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忙受宠若惊的再三谢过苏老夫人。

“回去歇着吧。”苏老夫人笑道。

“是。”绮罗回道,出了院子,又对送她的孙妈妈道:“有劳孙妈妈了。”

孙妈妈笑道:“不过走两步路,算什么有劳。那春晖园就在朝霞院隔壁,大小姐往后要见着三小姐她们也便宜。”

“是,那屋子还请孙妈妈费心帮我布置了。”绮罗笑道。

孙妈妈忙称不敢,又叫红袖送了绮罗回去。

绮罗回到朝霞院,见绫罗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犹豫过后,终究又回了自己屋子。

“大小姐,这可好了,以后咱们就自己一个院子了。”禄儿拉着岸芷道。

绮罗笑着对岸芷说道:“你们先委屈一下,等着地方大了,你们也就舒坦了。”

“是,总算能跟着大小姐一回了。”岸芷笑道,又与禄儿一同去收拾住的地方。

绮罗洗漱后躺在床上,依旧能听到绫罗隐隐约约的哭声。

“佛挡杀佛。”绮罗默念着,又翻了个身。

作者有话要说:祝刘小笨同学生日快乐

76、对错难明

得了丫头,绮罗睡着后,苏老夫人依旧未睡,又叫孙妈妈拿了她的嫁妆单子,指着上面的几样东西叫孙妈妈记下来,以后给绮罗布置屋子。

“老夫人睡吧,大小姐的院子早着才能收拾好。”孙妈妈劝道。

苏老夫人笑道:“有这么个出息的孙女,我哪里睡得着?”说完,又对着灯看她的嫁妆。

孙妈妈闻言,也只得陪着苏老夫人熬夜,见苏老夫人凑近了看嫁妆,心想这两年里,苏老夫人老了许多,那白头发藏不住了。

第二日,没有绫罗一同去学堂,苏慕轩仿佛以前在清风馆一般不自在,怯怯的随着绮罗苏睿轩一同去学堂。

到了学堂,绮罗便去夏花馆寻楼八娘、何美人,却见楼八娘红着眼睛与何美人紧紧握着手。

“楼姐姐,何姐姐?”绮罗疑惑的叫道。

何美人抬头一笑,说道:“绮罗来了。”

绮罗见何美人似哭过,慌忙问道:“何姐姐怎么了?可出了什么事?”

何美人摇头,随后忍着泪笑道:“我明日便要跟着佳人姐姐去京城了,这个给你,算给你留个念想。还有这个,是我许给你的鞭子。”说完,将一个匣子递给绮罗。

绮罗接过匣子,也有些伤感道:“何姐姐为何突然要走?”

何美人低头一笑,说道:“没有不漏风的墙,佳人姐姐也?为我好才要将我带走了,跟了她们走总比去那尼姑庵里住上几年的好。”

“何姐姐——”绮罗叫道,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心想定何美人喜欢无碍大师的事叫何佳人看出来了。

“绮罗,你过来。”何美人招手道,见绮罗附耳过来低声道:“那匣子帮我给了无碍大师。”

绮罗一怔,抱着匣子的手不禁收紧。

何美人站回去,对绮罗又一笑。

“何姐姐。”绮罗低声叫道。

“我知道你不会拿我的事情做赌注,所以,绮罗,你也要知道,我这辈子也不会拿你作赌注。”何美人笑道,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

绮罗侧过脸,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我知道。”

楼八娘闻言,又握了两人的手。

“姐姐。”何羡之走来叫道,状似疑惑的看着何美人。

何美人吸了一口气,随后拉了何羡之的手,笑道:“绮罗,羡之自幼多病,没怎么见过人,还请你以后也多照顾他一些。”

绮罗一愣,然后应道:“好。”

何羡之蹙眉道:“姐姐,我才不要她照顾。”说完,又拉了何美人出去看未化掉的雪人。

楼八娘握着绮罗的手,叹息一声道:“如今又少了一个人。”

“再过不久,楼姐姐也要家去了。”绮罗喃喃道,抱紧匣子又问:“楼翼然如何了?”

楼八娘说道:“还那样,在家里养着呢,只扭了一下,其实并不严重。”

绮罗点头,又听楼八娘说了楼翼然的情况,便抱了东西回去。

回到春华馆,苏睿轩便凑过来,问她拿的是什么。

“何姐姐明日要去京城了,你也去送送她吧。”绮罗说道,苏睿轩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教室。

见苏慕轩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也不与旁人说话,绮罗略想了下又叫旁人引着他出去玩。

苏慕轩却不与那人走,犹豫后坐到石妍初的位置上问绮罗:“大姐姐,我姐姐为什么不来学堂了?”

绮罗略想了下,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大概绫罗学问很好,不需再来学堂了。”

苏慕轩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又坐回自己座位去。

“你当真不知为了什么?”何羡之抱着手靠在门边笑道。

绮罗一惊,抬头看他,却见何羡之走进教室,双手撑着绮罗桌子上盯着绮罗看了眼,然后瞄了眼石妍初的桌子,说道:“这是石妍初的桌子?”

“是。”绮罗看着他说道,拿不准何羡之要做什么。

何羡之伸手敲敲石妍初的桌子,叹了口气,随后向苏慕轩走去。

“何羡之……”绮罗站起来叫道。

何羡之眯着眼回头,一笑之后说道:“放心,他姐姐是才女,是女诗童。”

绮罗闻言,心知何羡之知道绫罗剽窃之事,又猜着何羡之应当是也猜着是自己动的手了。

何羡之却只是与苏慕轩说了几句话,又赞扬了绫罗一句便又出去了。

绮罗见何羡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忙跟着走了出去。

转过长廊,绮罗追上何羡之,说道:“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何羡之伸手揪下一朵梅花拈在鼻下轻嗅,叹息一声道:“杀人偿命,你包庇了楼翼然,也理当与他一起受罚。”

绮罗一愣,说道:“就算是伊人姐姐知道的话……”

“伊人姐姐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她,你怎知她不想报仇?”何羡之冷声说道。

绮罗心中一凉,又要再说却觉自己也无话可说。

“如此,你还要包庇楼翼然吗?”何羡之凑近绮罗说道。

绮罗一愣,百种思绪涌上心头,最后咬牙说道:“若能证明他放的火,我绝不包庇他,若不能,我也不能叫他蒙冤。”

何羡之冷笑一声,低声道:“那你也是杀死伊人姐姐的凶手。”说完,将手中的花插在绮罗头上,转身离去。

绮罗将头上的花拿下,见那红梅花的花瓣已经少去了两片,将花丢在花根,也转身向教室走去。

下午看着何美人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绮罗问楼八娘:“何姐姐以后还能再回来吗?”

楼八娘颔首道:“怕是不太能了,过了两年美人应当就在京城里定亲了,以后出嫁了更难再见。不早了,你也回家去吧。”说完,楼八娘也向自家的马车走去。

绮罗回头,见着苏睿轩也向何美人招手,不禁一笑,她重活至今,叫苏睿轩活下来,是她做过的唯一不曾怀疑的事。

“走吧。”绮罗说道,牵着苏睿轩向马车走去。

回到苏家,苏老夫人又对绮罗说道:“绫罗一日不曾出门,也不曾喝过一口水,你去劝劝她吧。左右你是大姐。”

“是。”绮罗低头应道,对苏老夫人的态度越发小心谨慎,只看着今日一早孙妈妈等人送过来的东西,心中便不安起来。

从苏老夫人那里出来后,绮罗去了绫罗屋子。

屋子里门窗紧闭着,一股子沉闷的熏香气味,两个往日进不了屋子的小丫头在一旁伺候着绫罗。

绮罗走进里间,见绫罗痴痴的坐在床上。

“你们都出去吧,禄儿在外面看着。”绮罗开口道。

禄儿应了,带着两个小丫头出去。

听着绮罗的声音,绫罗微微抬头愤恨的看了她一眼。

“你得意了?你满意了?”绫罗嘲讽的说道,声音有些嘶哑,随后将身上的被子推开,跪坐在床上道:“我告你状,威胁你又怎样?你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下手这么狠,为什么要毁了我?”说到此处,绫罗又泣不成声。

绮罗坐在床上,冷眼看她哭着,随后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过不去?”

绫罗抬头道:“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总归是你做错了事。”

绫罗冷笑道:“你不能告诉我,我为何又要告诉你?”

绮罗看着绫罗,见她双眼红肿发丝凌乱,应当昨日之后就不曾梳洗过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我,嫉妒我能跟爹娘在一起。”绫罗笑道,随后又低声道:“你从小就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是??你嫉妒娘亲只想着我,只疼爱我,所以你不停的折腾我。”

绮罗看着绫罗越说越多,回想一下,似乎上辈子她嫉妒过,这辈子,却一开始便对小杨氏夫妇敬而远之的。

见绫罗说完了,绮罗淡然开口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因为二婶在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跟你说,‘绫罗,绮罗会说话了,你也要多学学,要比她强。’二婶是不是还跟你说‘绫罗,你要比绮罗强,一定要牢牢的压制住她’……二婶是不是还说了‘绫罗,只有比绮罗好了,你这辈子才能出头’,是不是?”

绫罗木然的看着绮罗,笑道:“那又怎样,难道不是吗?如今你压制住了我,奶奶更觉你好,更觉你优秀了。你总算翻身了。”

绮罗无奈摇头,随后问道:“绫罗,你以后要跟着我出嫁吗?我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吗?”

绫罗一怔,鼓着眼睛看绮罗,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一定要当妾吗?”

绮罗见绫罗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说道:“我说的是嫁,你一定要不论我嫁谁都要跟了我过去吗?二婶是自小知道自己要嫁到苏家,所以听了阮姨奶奶的话一心要压制住娘亲,她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斗也就罢了,你与我这不相干的人过不去做什么?”

绫罗冷笑道:“就你知道道理,如今我是谁都能踩一脚的,今日被人轮番说教了一通,总算轮到你了。”

绮罗怒极反笑,说道:“我不理你,你说我不管你。我跟你说道理,你又说我教训你。二婶是要在杨家苏家熬一辈子的,你连自己以后要去哪都不知道,你与我争什么?”

绫罗听闻那一句“不知以后去哪”,心又被扎了一下,想到以后不能留着襄城,便叫道:“你出去,别管我。”

绮罗听着绫罗大喊大叫,转身就要出去,却听绫罗叫道:“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比我好……”

绮罗一愣,回头看了眼绫罗,不该,若她没有活过来,绫罗应当是苏家最风光的女儿。觉得脸颊有些痒,绮罗伸手摸去,却见她的手湿了。

“绮罗,我以后该怎么办?”绫罗哽咽着问道。

“听奶奶的话吧,她会让你好的。别听二婶的了,这辈子,二婶想的都不会实现了。”绮罗喃喃道,有些东西改变了,那上辈子对的这辈子也不会是对的了。这辈子的很多对和错,连她也糊涂了。说完,也不管绫罗听清楚没有,转身走了出去。

廊下已经点了灯,灯光下,隐约看着细碎的雪花在飘,初一十五几个贪玩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冒着雪跑着跳着。

“大小姐?”岸芷疑惑道。

绮罗向她一笑,转身进了屋子里。

过了两日,外面的婆子领着十几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到了朝霞院。

“大小姐,你先挑几个吧。”孙妈妈笑道。

绮罗望了眼终于肯出门的绫罗,谦让道:“叫绫罗先挑吧。”

“哎。”孙妈妈应道,又叫绫罗先挑。

绫罗推辞一下,便挑起了丫头。因岸芷等人一同叛变,她心里想要找几个机灵又够忠心的,因此前前后后将那十几个人看了一遍,最后也下不了决心。又见孙妈妈在一边看着,心里又有些急躁。

“姐姐等会帮我挑吧。”绢罗开口道,绡罗随后也附和着。

绮罗笑道:“主仆一场也是缘分,还是你们自己挑吧,我看着都不差,你们选了谁就与谁有缘,这日后也好相处。”

绢罗闻言,又道:“那姐姐等下帮我看一眼。”

“好。”绮罗应道。

那边厢,绫罗选了几个看着干净的丫头,就借口身子不舒服,叫人领她们去梳洗,自己回房歇着了。

绮罗又叫绢罗等人挑了,最后看着剩下的几个丫头,也挑了四个,叫禄儿领过去调教。

等到回了房间,祉儿不满道:“凭什么叫她们先挑,我看着那个白白净净的都被二小姐领回去了。”

绮罗笑道:“那白白净净的指不定落难的小姐,细皮嫩肉又神情倨傲,这领回来?是指望着你们伺候啊?”

祉儿依旧不满道:“那也不能最后再挑,一个个粗粗笨笨的哪里能用。”说完,也与禄儿一同去给那四个小丫头挑衣服首饰去。

绮罗坐在书桌前,研磨写字,写到最后,却不知这往生经是给谁写的。

过了年,绮罗搬进了新院子,重回学堂后,却见着何羡之揽着何觅之,低声在何觅之耳边说话。

须臾,何觅之向绮罗走来,怒道:“是真的吗?你陷害绫罗?”

绮罗回头看何羡之,却见何羡之向她轻轻招手,随后转身去了夏花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何觅之咳嗽一声,低声问道。

绮罗心知他是心中愤怒,又不想坏了绫罗的名声。

“我讨厌你。”何觅之说道,又瞪了眼走过来的苏睿轩,转身向苏慕轩走去。

“姐姐,怎么了?”苏睿轩问道。

“没事,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到夏花馆了,你要好好听周先生的话。”绮罗说道。

苏睿轩应了一声,因听外边何丽人叫他,向绮罗一笑,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外国,证据不足要当无罪释放的,所以楼翼然这种情况在外国属于无罪的

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坏人,还是要错放一千不污蔑一个好人的,这就是一个矛盾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哪个是完全对的

77、等闲变却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似乎世间万物没有不可改变的,其中最易变的就是人心。

“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石妍初说道,说完又拿了帕子抹泪。

绮罗冷眼看着昔日被她保护,如今出卖她的石妍初,冷笑道:“这样你都不是故意的,那你若是故意的,就想叫楼翼然死吗?”

石妍初含泪摇头道:“我不知何羡之会下手这样狠。”

绮罗冷笑一声,庆幸她觉得不对,自己跑过去去寻楼翼然,不然楼翼然指不定要被何羡之教训成什么模样。

“你竟然骗楼翼然过去,叫何羡之教训他。楼翼然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恨?”绮罗冷声道,说完看着石妍初委委屈屈的模样,叹息道:“不对,你跟楼翼然没仇,你是跟我有仇。”

石妍初闻言一怔,抽噎道:“苏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与你有仇,真的不是我有意的。”

“别说什么恩,我与你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绮罗失望道,靠在柱子上看向廊下大片的芍药花。一朵朵玉碗般大小的花,完美的就像是假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