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河川之上,她没办法了,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人,难不成直接喊,这样听得见吗?檀绣犹豫了一下,看着平静的河面,还是开口喊道:“和?”

喊了两声,河面依旧平静,和没出现。檀绣心想,难道是不在这片?她展目望向一直蜿蜒向远方的河面,准备去其他地方试试。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河岸边传来一个声音。檀绣扭头望去,见到了一个笑的很温柔的姑娘,她身上有妖气,却不太像是妖。在她身边,还站着一只红色的大鸟,羽毛就和燃烧的火焰一样。

檀绣飞到那姑娘身前,微微点头,问她:“你叫我吗?可是有什么事?”

那姑娘也朝她友好的点了点头,说:“我叫苏萤,旁边的是花,我们听见你在喊和的名字,你是认识他吗?”

檀绣:“你们也认识和?那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

苏萤好奇的看她,“那,能不能问问你与和是什么关系,你找他想做什么?”

这问题檀绣回答不上来,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想感谢他之前送我的东西。”

这时,那姑娘旁边的红色大鸟忽然开口了,“原来你就是和那家伙喜欢的人啊?”

檀绣想说什么,刚张口就听花说:“你见不到和的,他不在了,要想见他只能进地狱去。”

檀绣一惊,脱口而出:“和出事了?怎么会出事呢?”

花噗嗤一声笑出来,忍着笑解释:“和现在在地狱,但是没事,他去地府是为了杀一头魔龙,那魔龙从人间潜入梦泽,还想潜入地府捣乱,和驻守在这,那魔龙在他的地盘跑了,他当然要去负责捉拿。”

檀绣又问:“那他没事吗?魔龙似乎很厉害。”不管怎么说,和的原型是蛟蛇,怎么看对上龙都没有优势。

“当然没事,和是我们几位友人之中最厉害的一位,别说一头魔龙,就是一千头魔龙都没事。”花说着,被苏萤掐了一把。

“吹过了。”苏萤低声说。就算想帮和表现一下,也不能这么夸大啊。

花咳嗽一声,收敛了一点,“嗯,总之,你不用担心,我保证过几天他就能活着回来了。”

檀绣下意识的便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听到那大鸟有些贱兮兮的笑了两声,“和那家伙还说你不喜欢他,我怎么看着你这么关心他呢,这哪里是不喜欢。”

檀绣迅速面无表情,飞快的说:“多谢两位解惑,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告辞。”然后逃也似的飞走了。

奇怪,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喜欢和的?也许是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檀绣,她最近的心情总是有些烦躁。

檀绣不再去天河,若有空闲了,就在紫竹林附近的莲池前坐着,有时候考虑一些事情,更多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天空上的彩云。

这一日她又在莲池前面坐着,忽然听见了水中传来咕咕的声音,往下一看,却见到了一条手臂粗的黑蛇游动在荷叶之间,然后扬起脑袋看着他。

檀绣也不知为何,心中的烦躁忽然消失不见,她扭过头并不看水里那只黑蛇。

黑蛇变成人形,一只手扒在河池边上,仰头看着坐在边上的檀绣,另一只手将一样东西送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赔罪。”

檀绣:“我不要。”

“这个在地府带回来的,很有趣的。”

檀绣瞟了一眼,“去天河也就罢了,现在这可是瑶台仙宫里面,你来这里不合适。”

“好,那我错了,你看看这个赔礼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东西?”

她倾身去看和的手,衣裙飘带落入水中,沾湿了一片。

之后

“小满,你见着檀绣了吗?怎么又不见人影了?”

“姐姐在荷池边呢~”

听到这话,女仙就露出了悟的神色,“和又来看她了吧。”

慢慢的,所有女仙都知道了,要是找不到檀绣,往荷池那边看一眼,就准能找到。

【檀绣篇·完】

第197章 温绥篇(上)

巫族温献部, 世代驻守南图,南图之内弥漫瘴气, 毒物遍布,外人轻易不得进入。

温献部巫人源于上古巫神一脉, 有别于凡人, 也不同于妖灵,他们能使用巫术灵力,然而他们的巫术灵力来源于虔诚信仰和血脉传承,并不全靠自己修炼。

如今, 人族内乱, 大小诸国打的昏天暗地, 仙人高居天宇, 并不管人间诸事, 妖族居于梦泽,但有许多妖族入乱世搀和那些人族的战事,鬼族魔族也不甘落后, 纷纷以人界为局, 各自大施拳脚, 唯有灵族与巫族, 藏身于荒原山林中, 并不入世。

巫族各部,早年便有巫神示下,要族人们固守领地,不要加入纷争, 因此巫族近些年来更是少有离开驻地,唯有一些年轻的孩子们,向往着外界的热闹,不听族中长者劝阻,执意偷跑出去。

温献部也有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孩子,而且身份还不低,是如今部族中族长的侄女,也是前任族长的女儿,名叫温幼夏。

温献部族长温绥方才从圣地中归来,此行耗费许多灵力,精神疲惫,听到侄女偷跑的消息,一时间更觉头疼欲裂,只得派遣几人追去将人寻回。

可是一月过去,几个族人回来,却是没能找回温幼夏。

面对几个满脸羞愧跪在身前的族人,族长温绥长叹一声,挥挥手道:“罢了,那孩子铁了心想躲,你们确实找不到。她一向有主意,人也机灵,想必不会有事,便任她在外闯荡一阵吧。”

一位长老不太赞同,“族长,幼夏偷跑出族,有违鹿神旨意,怎么能由她任性游荡在外?!”

温绥对长老的话并不在意,只平静道:“幼夏是我定下的下一任族长,只是她性子跳脱,此番能在外游历磨练一番,说不定也是好事,等几年之后她归来,想必比现在能多几分担当,如此我也放心将部族交托给她,渠长老不必多言,此事我自会呈报鹿神。”

听她如此说,那长老也不再多言,行了一礼退回位置上。

温绥让那几位族人站起,又道:“幼夏之事便不提了,再过半月便要到鹿神祭典,各处可都打点好了?”

殿中的祭司们纷纷上前汇报近些时候的布置,轮到一位年轻圆脸祭司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上前道:

“族长,近些日子在南边的山林中出现了一些恶浊之气,此外还有外猎的族人汇报看到了可疑的东西在那片山林中游荡,猜测就是那东西带来了恶浊之气。我本想抓住那东西弄个清楚,只是那东西十分警觉,察觉到一点动静就飞快遁逃,我之前组织一队人前去寻找,也未能找到,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不找到,怕是会留下隐患。”

温绥坐在上首侧耳聆听,姿态雍容不急不躁,等年轻祭司说完了,她点点头道:“刍祭司说的那东西,出现在什么范围?”

“在洞仰山岭到羊蹄峰那一片。”

“确实离部中近了一些,如此,未免有失,还是要尽快弄清楚才是。”温绥看向圆脸祭司身侧的蓝衣冷峻青年,“战祭司,你带五十人,助刍祭司找到恶浊之气的来源,并将那不明之物捉住。”

“是,族长。”战祭司低头行礼。

等一众事宜解决之后,长老和祭司们纷纷离去。刍祭司走到战祭司身边,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战岩,怎么样,我就说族长会让你帮我的~”

冷峻青年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往前走去,“有何好得意的,既然族长吩咐了,那就不能拖延,我现在就去点人,你马上准备,带我们去捉住那东西,免得让族长担忧。”

刍祭司落在后头撇撇嘴,小声嘀咕:“在我面前这么硬气,这么多年了,也不敢当着族长的面表露心迹…”

前面的战岩忽的扭头,利剑般的眼神射了过来。刍祭司立刻举起手:“行行行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战岩扭过头,又哼了一声,大步离去。他确实从好几年前就喜欢着族长,但是他也清楚,他不可能如愿以偿。因为那是高高在上的族长,而且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的影子。

温献部族长从来都是出自温姓,现任族长温绥七年前出任族长,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可是族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是过完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因为所有的族长都不能活过三十五岁,上任族长是这任族长的哥哥,也只活到了三十岁而已。

族长要往圣地献礼,要维持一个部族的生息繁衍,需要耗费无数灵力和生命力,现任族长看着还好,可是再过几年,她就会很快衰败下去。每每想到这里,战岩就觉得心里抽痛。

族长肩负着整个部族的责任,她的使命让她无心情爱,她比族中所有女子,不,比族中所有男子都要坚韧勇敢,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她太过耀眼,战岩将她放进了心里,可是越是靠近,他就越是想让族长也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子那样,被自己护在身后,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空荡的大殿中,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族长温绥一个人坐在高位上。她脸上雍容高贵瞬间消失,抬手就把手中权杖往旁边一靠,整个人往旁边的扶手上一倚,拍着大腿骂道:“温幼夏那小混蛋!自己倒是跑出去快活了,给老娘留了这么个烂摊子!”

骂了一阵,她扶住脑袋,拿着族长权杖,像杵着根拐杖那样走到后头的族长屋子里。

去一趟圣地,不光灵力,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抽空了。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她估计自己要比哥哥还死得早,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可是温绥没能休息多久,大概也就半天功夫,有人来报说在洞仰山岭附近游荡的东西抓到了,请她去看。

温绥只能继续端着端庄的笑容,前去看个究竟。

抓到的东西被关在笼子里,抬到了殿前的阶梯下,族中的人们好奇的围在一边看着,还有不少孩子发出惊呼,探着脑袋往前想看的更清楚些。

战岩带着人围住笼子,不让人轻易靠近那个笼子,以免笼子里的东西忽然爆发伤人。虽然抓这东西的时候大家都没受伤,这东西只是逃跑,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但它周身浊气恶气太重,实在令人不安。

“族长来了!”有一位族人高喊,一瞬间,众人都安静下来,就连最小的孩子都知道不能吵闹,睁着大眼睛看着从阶梯上缓缓走下的族长。

温绥在族中众人的目光中走下阶梯,看到笼子周围的血迹时,她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里咚咚急响,有种躁动不安的情绪。她压了压心中乱绪,走到笼子周围,凑近去看里面的东西。

战岩低声提醒道:“族长小心。”

温绥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然后俯身去看笼子里的东西。那东西好像受伤了,还在不断的流血,周身萦绕着恶气,遮蔽了身形,但温绥看着,却觉得这似乎是一头鹿的模样,又像是蜷缩的人形。

温绥看着,忽然伸手往前,伸进那团氤氲恶气之中,准确的摸到了那东西的脸。

这轮廓,确实是一个人。

温绥聚集灵气在手,在那团恶气面前一挥。绿色的灵光如同萤火,蚕食着恶浊黑气,片刻后,笼子里的东西露出真实模样——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脸色极苍白,长发乌黑,眼睛上蒙着一块青色纱布,容颜俊美,有别于温献部族中的男子,周身看不到一丝粗狂之气,只有无尽安谧,和他身上还在不断渗出的恶浊之气非常冲突。

这男子一身的狼狈,身上伤痕遍布,似乎已经失去意识。温绥的手按在他的额前,忽然好奇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沦落到这里来的。

旁边的战岩见到族长定定看着那个笼中显出真实模样的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上前一步说:“族长,这人先前似乎失去意识,被恶浊之气操控到处游走,因他之故,那片山林中有好几处草木凋零,被恶气污染。如此危险,还是早些远远扔掉,免得为族中招来祸患。”

若是以往,温绥大概也会同意,毕竟她是族长,得为族人们考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她看着这张从未见过的脸,却怎么都点不下头。

片刻后,温绥收回手说:“我要留下他。”

战岩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只是他,连周围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可是族长,这外来人如何…”战岩还想再劝,温绥侧头看了他一眼。

战岩后退一步不再出声,但这时赶来的两位长老变了神情,“族长!战祭司说得对,族长可是忘了一百年前的悲剧!外来人,还是如此诡异的外来人,如何能留在族中,请族长三思!”

说话的这位长老年逾百岁,见证了几代族长,温绥不得不考虑他的话。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将笼中这个重伤的男人扔到山林外自生自灭,于是她说:“既然如此,去请神鹿,看看神鹿如何抉择。”

此话一出,长老拧眉片刻,还是没出声反对。

温献部世代供奉鹿神,为此,他们族中伺养者一群灵鹿,其中最有灵性的那一头鹿,便能得到神鹿之名。若是有外族人来此,想要留下,就必须得到神鹿的认可。若是神鹿愿意亲吻外来人的额头,那人就可以留下,相反,则不能留下。

之前长老说的一百年前的悲剧,也是因为一个外来人,还是没有经过神鹿认可的外来人。

此刻站在这里的人中,长老和祭司们肯定都不愿意留下外来人,可是神鹿认可这规定自古就有,而且族长态度强硬,他们也没有办法。

不过长老看着笼中人身上冒出的丝丝恶气,并不怎么担心。神鹿只能接受洁净之气,对这种恶浊之气避之不及,肯定不会亲近,到时候哪怕是族长,想留下人也不可能。

然而,事情出乎他们的预料,神鹿被引来之后,竟然对那人身上的恶气毫不避退,即使看上去十分不喜欢那恶气,也还是上前来将脑袋抵在那人额前表示亲近。

将人从笼子里弄出来抱在怀中的温绥,见到神鹿亲吻这人额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事情如她所料。刚才她短暂的为这人驱散恶气的时候,察觉到他目中似乎藏有洁净之气,这才开口请神鹿,总算没有失望。

“长老,你也看见了,既然神鹿也认可了这个人,那么他就暂时留在族中。”

“这…可是他身上恶浊之气不断,该交于何人看顾?”

“我亲自看着他。”温绥面不改色一把将人抱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走回了殿中。

第198章 温绥篇(中)

易从觉醒灵智起, 就一直在重明山林中,这座山林陪伴他度过了许多岁月, 也许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片山林, 对他来说却是他必须守卫的家。

重明山林里灵气极盛, 是许多灵物修行的福地,可同时,这里因为某些原因,容不下任何一丝不洁之气, 唯有拥有纯净的清气和灵气, 才能进入重明山林。

这道屏障为易挡下了许多心怀不轨之徒, 但是, 当变故陡生, 易身上也染上恶浊之气之后,这座山林就将他也一同排斥在外。

那一日,易在山林中寻找一种灵药, 涉过清澈溪水, 却见到水中有黑红血丝, 不断从上游流下。他便顺着水流往上寻找, 没走多远就见到一头受伤的鹿, 这鹿原本是白鹿,可是不知为何从尾部开始,像是被什么侵蚀了一般,半个身子都变得黑红, 血肉零落,还有大股血污从它身上喷溅出来,落在周围的草地溪水上。

那头白鹿周身恶浊之气惊人,跪伏在地几乎被黑气笼罩,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哀鹿鸣。

重明山林中的生灵并不多,但是都颇具灵性,若是在外,大多都是被争抢的灵兽,特别是白鹿。易常在山中行走,山野间的一群白鹿都会跟随在他身后,替他背负一些东西,往日他在溪边休憩,这些白鹿也会亲昵的凑上来。

易对这重明山林中的一切生物都十分爱护,所以他一见白鹿模样,立刻上前救治。白鹿身上的恶浊之气被他打散,伤也被他治愈。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接下来几日,易又不断的发现了好些同那头白鹿出现一样情况的兽类。

易早便察觉要出事,只是一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如今这事一出,他马上就意识到,这就是星象中的祸事预兆。

花了一些时间,易在山间灵物们的帮助下,找到了恶浊之气的源头。恶气从地底涌出,已经将周围的山林全都化为鬼蜮。那些散发着清气的花草树木一旦沾染恶气,就全都枯萎死去,而活物沾了恶气,就会恶气缠身,最后被恶浊之气侵蚀殆尽,和那些易见到的兽类一样。

虽然不知晓这恶浊之气如何会出现在这重明山林之中,但是这恶气必须尽快找出源头,设法消去。

易没有多考虑,就进入了那道地下裂缝,可是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那裂缝之中的恶浊之气浓郁至极,饶是他都无法完全祛除,甚至是被恶浊之气反噬。眼看事情僵持,易别无他法,只能铤而走险,将散发恶浊之气的源头——一块奇异的黑色骨头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中,以自己的清气之体隔绝恶气。

这样一来,他便要受恶气冲撞,浊气侵蚀之痛。而且,重明山林也将不再适合他居住,山间屏障的清气自发排斥他,产生的清气和体内恶气不停互相吞噬,易全凭着一丝清明离开了重明山林。

离开重明山林之后,易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一些本能。他失去了自己的家,身上恶浊之气又浓厚的能污染周围一切,于是他只能不断游走,希望能找到一处无人之地,不至于牵连其他。

不知怎么的,他穿过梦泽,来到了人界,还误打误撞走到了巫族温献部驻地。易并不知晓自己身在何处,他已经十分疲惫痛苦,几乎连人形也无法保持,快要化为鹿身马尾龙角的原型。

但是就在这时候,他被温献部族人发现了,并且于山岭中捕获。

若是恶兽,可能就直接被杀了,可是温献部族人都不知这被恶气包裹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于是就只能将他抓住,带回去交给族长定夺。

被抓住后的种种,易全然不知,他神智不清,勉力压制着身体中的恶气不冲出来伤人,到最后已然是昏死过去,也就无从得知一切。

因此,当易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人安置在床榻上时,心中着实惊讶。他自己明白,自己之前那副形貌,普通人必不敢接近,更不要说替自己治伤。

易摸了摸身上,衣服竟然也换过了,身上的恶气散了很多,不过那都是外表的恶气而已,他体内那块骨头还在源源不断的产生可怕的恶浊之气。他一开始还能不断消除恶气,但是后来慢慢的就抑制不住,才会变成这样。

他是体内清气不断的重瞳妖兽,就连他都这么狼狈,若是换了其他妖兽,恐怕无法支撑到现在。想到重明山林中的灵兽们算是得救了,易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不过…易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之前之所以要遮住双眼,是因为这双重瞳妖目会伤到人,用清气灵纱遮住就不惧了,虽然闭着眼睛,他也能看到人和物。但是如今,因为身体里的那块恶骨,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真的看不见了。

看不见周围的事物,一般人难免会生出恐惧,但易没有,他在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走到何处,然后感受了一下发现周围没人,便摸索着慢慢走出去。

温绥在前殿办完事回来,想看看那位不知名姓的男子醒来不曾,谁知刚来到后殿,就见廊下走来一个男子。

他步伐平缓,表情也很平静,丝毫看不出正在承受着身体中激烈的恶气侵蚀。他的身侧是一根根托起殿顶苍穹的高大圆形祭柱,阳光穿过那些祭柱,将花鸟火焰形状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身上。虽然身上黑气弥漫,但是这一幕莫名的让温绥觉得圣洁而庄重,感觉十分的奇异。

温绥恍了一会儿神,也不出声,背着手走到男子身侧,侧过脸去看他。

他身上的衣服是她给换的,他原本那身衣服洗了就挂在后面晾着呢,眼睛上那块纱倒是他之前的,温绥察觉到其中危险,并不敢乱动,怕有什么影响。衣服换了,身子也擦了,头发给洗了,打理的妥妥帖帖,最后还塞进了自己的床上。

温绥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小心的伺候过人,不过她虽然是一族之长,但是殿中也没有服侍的人,就连后院林间的那群灵鹿都要她自己亲力亲为的去喂养,所以要她伺候一次人倒也没什么。而且这么合心意的男子,她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心里欢喜,帮忙擦擦身子什么的,她完全不介意。

现在这男子身上穿着的是她哥哥从前的衣服,温献部的衣服花纹繁多颜色绚丽,这男子容色又太过清淡干净,按理说本不合适,可是衣服穿上之后,意外的衬出这男子的三分艳色来,温绥承认自己刚才看着这男子远远走过来,着实惊艳了一把。

他个头和哥哥差不了多少,但是显然要瘦许多,袍子只是披着,没有系上腰带加上腰封,看上去就更加显得这个男子飘渺消瘦。那腰细的,温绥之前帮忙清理的时候顺手用手量了量,好嘛,都快比她的细了,倒是胸膛比她之前想的要更加宽厚一点。穿着衣服,完全看不出来。

温绥在这胡思乱想,忽然见身侧那个男子停下了脚步。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微微侧头,开口说:“多谢你救我。”

他的声音也好听,温柔的像一阵风似得,听的人骨头都酥了。温献部的男儿各个强壮豪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站在这边山头说话,那边山头的人都能听见,温绥哪里见识过这样外貌声音性情都温软如风的男子,当即心里那片草原已经招摇起来了。

她咳嗽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你,若我是个坏人,你这谢不就谢错了。”

男子忽然露出个笑,只是微微的弯了弯嘴角,温绥呼吸一顿,心里暗道:总听说凡间有君王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丢了江山,还以为都是些不中用的玩意,现在看来,世上果真有这种能让人忘却一切的美人。

“多谢你救我,可我身上恶气会越来越多,普通人无法驱散,所以我不能在此久留,以免拖累你。”

温绥一听这话,脸上的调笑就消失了,她颦眉思考了片刻问:“你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查探不出来那散发恶气的究竟是什么?”

这事说来很奇怪,她们巫族世代镇守底下污浊之气,但她对着男子身上的恶气竟然毫无办法,以她之力竟然也只能简单祛除表面的恶气,而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在散发恶气。身为温献部族长,她的力量极强,正是因为力量强大,身体才无法负荷,会早早消亡。

温绥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可是这事确实让她束手无策。

身边男子似乎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他说:“多谢你为我着想,只是引发此事的根源我也不知是何来历,你不必为我苦恼。说来,我身上恶气会侵蚀靠近之人,请问你身上可有损伤。”

温绥:“没有,我作为一族之长,区区恶气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易说:“我叫做易,自重明山林而来。”

温绥心想,重明山林是什么地方?不过她也没问出来,只是说:“我叫温绥,这里是巫族温献部驻地,既然你来到这里,也不用急着走,多住些时候,说不定我能找到帮你的办法,否则你一个人又要走到哪去?”

见易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温绥继续道:“而且我就这么随便让你走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身上恶气爆发,会将我们周围的山林都毁了,要知道你前些时候可是毁掉了我们部族山岭间一大片的林子。”

温绥瞎话张口就来,一点都没有骗人的羞愧感。

易则是真的以为自己将人家部族周围的山林毁了,表情立刻就带上了歉疚,“我很抱歉,虽然我尽力压制,但还是酿成这种祸事,待我康复,会尽力赔偿你们。”

“赔偿就不必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总之你现在就先乖乖待在这里一段时间。”

“…如此,那我就叨扰了。”

温绥摸摸下巴,这男人真是好骗。

就这样,易被温绥忽悠着暂时在温献部住了下来。部族中的人们已经许久没见过外来人,每日都有人好奇的讨论着那个被族长藏在殿中的男子。

“我听说那男子长得非常美貌,族长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把人家关在殿里。”头戴彩色丝绦的男子神秘兮兮的说,明明是说悄悄话,声音却大的连周围十几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才不是,族长姐姐哪里是那种人,刍祭司哥哥说了,是因为那个男子很危险,族长才要亲自看着他的。”

“你们都不知道,我就真的看到了,我上次去了殿中给族长送菜,见到族长和那个男子肩并着肩坐在那给灵鹿喂食,两个人有说有笑可亲密了!”

“你别瞎说了,族长怎么会看上个外来人。”

“我怎么就瞎说了,你是没看着那男子长得多好,比瑜争妹子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