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夫人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立刻让众人安静了下来。薛大夫人对于礼仪规矩一向要求严格,此刻瞧见这一帮子奴才早忘了平日的规矩,不由得铁青着脸看着。

“儿媳,你身边这些下人,可真不懂规矩!”薛大夫人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向萧芸发难。

萧芸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青儿让开,她要亲自来问。

“和伺候大姑娘比起来,杏儿的吩咐算什么东西?你们竟然放下自己的事儿跑出去,难道初姐儿就一人儿待在这屋子里么?”萧芸斜挑着眼角,脸上露出几分阴狠的神色,似乎在宣告,如果回答错误了,就立刻送她们去归西。

“回少夫人的话,的确是老身该死。前几个丫头都是夫人亲自下的吩咐,说是收拾库房里的东西,准备送给各大世家的年礼,忙不过来就把她们也喊去了。杏儿姑娘请教针线问题,老奴也以为是年关将至,要给几位主子挑款式!”方才那个奶娘连忙低声开口,说完之后她也不抬头看主子们的表情,只死死地低着头。

“因着当时夫人抱着大姑娘在榻上玩儿,奴婢们才敢出去的。”停顿了片刻,那个奶娘又继续说道,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气度。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薛大夫人,脸上带着十足的震惊。

“你胡说,大姑娘本该是你们照看的。这几日要到年关忙乱的很,我躺在榻上也睡着了,哪里能顾得上她?分明就是你们偷懒耍滑,擅离职守,却要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么?”薛大夫人猛地站起,脸色又红又白。

此刻她伸长了脖子为自己辩解,原先所秉持的规矩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样大的罪过谁都承担不起,更何况薛善文在这里,谋害子孙辈的罪责谁认了谁就完了。

“哇――”一直昏昏欲睡的初姐儿,被薛大夫人这样的大吼声所惊起,看着往日里端庄的祖母竟然如此失态,不由得尖声哭喊起来。

薛善文一直冷着一张脸,他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初姐儿的后背,站起身将初姐儿送回萧芸的怀里。眸光如剑一般看向薛大夫人,又偏过头来一一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下人,最终挥了挥手道:“儿媳,然哥儿不在府上,我们这些长辈如何都不能让你受委屈,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先带着初姐儿回院子里去。我必会给你个答案!”

萧芸即使心里不情愿,也不敢违背薛善文的话,只得站起身,替初姐儿穿上厚披风,对着他低身行礼:“那一切就劳烦公爹为初姐儿主持公道了!”

说完之后,她也不再留恋,抱着初姐儿便出去了。不时有人打探消息回来禀报,薛善文把所有下人都撵了出来,独留了薛大夫人在说话。初姐儿似乎闹腾的累了,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被脱了衣裳躺在锦被里熟睡了。

“少夫人,方才小厨房都被查了,今儿晚膳里做了牛肉饼,估计大姑娘就是吃多了那个。”青儿吸着冷气走了进来,面颊被冻得通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恨。

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带着大姑娘的人儿还敢随处乱跑,明知道夫人和少夫人不对盘,还这般不长心眼儿。

萧芸正守在床边,抬手摩挲着初姐儿的额头,听了青儿的回话,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薛善文便派人把结果告诉她了,有丫头看见初姐儿手里抱着牛肉饼在吃。薛大夫人背对着躺在榻上,所以被判定为疏忽。不过薛大夫人也自愿守在屋子里替初姐儿祈福,愿她的嫡长孙女平安长大。

萧芸听完之后,便挥手让人退下了,对于这个结果她一点都不意外。初姐儿的精神虽然还有些不大好,但是已经能坐起来玩耍了。萧芸看着她边流口水,边抱着脚上的小鞋子啃着,眉头深锁。无论薛大夫人是真心要谋害,还是无意间初姐儿自己拿了东西吃,都已经代表了薛大夫人的疏忽。

竟然动用初姐儿身边的人去整理库房?真是可笑而可恨的理由!她的手指弯曲,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抵在柔嫩的掌心上,带着一种极致的疼痛。

萧芸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了想,便走到书桌旁,提起笔写了一封信。

薛善文听着传话人的回复,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大儿媳没有追究,家丑不可外扬。想起薛大夫人,他的眉头就深深地皱起。

“过一段时日,就让夫人搬去家庙里一段日子,替初姐儿好好祈福,免得整日昏昏沉沉痴痴傻傻,连自己的亲孙女被人害了都不知道!”他挥了挥手,对着一旁薛大夫人派来的婆子道,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厌恶。

夫妻几十载,头一回让薛善文对薛大夫人深深地失望了,无论她怎样解释,那种怀疑就像种子一般扎根在心底。

那婆子虽然感到委屈,也不敢多说话。昨儿被那些人攀扯出来的丫头,薛大夫人一一拖出去杖责发卖了,就连一向得她青睐,眼看就要许人家的杏儿也免不了。直接被拖出去了,丝毫没有犹豫。

正当薛将军府再次陷入平静之时,后院的拜帖一张接着一张的来。先是陆王府的马车直接到了门口,帖子刚递进去,萧芸便来迎接了。陆敏和卢芳雪一起到了,陆敏的脸上满是不耐和阴沉的神色,卢芳雪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是下了拜帖,倒不如说是来吵架的更合理。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薛大夫人也特地出来迎接。陆敏二人看到她的时候,面色先是一僵,而后又努力摆出一抹笑容。

“见过薛夫人,今儿恐怕要叨扰了。昨儿见了沈国公府的好姐儿,摆了许多宴席,甚至还不少人都高兴地多喝了几杯醉了。我就想着萧姐姐家的初姐儿也不能落下,才带着二过来凑个热闹,算是帮初姐儿补办一个宴席!”陆敏轻轻扬起下巴,脸上的神色虽然不至于傲慢,却也没有太多的换洗。

卢芳雪不由得悄悄抬手掐了她一下,扯着一张笑脸对薛大夫人道:“还请夫人见谅,我这个小姑子和萧姐姐最是要好,得知初姐儿没摆满月酒,心里不痛快呢!为此我们就想热闹一下,您忙您的,我们小辈儿凑在一处说说话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又要断网了,摔,来不及写太多的字了!

晋江抽了,上次推荐基友的文,搜整个标题《穿越之闺杀》找不到,搜索闺杀就能找到了。

164、164 群策群力

薛大夫人被陆敏姑俩呛得没话可说,再加上方才得知了薛善文的处理决定,顿时也没心思怪罪这两个小辈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冷着脸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回自己院子了。

萧芸三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薛大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初姐儿到底怎么样了?你婆母整日那样欺负你,怎么就忍得下这口气的,你公爹也没说什么?”走在路上,陆敏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意,还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萧芸轻抿了一下红唇,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她也是心急如焚。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容忍初姐儿遭受那样的非难,但是照顾初姐儿的人却不得到惩罚。

卢芳雪瞧见萧芸面色不善,连忙伸手拉了拉陆敏的衣袖,伸着脖子轻声道:“还是赶紧去瞧瞧初姐儿吧,薛然又不在府上,若是把薛大夫人逼得太狠,恐怕会传出不好的话来!”

难得一回卢芳雪这么理智,萧芸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没应承下来,几人一路快步走到了屋子里,初姐儿已经趴在青儿的怀里睡着了。由于奶娘那些人仍然被关着,萧芸也不敢贸贸然去找旁人来代替。好在初姐儿已经断了奶水,晚上她亲自看着也放心些。

陆敏和卢芳雪都凑过去细瞧,看见初姐儿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泛着苍白的神色,往日里嫣红的小嘴,此刻也透着一股子惨白。根本就是一副孱弱的模样,哪有平日里机灵鬼怪的神态。

陆敏一下子就窝火了,她猛地回头看向萧芸,张开嘴似乎就要扬声叫骂。

“嘘,初姐儿睡了啊!”一旁的卢芳雪一把捂住她的嘴唇,冲着她使了使眼色。

萧芸一挥手,青儿就抱着孩子退了下去,几个丫头也跟着下去了,独留她们三人说话。

“萧芸,你怎么回事儿?初姐儿都这样了,还继续待在萧家做什么?我若是你,找把剑先去吓唬一下那个婆娘,然后抱着初姐儿就回萧王府。这气儿谁爱受谁受去!”待门被关好之后,陆敏立刻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

萧芸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冷着声音开口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一个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之后,抱着孩子回娘家,那是承认失败的一种表现么?我还没看着她受到惩罚,怎么就可以一走了之?”

陆敏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冷哼了一声。虽然没附和,却也没开口反驳。的确,就这么躲避当缩头乌龟,不符合她陆敏的风格。

卢芳雪瞧着她二人沉默的模样,脸上有几分忧郁,过了片刻似乎才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开口道:“初姐儿这事儿也不算保密的好,楚侯府那边已经收到风声了。”

她刚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两个人的目光就一下子聚焦到了她的身上。萧芸轻吸了一口气,长长的指甲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低声道:“楚侯府的人知道了,就代表楚惜宁也知道了。从你方才劝慰敏儿的话来看,楚惜宁是有话要你带给我了?”

萧芸轻轻趴在桌上,没了在外人面前规矩的坐姿,从侧面看着瘦削的肩膀,依稀露出几分孱弱的状态。

陆敏听了之后,不由得撇了撇嘴,下意识地看向卢芳雪,低声咕哝了几句:“她肯定是要帮着薛家人的。”

卢芳雪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轻轻举起手挥了挥,道:“得,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她也只是送了封信来,薛家男儿不算凉薄,所以她说你公爹肯定还有后手留着给你交代。但是薛大夫人毕竟与薛大老爷夫妻情深,现在如果你有什么动作,导致薛大夫人被撵出去了,那薛然回来了,心里也会存在顾及。”

卢芳雪斟酌着语气,将楚惜宁写信交代她的话说清楚,轻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当然这是你的家事儿,她也算是多管闲事儿了。而且还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吃力不讨好。不过我却十分赞同那鬼丫头的话,若要想让薛然偏向于你,萧姐姐,你还得多多筹谋。相比于生他养他的母亲,妻子本来就要退后一步,无论是礼法还是情感。”

很显然萧芸听进了她的话,眉头紧皱在思考着。陆敏却有些惊诧地看向卢芳雪,转而低声笑开了调侃两句:“二,难得你也有教训人的一面。难不成我娘和我哥给你气受了,说给我听回去跟二哥提提。”

卢芳雪听她这么说,朝她看了一眼,转而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你让赵云河尽量待在屋子里,别让公爹多瞧见他,外加和陆衡打架的时候手下留情就行了,就当多多行善,为我们夫妻积福了!”

卢芳雪一开始的声音还很大,到了后来就变成低声嘟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这边陆敏姑俩正说得热闹,那边萧芸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似乎想通了一般。

“我忍了这么久,这回因为牵扯到初姐儿,才失去了理智。我会另想办法的。”萧芸轻轻挥了挥手,似乎妥协了一般。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怎么忘了,薛大夫人不可能永远被撵出去的,更何况薛家这样的家族,必定不会存在这样的事儿给人诟病。她萧芸要的不是一时的安宁,而是永远的快活潇洒。就在方才,一个计划已经在心头形成了。

陆敏见她这样说,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头,最终低声道:“我知道你们跟我不一样,有公婆压着,有礼法约束着,是一等一的贵妇。不过好在我陆敏脱离了这样的苦海,无论你跟宁丫头琢磨的是什么主意,我也算是初姐儿的姨妈了,待会子替她出头,你俩可别来阻拦!”

卢芳雪一听她这么说,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痛苦的表情。手立刻捂着胸口,紧蹙着眉头道:“我的青天姑奶奶,你就消停会儿吧。昨儿晚上在沈国公府喝醉了,回了王府撒酒疯跟赵云河闹起来,都快打到别人的院子里了,整个王府出来瞧热闹!”

陆敏似乎想起昨晚乱七八糟的情况,不由得面色一红,又不甘心地反驳道:“那又怎么了,你不也喝醉了,昨晚我还瞧见你跟我二哥打架呢!抬起脚踢他,结果自己摔倒了!”

陆敏昨晚和赵云河动手,的确打到了别人的院子,那就是陆衡的院子。正好瞧见喝多了的卢芳雪也在闹。

萧芸在一旁听着,忽然笑出声来。脸上紧绷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从昨日到现在,总算是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昨晚萧府因为初姐儿弄得人心惶惶的时候,那一桌剩下喝酒的少夫人、世子夫人、王妃几乎都是半醉半醒,不少人回府后借着酒意发疯了。当然陆王府一下子就有俩女醉鬼,为此才闹得比较严重一些。

“呸,若不是你们夫妻打架打到我院子里来,我能那么丢脸么?陆衡要跟我没完呢,再不看好你,公公和公婆就得拉着我衣袖哭了。”卢芳雪不由得啐了她一口,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带着几分恼怒,几分羞涩。

因为醉酒这事儿,气氛缓和了些,萧芸也仔细问了一番。忽而有些哭笑不得,摇头无奈地说道:“沈国公府这回的罪过可大了,也多亏楚惜宁害得顾及到初姐儿。”

萧芸有些感慨地念叨了一句,三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陆敏就让人把初姐儿抱了来。

“来,好乖乖,敏姨妈要跟你玩个游戏。”陆敏双手轻轻掐住她的咯吱窝,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柔声哄着她。

初姐儿看了她一会儿,又瞧了一眼萧芸,见萧芸点头才开口道:“好,敏姨,玩儿。”

陆敏在初姐儿在面前,就是个孩子霸王,所以初姐儿也喜欢和她玩儿。

“待会儿敏姨妈说要抱着你回陆府,吓唬吓唬你阿祖,好不好?你就乖乖待在敏姨妈的怀里,不说话行不行?”陆敏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璀璨的笑意,要多纯良就多纯良。

待得到初姐儿的同意之后,陆敏一把抓过榻上小娃娃的披风,快速地把初姐儿包好,直接冲了出去。

“陆敏、陆敏,你做什么?别抱着初姐儿!”萧芸和卢芳雪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兴味。停顿了片刻,才快速地追了出去,嘴里急慌慌地喊着。

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陆敏抱着初姐儿急匆匆往外冲,后面又跟着惊慌失措的卢芳雪和萧芸,脸上都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一大拨人跟在后面跑着,卢芳雪看了一眼后面的下人,眼看着几个腿脚快的婆子就要超过她们去追陆敏,她情急之下,喘着粗气道:“赶紧地去找你们将军和夫人,陆敏这丫头要把初姐儿抱走呢!”

那几个婆子一听,立刻慌了手脚,也不敢耽搁,连忙转回身就去传话。卢芳雪吼了那么一句,顿觉嗓子疼,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卢侯府作威作福惯了,到了陆王府陆衡也让着她,她继续作威作福。但是自从陆敏回来之后,她就变成了陆敏的老妈子!

楚惜宁有多管闲事的公爹,萧芸有狠心难搞公婆,她卢芳雪有惹是生非的小姑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几天更新的不勤快,主要是快毕业了,真的各种琐事

真的,六月份下旬我一定奋发,据作者心里说这文六月底或者七月初完结

顶多再纠结一个月,妞们就可以看到完整重生的贵女了【→→滚】

新文还有几天就要跟大家见面了,不要急哈,q(s3t)r

165、165 蛮不讲理

陆敏抱着初姐儿小步地往外面跑,她本来就不是柔弱的姑娘,再加上遇到赵云河之后,被狠狠地修理过,为此脚步生风还是可以的。但是为了把戏演得逼真,还得等着后面那帮气喘吁吁的人。眼看就快到后院的大门,她的眉头轻轻蹙起,这薛善文和薛大夫人怎么还不到?孩子真快被她抱走了!

初姐儿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是抬起小手紧紧地抓着陆敏的前襟,似乎生怕从她怀里掉下来一般。

“站住!”千等万等,总算是把薛大夫人盼来了。她冷声呵斥了一句,先一挥手,两个强壮有力的婆子便已经冲到后院的门口堵住了,不让陆敏冲出去。

陆敏瞧见总算是来了,脸上焦急的神色换成了阴冷和气愤,她猛地扭过头,看着薛大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喘着粗气跑过来。

“陆姑娘,这闹得是哪一出?”薛大夫人刚停下脚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地问出口。她轻轻弯着腰,脸上的神色泛着几分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显然这一路跑下来险些要了她的老命。

陆敏冷哼了一声,伸手将初姐儿朝怀里搂得紧了些。轻轻扬起下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低声道:“薛大夫人,全京都应该都知道,我夫君姓赵,请叫我赵夫人!”

薛大夫人被她这句话一堵,险些背过气去。这陆王府的嫡姑娘,果然教养的跟个野丫头一般,一点礼数都不懂!

“陆敏,你可别犯浑啊,初姐儿不能抱回陆王府!”卢芳雪立刻咋咋呼呼地冲出来,眼睛不断地眨巴着,在向她使眼色。

“你站住,别过来!谁都不许靠近我!”陆敏猛地一跺脚,抬手拔出头上的小发簪,冲着卢芳雪的方向就甩了过去。

“咚”的一道闷响,那支发簪擦过卢芳雪的身边,射进她身后的柱子里了。顿时四下里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愣愣地看向那已经□柱子里一半的金簪,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腿发抖了。

卢芳雪身上直冒冷汗,待她反应过来时,立刻红着双眼开骂了:“陆敏,你真的闹够了!我再也不要管你了,作死作活随便你!”

她的声音高高扬起,先前早就知道薛大夫人的脾性,好容易装出来的淑女风范,消失得一干二净。说好要配合演戏的,也早被她丢到脑后了。

“你,去给我把陆王府的马车备好,我自己回去,让赵云河来接陆敏!”卢芳雪随手指了一个丫头,眼睛瞪大而且还充着血,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那个丫头先被陆敏的架势给吓到了,又被卢芳雪的怒吼给震住了,最后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赵夫人,你究竟要做什么?”薛大夫人好容易喘匀了气儿,看着满脸不耐烦的陆敏,再瞧瞧气急败坏的卢芳雪,脸上的神色也极其难看。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姑俩的性子都一样儿的没教养!

“我要做什么?初姐儿都病成这样儿了,萧芸还说没事儿呢!薛大夫人,您是她婆母,是初姐儿的亲祖母,就没发觉这小娃娃的脸色难看得紧么?问了吃什么要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这究竟能不能带孩子了?不能带孩子都靠边儿站,连个正经奶娘都没瞧见,说出去也还是将军府的嫡孙女,连个小门小户的待遇都没有,说出去不怕笑掉旁人的大牙!”陆敏连环炮似的噼里啪啦地说着,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神情,眼睛毒辣地从上至下地打量薛大夫人,那毫不掩饰的讽刺,让薛大夫人气得近乎晕眩。

这个长相娇美的女子,真的是出自陆王府的嫡女么?同样是陆王府的郡主,习惯了萧芸的温顺有礼,猛然对上如此刁蛮的陆敏,薛大夫人实在是招架不住。这样一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得有多孝顺!

此刻被陆敏这样半真半假地指责着,薛大夫人的脸上竟是感到火辣辣的难堪。陆敏尖利高扬的声音,犹如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脸上,让她避无可避。

萧芸也低垂着头不说话,嘴角却是轻轻扬起。说得好,这番话身为母亲她早就想甩出来了,但是作为一个晚辈,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她的隐忍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地脱离了薛大夫人的掌控。

“怎么都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感到打自己脸了?初姐儿这么乖,你们一个是她亲祖母,一个是她亲娘,却说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既然养不好孩子,就让我带回去养着,有我陆敏在,谁都别想动初姐儿一下,我定把她养得跟公主似的!”陆敏似乎越说越激动,面色通红,双眼圆瞪。

她边说还边伸手轻轻拍着初姐儿的后背,言语犀利有力,动作却是轻柔温和。在场的人似乎都被她震住了,但是瞧着她的动作,也都相信她所说的话。

“初姐儿的确挺乖的,昨儿去瞧楚惜宁家的好姐儿,那小娃娃真是前后簇拥着。今儿到初姐儿那里一瞧,伺候的人都没几个。啧啧,我还在嘀咕呢,这将军府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里排得上姓的,怎么跟国公府差这么多!”卢芳雪冷哼了一声,她抬手拢了拢衣袖,面色依然十分难看,显然气还没消,不过却也站出来帮腔。

“陆二少夫人、赵夫人,你们二位误会了。将军不好进后院来,就在这里给二位递个话儿。初姐儿是薛府大房头一个孩子,自然是心尖儿上宠着的,只是这几日突发状况才出了岔子,府上的事儿不可为外人道也。必定马上想法子补救!”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她冲着院子里的主子们低身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那个婆子的话音刚落,陆敏就冷笑出声,她依然抱着初姐儿。胳膊上渐渐有些累了,好在她练过几年,倒是还撑得住。

“这位嬷嬷似乎是得力人儿,那我也好好说道说道。初姐儿不是我的孩子,的确不能强硬抱走。但是嬷嬷方才也说了,放在心尖儿上宠的,能宠成这样没有精神?你家这疼孩子倒是疼出怪事儿来了。不提旁的,就说站在这里的人。萧姐姐、我二还有我都是世家出来的嫡姑娘,我们这才叫心尖儿上疼出来的。请嬷嬷告诉我,你家这是怎么疼孩子的?”陆敏的样子几乎要仰天长笑了,嘲讽的等级又升高了。

她的眸光泛着几抹阴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婆子看,似乎要将她拖过来暴打一顿般。

那个婆子缩了缩脖子,被她堵得有些,不过跟在薛善文身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风浪,这点儿还是招架得住的。

“赵夫人,稍安勿躁。昨日大姑娘身边那些奴才,偷懒耍滑,都被撵出去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找人,方才将军已经亲自吩咐人着手办了,定会给大姑娘找全了贴身伺候的人!”那个婆子再次弯了弯腰,脸上仍然挂着谦和的笑意,似乎把陆敏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下去。

陆敏眉头一挑,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萧芸悄悄看了看四周,站出了半步,低声道:“敏儿,你先消消气听我说。昨儿我回到府上,初姐儿就有些不舒服,已经找了大夫瞧过了。小孩子不能喝性子太猛的中药,所以药效可能有点缓慢,你不能”

萧芸的话还没讲完,陆敏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冷着声音朝一旁的丫头吩咐道:“去给我搬把椅子来。成,我也不稀罕管你家的闲事儿,只是这初姐儿叫我一声‘敏姨妈’,我就得有姨妈的样子来。不是要找贴心满意伺候的人么,我就在这儿等着,瞧瞧你们薛府是不是又唬人呢。待会子我们一走,这初姐儿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陆敏指着一个丫头,片刻功夫就搬了把椅子过来。她也不客气,直接抱着初姐儿坐了上去。初姐儿感到自己的小屁股稳稳地坐在了陆敏的腿上,似乎才有了安全感,不由得蠕动着身子,手也不老实起来。闷在披风里面,双手开始戳着陆敏的身体。

“成,那老奴立刻就去催,还请赵夫人多担待些!”那个老婆子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座瘟神还真难搞。幸好未嫁入世家之中,否则哪家娶了哪家就倒了!

看着那个婆子来去匆匆的模样,陆敏的神色才缓和了些,冷哼了一声。察觉到初姐儿那双不老实的小手,竟然戳到她的胸口,顿时陆敏的神色有些僵硬。她连忙伸手把披风稍微解开了些,让初姐儿露出一张小脸来。

“初姐儿,冷不冷?”陆敏轻轻抓住她两只小手,柔声问道。

初姐儿正玩得开心,被人阻挠了,有些不满地撅着小嘴,听到陆敏的问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睛忽闪,似乎在思考什么。

“炉炉,热!炉炉,热!”初姐儿拍着两只小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口齿清晰地喊着什么口号一般。

“去拿个手炉!”萧芸自然是懂得初姐儿的意思,立刻吩咐一旁的丫头。

好在院子里太阳晒着,又没有风,还算暖和。手炉送过去的时候,初姐儿便一下子扑了过去,两只小手不停地摩挲在手炉外面罩着的锦布上,嘴里轻轻吸气。

“嗯哼!”卢芳雪站在那里看着一大一小玩儿得可开心,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成功地引起了陆敏的注意。

“你们怎么都这般没眼色,没瞧见我二还站着么?我二哥可就天天期望着她的肚子呢!”陆敏半真半假地呵斥了一句,却是把卢芳雪弄了个大红脸。她恨声地嘀咕了一句:“你等着,回府再收拾你!”

几把椅子搬了上来,主子们都坐了下来。过了不久,那个婆子带着人去而复返。显然是准备好的,几人的目光在后面跟着的婆子丫鬟身上穿梭着,一个个都是衣裳干净,低着头很本分的模样。萧芸悄悄扫了一圈,心里便有数了,里面的几个丫头都是伺候薛善文的,一个个机灵周全。看样子为了哄好陆敏,这薛善文的手段也够快!

“日久才能见人心,几个伺候的人来打发我就罢了。但是下次若初姐儿还这样遭罪,我管你们让不让我抱走,只要你们薛家丢得起这人,我陆敏就不怕事儿!”陆敏也不说是否满意,但是语气总算是软了下来,她抱着初姐儿站起身送回了萧芸的怀里。

在院子里观注着这件事儿的人,见到陆敏这样的态度,纷纷松了一口气,还是温柔的少夫人好啊!

“成了,初姐儿乖,敏姨妈下回再来看你。若是有谁欺负你,你就想法子告诉敏姨妈,下回敏姨妈带把剑来!反正这薛将军府也不缺这些东西,我们耍耍!”陆敏抬手捏了捏初姐儿柔嫩的面颊,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

卢芳雪也凑过去再次抱了抱初姐儿,掂量了一下,柔声道:“我可没你敏姨妈那样的气势,不过初姐儿乖乖的!”

“什么没我的气势,下回你就带个小娃娃陪初姐儿玩儿呗!”陆敏在旁边开口反驳,轻轻压低的声音像是呢喃一般,但是卢芳雪离她这么近,又怎么会听不到。

“赶紧地回府,这回赵云河要是不管管你这赵夫人,你都快把别人家拆了!也多亏人家薛将军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其他人,还有你的活路么?”卢芳雪红着脸,伸手粗鲁地扯过她的衣袖,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嘀嘀咕咕地往门口走去。

那里停着陆王府的豪华大马车,阳光正好,姑俩待踏出薛府的大门时,都纷纷地松了一口气。陆敏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萧芸冲她挥了挥手。她低低地笑开了,心里念道:萧芸,姐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祝你早日脱离苦海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最后一句有点恶搞的嫌疑,大家不要出戏哈!这个情节终于撸完了,拖拖拉拉好几天,自我检讨!

番外的话,已经确定楚珍那对会狂撸,然后呢?

166、166 父母之爱

因为陆敏和卢芳雪两人的一场大闹,薛府弄得人仰马翻之后,薛善文亲自料理了。原先那些低看了初姐儿地位的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小小的女娃娃,不止自己的娘亲出身高贵,连陆王府的郡主和少夫人都来帮衬着,再也不敢怠慢了。

初姐儿原先的生活,一直都由萧芸亲自料理着,用的都是最好的。这次是将军亲自吩咐下来的,整个将军府的下人,对这个大姑娘都是一副马首是瞻的态度。薛善文也比原先更亲近这个嫡长孙女。

喜乐斋里,楚惜宁出了月子,身子却还是畏寒。她正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封信细细地读起来,脸上不时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小桌子上还摊着几封信,有的已经被拆开读过了。这些信都是那日好姐儿满月酒上她们那桌人寄来的,无一例外俱是责备她没拦住她们,醉酒了回府之后难以交代。

虽然信里面只说了每人很倒霉,却没敢详细描述情况,想来一定被整得很惨。楚惜宁挥了挥手让人把信收拾了起来,笔墨伺候回信,也只有简单地两个大字:活该!

好姐儿现在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楚惜宁不能出门,就只有整日逗弄她。偶尔实在空闲的时候,会戳她的脸玩儿,拿出她的小手数数有几根手指,也会盯着她那小巧的耳朵看个半天。

“少夫人,都说了,这样容易把孩子冻着。大姑娘什么都长得好,脚指也不会比旁人多一根!”绿竹有些无奈地挥开楚惜宁骚扰好姐儿的脚,她正在替好姐儿换尿布,楚惜宁就凑了过来,虽然小娃娃脚上套着棉布取暖。楚惜宁还是锲而不舍地摩挲着,一边低声嘟哝着。

被绿竹拆穿之后,楚惜宁重又躺回榻上。好姐儿一顿满月酒,那几位相熟的姐妹都喝得过多,现在被各自府里的人拘了起来,哪里都不准乱去。为此沈国公府已经连续几日没见到外客了。就还有几日过年了,后院忙乱得一团糟,却没有她插手的份儿,只有混吃混喝。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张罗得异常热闹。沈国公府因为添了好姐儿,今年置办得也十分讲究。

清晨,楚惜宁还没起,就感到脸上痒痒的。她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却是翻了个身不做理会。

“来,好姐儿,快让娘亲起身。”沈修铭轻柔的声音传来,转而就把一个暖暖的热源贴近她的背后。被大红锦被包裹起来的好姐儿已经醒了,似乎是响应爹难得一见的休沐日,慢慢地蠕动了两下。

楚惜宁因为贴得近,当然能感到后背那柔软的触感,僵直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转身就压倒好姐儿。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神志也清醒了许多,她不得不朝里面挪了挪,才敢直起身。

随着她坐直的动作,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脸上还是一副欲醒未醒的表情。她有些迷茫地转过头看向沈修铭,不停地眨着眼睛抵挡随之而来的困意。

“快清醒吧,今儿是大年初一,你都多久没赶早去给爹娘请安了。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个懒媳妇儿,整日拿我的话当挡箭牌!”沈修铭伸出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摇晃着,半开着玩笑调侃她。

二爷疼媳妇儿,在沈国公府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这回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基本上不让楚惜宁下床。应该是被楚惜宁生孩子吓到了,别提让爹娘免了她的日常请安,更是亲自跑到卫氏那里,恳求大多担待,先掌着管家权。

楚惜宁总算是有了反应,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抬起手轻拍着沈修铭的面颊,脸上露出几分轻柔的笑意,低声道:“好夫君,谁让我嫁给了这么好的夫君呢!把好姐儿抱边上玩一会儿,我立刻就起身,好不好?”

沈修铭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直起了身子将好姐儿抱了起来。

“好姐儿日后也要找个像爹这么好的夫君,瞧瞧你娘都被我惯上天了。说出去指不定都得被人笑话呢!”沈修铭搂着好姐儿朝边上站了站,便低声逗弄着她说话。

可能是离开了床上柔软的触感,猛地接触到沈修铭胳膊上硬硬的感觉,好姐儿撇着小嘴低声哼唧着。

“不哭不哭,爹知道像这样的好夫君难找。没事儿,爹给你找,一定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给你!”沈修铭一厢情愿地误解了好姐儿的意思,还煞有其事地跟一个半月的小娃娃交流起来,说得像模像样的。

楚惜宁有些无语地站在一旁,清风她们几个正替她穿衣裳,听到沈修铭这么对话,都低着头死命憋住笑。男人一旦遇到喜欢女人替自己生的孩子,往往都是这样的天真有趣。

冬日的阳光总是那样的耀眼,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在沈修铭的身上。男人是强壮有力的存在,而他怀里的小娃娃却是那样的细嫩孱弱,强大与纤弱的反差对比,当这些存在于父女之间的时候,却往往让人心头一软。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心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动,或许曾经她也是这样哼唧着被楚昭抱在怀里的吧。

待楚惜宁梳洗完毕,沈修铭也在她的发髻上大展拳脚之后,一家三口才匆匆赶去廖氏的院子。沈国公,廖氏和卫氏都已经到了,明显沈修铭两夫妇来晚了,沈国公的脸早已拉得又长又臭。不过碍于今儿是新年头一日,硬撑着没多说一句废话。

楚惜宁在路上就自我检讨过了,说实话她可真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儿媳妇儿,每日用膳从来没有在长辈面前立过规矩。连请安都很少,更别提问候公婆了。

“放在在屋里逗好姐儿说话晚了,这小丫头就是鬼机灵,还是姑娘好啊,都懂得为父之心!”沈修铭一点都没有尴尬不好意思的表现,大喇喇地朝椅子上一坐,怀里依然紧紧抱着好姐儿,跟得了个宝贝似的,脸上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笑容。

国公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朝他扫了一眼,瞧见他低着头去亲好姐儿的脸,一点都没有要回避的尴尬,顿时沈国公的胃抽了一下。这好姐儿才多大一点,一个半月大的娃娃,能明白他的为父之心?在沈修铭的嘴里面,他家姑娘都快成妖精了,如此通透。

“得了,要显摆你姑娘回自己屋子去,摆膳吧!”他也不稀罕沈修铭的嗦,手一挥,那些正等在门外的丫鬟们,便捧着各式各样的早点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