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人见状随着跪了下来,道:“贞婕妤只是一片纯孝之心,陛下也要多加体谅啊。”

皇帝沉默片刻,将目光转向顾云羡。见她低着头,哀不自胜的模样,轻声问道:“你怎么说?”

顾云羡眼中泪光隐隐,“臣妾本不欲置喙此事。只是…臣妾觉得,这是我们最后能为太后做的事情,她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皇帝默然,看向贞婕妤,“阿姝,你身子素来不好,便回成安殿歇着吧,也省了这一番劳累。”

贞婕妤神色悲戚,盈盈一福,“臣妾遵命。”

皇帝转身离开,顾云羡紧随其后。待二人都离开之后,有宫嫔低声道:“陛下竟拿守灵人选这样的事来询问顾氏,这…竟是还拿她当太后的正经儿媳?”

姜充仪似笑非笑地瞅一眼贞婕妤,“可不是嘛。看来有人暗中的功夫不到家,白费心机了。”

贞婕妤淡淡道:“太后梓宫①就安置在二十丈之外,姜姐姐在这儿说什么心机不心机的,有辱清听。”

“噢?”姜充仪一笑,“既然贞妹妹对太后这般纯孝,处处都为她老人家考虑,一会儿本宫自会替你请功。希望她老人家魂魄有知,能对你稍稍释怀。”

说完,她讥讽地一笑,转头朝沈淑仪道:“沈姐姐,我们也该过去了。”

沈淑仪微一颔首,顾盼生姿的凤目滑过贞婕妤身上,里面的怜悯同情却让众人都看了个明白。

贞婕妤立在原地,默默地由着沈淑仪、姜充仪和朱贵姬三人离开。剩下的宫嫔以她身份最尊,此刻凑在一起,偷偷打量着她,不时指指点点。

也是,她打从进宫便是盛宠,这般被陛下隔绝在外,还是头一遭。

“娘娘。”叶美人低声道,“臣妾陪您回成安殿吧。”

她微笑着点头,“也好。”

神情自若,右手却不自觉紧紧攥住。再瞥一眼不远处的甘露殿正殿,她在心中默念道:顾云羡,这一回,我记住了。

夜里的甘露殿很冷。

顾云羡一身缟素,跪在蒲团上,看着前方的袅袅轻烟,默默无语。

柳色听从她的吩咐,去仔细查了太后生前服用的药材和食物,却没有发现一点端倪。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本没指望能这么快找出真相。

没有证据,她便只有忍耐。景馥姝凭借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想要斗垮她,就必须夺走她这最大的凭依。

她会努力,赢得皇帝全部的宠爱和信任,坐回曾经的位置。

想到下午景馥姝的神情,她心中一阵痛快。这样才对,你做下了那样的事情,还要到太后的灵前惺惺作态么?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姑母,您在天上也要保佑阿云。保佑阿云除掉仇人,替您和自己,报仇雪恨。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耳边是不绝的诵经声。

“你在想什么?”

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睁眼,“想从前和姑母的事情。”想了想,又道,“陛下您呢?”

皇帝看向梓宫的眼神十分柔和,甚至带了一些笑意,“和你一样。方才朕跪在那里,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小时候母后亲手做的芙蓉糕。”

“姑母嘴上虽然不说,但她心中很是在意陛下。”

皇帝微微一笑,“我知道。”

她觉得,这些天的皇帝与平常不太一样。许是遭遇丧母之痛,他不再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惫懒模样,神情郑重,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这她并不奇怪,她只是好奇,明明朝堂上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他却为何对她更加温柔体贴。此刻看到他的眼神,却忽然明白过来:在他心中,只有她是与他一样,正遭受着亲人离世的悲痛。只有她能明白他。

她垂眸,“姑母不在了,以后我们就只有自己了。我们都要好好的,不然,就太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皇帝明显神情一震。她看到他眼神倏地发红,里面有无法隐藏的悲伤。

他握住她的手,“你说得对。我们都要好好的。”

她低头,心中明白,共同经历过这一回的事情,他们的感情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即使以后皇帝再恼她,也会记得在他最悲伤的时候,有她陪着他一起。

他们是亲人。

永诀

连着跪了几个晚上,饶是皇帝这样的盛年男子也有些体力不支,更不要说诸位体质纤弱的宫嫔。是以七日大殓之后,皇帝便放她们回各自的寝宫歇息,免得累出个好歹。按他的意思,是打算继续留在甘露殿的,然而耐不住顾云羡反复劝说,还是跟她一起去了长安殿。

采葭早得了吩咐,命厨下准备了许多膳食,摆满了大半张食案。碧湖醋芹、绿波蟾儿、牡丹燕菜、雪夜桃花还有以老山参熬煮的汤等等,装在白底蓝釉的碗盘中,颜色搭配得十分可爱。

顾云羡亲手盛了半碗参汤,递了过去,“陛下这些日子劳累了,也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皇帝淡淡应了一声,接过瓷碗。

顾云羡见他只沉默喝汤,轻声道:“有件事臣妾想跟陛下讨个恩典。”

“你说。”

“此事,是关于柳尚宫的。”

果然,这三个字一出来,皇帝喝汤的动作一顿,想了想方道:“是朕疏忽了,最近都不曾想起她。母后大去,柳尚宫心中应十分不好过。”

顾云羡神情伤感,“她们主仆二人相伴了一生,如今姑母先去了,柳尚宫只觉生无可恋。”

皇帝面上没什么表情,“你是想让朕允柳尚宫殉葬?”

按宫规,宫人自裁是大罪。柳尚宫兴许是担心,她殉主而去,会累及她年迈的父母。

可是她真的多虑了,他怎么会因为这件事降罪于她?

他想起年幼时,母后忙于六宫琐事,无暇照顾他。总是这位柳尚宫陪他说话,还带他去摘熟透了的李子,红艳艳的一大把,盛在雪白的盘子里,让他看着喜欢。

他觉得不舍。可他知道她的脾气,母后不在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他不想勉强她。

死生皆是大事,若本人自己都觉得死了比活着更好,他也没有理由阻止。

“不是,臣妾想请陛下准允,让柳尚宫以后跟着臣妾。”

皇帝猛地抬眼,几分诧异地看向她。

“让柳尚宫跟着你?”他奇道,“她也愿意?”

顾云羡垂下眼眸,几分苦涩,“按她的意思,自然是要随姑母而去的。只是,姑母不放心阿云,临去前吩咐她以后陪在我身边,不许殉葬…”

皇帝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轻叹口气,“这样也好。”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母后对你,当真是疼惜得紧。”

顾云羡低着头,许久才哽咽道:“我知道。”

皇帝的手指抚上她的发髻,如同在抚摸小女儿一般,怜爱而疼宠。

顾云羡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脸颊靠上他的肩膀。

皇帝只觉得怀中这个身体是那么的瘦,让他的心一阵阵发紧。他搂着她,像是抱着一束箭荷,洁白干净,清韵动人。她的胸口贴着他的,微微的暖,让他在一瞬间觉得,这朵花是从他心上长出来的,一路蜿蜒,将他紧紧缠绕住。

室内熏香袅袅,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悲伤。

“太医署的诸位太医,陛下打算怎么办?”顾云羡轻声道。

太后病重的时候,皇帝曾下令,若有闪失,要让太医署集体殉葬。这虽是暴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当不得真,然而所谓君无戏言,太医署众人在太后驾崩之后,没一个敢离开,全都主动地自我□,等候皇帝的处置。

“他们办事不力,通通都有渎职之嫌,决不能轻饶。”

顾云羡抿唇,“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情。只是,太医署众人已尽了医家的本分,救不回姑母他们固然有罪,却罪不至死。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见皇帝不语,她又道:“姑母是礼佛之人,最是心慈,倘若她知道因自己而害了数十条人命,恐怕会魂魄不安啊!”

皇帝低头,却见她微抬起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里面隐有央求之色。

他沉默片刻,慢慢道:“既然云娘你开口了,朕便赦了他们的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杖责的、该罚俸的,一个都跑不了。”

顾云羡面露喜色,“臣妾谢陛下宽宏,太医署上下定会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

“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才是。”他捏捏她的下巴,有点无奈。

她微微一笑,低下了头。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为太医署求情的事情就会传出去。

其实以皇帝的脾性,那天的话只是气头上说说而已,不会当真让太医署殉葬。但如今她卖了太医院一个这么大的人情,以后有什么要求,他们就不得不尽心尽力了。

太后在五月二十五当天下葬,出殡当天,整个煜都一片缟素,淅淅沥沥的雨从早上就开始落,仿佛老天也明白亲人们的哀思一般。

皇帝带着宗亲群臣一并扶灵出城,将太后的灵柩送去昭陵,与先帝合葬。顾云羡素衣秃髻,随在宫嫔一列,由沈淑仪带领着,朝地宫的方向磕头跪拜,看着巨大的石门重重落下。

她在心里默默道:从今以后,再也没人能庇护你了,一切都只有靠你自己。

姑母,你好好地看着阿云。阿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太后下葬十天后,朝堂波澜再起。

之前碍于时机,群臣勉强给了陛下一个面子,没在他刚死了母后的时候抨击他的废后。如今终于熬过去了,大家重振旗鼓,再战江湖。

大概是由于情绪积累得太久,导致这一回实在是来势汹汹。顾云羡待在长安殿都听说了朝堂上的奏疏漫天,尹令仪也特意来她这里打听情况。

“外面闹得实在不像话,姐姐何不想想办法?”

顾云羡神情平静:“我能有什么办法?”打从温氏之后,国朝便十分警惕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太后当了这么多年后宫之主,才勉强在朝中有一些拥趸,如同她不在了,她这个废后当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姐姐没有办法?”尹令仪面露讶色,“可姐姐您…”

看她之前淡定从容的态度,她还当她藏有后手,可,竟是没有?

“看他们的架势,别说复立了,竟是连条活路也不肯给我。”顾云羡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尹令仪浑身一寒。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她何尝看不出?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这么担心。

“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顾云羡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死不了。”声音里带上三分悠然,“既然我阻止不了那些人继续弹劾,那就索性让他们继续闹吧。”

长乐宫没了女主人,安静得如同个巨大的坟茔。一草一木都还是旧时模样,却仿佛失了光彩,带着无边的落寞和凄凉。顾云羡仍旧住在长安殿中,却闭门不出,如同回到了闺中待嫁的时光一般。

皇帝连着忙了小半个月,终于拨冗去了长安殿。进门的时候顾云羡正在为一张瑶琴换弦,专注的侧脸美得如同落日下的玉兰花。

“陛下。”她发现了他,起身行礼。

“你在做什么?”他示意她起来,视线落在瑶琴之上。

“这是姑母从前用惯的七弦琴。臣妾昨日检查长信殿的遗物时,发现它断了一根弦,所以正在替换。”

他颔首,又看向一侧,那里摆放着大量的书籍、裳服和乐器,瞧着竟大多都十分眼熟。

“你这是,在整理母后的遗物?”

“是。那些书籍臣妾重新归类了,裳服中有破损的也正准备送去尚服局缝补。还有乐器,坏了的、受潮了的,都挑了出来,想办法补救。”她道,“这些都是姑母留下的东西,得好好保存才是。”

“纵然如此,你何必急于一时?”皇帝道,“朕原打算忙过这一阵亲自来弄这些东西,你却抢了个先。”

顾云羡闻言笑了笑,然而那笑容却有几分勉强,似乎下面藏着无限心事。

他似有所悟,“你是担心,拖久了就没机会了?”

顾云羡伸手为他斟茶,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你听说了朝堂上的事,觉得朕不能保住你,所以认为自己时日无多,想快些了却心愿。”

说的是疑问句,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他凑近她,面无表情,“母后才走了不久,你就做出一副要随她而去的架势。信不信朕收拾你?”

“陛下误会了,臣妾并没有质疑陛下的能力。”她语气生硬,“陛下自然能保住臣妾,只是,臣妾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么重要,值得陛下为我与群臣对抗。”

他盯着她颇有几分幽怨的神情,莫名地觉得愉悦,“你重不重要,试试不就知道了?”

见她还是闷闷的不说话,他微笑道:“那夜在母后灵前,你怎么跟朕说的,你忘记了?”

“没…”

“你说为了母后,我们都要好好的,原来竟是说着玩玩?”

“自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他干脆利落地下总结陈词,“朕说过的话,大抵还是作数的。至于与群臣对抗,朕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身份

“那不就结了。”他干脆利落地下总结陈词,“朕说过的话,大抵还是作数的。至于与群臣对抗,朕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她一时无语。

他半卧在雪白的芙蓉簟上,仿佛一只慵懒的狮子,一只手撑着玉枕,是个十分舒服的姿势。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她慢慢挪到他身边,被他用力一拽,揽入怀中。

“跟你打个商量。”他道,“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复立你为后是不行了。不过你依然可以留在朕身边。”

她的心猛地下沉。

留在他身边,以什么身份呢?

在这之前她便已经想清楚,太后不在了,她处境堪忧,要想重登后位是没可能了。所以她今日这番行为,不过是希望先得一个妃妾的身份,再做筹谋。

可听他此刻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给她多好的位分。若只是个才人或者美人,她后面的路就真的漫长了。

“朕封你做婕妤,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清风拂面,“这位分虽不比你从前,但好歹是一宫主位,阖宫也无人敢轻视你。”

她坐直了身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竟真的在考虑。他默默地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有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好啊。”她抬起头,微微一笑,“以后我就当你的婕妤。”

这话失了尊卑礼数,她的口气也太随便,仿佛答应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她微笑的脸,却忽然心中一痛。右手抚上她的脸颊,他轻声道:“别这么笑。”让他看了难过。

“陛下以为臣妾觉得委屈?”她道,“不,臣妾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臣妾没有委屈。相反的,看到陛下这般为臣妾打算,臣妾很高兴。”

他闻言眸色微动,“既然高兴,怎么又哭了?”

她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喜极而泣,陛下没听过吗?”泪水流个不住,她索性抱住他的肩膀,将脸埋到他怀中,“这样就很好了。真的。我一点都不难过。虽然不再是表哥你的妻子,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他低头看向伏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感觉到胸口处一阵濡湿,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立她为婕妤,已是他如今能给她的最好的位分,所以他原本并不觉得亏欠了她。可此刻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竟没来由地觉得愧疚。贬妻为妾,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虽然她有今日,归根结底是她之前犯了错,可…

他的手抚上她的长发,轻嗅着她身上那股幽香,心中默默道:明明是你犯了错,可我竟会这般心疼你。

六月初十,颐湘殿才人邢氏妊娠期满,在戌时三刻开始阵痛。宫人前去大正宫请陛下,却被告知当天齐王入宫,陛下同其大醉一场之后,带着一众妃嫔去了太液池泛舟游玩。宫人扑了个空,再去毓秀殿、咸池殿、粹玉殿以及成安殿打听,竟都是人去楼空。

陛下游一趟湖,竟把宫中仅有的几个一宫主位都带上了!

尹令仪与与邢才人同住吹宁宫,从她开始阵痛便来了颐湘殿,张罗一切。听了宫人的回禀,她焦急道:“陛下和诸位娘娘都不在,无人主事,这可如何是好!”

有宫娥想了想,犹豫道:“不然,请长安殿的顾娘子来看顾着?”

尹令仪一愣,想了片刻,毅然道:“只好如此了。你们,去请顾娘子过来;你们,继续去太液池上寻陛下,务必要将他请过来!”

宫人领了命令,各自去了。不过两盏茶的时辰,顾云羡便带着宫人匆匆而来,甫一见面便道:“邢才人可好?”

“尚好。”尹令仪道,“只是寻不到陛下,臣妾心中忧虑。”

顾云羡略一思忖,“陛下兴许已上了蓬莱山了,你派人上山去看看,别一味在太液池上寻。”

蓬莱山是位于太液池中的岛屿,面积宽广,上面修筑着十来座连绵的宫殿,风景秀丽、气候凉爽,是宫人们夏日最爱的消暑圣地。

尹令仪得了吩咐,立刻又遣了十来人去蓬莱山上寻。等她这边安排完,顾云羡已经入了产房,握住邢才人的手,镇定冷静地跟她叮嘱一会儿生产时的诸种事宜。

正如顾云羡所料,皇帝当夜游湖,兴致高涨,索性命人将画舫划到了蓬莱山,带着一帮人上了仙岛,在月色下吟诗作乐。

等他们终于将陛下和诸位娘娘请到颐湘殿,邢才人已经顺利产下一个男孩。顾云羡抱着襁褓中的小孩子,笑着凑到皇帝身边,笑道:“陛下您看,小皇子在笑呢!”

确实是在笑。红彤彤、皱巴巴的一个小婴儿,笑起来竟十分可爱,露出没长牙的小嘴,让他看了忍不住微笑。

“臣妾看小皇子跟陛下长得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姜充仪笑道。

“像么?”皇帝挑眉。

顾云羡笑意吟吟,“姜充仪在说笑呢。才生下来的小孩子,哪里看得出来长相?跟只小猴子一样。”

皇帝听到她的比喻,忍俊不禁。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这才发觉汗水竟将她的发丝都打湿了。他怜惜道:“今夜辛苦你了。”

顾云羡抱着孩子,微微低头,“这是臣妾的本分,不敢谈辛苦。”

适才被她不露痕迹堵了一通的姜充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不屑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