慌里慌张奔到湖边,看到碧水雪浪中扑腾挣扎呜呜有声的甄敏,吓得腿脚一软瘫坐地上,颤抖了半响才尖声哭叫着“救命!救命!”

幸亏甄克善就在附近,听到小丫头呼救忙奔了过来。二人一见都变了脸色,亏得甄克善会水,当即跳下去,费了老大劲才将甄敏救了上来。

虽是春季,湖水依然冰冷彻骨,又兼之受了惊吓,扑腾久了喝了不少水,甄敏被救上来时嘴唇发乌,脸色雪青,一身嫩黄绣君子兰的银线锁边褙子贴在身上皱皱巴巴,缕缕湿法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双目微阖,呼吸羸弱,虽然没有晕过去,却也奄奄一息,狼狈不已,甄克善一拍她的背,就难受的大咳起来,吐了好几口水。

好不容易来了人,众人七手八脚将甄敏送回玉玲珑馆,沈姨娘见了唬得脸色发白手脚发抖,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

请来大夫一番折腾之后,甄敏大吐特吐了半肚子水,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甄老爷、甄夫人、刘姨娘、沈氏都在玉玲珑馆守着,见甄敏无事,众人便陆续散去,唯有沈姨娘坐在甄敏床头,哭得双目通红。

晚饭后,甄夫人便命王妈妈去玉玲珑馆将沈姨娘请过正院一趟。沈姨娘心头颇有怒意,不敢明着拂逆甄夫人的意思,只得嘱咐了下人看好甄敏,带着香草随王妈妈一道过去,她想了想,又把海棠也带了过去。

沈姨娘原本以为甄夫人是要问今日甄敏落水之事的。不料一见面甄夫人便屏退左右,双目紧紧盯着她,然后目光蓦地收回,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突然冷笑着劈头问道:“如何?这滋味不好受吧?”

沈姨娘一呆,心头霎时一片冰凉,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她下意识回瞪着甄夫人失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三姑娘出事,是夫人害的吗!”

“是又如何!”甄夫人将茶碗重重往身旁梅花形乌檀高几上一顿,拧眉冷冷道:“我想你忘记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我说过,二姑娘有的,三姑娘也一样会有,你忘了吗?”

沈姨娘瞳孔猛的一缩,呼吸顿时一滞,牙齿咬得咯咯响,颤声道:“夫人这是何意,婢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甄夫人冷笑:“我不怕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么你便听清楚了!前几日我不在府中,钰儿出了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那只是一个意外,老爷也说了,是一个意外!”沈姨娘心怦怦跳着,涩然说道。

“我不管意外不意外,”甄夫人盯着她冷冷道:“我只看结果!别说是个假意外,就算是真意外,我要把账算在谁头上就是谁,沈芸霜,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姨娘顿时气结,傻住了。她睁大着眼不可置信的瞪着甄夫人气急败坏道:“你,你不讲理!我要见老爷,我要告诉老爷!”

她还没有明白,只有地位相当的对手之间争斗,才用得上阴谋阳谋各种手段心机,而一方权势以绝对优势高高压倒对方,另一方无论怎样的手段心计都抵不过权势轻轻一压。就好比,皇帝要砍谁的脑袋,需要跟人讲道理吗?

“你尽管去,”甄夫人嗤笑道:“你试试老爷会不会听你的!”

沈姨娘心头重重一击,哑口无言。见了甄老爷,无凭无据她能怎么说?而且虽然没有什么事实表明,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甄老爷对她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了,相反,他对甄夫人,却是越来越信任。

“夫人你,你好狠!”沈姨娘胸中一口气憋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甄夫人冷笑:“你应该庆幸。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下次,我可以更狠!”

“滚回去!”甄夫人低喝道:“如果你管教不好那丫头,以后就不要让她出门。你听清楚了,你没事最好祈求我的钰儿平安无事,以后我的钰儿倘若再出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都当做是!滚!”

“你……你……”沈姨娘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强忍着怒气离开了正房,发足往玉玲珑馆奔去。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她恨不得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踢烂、都毁坏!甄夫人这是半分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在她直白无遮的挑衅下,一切的计谋、一切的设计统统都成了笑话!

沈姨娘刚刚进玉玲珑馆,就听到里边传来甄敏的哭声和丫头们的劝声,她的心一紧,忙缓了缓神色快步进去,急急道:“三姑娘,你醒了!”

“姨娘,姨娘!”甄敏如同看到了救星,猛的扑入她的怀抱紧紧抱着她,身体瑟瑟发抖。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沈姨娘大惊失色,忙吩咐丫头:“快去告诉老爷,请大夫!”

“不要,不要!我没事,姨娘,我没事!我,我只是害怕,我好怕!”甄敏大哭着,紧紧揪着沈姨娘的衣襟。

沈姨娘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强忍着不让落下来,她用力的拥着甄敏,忍泪柔声道:“别怕,别怕!三姑娘,姨娘在这儿呢!”

“姨娘,别走开,别走开!”甄敏呜咽着,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沈姨娘终于觉察了女儿的不对劲,使个眼色屏退了左右下人,好言抚慰了甄敏几句,低声问道:“敏儿,今儿,是怎么回事?”

甄敏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定定神,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姨娘!”

沈姨娘心中一惊,咬牙道:“府上除了那边的,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子!你,你一点也没看清么?”

甄敏摇摇头,喘息道:“就算看清了,那又如何?娘,我好怕,你不知道,二哥,不,甄克善,那个混蛋他表面上是在救我,可是他按着我的头喝了好多水,他,他在我耳畔说,说他在为甄钰报仇,他说以后我再敢动甄钰一下,他,他就加倍对我,呜呜,娘,娘,我好怕!娘!娘,那天明明就是意外,明明是甄钰那贱人不小心,不干我的事,娘!”

沈姨娘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生气,是愤怒。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甄夫人和甄克善这么蛮横霸道!

第64章 长公主府

沈姨娘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不是害怕,更多的是生气,是愤怒。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甄夫人和甄克善这么蛮横霸道!

沈姨娘一冲口差点就要说出冲动的话,想想终是忍住,咬着牙劝甄敏道:“敏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要叫她们知道厉害!敏儿,你听娘的话,暂且不要再跟那边起冲突,见了甄钰绕着道走,不必理会她,知道么?”

“难道我就任着她欺负吗!”甄敏忿忿哭着,只差没哭岔了气。今日受了甄克善教训,原本心中十分恐惧,但恐惧说了出来,剩下的便只有愤怒。

沈姨娘不说话,半响咬牙道:“用不了多久!敏儿,你听娘的话便是,用不了多久,我叫她母子再不能嚣张!”

甄敏将信将疑,仍是呜呜咽咽的抽泣着,沈姨娘好生安慰,直到甄敏哭累了又昏昏沉沉睡去,沈姨娘才轻叹一声,将甄敏轻轻放下,一个人又怔怔的发了一会呆,方回屋歇息。

第二天,仪宁长公主府上下了帖子,请甄夫人与甄府姑娘赴宴。甄倩、甄馨年纪还太小,自然不会带她二人去,偏偏甄敏又刚刚落水身体还没复原,也去不了,于是,只有甄钰随甄夫人一起去。

“倒是可惜了!若是三丫头没有落水,今日姐妹两个也好有个伴!”甄夫人向甄老爷笑叹道。

甄老爷点点头:“谁说不是!敏儿去不了也罢了,你也少操点心!”

“我还怕老爷说我偷懒呢!”甄夫人笑道。

“怎么会!”甄老爷也笑了。他心中一暖,望着甄夫人的目光越发柔和,作为家主,他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甄夫人大度,对儿女们一视同仁,便是对他最大的体谅和支持。

只有沈姨娘在一旁心里酸得要冒泡,她从来不担心甄敏随甄夫人出府会有危险,因为她相信甄夫人也担不起出事的责任!白白让女儿又错过一次结识皇亲国戚的机会,她实在是觉得很窝囊。

对于甄钰来说,心里喜忧参半。

一方面,她迫切的希望能够多多出府,了解外边的情况,寻找一切有可能与计秉毅碰面的机会。她还不敢十足十的确定计秉毅是否就是她前世的父亲,只有见了面,只有亲自试探过,她才能确认。那种紧张、迫切、期待而又隐隐有些害怕的心理没有人能够理解。另一方面,想起计夫人、计子茜,她心底又忍不住五味成杂,原因同样是因为计秉毅。

他的家庭有多幸福,她的心里便有多悲愤与不平。

次日用过早饭,甄夫人便带着甄钰,由王妈妈、锦心、桂圆陪同着往仪宁长公主府去。

这一回,甄夫人的穿着打扮比上次去清虚观要鲜艳亮丽了许多,怎么说也是才封了县君,如果不打扮得出挑喜气一点出门,那不知道的还当她故意跟皇帝作对呢!

枣红色的亮缎镶滚边褙子,上边恰到好处的用玄色丝线绣着手掌大小的一朵朵芙蓉花,花朵盛开饱满,层层花瓣边缘皆用闪金线勾勒,彰显着无尽富丽;下边系着暗米白色银纹葡萄绫纹缎裙,既大气又华贵。头上梳着油光水滑的弯月鬓,戴着缀着米珠流苏的玳瑁云纹挂珠钗、红宝石点翠嵌珠岁寒三友头花、耳上是翡翠滴珠耳环。

轻点朱唇,薄施脂粉,当她自妆台前盈盈转身时,众人俱是眼睛一亮,脸上都露出惊讶赞美的表情来,王妈妈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甄钰则是直接笑赞道:“娘这么一打扮可真漂亮!”

“姑娘这话说着了,夫人本来就是个美人!”王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眼睛里尽是欣慰。

“瞧你们俩!王妈妈,您一把年纪了,还跟着钰儿胡闹!”甄夫人垂眸瞧了瞧自身打扮,有些不好意思笑嗔道。

王妈妈和甄钰相视一笑,见甄夫人脸皮薄,便一笑住口不再多言。

甄钰则是一套藕荷色绣玉兰花褙子,柳黄百褶裙,高高梳起的双丫鬓上插戴着一对点翠红珊瑚猫蝶头花,右边还点缀着两朵铜钱大小的粉色宫绢花,唇若红菱,眼光滟滟,肤白体端,体骼蕴秀,甚是淡雅灵动。

母女二人马车驶进长公主府,在垂花门外停下,便有府上的女管家笑着迎上来,不一刻,盛装华服的仪宁长公主率着众人竟从里边笑着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便打趣着笑道:“西昌县主来了!可见本宫面子却是不小,西昌县主一请就到!”

“长公主说笑了,妾身可不敢当!”甄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携着甄钰上前向长公主行礼。

刚行下半礼去,长公主早笑着亲自扶住了她,笑着客气了两句,又问了甄钰两句。甄钰微笑着得体回答,甄夫人亦十分客气。长公主见了十分满意。

要知道甄夫人已经封了县主,且又刚刚获得了大夏朝女子从未得到过的殊荣——陪同皇上祭祀忠祠。甄夫人圣宠正盛,完全有骄傲高傲的资本,仪宁长公主虽然爵位比她高,但是爵位高并不表示实际的地位高,一切还得看皇帝的意思。甄夫人这般给仪宁长公主面子,长公主自是面上有光,焉能不满意?

于是随着长公主一道出来迎接的各位王妃、夫人们都笑着上前与甄夫人见礼,对甄钰也格外的友善夸奖,态度跟上次在清虚观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至少甄钰发现,没有一双眼睛敢肆无忌惮的在她们母子身上打量。

寒暄一番进了厅去重新落座,比之上次清虚观更为热闹,红围翠绕,群佩叮当,钗环夺目,空气里充满着各种脂粉香、花香,熏人欲醉。

众夫人们谈笑风生聊着天,无非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赏花养鱼、游玩宴会等各种话题,甄夫人对如今上京的流行不甚清楚,含笑着听的时候多,开口的时候少,众夫人愈发笑吟吟的主动为她介绍着,告诉她哪家的裁缝师傅手艺好、哪家的胭脂色泽最娇、哪家的马奶糕味道最正宗等等。

甄钰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一进长公主府,她的目光便情不自禁的在一群花团锦簇的夫人姑娘们中间搜寻计夫人和计子茜的身影,然后她失望了,计夫人还没到——甄钰相信不出意外她一定会来,因为计夫人名气如此之大,长公主不可能不请她。

果然,不多会便听得人报:忠勇侯府计夫人携计大姑娘到!

甄钰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突突的跳着。

什么都没知道的时候,她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已经知道了,她做不到毫无反应。

“今儿可是我来迟了!长公主莫怪!”眼前一亮,只见计夫人牵着计子茜款款而来,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她穿着水色软罗葡萄纹通袖褙子,水绿色百褶长裙,半弯鬓上淡淡点着几点嵌珠红蓝宝头花,装束简单而大方,透着温润平和。计子茜则是水红绫绣花褙子、粉红长裙,目若点漆,唇红齿白,顾盼之间俏丽无比。

“你倒是会掐着点来!我们才刚说着呢,若是再迟一点儿是要罚酒的,你瞧瞧,就差你一个了!”仪宁长公主笑道。

计夫人微微一怔,温文柔和的目光一扫,浅浅笑道:“果然是我迟了!该罚该罚!”说着上前向仪宁长公主行了礼,又携着计子茜微笑着上前向甄夫人走了两步,盈盈向甄夫人屈膝道:“贾氏见过西昌县主!”

计夫人的脸上温和的笑着,神情坦然自若,举止行动之间一派自然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局促或者不甘。众人见了不由心头暗暗佩服,要知道,上次在清虚观时,她的地位还是在甄夫人之上的,又与甄夫人最为亲密照顾,这才一个多月,再次见面两人的身份高下便倒转了过来,换成是谁,心底总有那么一丝丝的芥蒂尴尬吧?但是计夫人完全没有。

不等她行下礼去,甄夫人早已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计姐姐快别如此!这不是叫我心里过意不去嘛!”

“这是国礼,县主应该受的!”计夫人笑着,随即又道:“不过,行了礼之后,县主不计较,妾身可要托大唤一声甄妹妹了!”

“自然不计较!正该如上次一样才好!”甄夫人顿时心头一松笑着说道。

“你们俩啊,就这么投缘!有什么私房话等会席上说去吧,人都齐了,咱们且往园子里去吧!”仪宁长公主笑道。

众人笑着称是,甄夫人与计夫人相视一笑,于是一齐往后花园去。

甄钰悄悄抬眼瞟了瞟计夫人,但见她眉目如画,温婉如水,笑语嫣然,怎么看怎么端庄贤淑、怎么得体大方,她的心里更加五味成杂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她就本能的不太喜欢她,原来人的本能可以这样准!

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唯一一个留在上京的姐姐,姐弟二人素来关系极好,大驸马梁时延是皇帝的伴读,为皇帝出过不少心力劳力,封平国公。夫妻二人在皇帝面前都十分得宠,是很说得上话的人物,二人的府邸自然非旁人能比。府中建筑处处所见,无不气象巍峨,金碧辉煌,珠帘绣幕,桂栋玉栏,丫环仆役皆是举止得体,仪态大方,眉眼间无不透着一份自信自得,仿佛能在此间为奴亦是旁人祈求不来的福气似的。

府中后花园叫做金雀园,占地近千亩,其中亭台楼阁、奇花异卉更是数不胜数。园中有一不规则形状的湖,叫做金雀湖,占了整个园子面积的三分之一。有活水自园子西北角一路蜿蜒注入,湖中心有两小一大三座岛屿串联如珠,远远可见洁白的汉白玉石桥连接三岛,优美的弧形桥身如长虹卧波,倒影水面,上下相连,水色天光,相映成趣。岛上遍植垂柳夭桃,朱檐彩栋的楼阁半隐半露,意趣映然。偶尔可见洁白的仙鹤逍逍遥遥自湖畔飞向小岛或者从岛上飞向湖畔,清亮悠远的鹤鸣情不自禁吸引人的目光。

众人随着长公主一路迤逦进了园子,一步一景,一步一叹,触目所及,高低远近、层层叠叠无不透着独运之匠心,透着巧妙之布置,各处山石花木台阁禽鸟令人应接不暇。甄钰不禁暗叹:不到此处,不知人间富贵何为!

片刻长公主引着众人自一片玲珑假山中穿过,中间拐弯凹处腹中中空,是一片至少可容三四百人的大厅,光线从假山上各个角度巧妙的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点一点椭圆的光圈,十分可爱,洞中光线也因此而明亮了许多。甄钰抬头去看,却不可见半点蓝天白云外边的景致,也不知光线从哪里射进来的,心下暗暗称奇。洞中空间相对密闭,声音从四壁反射回环,使得各种声音皆带上了浓浓的回音,异样的清脆响亮,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夏日此中尤为凉爽,布置一番在此消暑,命歌女们在此细细演奏,倒是颇有意趣呢!”长公主向众人笑道。

众人都笑叹道:“除了长公主,谁想得到如此精巧的想头?况且旁人纵有这想头也没这份能耐布置得起!”

长公主大笑,随后道:“不值什么,到时必定下帖邀请众位前来一乐,若是一个不来本宫是不依的!”

众人都笑着称是,又说公主相邀求之不得,岂会不来!

一时说笑着穿越了假山石洞,眼前霍然一亮,三四米外是一带比人还要高一个头的花篱,上边爬满了丝萝、蔷薇、金银花、款冬、凌霄等各种攀爬藤本花草,厚厚实实如一道绿色的墙幕,上边各种粉红的、鹅黄的、橘红的、淡紫的、雪白的各种花卉或打着花苞或盛开或半开一片绚烂,如一条灿烂的织锦向两边蜿蜒而去消失在拐弯处。风吹过,花枝摇曳,馥郁的蔷薇花香窜入鼻端,熏人欲醉,隐隐还夹带着别的花香,料想是花篱那边的花木。

早有宫装俏婢款款上前,自花篱上某处轻轻一推,露出一个圆形的月洞门,原来那花篱上有一道隐形门,难得的是那门与花篱贴缝而成,乍一看竟瞧不出半点痕迹。

众人不由一阵惊讶赞叹,随着长公主一起越过那月洞门。

穿过月洞门,眼前霍然开朗,但见一片开阔的园子中满满栽植的尽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株挨着一株密密麻麻铺呈如毯,花朵硕大,枝枝怒放,挤挤挨挨,千层花瓣饱满红润,摇曳生姿,望去一片娇艳似火,如火如荼,一花统领的景致带给人的震撼与美丽远远超越群芳争艳。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阵阵的甜香味更带上了暖暖的气息,将众人包围,熏人欲醉。边缘处,是银灰圆润高耸的石柱成林包围着,像是为这火红的地毯围上了银灰的花边,两种色泽对接得干净利落,呈一种果断的美。花园正中央是一座高达两米多的汉白玉高台,高台半圆半方,台上建亭,圆顶方亭,所有的材质皆为汉白玉,远望去整个建筑上下浑然一体,洁白如玉,便是当中的桌椅榻几等家具都是汉白玉所制,走近去才可发现,所有家具上都铺呈着雪锦雪缎绣花的垫子。

“这园子如何?为了这满园玫瑰,本宫可没少费心思呢!”长公主一边笑问一边领着众人往那汉白玉高台款款行去。

台上侍婢及待命的歌姬们早已从台上下来,跪在阶下迎候公主。

“长公主真是别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计夫人由衷赞道。

“赏花还可以这么赏,这真正是头一回见识了!”安郡王王妃亦笑叹,目光流连处眼中微黯,她很清楚的记得,去年她还在这儿赏过菊花呢,那时除了十来种极其名贵的菊花还有金丝海棠、聚八仙、芙蓉、蜀葵、金盏等各种花卉及难得一见的许多嘉木,不想长公主竟毫不可惜一并铲除了,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色泽鲜艳、花朵硕大、花香馥郁的异种红玫瑰,还有这汉白玉台,望去洁白无瑕无一丝杂质,这手笔不可谓不大。同是皇室,这等恣意妄为的富贵却是安郡王府万万不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