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当心!”

“小心!”

何进感受到右臂传来的巨大压力,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规矩了,一把抓住顾云羡的手臂往怀里一拉,以自己为肉垫,生生地接住了她!

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顾云羡倒在何进身上,眉头紧蹙。旁边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阿瓷采葭见状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跑到顾云羡身旁,将她扶起来。

“娘娘,您没事吧?”采葭急切道,“摔到哪里没有?”

顾云羡摇摇头,顺着她的力量站起来,“我没事。”

何进接得及时,她确实没什么事。

她抬眼,原本在她十几步之外的崔朔此刻已经策马到了一旁,正担忧地看着她。

如果她没听错,方才那第二声“小心”,是出自他的口。

她朝他微一颔首,表示谢过他的关心。却见他看到自己的动作后,突然惊醒一般,有点慌乱地别开了目光。

顾云羡站好之后,何进便动作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告罪:“臣该死!臣没有看好娘娘脚下,害得娘娘跌倒!臣罪该万死!”

顾云羡道:“中贵人无须自责,本宫没事。适才是本宫自己脚滑,还要多亏你接住了我,不然…”

何进吓得不断摇头,“娘娘快别这么说了!”

顾云羡看他一脸惶恐,知道过一会儿他多半就会去吕川那里受训。这宫里就是这样,明明是她们这些贵人不当心,但受罚的永远是下面伺候的宫人。

不过以吕川的为人,何进又是他徒弟,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顾云羡回头,才发现皇帝居然已经从马车里下来了。

身边的人忙不迭下跪,骑在马上的官员们也纷纷翻身下马,跪地行礼,口道圣安。

皇帝没理会他们,只是走到顾云羡面前,将她扶起来,“朕在里面听到外头好大的动静,云娘你怎么了?”

顾云羡有些窘,不知该怎么解释。

自己一时走神,下马车不看路,于是摔倒了?

一定会被他嘲笑!

“回陛下,是臣…臣没有扶好,才害得娘娘…”何进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解释。

他没说完,皇帝已经反应过来,眉头微蹙,“你摔倒了?摔到哪里了?脚扭到没有?”

“没、没有。”顾云羡忙道,“臣妾没事。是臣妾自己不当心,才会跌倒的。还多亏了何进接了我一把,不然就真的惨了。”

皇帝依旧蹙着眉,也不知听没听到她最后为何进辩解的那句话。

她正想着,忽然间天旋地转,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他拦腰抱起!

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先回车上去。”他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此刻的动作没有任何不妥,“吕川,去传御医过来。”

崔朔跪在地上,看着她被皇帝抱在怀中,一步一步走向前方那乘明黄龙纹的御辇。因为视线低垂,他只能看到她垂下来的裙裾,靛蓝色的锦缎,极美的颜色,如同六月的湖面

顾云羡本就没事,御医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照例开了一帖安神压惊的药就退下了。

顾云羡缩在软榻上,还有些没好气。

皇帝笑道:“怎么了?朕又哪里惹到你了?”

顾云羡道:“陛下你自己不知道?”

“朕确实不知道。”皇帝一脸无辜。

“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顾云羡气恼,“你知道不到我有多…”

“有多什么?害羞?”他笑意吟吟。

见她神情一变,眼看就要翻脸,他立刻识趣地见好就收,“好了好了,不过是抱一下而已,也没什么!此番随扈的臣子不多,那些爱唠叨的老顽固朕一个都没带,你不用那么在意。”

话虽如此,但她一想到当时有那么多人,还是忍不住羞窘。

恨恨地别过头,她懒得再看他。

他却不依不饶地坐到她旁边,从身后拥住她。他的手大而有力,揽着她的腰肢时却有一股温柔。

“我说,你也别整天都悬着一颗心,怪累的。”他的下巴搁在她肩膀,“此番出行,我是专程带你出来玩玩,放松一下。你若还同在宫里一样,便没趣了。”

“专程带我出来?”她回头,神情困惑。

此前他跟自己提起去行宫小住时,只是说在宫里待久了闷得慌,根本没说过什么专程带她出来。

“朕没说过么?”他似乎也有些惊讶,一瞬后反应过来,“哦,我忘了说了。”

她无语。

“不过,”他凑近一点,与她额头相触,唇边笑意温柔,“朕没说,你就看不出来吗?”

“臣妾怎么会看得出来?”

“你看,但凡你不喜欢的人,朕一个都没带。名单都是你说了算。”他喃喃道,“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

她完全怔在了那里。

此番挑选随扈宫嫔能那么顺利,她本以为全靠自己筹划得当。但过程中却也想过,是不是顺利得太过分了?如今看来,原来之所以这般顺利,还有一部分原因竟然是他在默默顺着自己的意思?

“朕带你出来玩,是希望你能够快活。”他轻声道,“你不想看到的人,自然不用出现在你面前。”

她默然,片刻后靠在他怀中。

他察觉到她的温顺,微微一笑,“所以,你高兴一点。别老想着规矩啊、礼节什么的。出了那座皇宫,我们都可以活得自在一些。”

“恩。”她轻轻道,“阿云明白。”

茂山温泉宫原是前朝行宫,后毁于战火。大晋建国之后,太祖在前朝旧址上以三倍的规模重建温泉宫,后又经历代帝王不断扩建,端的是金玉为堂、高楼连苑,华美不可方物。

整个温泉宫分为三十六主殿、七十二偏殿,帝后的居处分别是仪元殿和柔仪殿,制式最为恢弘大气。

顾云羡此番居住的却不是柔仪殿,而是温泉宫的第三大殿,留瑜殿。制式不如柔仪殿,细微之处却比其精致得多,光正殿就放了十二颗夜明珠作夜间照明之用。

一切安置好之后,暮色已经降临。顾云羡坐在殿中拨弄绿猗,皇帝在旁边静静看着。

她弹琴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像是在对待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

偶尔她也会那么看他,而每到这时,他心里就会很高兴。

他喜欢她那样的神情。

“陛下?”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顾云羡已经弹完了一首曲子,正挑眉看着他。

“陛下走神了。可是臣妾弹得不好?”她嗔道。

他笑起来,“怎会?是朕想到长夜漫漫,总得做点有趣的事情,不然这专程跑出来一趟就没有意义了。”

“陛下想做什么?”顾云羡道。

他拉住她的手,“咱们出去逛逛吧。逛逛这夜色下的温泉宫。”

陛下和充容娘娘要夜游行宫,阵仗自然惊人。吕川当即就想叫上十几号人随行,奈何皇帝嫌他们烦人,一句话就给打发掉了。最后经过一番拉锯,随行人员变成了四名小黄门,加上吕川和阿瓷,一共六个。

四名宦侍两前两后提着灯笼为他们照明,山中夜里天凉,顾云羡和皇帝都穿了一件披风,时不时被风扬起衣角,看起来颇有几分飘逸。

一路分花拂柳,入目皆是极其自然而美丽的景色。顾云羡微眯双眼,只觉得山风凉爽,隐有阵阵花香,让她的心都跟着沉醉。

心神放松之下,她第一次主动伸手挽住了皇帝的手臂,慢慢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感觉到肩上的小脑袋,皇帝忍不住勾起唇角。攥住她的纤手,他多用了几分力气,仿佛想要握住什么易逝的东西。

“这儿真好。”顾云羡喃喃道,“比宫中的御花园要美多了。”

他微笑,“你喜欢这里?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多过来住住。现在天气还不冷,等到今年过完年,正月的时候,朕再带你来泡温泉。朕小时候最喜欢在下雪的时候来温泉宫,山里的树木都积了雪,看起来跟冰雕一样,那景色才是真的美。”

顾云羡此前虽也来过温泉宫,却从未在冬天来过,闻言忍不住道,“陛下说的真好。臣妾光听着都觉得好看。”再靠紧一点,“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下雪的时候,你再带我来这里玩。”

他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又四下看了一会儿,再次说了句,“这儿真好。”

他没有笑话她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讲,反而跟着重复,“对啊,这儿真好。”

和她这样携手同行,真好

他们没想到会碰到随扈的官员。

温泉宫中专门有住处安置这些外臣,然而兴许是长夜无聊,这些原本岁数便不大的官员们耐不住寂寞,三五成群,各自挑了个幽禁的地方,吟诗论曲、好生风雅。

顾云羡他们撞上的,是崔朔、新科进士第二名的林茂以及礼部主事杜清三人。

他们选的地方是一座湖边的凉亭,三人坐在亭中,谈天说地,笑声不断。林茂和杜清都是性子外露之人,今日一见之下便十分投契,简直有要结拜的架势。崔朔则在一旁含笑听着,时不时饮下一杯美酒。

“如璟你可别喝多了,明儿陛下多半还得召你伴驾。”林茂提醒道,“你要是头脑不清醒,回头可是要问罪的。”

林茂话音方落,杜清便笑道:“我看如璟哪里需要喝多了才头脑不清醒,他便是滴酒未沾,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摇摇头,“陛下赐食时主动点菜的,我长这么大就听说过一次。真是多谢如璟你让区区长了见识啊!”

崔朔没有理会他们的取笑,反而把视线转向他们身后。二人见他表情有异,忙跟着回头,却见不远处的树影下,陛下带着一位宫嫔和几个下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二人悚然一惊,忙起身上前,跪地行礼。崔朔比他们慢了一步,也跟着跪下,“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犹疑地看向他身旁,“参见元充容娘娘,娘娘大安!”

他们叫出了顾云羡的名号,她却并不惊讶。这些外臣之所以会认得自己,恐怕还要归功于今日当着众人那一抱。皇帝的那个举动,当真是让她出了好大的风头。恐怕不止他们三个,所有随扈的官员如今都认识她了。

72

“可。”皇帝道。

三人谢恩起身,皇帝见他们都有些拘谨,料想是担心被自己责怪,遂笑道:“你们倒是风雅,山中听风、对月吟诗,好生趣致!”

林茂一听皇帝的口气,就知道他没有怪罪,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开口,“微臣头回来这温泉宫,新奇之下有些激动。今夜实在睡不着,遂同如璟和伯玉在此聚会,不想惊了御驾,还请陛下恕罪。”

“不怪你们。是朕自己想要到处走走,所以没让人在前面清道。”皇帝摇头,“这温泉宫这么大,咱们能碰到也算缘分。难得难得。”

他话说得亲切,林茂心中更是安定,赔笑道:“陛下说的是,当真是难得的缘分!”

杜清忽然道:“陛下说臣等风雅,您与充容娘娘月夜游宫,难道不是更风雅?”

皇帝挑眉,“伯玉你竟打趣起朕来了?”

杜清原本胆子就大,此番第一次随扈,免不了想在皇帝心里留个好印象,此刻见皇帝心情甚好,心里也有了三分底气,“臣不过是实话实说,何来打趣?臣见陛下与娘娘携手同游温泉宫,不由想起了当年端仪皇后久居温泉宫养病,太祖每每前往探望,也会伴她赏遍山中美景。臣少时读史,看到这一段记载,总忍不住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笑意深深,“本以为这样的情意只能在书中看到,却不想今日见到陛下与充容娘娘,这般琴瑟和鸣,让臣忍不住想起先贤之事…”

他这番奉承话说得甚有水平,不仅把皇帝与太祖作比,还把顾云羡比成了端仪皇后。对于如今不过是个充容的她,可是好大一番抬举。

顾云羡看着杜清俊秀的脸庞,微微一笑。

今天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那般亲昵,想必让许多对后宫之事不甚关心的人也看出了她如今的受宠程度非同一般,讨好了她,以后的仕途没准就更顺畅了。

这杜清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

她心中失望,原以为与崔郎在一起的人都该是傲骨铮铮才对,没想到却也是这般谄媚攀附之人。

皇帝听了杜清的话哈哈一笑,“朕往日竟不知伯玉你还这般会说话,有趣有趣!不过你这性子在礼部做事,怕是难得宋齐的欣赏吧?”

杜清叹口气,“陛下圣明。宋尚书为人严肃,又通晓礼义纲常,臣佩服不已。奈何臣实在才疏学浅,所以一直没能有所作为。”

皇帝瞅着他想了一瞬,“你确实不适合待在礼部。”

杜清竖着耳朵等了半天,想听皇帝接下来的安排。谁知他就那么说了一句,便放下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一直沉默崔朔,“如璟,你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啊?”

崔朔笑笑,“陛下与伯玉、世则谈得投契,臣不愿打扰。”

“听听,这口气真是深明大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为朕考虑呢!”皇帝笑,“但实际上,这人小气得紧,朕来了这么久,连杯酒都不愿意请朕喝。你可别忘了,朕前不久还请你吃过一顿饭呐!”

他又提到那顿饭了,顾云羡一阵无力,不愿去想象当崔朔知道他们费心改良青精饭是为了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林茂和杜清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忍住唇边的笑意。

崔朔似乎有些无奈,“陛下这便是冤枉臣了。臣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岂会舍不得一杯酒?只是这里没有多余的酒具,却要如何喝?”

皇帝笑着给吕川递了个眼色,那边立刻心领神会,顺手打发了个小黄门去取酒具。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亭子里又不是没有位置。”回头看向顾云羡,“爱妃,陪朕在这里坐一坐如何?”

因为当着外臣的面,他便没有唤她的名字。

顾云羡知道如果此刻反驳会大大扫了他的兴致,遂颔首道:“好。”

就坐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可是和皇帝一起,还另外有两位外臣在场,众目睽睽,那些人就算想编排她和崔郎有私,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到机会。

更何况,她对那位崔六郎也实在有些好奇。

众人一起入了凉亭,皇帝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了,顾云羡伴在他身侧。见崔朔三人仍站着,皇帝笑道:“这里不是在宫中,诸位卿家不用如此拘谨,坐吧。”

三人领命坐下,林茂见崔朔还是不怎么说话,担心他态度太过冷淡会开罪君王,硬着头皮帮他找话题,“说起来,如璟你与充容娘娘倒是知音呐!中秋那夜的琴声合奏,真是让我等大饱耳福!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月不绝!”

崔朔闻言神情一动,看了顾云羡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世则过誉了。”

林茂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顾云羡的声音,“本宫岂敢称崔大人的知音?当夜不过是班门弄斧,如今想来,还甚为羞愧呢!”

崔朔这回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看向她。昏黄的灯光下,她容颜净美,一如当年。

微微一笑,他眼神温和,“娘娘这么说,便要让臣无地自容了。”

皇帝见他们二人在那里说着客套话,忍不住回忆起当晚二人弹的曲子。那首曲子虽然在后面给他带来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感受,但抛开那个,确实是配合得极好的一次合奏,“朕记得你们弹的是《怀人》?朕以前一直挺喜欢这首曲子,没想到如璟和充容也喜欢。”

顾云羡微笑,“臣妾喜欢这首曲子里安静和缓的相思之情,让人听了忍不住动容。”顿了顿又道,“不过那晚臣妾把曲子里的意思都给弹变样了,还好诸位没有笑话。”

崔朔眼中带上一丝追忆,看着远处葳蕤的群山半晌,才慢慢道:“臣喜欢那首曲子,是因为一位故人。”

皇帝见他神情有些古怪,思考了一瞬才试探道:“如璟的这位故人,可是先夫人?”

崔朔愣了愣,收回视线苦笑道:“陛下圣明。”

见他眼中无法掩饰的黯然,皇帝忍不住叹口气,“你这也太痴心了,让朕说你什么好!看到你这样子,朕对你那位夫人真有几分好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你这番深情。”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伊人已逝,再好奇也看不到了,“你上回说不愿续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朕不愿你把话说死了,才没有深究。如今朕想问你一句,你可是认真的?”

“臣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陛下陈情了,当然是认真的。”崔朔平静道。

皇帝看着他,有一瞬似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慢吞吞道:“她就那么好,让你甘愿承受如此大的压力,也要这么做?”

崔朔看着皇帝,声音轻而坚定:“在臣心中,她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坚强的女子,让我钦佩,让我永远无法忘记。”

是的,这世上最善良、最坚强的女子。

崔朔还记得,打从那日在顾府初见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小小的姑娘。

天气越来越冷,她是不是还会一个人在院子里和麻雀玩?形单影只,仿佛被人遗弃的小猫。

他有心再去看看,却又不愿让顾三郎瞧了笑话,只得硬生生把这个冲动忍住。

太过纠结,以至于某日顾三郎再次邀请他去顾府做客时,他答应的速度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此时距离他上回过来不过小半个月的时间,煜都却已经又下了两场雪,寒风凛冽,挂在脸上隐隐生疼。

他与诸位友人一起在湖心亭饮酒赋诗,中途借口更衣,再次去了上次见到她的地方。

去之前他在脑子里构想过很多种可能。譬如天气太冷了,她便没有再出来了,又或者她眼睛好了,有更好玩的事情要做,没空和麻雀混在一起。

就这么一路猜测,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然而再多的想法,在看到那个坐在落满积雪的松树下的小小身影时,都退到了一边。

那一刻,他终于确定,自己真的很期待看到她。

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短袄,眼睛上仍然缠着白纱布,面前放着一张琴,纤细的手指在上面拨弄着。

她弹的是《怀人》。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么小的一个姑娘,琴声里也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

透过她的琴声,他看到了烟雨蒙蒙的江南,渔夫撑着船滑过白雾茫茫的江面;看到了少女簪在鬓间的木兰花,露珠在花瓣上滚动;看到了十里相送、依依不舍的友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一朝别离,再见无期。从此故土便是千里之遥,此生都不一定能再回去。

一曲毕,她低着头,仿佛在沉思。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立刻道:“阿瓷,是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