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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承业弟弟家也有很多丫头婆子,只是大哥没见到。

“齐绍言!”见怎么说齐绍言也不听,齐绍天亦火了,大吼出声,“你看看萧家的吃穿用度,看看于家的权大势大,看看宁贤私塾的美名在外,最后再看看咱们家的小院子和菜地,你就不觉得寒碜吗?哪怕是秦子仲,今年也打算考进洛和书院,将会考科举、做大官。你呢?守着菜地种菜卖菜不说,遇到欺负你的人还必须靠诺诺和于家少爷撑腰。你就不觉得羞耻?不觉得丢人?”

被齐绍天的大嗓门吓住,再听见齐绍天一句一句如刀割的话语,齐绍言整个人僵住,愣愣的站在原地。

见着齐绍言的反应,齐绍天也知道刚刚的话说的太重。只是事实确实是如此,由不得他改口,也由不得绍言继续无视下去。此般一想,齐绍天的语气恶劣中透着极大的不耐烦,狠下心望着手中的牛车说道:“齐绍言,你不是真正的傻子,也不是真正的白痴。这些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想不通。这个世上,只想好的是无法活下去的。就像爹爹不可能永远守在你身边一样,就像咱们齐家必须靠萧家救济才能过活。你以为诺诺为什么要时常在咱们家吃饭?不过是让萧夫人有个借口好施舍咱们家罢了。家里有多少吃的你会不知晓?这些日子的肉菜从何而来你大嫂当着你的面说过。就连大宝两兄妹的小吃,也是诺诺送来的。咱们齐家,攀不上萧家。”

耳边响起着齐绍天的一字一句,齐绍言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最终变为骇人的惨白。刀割般的疼痛愈发强烈,令他的心压抑的几近喘不过气来。搭着牛车的手无力的放下,哆嗦着嘴唇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不要”二字,只是那样默默的站着,任凭各种复杂的思绪涌在脑海里,缠绕住他的心。

“绍言,你也不小了,是该仔细想想了。”事实确实很残酷,齐绍天却不得不提前让齐绍言面对。他不敢想象此般事态发展下去,待日后萧沁诺另嫁他人之时,绍言抗不抗的住那般悲痛。如今的日子,再艰难也必须过下去。此刻的绍言,再痛苦也必须撑过去。

任齐绍天一人赶着牛车进庄,齐绍言依旧是僵在原地没有动弹。他一直以为诺诺会永远跟他在一起的。原来,诺诺也会和爹爹一样离开他吗?

忽然,齐绍言转过身,奋力的跑向后山头。跌跌撞撞的来到齐老爹的坟头前,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死命的盯着写有“齐老爹”三个字的木牌。

“爹爹。”眼泪毫无预兆的滑落眼眶,齐绍言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空无一人的山头,唯有齐绍言断断续续的哭声真真切切的散发着浓浓的悲伤和哀痛。清风吹过,带来了醉人的野花香气,却怎么也带不走的亲人离世的刻骨思念。

如若萧沁诺此时此刻也在此地,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日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吧!然而,萧沁诺并不在此地。所以许多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终归还是要发生。不管是喜还是悲,都是齐绍言必须经历,也必须面对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绍言呢?”瞅着齐绍天一人进屋,李玉荷诧异的问道。

“叔叔,叔叔。”齐易行和齐怡嫣四下张望却找不到人,跟着喊道。

抹了一把紧绷的脸,齐绍天无奈的叹气道:“他晚点回来。”

“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觉着你说话的口气不对劲?”提到宝贝弟弟齐绍言,齐绍天何曾有过如此丧气的表情?李玉荷心中一紧,上前问道。

“没事。就是冲着绍言多说了两句。”齐绍天摆摆手,不愿多说的进了屋。

“娘,叔叔呢?”跑到门外仍是没见着齐绍言的身影,等的焦急的齐易行大声喊道。

“大宝乖,先跟妹妹玩。叔叔待会就回来了。”到底夫君跟绍言多说了什么话?李玉荷压下心头的不安,笑着安抚道。

“我才不要跟她玩!我要跟叔叔玩!”嫌弃的瞥了一眼两岁的齐怡嫣,齐易行不满的嚷道。

“叔叔,玩。”响应齐易行的号召,齐怡嫣拍着小手,亦是扬高了音调喊道。

“玩什么玩?都给老子滚出去玩去!”心中烦躁却听齐易行和齐怡嫣吵闹,齐绍天在屋内吼道。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李玉荷心中更是不安,一把抱起齐怡嫣对着齐易行说道:“走,咱们出去找叔叔。”

“喔!找叔叔去咯!”齐易行当即欢呼一声,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最后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李玉荷不敢多做耽搁,快步跟了出去。

循着道路来到宁贤庄外,任凭齐易行不断的喊着“叔叔”却无人应答。李玉荷抱着齐怡嫣的手紧了又紧,心中的焦急更胜。

“娘,叔叔没回来。”站在宁贤庄外,齐易行停下喊声。

“你们爹爹都回来了,叔叔肯定也回来了。”若是绍言还没回宁贤庄,夫君不可能说绍言晚点就回来。只是眼下找不见人,不得不让人担忧。

“那我们在这等着。”齐易行说完就跑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托起下巴目不转睛的望着来宁贤庄唯一的大道。

“嗯。”庄内确实没见到人,不确定齐绍言是不是还未进庄的李玉荷轻声应道。

大半个时辰过去,在齐易行来回跑了好几遍确定齐绍言仍是没有回到齐家的情形下,性子温柔的李玉荷被逼急火大:“大宝,走,回去找你们爹爹问个清楚!”

“好。”齐易行刚一应声转身,就听身后传来马车行进的声音。扭头一看,可不就是萧家的马车。当下想也不想,冲着马车喊道,“诺诺姑姑。”

马车停下,听到齐易行喊声的萧沁诺掀开车帘:“大宝?”

“诺诺姑姑,你看到我叔叔了吗?”撒开小腿跑到马车跟前,齐易行一脸的天真。

齐绍言?齐绍言不是跟着齐大哥先行回来了吗?心中一顿,萧沁诺抬头望向李玉荷:“齐大嫂,齐绍言还没回来?”

“还没。他大哥老早就回来了,说是绍言晚点就回来。我看着情形觉着不对,带着两个孩子出来找人却一直没找到。可不就急死人了!”等了许久都找不到人,李玉荷甚是担忧。

“宁贤庄都找遍了?”齐绍言不是喜欢乱跑的人,怎么可能不回家?想到齐绍天今日的异常,萧沁诺的眼中闪过冷色。

“找了好几遍了。光是大宝,来来回回都跑了不知多少趟。”可偏偏就是找不到人啊!李玉荷将齐怡嫣放下,甩甩有些酸软的手臂。

“大宝,先带着妹妹把吃的抱回家。”自马车内拿出一个大纸包递给齐易行,萧沁诺跳下马车,冲着孙兴文说道,“孙叔叔先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我去找齐绍言,待会就回去。”

“好,那小小姐当心点。”萧沁诺在萧家向来是说一不二,孙兴文早已习惯的不再多问,赶着马车回了萧家。

“齐大嫂,大宝他们先回去,咱们一起去找人。”见齐易行听话的一手抱着纸包一手拉着齐怡嫣慢慢往齐家走,萧沁诺说道。

“可这怎么找法?庄内确实是没看着人啊!”说到找人,李玉荷急得没了章法。

凌厉的眼神扫过宁贤庄的一砖一瓦,萧沁诺的手指向了一旁的山头:“庄内没人,定然是在山上。”

“山上?那孩子没事跑山上做什么?”口中如是问着,李玉荷却是毫不怀疑的跟着萧沁诺跑向山头。

如若真的在山上,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去看齐老爹。只是齐绍言无缘无故为何会去找齐老爹?年后的齐绍言早已从悲伤中走出来了不是吗?令人心悸的未知使得萧沁诺顿生不详感,脚下的步子愈发的加快。

“绍言,你果然在山上。”半山腰,心急如焚的李玉荷和萧沁诺与自山上走下的齐绍言正面遇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齐家大哥说的没错。以诺诺的家世,小白确实攀不上来着。

那啥,偶不是后妈,这是小白必须成长的过程来着,嘿嘿

无奈间隙生

“大嫂。”见到李玉荷,齐绍言低声喊道。至于一旁的萧沁诺,齐绍言下意识的没有看过去。

“你这孩子没事跑山上做什么?还一个人跑来,也不怕出事。马上跟大嫂回家,不许再胡闹了!”带着些许责怪的关怀,李玉荷扭头下山。

“嗯。”没有抵抗,没有反对,齐绍言顺从的跟在李玉荷身后向山下走去。

擦身而过的那一霎那,萧沁诺面无表情的脸上首度出现愕然。静站在原地看着齐绍言低着头默默下山,萧沁诺的眼中风暴迭起,暗潮涌动。

“大嫂。”走了好几步远的时候,齐绍言开口喊道,“诺诺还没下山。”

“咦?诺诺怎么没下山?”自顾自在前面走着的李玉荷闻言立刻转身,循着山路望了回去。

“大嫂去找诺诺,我先回去了。”话音刚落,齐绍言拔腿就跑,不等李玉荷反应过来便下了山。

“绍言,你等等…”眼看着齐绍言头也不回的跑远,李玉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

“诺诺,站在这做什么?怎么还不下山?”先是她家夫君,再是绍言,现在连诺诺也开始不对劲。李玉荷一头雾水,却怎么也想不明了。

“齐绍言下山了?”直到齐绍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萧沁诺明知故问道。

“可不是。说是让我回来找你,他先回家。估计是想大宝和怡嫣了。”随口为齐绍言的举动找了个理由,李玉荷笑着问道,“诺诺跟大嫂一起去齐家吃完晚饭再回萧家好不好?”

“不了。”握紧拳狠狠的掐着手掌心,萧沁诺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渗人的寒意。一待下山,二话不说便径直回了萧家。

“哎,诺…”李玉荷张口想要叫住人,发现仅是徒劳。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齐家。

齐家院子内,齐易行和齐怡嫣正一手一根糖葫芦吃的正欢。而齐绍言,则是呆坐在一旁未有出声。

想也知道两个孩子手中的糖葫芦是诺诺刚刚递给大宝的。李玉荷面色一窘,分外觉得不好意思:“绍言,诺诺又给大宝和怡嫣带吃的回来了。大嫂本来想请诺诺回来吃个晚饭,却被诺诺拒绝了。”

“嗯。”看了看齐易行和齐怡嫣手中的糖葫芦,齐绍言神色黯然,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你们这都是怎么了?”瞥了一眼未开启的房门,再看看神色不对的齐绍言,李玉荷不得不逼问道。

“没事。”不愿多说,齐绍言起身出了后门,径直去往菜地。

“绍言你…”又是一个不肯说话的!一再问不出理由的李玉荷只得暂且放弃,待夜里好好问问齐绍天。

是日,齐家饭桌上的气氛诡异的沉闷了起来。齐绍天和齐绍言两兄弟皆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的埋头苦吃。一脸茫然的李玉荷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终是苦笑着摇摇头,兀自喂着齐怡嫣。见喊了好几次叔叔都不理会他,齐易行也只得乖乖吃饭。

深夜,待齐易行和齐怡嫣熟睡后,李玉荷难得的板起了脸:“夫君,你到底怎么回事?看把绍言给吓得,都不说话了。”

“话那么多做什么?好好过日子不就行了?”齐绍天没好气的嘟囔一句,翻身上床。

“绍言都不笑了,还好好过日子?我敢保证,绍言今夜是睡不好觉了。你这个大哥倒是睡得安稳。”齐绍天不说个究竟,李玉荷是怎么也不能善罢甘休的。家中没有长辈,她这个长嫂再不上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现在睡不好觉总比以后要死要活来的好。”趁着现在还小,该断的都断了。等到以后难舍难分的时候,有他的罪受。

“什么要死要活?”李玉荷心中一惊,伸手就拍在了齐绍天的背上,“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绍言年纪小,又打小没娘。万一出个什么事,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怎么就不心疼了?我要是不心疼我还能…”齐绍天一跳而起,怒火刚上来又熄了下去。无力的摆摆手,神情颓然,“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本事,不能让弟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萧家,咱们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好。就是诺诺,能不见面就不要再见了,省得绍言见着难受。”

“你这说的什么话?都住一个庄子,还能说不见就不见?你管天管地还管着绍言和诺诺好了?要是你真有成见,起先怎么不拦着?现在两个孩子感情深了,你倒是作梗起来了?合着绍言今的不对劲就是被你唆使的?你这人还真是…真是…”李玉荷越说越气,捂着胸口坐在床边,压低了声音道,“诺诺那孩子心思细,绍言稍一不对劲她就察觉出来了。你是没看见今的诺诺陪着我上山找绍言时的模样。虽然诺诺口上不说,那脚下是根本不带停的。结果呢?咱家绍言根本就不搭理诺诺,一个人横冲直撞就跑下了山。诺诺一个小姑娘家站在山上是啥滋味,你能明白不?反正我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

“胡说什么呢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妇道人家就是事多。”被李玉荷说的心烦,齐绍天粗声粗气的训道。

“我倒是不想多事,可轮得到我撒手不管吗?一开始倒也没觉得怎样,现在是越想越难受。我就说诺诺好端端的怎么不上咱们家来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受了委屈、觉着不受欢迎才不来的。我说齐绍天,你摸着良心说,咱们这些日子受了诺诺多少好处?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可咱们也是诚心相待,心怀感激的。诺诺喜欢跟咱家绍言玩,绍言又正好不排斥诺诺,多好的事就被你给搅和了。你到底是想怎样?”放眼整个宁贤庄,还有哪家孩子对她家绍言此般上心?

“我想怎样?这事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你也不看看人家萧家是什么人家,咱们齐家又是什么人家?能攀得起吗?今日我跟绍言去了诺诺在洛和镇的衣坊,你猜怎么着?饭前洗手人家那都不叫洗手,叫‘净手’。还是一个丫头一个盆的端到你面前来服侍你。洗完手还不用你在自己身上擦,人家丫头会特地给你递上干净帕子,等你擦完才拿回去退下。你说,这般待遇咱家给的起吗?”齐绍天的语速欲说越快,到最后几近吼了出来。这份憋屈如鱼刺卡在喉咙,吐不出也吞不下。不是谁的过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哪想到会逼问出这般缘由,李玉荷神色一顿,柔软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哽咽:“这…这都是什么事啊这?”

“也算不上什么事,就是…咱家绍言配不上诺诺。”翻身躺在床上,齐绍天哑着嗓子回道。

“可…可也不能这样啊!”再怎么说也不能为着这个原因逼着绍言疏远诺诺啊!多大一点的孩子就这般受苦受难,让他们做大哥大嫂的情何以堪?

“行了,别说了。绍言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做。”齐绍天没有回头,烦躁的语气掩不住的挫败。

绍言和诺诺,真的就这样算了?李玉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合衣躺下。

同一时间,听着大哥大嫂不自觉扬高了声音的争执,齐绍言缩着身子收回了已经跨过门槛的右脚。关上大门转身回屋的那一霎那,齐绍言的眼底飘过一抹熟悉的白色。

次日清早,齐绍天起床的时候,齐绍言已经将菜地里的蔬菜采摘的差不多了。见着已经装上牛车的新鲜蔬菜,齐绍天愣了愣,终是什么话也没多说。

不比头一日前往洛和镇的向往和激动,两兄弟一路沉默的来到于家后门外。按着头一日的价钱卖给于家下人后,方驾着牛车带着剩下的蔬菜转向镇东市场。

因着去于家耽误了些许功夫,待齐绍言二人抵达镇东市场时,拐角处的位置已被旁人抢了去。环顾四周隐隐嘲笑却不敢上前叫嚣的摊贩,齐绍天挽起袖子挥了挥拳头。

“大哥,我们去那一边吧!”拉住齐绍天的袖子,齐绍言指了指菜场最深处一个极为不起眼的角落。

“嗯。”没成想齐绍言会出声,齐绍天僵着身子没有反对。

两兄弟刚把菜摊摆上,就见有一大娘前来询问价位。听说依旧是前一日的价位,当即欢喜的连连大呼,顿时引来不少人的视线。随后便是陆陆续续的回头客争之疯抢,不到午时就已全部卖光。

拍拍齐绍言的肩膀,齐绍天得意的笑笑。收好钱袋赶着牛车,在一众摊贩不满的仇视眼神中潇洒离去。家里还有地要种,他又不放心绍言一人前来镇上。像其他摊贩那般抬高价位苦等卖光实在消耗时间,倒不如便宜点一并卖出好早点回家。

跟在齐绍天的身后,齐绍言忍不住的四下张望了又张望,终是失望的垂下头。

然而这一日,萧沁诺终归是没有出现。正如齐绍天所想,接下来的一千多个日夜里,萧沁诺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齐绍言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下一章便是灾难来临,顶着锅盖飘走...

灾难始降临

李玉荷再度怀孕是在三年后的五月,接近临盆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这一年的雪下的特别的大,触目所及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北风时而呼呼的刮,吹得树枝摇摇晃晃,落下厚厚的积雪。

天寒酷冻,结队上山狩猎的村户却是多了起来。都是干惯了活的农家大汉,裹着厚棉袄背着弓箭便上了山。

齐绍言是跟在齐绍天的身后上的山。因着这几日的收获颇丰,家里接连好几日有了野味吃。齐绍天就临时起了意,让时年已有十五岁的齐绍言一起上山长长见识。

同行的人不少,齐绍言又是第一次跟着众人一起狩猎,齐绍天理所当然的带着齐绍言走在了最后。一路走走停停,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慢慢的向山上行进。

不得不说,站在山顶上俯视脚下的宁贤庄,满眼的银装素裹极为美丽。面朝悬崖站定,齐绍言深吸一口气,将淤积心底的沉闷暂时抛之脑后。

“我说齐绍天,你吃饱了撑的还把你这傻弟弟给带了过来?也不嫌麻烦!”嘲讽的口气,鄙视的面容,想也不用想,定是一贯与齐绍天不和的秦子南无疑。

“我说秦子南,你没吃饱怎么不把你那书呆子弟弟带上山?难不成怕丢人?”一如既往的,齐绍天冷着脸搬出接连考了三年方考进洛和书院的秦子仲说事。

“齐绍天,你找打!”他家子仲勤奋好学,只是时运不济,直到十五岁才考进洛和书院。即便如此,那也是齐绍言这个傻子望尘莫及的。

“秦子南,你欠揍!”见秦子南挥拳过来,齐绍天提脚就踹了过去。他和秦子南打小就看不过彼此,二十几年下来吵嘴打架的次数多不甚数。特别是从齐家多了绍言的存在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急剧恶化。

“大哥小心。”眼前的两人说打就打,齐绍言面色担忧的站在一旁提醒道。

“哟,原来傻子也知道疼人啊!我还以为傻子就只会种菜卖菜,旁的什么也不懂呢!”眼见齐绍天居于上风,秦子南猛然扭身,一脚踹在了齐绍言的腿上。

猝不及防被秦子南踢中,齐绍言身子一歪,摔倒在了雪地上。

“秦子南,你敢踢我弟弟?老子不揍死你,老子不姓齐!”自从齐老爹过世,齐绍天便成为了齐家的当家人。三年下来,护犊的意识早已根深蒂固。此刻见秦子南将齐绍言踹倒在地,当即冲了上去。

没预料齐绍天会忽然发飙,被摁在地上的打的秦子南结结实实的被揍了好几拳后方回过神。身上被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秦子南自是知晓齐绍天这回是下了狠手:“齐绍天,你疯了你?”

“老子就是疯了!老子揍死你!揍死你!”三年了,绍言不再如以往的憨笑傻笑,却是愈发的寡言少语。更是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与外人接触。个中理由,齐绍天比谁都清楚。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心疼,更加舍不得。

“干什么呢?你俩怎么又打起来了?”听着这边的动静,已经四处散开的农户们纷纷回头。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习以为常的大喊道。

“齐绍天这个疯子要打死我!”伴随着饱含怨恨的怒喝,秦子南用力将齐绍天推开,一个翻身就压倒在了齐绍天的身上。

“老子今的就是要打死你!”双腿毫无章法的乱蹬,齐绍天的拳头挥向了秦子南的脸。

齐绍天凶狠蛮横,秦子南又岂是吃素的?顾不上其他,不吃亏的回击。

看着两人的争斗越演越烈,最后更是抱在一起在雪地上翻滚,自地上爬起身的齐绍言慌忙扑了过去。于是,两人变成了三人,拳脚无眼的四处挥打猛踹。直到齐家两兄弟合力将面朝雪地的秦子南按在地上再也不得动弹,秦子南这才惊呼求饶。

“我说你们两个打了这么些年还没打够?有这点力气怎么不去抓熊瞎子?”一众看热闹的村民颇为好笑的嚷道。

“抓就抓?谁怕谁?”发觉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秦子南不再求饶,气呼呼的喊道。

“行了行了,都消停会。咱们上山是来打猎,不是来打架的。也不看看你们待的是什么地方,悬崖边上!还不快过来!”在宁贤庄辈份尚属比较高的贺大叔看不过眼的喊道。谁不知道山上雪滑,一个不小心就摔倒?

齐绍言闻言立刻听话的松开按住秦子南双腿的手,直起身子走向众人。

向地上呸了一口,一条腿半跪在秦子南后背上的齐绍天也不再过多纠缠。放开禁锢住秦子南的手,自秦子南的后背上起身。拍拍手,迈步走向齐绍言。

“齐绍天,你给我去死!”许是今日的落败令得秦子南太过气愤,又许是众人的眼神令得秦子南太过羞怒。就在齐绍天站起身的那一刻,秦子南一个鲤鱼翻身的自地上跳起来。右腿用力踹向齐绍天的小腿,双手猛力一推,愣是将齐绍天给推了出去。

“啊...”没料想秦子南会突来这一招,更没料想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悬崖。齐绍天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如断线的风筝般落下了悬崖。

“大哥!”凄厉的喊声乍起,甫一回头的齐绍言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崖边。

“我...我不是故意的...齐绍天他...他...”面色尽失的秦子南抖着身子惊骇的看着齐绍天摔下的地方,不敢置信的后退数步。随后,在一众人的惊呼声中,飞快的转身,脚下不停的跑下了山。

“快,快下去找人!”谁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这种变故。起先的失措和骇然后,先前开口喊人的贺大叔忙召集众人意欲沿着另一边极为陡峭的山路寻了下去。

“贺大叔,到处都是雪,下不去。”山路太过陡峭,自上往下看极为渗人。只要稍不小心,定会溜下去的。

贺大叔闻言一怔,随之望过去确实为难。一时间,竟也有些犹豫不决。

“大叔,求求你救救我大哥,求求诸位乡亲救救我大哥。”心头的悲伤漫无边际的扩大,束手无策的齐绍言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的冲着一众村民磕头。

“绳子,谁带了绳子,都给我交出来!”面带凄色的别过头,贺大叔一咬牙,喝道。同住宁贤庄这么多年,浓厚的乡情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更何况绍言这孩子都跪下了,还磕了头...一想到绍言平日里跟他说过的那句暖心话语,贺大叔豁出去了。

“我带了。”就连齐绍言这个傻子都知道要救他大哥。他们这些亲眼目睹的人就此转身离开,还算是人吗?

“我也带了。”一人附和,众人齐上阵。不管怎么说,先找着人再说。

“谁跟我下去找人?”强忍住双手不再颤抖,贺大叔拿过绳子务求利索的将其结长,绑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我!”不带任何迟疑的,齐绍言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面色坚决。

“你不行!”眼中厉色闪过,贺大叔一脸严肃的命令道,“你马上下山去找你大嫂,别让秦子南说些不该说的吓着了。”

“我要去找我大哥!”定定的望着贺大叔,齐绍言固执的站着不动。

“你大嫂马上就要生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跟你大哥交待?你大哥现在已经掉下崖,谁下去找人都一样。你大嫂一个妇道人家,让我们这群大老爷们谁去劝?别忘了大宝和怡嫣丫头还在家里等着你!”不能让齐绍言呆在这,更不能让齐绍言出半点差错。齐家已经没了齐绍天,若是再少了齐绍言,李玉荷母子四人可怎么过活?

“我...”被贺大叔一说,齐绍言神色一震,迟疑着不愿答应。

“快别耽误时间了。绍言你马上下山。大叔答应你,大叔第一个下去。只要能找到你大哥,一定把他带回来送到你面前。”贺大叔一生无子,中年丧妻。两个女儿早已远嫁,家中就剩他一人,也算了无牵挂。

“好!”听到贺大叔的承诺,齐绍言终于答应,却也不忘细心叮嘱道,“大叔你当心点,我和大哥还等着给您养老送终。”

“有你这小子这句话,大叔就知足了。”虽然无福消受,绍言这傻小子的话语却是此次戳进他心窝,引得他心甘情愿为其以身犯险。

话已至此,齐绍言不再多说,转身下山。秦子南已经下山有一会,他必须赶紧回家。

望着齐绍言跑远,贺大叔回过头,郑重其事的看着身边的一群汉子:“你们要是不愿下去也没事。等我找到齐家大小子,帮忙在上面拉下绳子就行。”

“贺大叔这是什么话?就许你做英雄,咱们就都是狗熊?下、下,我跟你一块下去!”青年汉子经不得激,心一狠下了决定。

“就是就是。我也跟着一块下去。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说话了。”谁也不愿当狗熊!另一村民神色尴尬的站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抽出来了!更新一下,实在是太艰难了!

如是秦家人

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接着又有好几个较为相熟的村民出言相助,站出来帮忙。

“下去的人不需要太多,就咱们几个吧!还劳驾其他乡亲暂时别走开,帮忙在上面照应一下可好?”并不意外会有人畏缩,贺大叔语气诚恳,神情认真。

“贺大叔尽管下去吧!我们一定在上面等着。”其他村民面色臊红,皆是点头应道。

除了惹祸的秦子南及被赶下山的齐绍言,竟是没有一人就此离去。贺大叔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带着几个英勇相助的村民抓着绳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崖底。

齐绍言的步伐不慢,却终是晚了一步。伴随着秦子南一路惊慌失措的大喊,宁贤庄多数村民都已知晓齐家大小子出了事。待齐绍言跑回齐家时,正撞上大腹便便的李玉荷就着齐易行的搀扶吃力的走向门外。只有五岁的齐怡嫣则是含着泪,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叔叔,爹爹呢?我爹爹呢?”见到齐绍言回来,已有八岁的齐易行急急的问道。秦立孝的坏蛋爹爹说他爹爹摔下悬崖了,肯定是骗人的!

“大嫂,你这是去哪?”不知该如何回答齐易行的问题,齐绍言只得望向李玉荷。

“绍言,你大哥呢?真的跟秦子南说的那般摔下了悬崖?”秦子南的嗓门很大,不少人都亲耳听见了他的喊话。什么“齐绍天掉下了悬崖”,什么“我不是故意推他的”...

“是。”齐绍言不会撒谎,也不知道该怎样撒谎,点点头后又急忙解释道,“贺大叔已经帮忙下去找大哥了。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绍言,你跟大嫂说实话!你大哥是不是被秦子南给推下去的?”整个宁贤庄,秦家是最欺负他们齐家的人。不管是秦大娘,还是秦子南兄弟,没一个给过他们好脸色看。

“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齐绍言的眼中第一次蒙上了刻骨的恨意。

“果然是他!”极力压抑住心底的慌乱,李玉荷一脸平静的看着齐绍言,“我要去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