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合体的中山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颀长、笔挺。长发束在脑后,只是额前落下几缕发丝,时而拂过他红如罂粟的唇。

后排,楚天谬一身白色改良长衫,长衫上如水墨般勾勒了山水意境,浓淡相宜。他宛如星空的眸凝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眼眸里平静无波,好似世间的繁华热闹都与他无关一般。

七八年的时间过去,岁月却没有在他绝世的容貌上留下痕迹,亦如他与叶雪飞初见的那般完美无瑕,无尘无垢。

就要见到心尖上的人儿,楚天谬完美的脸颊上,多出了一丝淡淡的笑痕。

想起出门前,去见爷爷,告诉他雪飞的事,爷爷震惊的样子,楚天谬就觉得心中好笑。难不成,老头子认为,他就找不到心上人吗?非得要靠那绑定的婚约,才能娶上媳妇。

不过——

在简单介绍了叶雪飞的情况后,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要和白家好好谈谈,再解除婚约。如果白家不同意,他也很难娶叶雪飞进门。

这件事,还是让他颇为头疼了一番。

想到这,楚天谬就轻蹙起了眉头。

白家,他明白爷爷的意思。无论什么原因,在自己被传为一个傻子的时候,白家没有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这份情楚家必须要还。所以,如果不是白家先开口,楚家是绝不能主动退婚的。

上次,和白家小公主的见面,让他知道了那个女子并不乐意这桩婚约。而他也提出了由她主动退婚,顾全她的颜面。

可是,这件事一拖便是好几年过去,到现在,楚家都没有收到白家退婚的消息。

难道——是中间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楚天谬承认,他从未把这桩婚约放在眼里,自从上次和白芷嫣谈话之后,他更是没把这桩婚约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白芷嫣和叶雪飞居然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而他和雪飞的关系也即将在亲朋面前明朗化,他就不得不把这件事赶紧处理了。

别人的想法,他可以不考虑,但是楚家老爷子…

楚天谬好看的唇,微微紧抿。

他化凡入世,投于楚家,就是因为当初与年轻时的楚家老爷子有过一次结缘。后来,楚家三孙出生因为先天不足,就要夭折。他在打坐的时候,无意中感受到楚老爷子的悲怆,再加上与叶雪飞万年之约将近,他权衡之后,才决定化凡投身于楚家,顶替了三孙的位子,从此,他就是楚家三少。

因为是匆忙化凡,剔除佛骨,这才落下了几年痴傻的后遗症。

楚家老爷子不愿伤了楚白两家的感情,是重情重义。所以,他也必须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顺利将这件事解决。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与雪飞见面,把这件事提前报备。

若是她从别处得到这个消息,恐怕后果——

楚天谬的思绪,在车子停在首都大学正门口时停止。

他的视线还未抬起看向那古香古色,却来历非凡的牌匾时,电话就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见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他紧抿的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接通了电话。“我刚到。”

“好,我等你。”

简单的两句,便挂了电话。

充当司机的焰,透过后视镜看向身后的主子,只见他星眸半眯,眼缝中透着细碎星光,还有捉摸不透的情绪,与以往的波澜不惊完全不同。

并没有让楚天谬等多久,叶雪飞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门外。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学校门口的人很少,叶雪飞的出现并未引起骚动,让她很顺利的就走到车边,主动的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刚一进入,她便落入一个茶香和竹香混杂一起的温暖怀抱之中。

叶雪飞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我身上脏。”昨天报到,今天她便去购置了家具和生活用品。没有继续使用法术的情况下,跑了一天的结果自然就是弄得一身灰。

本来想先洗个澡,才打电话问楚天谬到哪了。却不想,他居然已经到了,所以她才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赶紧过来了。

并不是心疼楚天谬多等一会,而是不希望他在学校门口招蜂引蝶。

“我不嫌弃。”楚天谬长臂没有松开,依旧搂着她道。

叶雪飞嘴角一抽,也懒得理他,只是道:“我饿了。”

楚天谬抬眸,看向开车的焰后脑勺,吩咐:“焰,开车。”

焰点了点头,又抓住机会对叶雪飞喊了一声:“主人。”

叶雪飞勾唇一笑,调侃的道:“焰,放风的感觉如何?”自从一年前,金戈恢复过来,便决定与焰轮值看守墟殿,轮换期是一年半,所以这段时间,焰都一直陪在楚天谬身边。

焰妖俊的脸抽了抽,却认真的回答:“还不错。”

叶雪飞咧了咧嘴角,不再继续捉弄他。

当然,不是她善心大发,而是某男捏了捏她的手指,制止了她的行为。

车子,没有惊动任何人的离开了首都大学的门口,朝吃饭的地方驶去。

楚天谬选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

其实,说是私房菜,还不如说是宫廷菜。因为这间菜馆的主人,世代都是御厨,就是建国后,他也是在为国家服务,给那些领导人,外宾做饭菜。沉积百年,这才研究出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家的私房菜。

退休之后,手里闲不住,这才在兴趣之下,用自家的四合院,留了一个小套院,重新装潢一番,弄了一个私房菜馆。

这个私房菜馆,首都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因为,它的客人,都是首都的权贵,而且还是顶级权贵那种。

不是自持身份,而是因为,这里每天只开两桌,而且都是晚上。很多时候,老爷子没了兴致,说不营业就不营业,让原本的待客量变得更少。这有限的名额,连招呼特权阶级都不够,哪里还能招待百姓?

当然,以楚家的身份,楚天谬要订上一桌并不难。

焰对首都的路已经很熟悉了,避开那些拥堵的路段,很快就把车开进了一个四合院内。

楚天谬领着叶雪飞下车,熟练的带着她进了一个厢房。

厢房里,古香古色,布置得很雅致,不见一丝庸俗和奢华。

一张八仙桌上,放了几盘宫廷点心,还有用景德镇官窑的茶壶沏上一壶新茶,淡淡茶香,弥漫了整间厢房。

“还有一会,就上菜。饿了,就先吃点这些点心,都是新鲜的,味道还不错。”楚天谬对叶雪飞道。

叶雪飞点头,毫不客气的用指尖捻起一个如花朵般晶莹的点心,就塞进嘴里,还满足的点了点头。

“御厨就是御厨。”咽下口中食物,齿间还残留香味。叶雪飞由衷的夸赞。

来的路上,楚天谬已经把这家私房菜馆的来历告诉了她,这也让她对今晚的晚餐多了几分期待。

“雪飞,有件事…”楚天谬张了张嘴,看着吃着点心津津有味的叶雪飞,最终还是在她等待的眼神中道:“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叶雪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追问,只是垂下了眼眸,继续与盘中的点心战斗。

她是真的很饿了。

虽然,她即便不吃,也不会饿死。但是,她一直谨记,这一世她是人,需要吃五谷杂粮,过一个人类该有的生活。

所以,在经历了一天没有吃一顿饭的情况下,她的确感到饥肠辘辘了。

“阮少,这边请。”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邀请,让叶雪飞吃食的动作停下,与楚天谬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非常人,不必刻意靠近,只是用神识一探,便穿出了墙壁,看到了院中来了几个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住中间一个体型消瘦,即便看不清长相都给人一种阴冷感觉的人,进入了对面的厢房。

他们,应该就是今晚另一桌的客人。

而从刚才的称呼中,叶雪飞和楚天谬心中都同样浮现出一个人。

阮少,阮籍。阮家的少主。

这些年,楚天谬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阮籍的情况,越是调查下去,越是觉得此人诡异得很。他名声在外,却居然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很多行事,更是全凭心情为之,根本不在乎他的决定对家族带来的影响。

最奇怪的是,他最近一年多来,似乎对一些古遗迹的发现很感兴趣,仿佛在找些什么东西。

而对他的行踪有好奇心的人,都统统离奇死亡。除了楚天谬这个特别的存在。

在追踪中,楚天谬发现,他的目标就是九玄龙凰铠,而且他对此的了解程度,就好似万年前他亲眼所见九玄龙凰铠的散落一般。

叶雪飞这个本尊都做不到的事,他却清楚的掌握了。

甚至,楚天谬断定,他手中一定有着铠甲的一些残片。

叶雪飞眼神问过去:要不要窃听一下?

楚天谬垂下眼眸,头几不可查的点了点。

顿时,两人立即做起听墙角的事,可是结果却让两人失望。那边厢房聊来聊去,都是对阮籍的恭维。

而阮籍本人呢?却好像一尊魔像,戴着一个漆黑的面具,阻止了任何窥探,黑色的外衣,也让他整个人好似被神秘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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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

第五章 楚三少坦白

一连‘偷窥’了二十几分钟,自个的菜都上齐了,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终,两人决定放弃。

因为,他们发现,陪阮籍吃饭的人,不过都是些阮家外围的小脚色,根本不会让阮籍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实际上,这二十几分钟,阮籍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好像,这群人,不配让他开口一般。

放弃监视阮籍,叶雪飞把精力放在眼前的菜肴中。

简单的四菜一汤,却带给人全新的享受。色香味中,光是‘色’这一块,就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等到真正吃进了嘴里,叶雪飞才彻底明白御厨,而且还是世代御厨代表了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

吃过了这里的饭菜,感觉自己以前吃的都是猪糠!

菜过半巡,叶雪飞已经感到有些饱意之后,才对楚天谬道:“所罗门宝藏的事,怎么样了?”

在Y国的时候,楚天谬第一次去见叶雪飞,就是因为阮籍对一张不知真假的所罗门宝藏地图很感兴趣,甚至亲自参加的拍卖会。

最终,以别人认为脑残的高价,将地图收入囊中,之后,又沉寂下去。

今天居然在吃饭的时候,偶遇阮籍,才让叶雪飞关注这个事。

“据说,那张图是真的。”楚天谬放下筷子,淡淡的道。举止优雅得好似皇室中的皇子。

真的!

叶雪飞眸中一亮,眼里好像冒着金光闪闪。

“小财迷。”楚天谬无奈的摇头,笑容中却充满了宠溺。

“阮籍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却都了无音讯,一个都没回来。因为他动用了家族的资源,又损兵折将,已经让阮家的长老们有很大的意见,让他暂时停止了这件事。”楚天谬对叶雪飞仔细解释道。

叶雪飞轻嗤一声:“他可不想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楚天谬唇角微勾:“不错。虽然他在家族的压力下,表面上停止了这个行动。但是却在暗中寻找有能力的人继续。只不过,现在还未找齐人马罢了。”

“他就那么想要得到所罗门宝藏?”叶雪飞嘴里呢喃着。

“我想他是想要其中的某件东西。”楚天谬提醒。

这句话,让叶雪飞脸色微沉,眉头也轻轻蹙起。

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着,这种感觉十分不爽。何况,她叶雪飞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九玄龙凰铠,大部分已经在我手中…”叶雪飞沉吟了一下道:“即便他手中有一部分,那也是极少的残片,他如此紧张所罗门宝藏,我实在想不出铠甲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心。”

的确,几次偶然和奇遇,让叶雪飞这原主人的光环大开,得到了九玄龙凰铠的大部分。剩下那些残片,都是可有可无的,如果有材料,她甚至可以重新炼制。为什么,为什么阮籍还是如此在意?

楚天谬想了想,星眸眯了起来:“或许,是什么与九玄龙凰铠有关之物?”

想不通,想不透。

阮籍为什么会知道九玄龙凰铠的存在,为什么好似亲眼目睹它散落轨迹一般,清楚的知道它的位置?

又为什么要得到它?

这一切,都想一个谜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这些年,楚天谬甚至重新回想了一遍万年前的事,也没有找到线索,只能将视线注意在阮籍身上。

“猜不到就算了,反正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叶雪飞抿了抿唇,决定暂时放弃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阮籍的事,虽然困扰着她。

但是,她回国读书的最重要原因,却是带领蜕变后的九天盟,登上巅峰,脱离四大家族的掌控。

她要实现曾经对兄弟们的诺言,完成自己的许诺。

“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叶雪飞暂时放下阮籍的事,注意力立即回到了刚才楚天谬的欲言又止上。

终于,还是来了!

楚天谬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好似要奔赴刑场一样,心情无比沉重。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当着叶雪飞的面,向她坦白,总是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厢房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叶雪飞突然感到,楚天谬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并不普通。

清冽无波的眸子,注视着他,让楚天谬第一次感到不自在起来。

好在,多年的修为不是一无是处的。

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将自己与白家的婚姻说了出来:“雪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并非是想要隐瞒。只是,我以为这件事,我能很好的解决。但现在,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在我这个世俗身份上,有着一桩还未解除的婚约。”

将关键词说出,楚天谬紧抿着唇,看着叶雪飞,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婚约!

这个词汇太震撼了!

叶雪飞心口好似被重锤砸了一下,表情上出现了一秒钟的呆滞。

她想过自己与楚天谬的结合也许会有些不顺畅,却从未想过他居然有着婚约,那就是说他有着未婚妻咯?

等等,她似乎好像很久以前,是听到过这样的传闻?

叶雪飞的记忆一下变得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是楚天谬的什么人,好像听到过有关于他婚约的传闻…又好像没有听到过,一切只不过是她的臆想。

但,这都不重要了。

叶雪飞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从震惊中拉回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楚天谬说出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乱,虽然她很相信楚天谬,却在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雪飞,你要相信我。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叶雪飞有些发凉的手背上,耳边,传来了男人郑重的承诺。

抬起眸,叶雪飞对上楚天谬毫无闪躲的视线,心中突然安宁了下来。

是啊!我应该相信他的。

万年的等待,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一切吗?

抚平了慌乱的心,叶雪飞沉住气问:“是怎么回事?”

听到叶雪飞清冷,却平静的声音,楚天谬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稳定。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当年,四大家族中发生了一次很大的动荡。白家的老家主为了保住白家,便与我爷爷进行了联姻。选择身在世俗的楚家,不仅是因为楚家的地位更有利,也是因为两个老人的私交最好。白家的老爷子认为,即将出生的孙女将来嫁入楚家是一个最好的归属,也是依靠。而我家老爷子则认为,家中三个孩子,老大要扛起家族的大旗,老二要服役军中,剩下的老三,若是有白家的姻亲关系,也能平安康乐一世。所以,这桩婚约,在两个当事人都还未出生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原因给定下了。”

楚天谬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个故事一般,好似当事人并不是自己。

“可是,随着孩子的出生,两个家族却是不同的场景。白家,是鹊上枝头。而楚家,却是阴云密布。因为,原本的楚家三少,出生先天不足,危在旦夕。而我,因为曾与楚家老爷子结下一段因果,为了了却因果,也为了制造与你相识的身份,我便化凡进入楚家,代替了三少的身份,而后遗症,便是魂体相溶的那几年,现于人前的模样总是痴痴呆呆,这傻子的名头,也由此而来。”楚天谬这一次,算是正面回答了叶雪飞多次问过的问题。

他,到底是不是傻子。

原来如此。

听到这,叶雪飞心中一件有些明白了。

“楚家出了一个痴傻儿,而且还是与白家新一代天才联姻的那位。这桩婚约,成为了无数人眼中的笑话,甚至有不少人开盘下注,赌已经度过难关的白家会借此解除婚约。可是,令人意外的是,白家不仅没有解除婚约,反而在外处处维护楚家的名声,这也让楚家欠下了白家一个大人情。而这桩婚约,便一直保存了下来。”楚天谬继续道。

叶雪飞心中哑然。

这份人情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