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采汾不在屋子里,流绾正在屋子里做女红,见她回来,也是把针线往盒子里一放站起来。

“容妍?”她疑惑地问了声。

“是的,容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听说小姐不在府里,便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说是还会再来找你。”这会儿回答的却是流绾。

“小姐,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云锦倒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好了。

武青悠摆了摆手,“没事,我知道了,要是容妍再来,直接带她进来吧,”脑子一转,她便也知道容妍这时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容妍喜欢云谙,她一直都知道,云谙这次受伤这么重,兴许她听说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来找自己。

容妍的事情,她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原本云谙解毒一事,让她心神整个松了下来,但云祺赐婚一事,却又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心上。

原本这事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她心中为什么就是不舒服?她试图给自己找理由,最终也让她找到了理由,那就是师兄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让师兄受委屈。

得到这么个答案,她心中稍稍松泛了一些,可她也知道这并不是唯一的答案,但她不敢往下想,恰好最近事情又多,累到了,正想上床休息一下。

随即想起,云谙无碍还得给先生通报一声,免得他担心,于是吩咐云锦准备好笔墨纸砚,又喝过流绾递上的茶水,清了清神,才站起身来。

走到桌前伫立了片刻,便提笔挥毫,不过须臾,便把信写好,轻轻吹了吹。

“流绾,我有点累,先歇一会儿,待墨干了,你就把信封上送走。”武青悠打了个呵欠,吩咐流绾道。

流绾“诶”了一声,然后便走到床边给武青悠铺床,“小姐这一月来足不沾地的,可不是累到了。”

云锦替武青悠更衣,听到流绾的话,也搭了句,“小姐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再撑半月,小姐恐怕也得卧床休息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呸呸呸…小姐好好的呢”武青悠尚未说话,倒是流绾先急着回了句。

云锦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对,翘了翘红红的唇,眼巴巴地看了眼武青悠,见她没生气,才放了心。

武青悠倒是无所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哪在乎这些口头空话,只是笑着摆了摆手,“云锦也是关心我,好了,我真困了,你们先出去吧,要是容妍来了,再唤我起来便是。”

两人应声完,才齐齐退了出去。

这一觉便睡了个天昏地暗,似乎这一月来,都没有如此舒心安然地睡上一个好觉。

待她醒来,撑开眼皮,便看到明灭的烛火摇曳,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她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一手揉了揉脸,“都这么晚了…”她嗓音还带着点沙哑。

房里只有流绾守着,就着烛火在打络子,听到武青悠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小姐醒了?”说话间,把活计往旁边一放,就走了过来,“小姐可饿了?我让采汾把饭菜端上来。”

武青悠点了点头,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流绾一面扬声朝外面唤着采汾的名字,一面伺候着武青悠穿衣。

不多时,采汾便走了进来。

“去把热着的菜端上来吧。”流绾双手整理着武青悠的衣裳,回了下头对采汾说着。

采汾应了声就出去了。

武青悠才醒,脑子还有点发懵,她打了个呵欠,才道:“你们怎么没叫我起来?容妍没有过来?”

流绾点了点头,“没来,兴许是临时有事吧。”

武青悠也没再问,只是穿好衣服,洗漱一下后,又听流绾道:“老爷说让小姐起来了去他书房。”

武青悠正洗脸的手一顿,“爹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

两人对了几句话的功夫,采汾,云珠,云锦几人也端着饭菜进了屋。

“你们都吃过没有?”武青悠坐下,对几人道。

几人都点头,流绾道:“我们早吃过了,小姐你快吃吧。”

武青悠这才埋头吃起来。

不多时,饭毕,武青悠用锦帕擦了嘴角,站起身来,“流绾,你随我去爹书房。”

流绾点了点头,让云锦拿了件披风,亲手给武青悠披上,两人这才出门。

初秋转凉,夜里比白日更冷几分,两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低着头,垂着凉风赶路。

待走到武承义书房的时候,武青悠让流绾去偏殿等着,免得冷着,自己便转身往武承义书房走去。

敲响了房门,“爹爹…”

“进来吧。”

房门原是开着的,武青悠稍稍用力一推,门便朝两边开了。

她迈腿走进去,虽然烛光闪烁,可屋中依旧不明亮,武承义坐在书桌后,没有抬头,专注地看着什么。

武青悠走进去,取下发簪,轻轻拨了一下烛心,烛心竟“哔啵”一声炸了朵烛花,满屋子也骤然明亮了几分。

武承义也恰好看完最后一点,抬起头来,发现屋子里亮了一些,伸手捏了捏眼角,还未说话,便觉得一双小手搭在了太阳穴两侧。

武青悠轻柔地替他揉着,武承义放下手,嘴角微微露出笑容,闭着眼睛,由着女儿给自己揉按。

武青悠揉了一阵,然后才说:“这么晚了,爹爹还看书,伤眼睛的,就算要看,也得多点几根蜡烛呀。”

武承义笑了笑,“知道了,下次爹爹会注意的。”

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武承义才接着道:“这一月,你为靖王殿下忙进忙出的,爹想问问,你究竟怎么想的?”

武青悠手指都未停顿一下,“爹爹,是师兄他救了我。”

“他救了你是没错,可是青悠,爹想问的是你的心?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仅是爹爹,还是娘,要知道再过几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爹怎么能不急。”

一番话,让武青悠垂下了眼眸,可是武承义看不到。

她决定不进宫后,也并没有仔细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在爹爹眼里,及笄后要面对的就是定亲成婚,要是短时间内没着落,不止爹爹,姑母也会着急。

武承义没有催她,只闭着眼睛由着她揉按。

只是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不稳定,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爹爹,若我说我不想进宫去,也不想短时间内嫁人,爹爹会不会生气?”她鼓足了勇气,对武承义说道。

本来她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可是武承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依旧闭着眼睛。

武青悠也不敢再揉,垂着手放在身侧,等待着爹爹开口。

良久之后,武承义才长长叹了一口,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那眉眼,那神情,与他早逝的妻子多像就连这性子都十分像

“爹爹…”武青悠忐忑地唤了一声。

“哎…”武承义摇头,“爹爹生什么气?爹爹只想要你幸福,你老实告诉爹爹,你对靖王…”

武青悠连忙摆手,“爹爹,我和靖王没什么的,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不敢轻易去触碰心底那答案。

“爹只想知道,你喜欢的究竟是皇上还是靖王殿下?”武承义的表情有些严肃,让武青悠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皱了皱眉,“爹,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事情,但我可以告诉爹爹,我不会进宫”她这么说,就是直接表明了她和云祺之间再无可能。

武承义摇了摇头,从女儿的话里,他也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这结果,并不是乐观的。

“你来看…”他朝着挪开得武青悠招了招手。

她慢慢挪回去,看到爹爹手中一个明黄色的折子,心头突然一紧。

武承义神色严肃,看了她一眼,然后翻开折子。

武青悠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折子上的内容,待看完整篇内容,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折子上的内容是云谙与霓裳公主联姻一事,落到武承义手中,显然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金口一开,就是武太后,也不好在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上说什么。

可是为什么?明明下午离开的时候,事情已经暂时压了下来,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她脸色有些发白,心底好似有什么抽空了一般,霓裳、云谙,她几乎没有把两人想到一起去过,可是此时,两人却成了未婚夫妻。

“青悠,这就是爹为什么要问你。”他看着女儿发白的脸,心头虽然心疼,可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要让女儿学会选择,学会去努力获取自己想要的。

不得不说,这几年来,女儿的变化很大,让他很是欣慰,可是在感情一事上,她却一直退缩,直到要及笄,都没有定下亲事,在他看来,靖王是个好孩子,能够给青悠幸福,可现在,两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若是青悠能早做出选择,在情之一事上,胆大一些,果敢一些,或许现在,她会生活得更幸福。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叫他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心急?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抗旨

第一百三十章 抗旨

武青悠弯下腰,轻轻地搂住武承义的脖子,眼里有泪水闪动,可她嘴角却弯着,“爹爹别担心,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武承义拐着弯的话,让她明白,自己的犹豫,自己的逃避,也会让爹爹担心。

或许她真该放下过往,勇敢地朝前走。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武承义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点着头笑了。

两父女都没在说话,任由女儿搂着自己,烛光摇曳中,温馨而幸福。

翌日清早,武青悠早早起了床,便进宫去了。

原本她是想去慈宁宫找姑母想想办法,可是想到云祺这旨意恐怕没有经过姑母,若是自己直接找了姑母,会令姑母和云祺之间产生嫌隙,于是脚步一顿,还是准备先去找云祺说说。

太监高声通报的声音,让云祺握着笔的手一滞,一大滴漆黑的墨汁落到雪白的纸张上,一点点的晕开…

随着脚步声慢慢地接近,他放下了笔,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个袅娜娉婷的身影。

“臣女给皇上请安。”武青悠微微屈膝。

“起吧,”他稳着声音,面上也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武青悠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如今的他,更加沉稳,更加内敛,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就这样奇异地沉默着,武青悠在斟酌词句,而云祺心中却有些忐忑,他明白她今日前来找他所为何事。

“皇上,求你收回旨意。”武青悠没有抬头,低垂着眉眼说道。

云祺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躁动的心冷静一些,“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他求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师兄他不会求我,皇上,能联姻的皇子还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是靖王殿下。”

“能联姻的皇子的确有很多,可是为什么你偏偏只为他求情?若今日联姻的不是老九,你还会出现在朕面前吗?”不自觉的,他的声音渐冷了几分。

武青悠脸色稍变,然后才道:“我的确很自私,因为师兄救过我,所以我想他幸福快乐。”

“只是因为他救过你?”云祺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地蜷了起来。

今日来此,她就做好了准备,有些话,即便会惹得云祺生气,她也不得不说。

“不是,还因为皇上你欠他的”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上面那人,他漆黑的眼珠里闪动着压抑的怒火,可是并没有发作,她暗叹一口气接着道:“皇上,殿下只剩一个未来,难道你也要剥夺了吗?”

说到这里,云祺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冷意,“这么说来,朕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模样?”

武青悠见到这样的他,心里突然有点发紧,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希望皇上能给师兄一个自由的未来。”

“好,”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武青悠一惊。

接着,云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她走来,压力也一分分地凝聚在武青悠心上。

最终,他在武青悠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武青悠没有吭声,只半垂着眸。

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如果你愿进宫来,朕便不再为难他,如何?”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可是眼中却有些挣扎,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闪动。

武青悠听到这里,突地抬起头来,那一瞬,他眼里的情绪也都消失无踪,只是挂着浅浅淡淡,看起来十分凉薄的笑容看着她,“如何?”

她摇了摇头,“皇上,我还没有伟大到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地步。”

“牺牲?原来进宫在你看来竟然是牺牲”

听在耳里的声音明明是冰冰冷冷的,可是为什么敲在心上,却有些难过?

她垂下头来,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说道:“皇上,那一次我已经说清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在你眼里,江山最重,没有错,在我眼里,我希望找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也没有错,错的只是不适合。”

“又是不适合”这一次,他声音里终于再压抑不住火气,喷薄而出。

“什么是适合?谁适合你?云谙就适合吗?朕就让你看看,他也不适合你”

武青悠摇了摇头,“他不适合,也总会有一个适合的,皇上何必这么固执,我也并不适合你,在一起也只会矛盾重重,最后两败俱伤。”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曾经她在自己面前害羞得甚至抬不起头来,与自己说一句话都会脸红闪躲,而现在,她竟然无波无澜地说出这样的话,他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所以才这么冷淡。

但是这样的她,让他的心仿佛缠了一圈一圈的丝线,紧紧勒着,喘不过气来。

更加放不开手

他猛地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会,只要你进宫,朕什么都依你的。”

武青悠被他紧紧捆进怀里,勒得有些发疼,可她没有激烈挣扎,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挣扎只会更加激怒他。

过了片刻,云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抱着她的手也稍微松了一些,见她没挣扎,心底升起一丝期望,唇角吻着她的发顶,轻轻说道:“不要拒绝我,好吗?”

怀里的人半天没动静,他的心如同悬在空中,她一刻不回答,他便一刻不安宁,也不敢出声催促,害怕得到的结果令他无法接受。

“皇上,”怀里的人终于发声儿了,“其实在你心里,我根本不是那么重要,我不会狂妄到跟你心里的天下江山想比,可是…”

她稍稍推离了他几分。

“可是什么?”云祺皱了皱眉,低头看她。

“可是…你明知道,我和徐莹不合,你甚至没有问过我意见,就让她进了宫,在你心里,我其实只是你求而不得的东西,若真正得到了,或许与这后宫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什么不同了。”

听她这么说,云祺眉头皱得更深了,“徐莹的事我原本是准备过些日子告诉你的,可是那时候,你已经跟我闹了,若是再把此事告诉你,只怕你把我推得更远。于你而言,老九救过你,对你好,所以你觉得欠他一份情,徐莹对我也同样如此,我前面二十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是清楚的,可是徐莹在我落难的时候,多次出手相帮,她的要求不过是进宫,我答应了,但也明确告诉了她,只会给她身份,其余什么都不会给,到现在,我并没有碰她一下。”

武青悠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些曲折,原来徐莹也早站在云祺这条船上了,可是凭徐莹那样的女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的终生押在一个看似没有前途的皇子身上?

这些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再纠缠在其中,无论云祺和她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但徐莹的的确确进宫了,她累了,真的累了,十年的爱情背负好不容易放下来,她不想再一次拾起来,那样的爱,身心俱疲,她不想再要。

见她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云祺心底有一丝慌乱,“你听到了没有?”他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我听到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什么改变,我在乎的只是结果,不在乎那过程是怎样。”

她故意冷漠地说道,只是希望云祺能放下。

“武青悠”云祺这一次真的怒了,“朕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你难道就不肯退后一步?”

他的话说完,武青悠尚未回答,突然门外的太监高声道:“靖王殿下求见。”

云祺的怒气显然还未消耗,这种情况下,若她在此,恐怕他会更加为难云谙,没有征得云祺同意,她便转身走到了旁边一座屏风后。

其实她也不想让云谙见到自己…

没多久,云谙便走了进来,透过薄薄的屏风,他能大致看到他的轮廓。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云谙的声音有些低沉。

此时云祺已经坐回了位置上,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风雨不动。

“起吧,不好好养伤,来见朕做什么?”云祺根本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死死地捏着折子,偶尔瞟一眼屏风。

云谙并没有起身,依旧单膝跪地,“请皇上收回旨意”

云祺并没有发怒,只是盯着他道:“圣旨已下,无从收回,若是没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云谙还是不动,“求皇上收回圣旨…”

武青悠也有些着急,露出半只眼睛看向坐在上面的云祺,此时他虽然面无表情,可她知道,云祺此时正生气,若云谙再坚持,恐怕后果很严重。

眼神还未收回,云祺一个眼刀便朝她射来。

再回神时,云祺已经收回了视线。

“朕若是不收回呢?”云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那臣便一直求请。”云谙没有丝毫动容,两人一跪一坐卯着劲儿。

“那好,朕成全你来人,把他给朕押下去,关入天牢。”云祺一字一字,冰冷地说着。

见此,武青悠哪还躲得了,一下跑出去,跪在云谙身侧,“求皇上开恩,师兄他只是一时糊涂。”说话间,还拉扯了一下云谙的衣袖。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