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捏着手中的银票,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哀戚。

“母亲,您对儿子这么好,儿子却......都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啊!”楚明再次磕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

“嬷嬷,送他出去吧。”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轻轻闭上眼,似乎不愿意再多瞧他一眼,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楚明也不敢耽搁,连忙磕了一个头就出去了。

二房足足运了八辆马车才走完,能带的一件不落下,剩下的大件儿都投去了镖局。他们要去济州,是老夫人决定的,楚家的老家就在那边,宅子也多。里外都要看在楚侯府的面上,多照顾些二房。

二房走后,侯府里明显空了不少。薛茹已经开始动手整治后院,二房被烧掉了的书房直接就被扒了重盖。

珍月十五,元宵节。圣上大摆筵席,群臣皆携带着家眷参宴。而世家年幼的姑娘这一辈儿,也被两位妃子特地传召而来。

“夫人、姑娘,昭仪已经在漪澜殿等着您了。”依然是瑾儿来迎接她们。

几人进了漪澜殿,就瞧见楚雯坐在椅子上,手执着一本书册,正在检查五皇子的功课。薛茹和楚惜宁低身行礼,楚雯瞧见她们来,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扶住薛茹。

“大嫂怎么跟我见外?”楚雯轻柔地笑着,又拉起楚惜宁,摸摸她的头。

楚惜

宁仔细地打量了几眼楚雯,楚雯的气色相比于上一回要好了许多,眉眼间带着一种温和,少了原先的傲气。

“五皇子也在这里,宁丫头要不要避讳一下?”薛茹一直盯着站在那里身穿锦衣的五皇子,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楚雯回头看了一眼,冲着五皇子招了招手。“不碍的,亲表姐弟,有什么好避讳的?”楚雯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五皇子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楚雯才俯□来介绍。

“小五,这是你楚家表姐,带着她出去玩儿,莫让人欺负她!母妃和大舅母有话说!”楚雯拍了拍他的头,五皇子果然很听话地拉起了楚惜宁的手,对着薛茹和楚雯行了一礼,就跑了出去。几个宫女也连忙跟了上去。

薛茹看着渐渐跑远的两个小人儿,眼神里不由得带着几分忧色。

“五皇子似乎不大说话。”她转过身低柔地说了一句。

楚雯对上她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嫂子不用担心了,这孩子不笨,慢慢教就好。”

薛茹点了点头,轻笑道:“你看着好就成。老夫人病了,若有什么难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楚雯不由得鼻子一酸,又把心底的苦涩逼了下去。强笑道:“能有什么不好的?都好。”

楚惜宁感到拉着自己的手,似乎已经沁出了汗。她不由得快走了几步,只能瞧见五皇子的侧脸,他板着脸很认真的模样。

“五皇子,你先松开,这样走出去让旁人瞧见了不大好。”楚惜宁轻轻挣了两下,企图抽走自己的手,无奈却被人攥得更紧。

“母妃说要带着你。”五皇子头也没回,就用这话堵住了楚惜宁的嘴。

两个人带着一帮宫女漫无目的闲晃着,不过所走的路都在后花园里,也冲撞不了哪位贵人。

“哎,你知道吗?上回我瞧见那个五皇子,他除了眼珠子动之外,其它的地方就仿佛死了似的!”忽而一道娇脆的女声传了过来,五皇子和楚惜宁几乎同时顿住了脚步。

二人站在回廊处被梅树挡着,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岁的小姑娘,站在花丛间。两人的身上皆是新裁的衣裳,显然非富即贵。

“陆敏,你又瞎说,小心陆妃娘娘告诉你爹去!”另一个姑娘也开口了,眉头轻蹙着,身上淡粉色的袄衫衬得她唇红齿白,隐隐已经

透出了美人的风韵。

“萧芸,就我们两个,你若是不说,姑姑是不会知道的!”陆敏的脸上露出些许讨好的笑容,她是一身嫩黄色的裙衫,眉眼弯弯透着喜气。

楚惜宁站在原地,眉头轻轻蹙起。她已经知道这两位姑娘的身份了,正是两位妃子的侄女。萧家嫡女萧芸,陆家嫡女陆敏。

“不过五皇子不爱说话倒是真的,我也见了他一回,他是跟着楚昭仪去给姑姑请安的。”萧芸踮起脚尖,似乎想去碰上面的梅花,只是梅枝太高,她也只能作罢。

陆敏轻轻推了她一把,一下子跳了起来,折了一枝递给她。

“不是说沈家的霸王做了五皇子的陪读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背地里欺负五皇子。说起来他也来过我家,每回我娘都把我看得紧紧的,生怕他把我打了!”陆敏拍了拍手掌,撅着一张嘴似乎很不满意的模样。

萧芸正转动着手里的梅花,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扑哧”一笑。接着又察觉到失态了,连忙捂住嘴。

“他是男霸王,你就是女霸王!”过了片刻,萧芸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陆敏立马不让了,凑过去就要挠她的痒痒,两个人倒笑闹了起来,娇脆的笑声传得老远。

五皇子一直抿着唇,脸上并无多大的变化。倒是楚惜宁生怕人瞧见他们偷窥,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袖。“五皇子,回吧!”

无奈五皇子连头都不回,依然盯着正说话的两个人。

“两位姑娘原来在这里。娘娘在四处找你们呢!”一个小宫女匆匆跑了过来,显然是找了许久,满头大汗的模样。见到萧、陆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楚惜宁看着她们几人走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五皇子却执念地盯着那个方向瞧,她的眼皮一跳,不由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皇子,她们走远了。她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楚惜宁压低了声音说道,微微伸长了脖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她们说沈修铭的坏话,沈修铭很好。”五皇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转过身十分认真地说着。

楚惜宁微微一怔,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由得笑开了。“对,沈修铭很好。”

童音清脆,五皇子歪着头打量着她,也跟着抿唇轻笑。

“小五!”两人正笑着

,一道男声就传了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身宝蓝色锦衣的沈修铭匆匆走了过来,他似乎是跑着来的,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

“楚惜宁?”到了二人面前,他才看到楚惜宁,不由得挑起眉头唤出了声。

“她是我表姐!”五皇子冲着他点头。

沈修铭摸了摸鼻子,先对着五皇子行了一礼,麻利地站起身之后,偏过头看向别的地方。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上回的事儿......下回你再去我家,我带着你玩儿。”

楚惜宁愣了一下,觉得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是跟着点了点头,不由得细细打量他。只见沈修铭侧过头,露出的一只耳朵都透着粉红,估计是想对她表到达谢意,偏偏又放不下面子。

三人随意逛着,沈修铭慢走了几步,和她并肩,并且不断地俯身靠近她。楚惜宁皱起眉头刚要提醒,就感到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触手温凉。

“小五,我方才去了昭仪那里,昨儿娘带我去国光寺里求了两个观音,让大师开了光传闻很管用的。你的那个已经给了昭仪,回去后让她给你戴上!瞧,就是这样的,戴在脖子里保平安!”沈修铭快走了几步,立刻就追上了五皇子,不由得扬高了声音说道。

他的手扯着一段红绳,将脖子里挂着的观音小像掏了出来。中间是上好的白脂玉,四周则镀了一层金。

五皇子点了点头,似乎在和他道谢。楚惜宁跟在后面,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小像,想来是廖氏多求了一个。她勾着唇角笑了笑,低头迅速看了一眼,原来是个笑呵呵的佛,手心一转连忙将这佛像塞进衣袖里藏好。

宴席快开的时候,三人就分道扬镳了。薛茹已经来接她了,五皇子也赶回了漪澜殿,只有沈修铭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去了。

待到楚惜宁去了摆宴的锦荣宫时,里面已经按照各自的位份坐了不少内眷。八大家族自然是离主位最近,薛茹和楚惜宁落座,对面便是杨家,两边分别是沈国公府的大少夫人卫氏和卢家母女。

“宁儿长大了不少!”卫氏先和薛茹说了几句,便侧过头和楚惜宁说话。

“卫家姐姐,今儿的发髻可真好看!”楚惜宁也伸着头和她客套了一句。

卫氏不由得红了脸,只冲着她甜甜一笑,手就轻轻覆在了小腹上。薛茹轻轻瞥了一眼,轻笑着

说了一句:“这么快就有了,国公夫人知道了,定是欢喜的。”

卫氏的脸色更加红,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细如蚊蝇。楚惜宁也不由得把目光放在她还未挺出的小腹上,微微失神。

“哎,你个姑娘家,总盯着人家肚子看,你羞不羞啊?”她还在出神,已经有人轻轻抵了一下她的胳膊。

楚惜宁回过神,一扭头便看见卢芳雪已经换坐到她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鄙夷的神色。

“只是觉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罢了!”楚惜宁摇了摇头,收回思绪专心地应付着她。

卢芳雪轻笑出声,靠近她的耳后说道:“也是,你瞧瞧对面的卫家,娘家一个个挤得那样满,也不知她心里什么滋味。”

楚惜宁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和沈家对面而坐的就是卫国公府。卫国公府人丁兴旺,几房都凑在了一起来了。这样一对比,也越发显得沈家这边冷清,只独留了卫氏一人撑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说沈家盘根错节,最后长房占了京都的国公府,撕破了脸皮闹得门庭冷清。就说你们家,你当那点子事儿能瞒得住?今儿怎么不见你二婶和楚婉玉?”卢芳雪接着说道,脸上带着一种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楚惜宁一时语塞,沈国公府的事儿她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几件大事儿罢了。楚侯府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她自然也没想着能瞒住,没想到卢芳雪竟然会如此清楚。

“你知道的挺多,表婶婶告诉你的?”楚惜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卢大夫人,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卢芳雪脸上得意的神色忽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些许的尴尬,她低下了头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盘中的葡萄。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眉头蹙起:“就说你不讨人喜欢,尽问这种事儿!这些事儿多半是我派丫头打听来的,我娘哪有功夫和我说这些!”

楚惜宁瞪大了眼睛瞧着她,正稀奇今个儿卢芳雪竟会不好意思。转而更加好奇地拉着她的衣袖,凑近她轻声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作甚?被知道了定是要挨骂的!”

卢芳雪挥了挥手,不由得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怎么也学得这样老派!”

她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晌复又说道:“主要是前些日子,我听我娘提起世家里头和我一般大的少爷,我这心里不踏实!'

咳咳!”楚惜宁被呛住了,咳嗽了起来,薛茹连忙转过头来替她拍着背。

过了好半晌才算是消停了,卢芳雪不由得又冲她翻白眼。

“你胡沁什么,才多大你心里就不踏实?还正儿八经地去打探人家?”楚惜宁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声音扬得有些高,引来卢大夫人的注意。

053 所谓作诗

两个人对上卢夫人的眼神关注,都尴尬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冷茶灌了几口。

“你作死啊,那么大声?”卢芳雪非常不满意地抵了她的胳膊一下,不由得冲着她翻白眼。

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岔开话题,眼神里透出几分暧昧:“你调查沈家作甚?难不成是瞧上他家的小霸王了?”

卢芳雪瞪了她一眼,悄悄伸手对准她的腰就掐了一下。楚惜宁惊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捂住嘴低声讨饶。

“休得胡说!”卢芳雪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和卢夫人把位置换了过来。

楚惜宁挑了挑眉头,又打起精神去应付卫氏。等后宫的妃嫔到齐,前殿群臣的宴席和后殿的宴席才一起开始。觥筹交错,后殿的宴席只象征式地用了少许的酒酿。

宴席撤下,女眷大多移至偏殿歇息,倒是世家的几位姑娘们被两位妃子传召了过去。楚惜宁心里早就有了数,无非是萧、陆两位娘娘,想要看看其他世家姑娘的品性。

两位娘娘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摆了瓜果,楚惜宁和卢芳雪一道走近的时候,凉亭里已经坐了几位小姑娘,娇脆的笑声传出了老远。

“楚姑娘、卢姑娘到——”内监尖锐的通传声,似乎要刺痛人的耳膜。

亭子里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楚惜宁二人不慌不忙地向两位娘娘行礼。萧、陆二妃一人拉了一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们瞧瞧,这表姐妹就是像。一个比一个水嫩!”陆妃娇声说道。

楚惜宁二人虚应了几声,自有宫女上前来将她俩引到位置上。周边的几位姑娘也都见过礼,大多是差不多年龄的。两人刚坐下,李诗诗就凑了过来,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低垂着头脸色也泛着红晕。

“怎么了,你可是身子不舒服?”楚惜宁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李诗诗连忙摆了摆手,最后低声说道:“方才娘娘让作诗,过会子就要写下来了,我不大会!”

楚、卢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作诗她俩也不擅长,楚惜宁那点子笔墨功夫,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够用的。再加上前世磋磨她的人,最爱摆出一副才子佳人的模样,她早就恨透了诗词这东西。

两人心里打着小九九,正想着如何逃脱,远远地又有宫人带着姑娘往这边走。楚惜宁定睛

一瞧,原来是萧芸和陆敏。

“就等你们两个了,怎么来得这样迟?”萧妃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嗔怪,世家里的姑娘差不多都到齐了,最后倒是萧、陆两家失礼了。

陆敏撅着一张嘴走了进来,匆匆对着她俩行了一礼。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最终对着陆妃说道:“姑姑,听说你们准备要作诗?”

陆妃手里拿着一块糕点,瞧见陆敏不高兴的神情,心里早就猜到了,不由得轻笑了几声。

“瞧你吓得,只不过是看看各家姑娘的文采。做得出就写,做不出背一首诗也成,左右就当个乐子罢了!”陆妃将她拉进怀里,掏出锦帕亲自替她擦汗,声音里带着哄劝。

陆敏哼唧了两声,最终把萧芸朝两位娘娘面前一推,娇声道:“芸姐姐的文采好,让她先来吧!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来了也只瞧着她们好了!”

她说完这些话,就把萧芸一人留在了那里,自去寻了个地方坐下。

宫人已经陆陆续续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了,一一走过去让众位姑娘写。萧芸头一个写了上去,到下面人传阅写的时候,不少人都小声议论着。轮到陆敏的时候,陆敏也不客气,夺过笔抹起衣袖随意地挥了两笔。

挨到楚惜宁这边的三人,李诗诗红着脸写了一首诗。卢芳雪转头瞧了一眼,悄悄抵了抵楚惜宁的胳膊,示意她去看。李诗诗写得是自创的,楚惜宁瞧不出什么意境,至少对仗比较工整。

楚惜宁自知没本事去作诗,她随手默了一手新近学的诗,偏头瞧了一眼卢芳雪,两人算是半斤对八两了。

待宫人将诗词整理好放在小桌上,两位娘娘招呼她们凑近了坐,一起翻阅着。头一张便是萧芸所做的诗,是一首咏雪的,可谓开了个好头。不少人已经直言自己不如她,又看了几张果然平平。

忽然一张带有十二个大字的纸映入眼帘,“所谓作诗默诗,不如海喝胡吃。”众人纷纷笑开了,再去看落款,“陆敏”两个字飘飘欲仙。

陆妃头一个笑出了声,她趁机抓住陆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梁,娇声说道:“坏丫头,你可把这一屋子的姑娘都得罪了!”

萧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却依然强撑着,宫人继续翻阅着那一叠纸。忽然萧妃伸手将最后几张抽了出来,手指着其中一张。

“楚家姑娘的字写得最好!”听到萧妃的夸奖

,众人也都跟着凑了上来,争相看了看。

“说你呢!”一直躲在旁边的卢芳雪轻轻推了一把楚惜宁,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楚惜宁淡笑着应付前来搭讪的几位姑娘,等到品评下一首诗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撇了撇嘴,靠在卢芳雪的耳边说:“默诗的人字写得都不差!”

卢芳雪被她逗乐了,正“咯咯”地笑着,那边已经开始挑选好的出来。出乎她们两人意料的是,两位娘娘对于拔得头筹的诗竟然产生了分歧,陆妃娘娘中意萧芸的咏雪诗,萧妃娘娘则看好李诗诗的迎春诗。颇有些相持不下的局势。

“哎,我说,你既然会作诗,方才为何要骗我们?”卢芳雪有些不高兴了,轻轻拉过李诗诗,眉头紧蹙着,脸上露出质问的表情。

李诗诗红着脸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裳的下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这是谦虚,这天儿冻死个人,想着赶紧暖和起来,一时诗兴大发也是难免的!”楚惜宁不想场面搞僵,不由得开口替她辩解。

却惹来卢芳雪的怒视,她张了张口,似乎还想接着说。楚惜宁扯了扯她的衣角,最终瞥了一眼略显无辜的李诗诗,咕哝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李家妹妹的诗让人的心境豁然开朗,臣女觉得这头筹还得给她!”萧芸见两位娘娘相持不下,不由得站出几步俯身行礼,郑重地说道。

正讨论热烈的人全部都停了下来,众人都看向站在中央的萧芸,一时都没有说话。倒是李诗诗抬起头,看了一眼落落大方的萧芸,也跟着上前了几步站在她的旁边,恭谨地俯身行礼。

“臣女来得早,听说要作诗,心里就已经开始琢磨了。倒是萧家姐姐知道得晚,而且又是头一个写得。那样的意境臣女自是不能比!”李诗诗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在周围十分安静,即使瞧出她有几分害怕,却能听清楚。

最终还是陆妃娘娘定了下来,萧芸的诗为甲等。宫人纷纷捧出了两位娘娘的赏赐,一个个精致而秀气的小荷包摆在盘子里,每位姑娘皆有赏。

“好了,你们就在这里玩儿吧,我们留着只会拘着你们!待会子自会让人来寻!”二妃同时起身,携着手离开了。

亭子里的气氛明显比原先要欢快许多,姑娘们都差不多的年岁,协同几个要好的就开始逛园子。

“我说你,在我们面前就会装得结巴,到了两位娘娘面前,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卢芳雪对于方才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还在和李诗诗纠缠着。

楚惜宁沉默地走在旁边,专心地欣赏着周边的风景,并不插入二人的问答。

最终李诗诗被她逼得无法,低着头竟开始抽泣了起来。楚、卢二人都愣了一下,卢芳雪的眉头更是皱在了一起。

“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何苦哭成这样,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我可怎么交代?”卢芳雪的口气并未软下来,相反还带着一种咄咄逼人。

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掏出锦帕替李诗诗擦眼泪,低声安慰她:“她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见你人前人后不一样,是怕你被人欺负了才问的,你既不想说,我让她不逼你!”

楚惜宁边哄她边对着卢芳雪使眼色,卢芳雪冷哼了一声,还是没有放□段道歉。倒是李诗诗拉住她的衣摆,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姨娘让我这么做的。嫡庶有别,方才我写的那诗,若是传出去定是要被姨娘苛责的!”

李诗诗的声音里依然透着胆怯,同时又多了几分担忧。楚、卢二人对视了一眼,已经明白了。卢芳雪这才转过头来哄着她:“下回别全听你姨娘的话,被姨娘苛责,你嫡母又不会责怪你!”

好容易才哄好了李诗诗,正好就遇上了萧芸和陆敏。李诗诗似乎对于方才的诗有所避讳,就拉着楚惜宁二人准备避让。倒是陆敏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搂住了李诗诗的胳膊。

“李家妹妹,你可真厉害,我还以为这回定又是萧芸一人得胜呢!终于有人能压得住她了!”陆敏娇脆的声音直击着耳膜。

李诗诗被她用如此亲密的姿势,一时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只能推辞了几声。

“楚家妹妹,你的字写得真好,想必是家里的先生教得好。”萧芸看着陆敏那股子得瑟劲儿,也不在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和楚惜宁攀谈起来。

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回道:“祖母教的。”

几个小姑娘走在一起,刚说了几句话,那边就有软轿过来,各府的夫人都要离开了。

楚婉玉的腿跌伤了,薛茹也不敢真让珍珠姐妹和楚婉玉待在一处。而侯府此刻动工整治后院的,恰好是从二房着手,遂薛茹打算让楚婉玉和楚惜宁

住一处。

“宁儿,娘准备把二房现在的屋子休整后,改成你们姐妹几个住的园子。只是玉儿暂时没处住,你的宁乐斋又够大,隔出一个偏院给她,成不成?”薛茹手里拿着楚惜宁刚绣好的锦帕看了两眼,征询地问了几句。

二房落魄成这样,苦的还是楚婉玉。这样小的孩子,卢秀就狠心扔了下来,虽说以后找夫家想留在京都,但是没了爹娘撑腰的孩子,如何能挺起腰板?

楚惜宁巴巴地盯着薛茹手中揉拧的锦帕,正愁自己这绣活过不了关,如今听薛茹的口气,不由得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我亲堂妹,在侯府里除了琪哥儿本来就是最近的,我帮她也是应该的。正好她的绣工也挺好,我在一旁还可以学学。”楚惜宁笑嘻嘻地同意了。

薛茹不由得瞥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鼻梁,轻声道:“不害臊,以后绣嫁妆看你怎么办!”

楚惜宁吐了吐舌头,学刺绣最主要的是勤练习,无奈她现在都把精力花在了看账册上,理家要一点一点从头学起。账册也只是最基本的,有时候她还把半月也拉过来一起看。

第二日,楚婉玉的东西就收拾到了宁乐斋的偏院,楚婉玉也由丫鬟搀扶了进来。楚惜宁瞧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好不可怜,不由得跟上去轻扶一把。

“腿没好尽量少出去,一切听大夫的。我在院子里还好,若是我不在,你自己个儿小心,莫要摔着碰着!”楚惜宁一边细细叮嘱她,一边挑花样。

“你总羡慕我有个江南绣娘教着,为了这个还打了一架,挨了祖母的训斥。最后二婶替你选了个绣娘,你瞧现如今姐妹中,数你的绣活最好。先生再好也没用,要靠自己努力才是真的!”楚惜宁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楚婉玉的绣品她也瞧过,针脚细密精湛,能拿得出手了。现在这般掏心掏肺和她说话,无非是不想她在宁乐斋出了什么岔子。她们都在慢慢长大,今后的敌人有许多,但是二房倒了,楚婉玉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楚婉玉听她毫不避讳地讲,不由得红了眼眶。现在府里谁还顾着她这位二姑娘,贴身的丫鬟被老夫人和卢秀折腾着换了好几拨,现在这几个都没多大情分,也只有楚惜宁肯这样对她亲了。现在的她几乎选择性忘记了当初姐妹俩打架,是楚惜宁先侮辱她的。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再也不会跟你争

了!我们都好好的,还是好姐妹!”楚婉玉呜呜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

楚惜宁捧着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掏出锦帕替她擦眼泪,轻轻替她顺着气。

“玉儿,你要记住,整个侯府的姐妹里,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堂姐妹!”楚惜宁轻轻哄着她,同时也在不断地提醒她。

她是见识过在二婶的教导下,楚婉玉有多听话。一旦某种思想在楚婉玉的心里扎了根,就会很快收获到果实。

“嗯,我明白。就像珍珠二人一般,无论和谁闹,永远都是一致对外!”楚婉玉轻轻点着头,她肃着一张脸,甚至认真地举例子。

楚惜宁的嘴角划过一丝甜甜的笑容,继续取过针线匣子,翻找着精美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