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笑道:“不做什么,只是告诉你石姐姐我要找她麻烦罢了。”

苏睿轩似懂非懂的摇摇头,随后见着春华馆里的几个小伙伴,便向他们跑去。

绮罗将东西放下,又向冬逸馆走去。到了冬逸馆门前,听着里面有声音,心想楼翼然终于又回来了。

进了那院子,果然看到楼翼然正在打拳。

瞥了眼楼翼然那张脸,见上面的淤青尚未散去,绮罗开口道:“也不养好伤再出来。”

“哼,我才不让何羡之高兴。”楼翼然叫道,随后站直了兴奋道:“绮罗,咱们不用怕何羡之那小子了,再过几日老十就回来了。”

绮罗一怔,在脑子里回想一下那眉眼精致的男孩,却发现自己早忘了他的五官,只记得那个抬头望着燕巢的背影。

“楼燕然怎地突然回来了?”绮罗开口道。

楼翼然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他家,不回来一直留在京城做什么。”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老十心眼最多,十个何羡之也对不了一个老十。”

绮罗看了眼楼翼然,说道:“你当初还成天要教训楼燕然的,怎么如今又变了?”

楼翼然笑道:“我是他哥哥教训他一下又能怎样?这不是一致对外嘛?”

绮罗笑道:“看你那张黑脸,捂两天就白,晒两天就黑,变脸变的比天还快,就是不见你的肥肉瘦下去。”

楼翼然嘿嘿一笑,又凑过来道:“我娘亲他们都说我长开了,瘦下去许多,如今身上的都是结实的肌肉,不信你摸摸。”

绮罗瞅了他一眼,是没有双下巴了,但也算不上瘦,

“石妍初那家伙爷爷才不放过她,我跟我娘说叫她给石妍初寻个恶婆婆,看她以后还两面三刀不。”楼翼然又咬牙切齿道。

“不用管她,我来对付她。你现在还是好好想办法努力打得过何羡之吧,说来也是你笨,石妍初说了一句我被何羡之绑住了,你就信了?”绮罗蹙眉道。

“先前不是看着你与她很好的嘛,她说了我当然会信。”楼翼然说道。

绮罗一怔,心想也有自己的错在里面,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却忘了那等小人都是得寸进尺的,随后道:“以后别信她了,往后这种小人,我再也不会忍让他们了。”

楼翼然应了一声。

“何羡之说楼姐姐要见公婆又是怎么回事?哪家?楼姐姐可愿意?”绮罗问道。

楼翼然一愣,随后道:“是爷爷的旧友,复姓独孤,听娘亲说那人不错,跟姐姐也是志趣相投的。”

“志趣相投?”

“嘿嘿,我没用错词吧?”楼翼然得意道。

绮罗看了他一眼,正是志趣相投,往后才会鹣鲽情深,楼八娘也才会在那人被斩首后自裁。

“楼翼然,楼姐姐心中愿意?”绮罗问道。

楼翼然一怔,答道:“我看她像是不乐意,只是姐姐不敢跟爹娘说出来。”

绮罗垂眸,独孤家的人过来看一眼楼八娘不过是个形式,这事基本算是定下来了,若是能成,难道还叫楼八娘再重复上一世的结局。

“楼翼然,你回去帮我问问楼姐姐,就问她,我先前给她讲的故事,她可有了选择。”绮罗说道。

楼翼然疑惑道:“你跟姐姐说了什么?”

“你别管,只管去问就好。”绮罗说道。

楼翼然哼哼一声,随后说道:“就你们秘密多,一个都不叫我知道。”

“没事别哼哼唧唧,显得没有担当,你见过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没事哼哼唧唧的?”绮罗说道。

楼翼然悻悻的扭过头。

过一会,苏睿轩过来了,绮罗让楼翼然教苏睿轩,自己先回了夏花馆。

待回到夏花馆,绮罗见石妍初尚未回来,猜测她是在杨致之那里,便拿了纸笔写字。

过了一炷香功夫,石妍初才从杨致之那里回来,绮罗偷眼看了眼她的脸色,猜测她应当是与杨致之又闹上了,如今又在等杨致之来哄。只是倘若石妍初怀疑了杨致之,不敢赌杨致之会来哄她,又会如何……

“苏姐姐,你这是……”石妍初看了一眼绮罗拿着的纸狐疑道,那上面的字迹明明白白是杨致之的,她自己也曾临摹过杨致之的字,自然不会认错。

绮罗也不将那纸收起来,又在石妍初面前慢慢看了一遍,口中说道:“石妹妹,我一直都想做一个正直光明正大的好人,只是如今看来我是做不成了。”从她重新活过来那一天起,她就不该妄想自己能成为一个十全的好蚂蚁人。姑且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对那些恶人,只能用春芽教的那一招“佛挡杀佛”了。

“苏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本来就是一个好人。”石妍初忙说道,又探头想看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见是一首情诗,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坐住。

绮罗一笑,说道:“你当然想我是一个好人,以德报怨,好叫你欺负利用个够。”

“苏姐姐,这诗……”石妍初伸手要将那诗拿走。

绮罗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能教你讨好杨致之,自然能自己将他拉回来。”

“苏姐姐……”石妍初语带哭腔道。

绮罗收手将那纸揉成团握住,随后扬声道:“石妹妹,是你要我叫他表哥,不喜我叫他的名字,如今我叫了,你怎又不依了?”

“表妹,绮罗。”杨致之叫道,疑惑的看向绮罗、石妍初。

绮罗站起来嗔道:“你们是一家子,我是外面的。何苦你们分分和和和的闹个不休,还将我拉进来?”

“绮罗?”杨致之蹙眉道。

绮罗横了他一眼,随后侧着脸语带酸气地冷笑道:“你们表哥表妹的叫着,自是亲热。你问问她,究竟我叫你什么她才满意?”说完,指向低声饮泣的石妍初。

杨致之望着绮罗,见她虽是满脸气愤,但一双眸子不时含羞带涩闪烁不安的瞟向自己,心中一动,又因早两年便知了人事,疑心绮罗也是人大了开始知晓男女之事,虽说她以往说话便尖酸刻薄,只是如今这话虽酸,却与以往不同,因此望向石妍初,说道:“表妹,绮罗自幼便叫我的名字,你又叫她改什么?既然改了,你又为何不满?”说完,又去看绮罗,见她与自己站在一处,反常的有些局促,越发坚定心中所想,一时心中既惊又喜,心想定要叫绮罗后悔以前那样对待他。

石妍初望着想入非非的杨致之,辩解道:“我没有,是苏姐姐她……”

“你快走吧,就当是我错了,快走。”绮罗顿脚不满道。

杨致之难得地见着绮罗做小女儿状,又猜她定是心中羞涩才至如此,说道:“表妹,莫闹了,随绮罗怎样叫吧。”说完,见绮罗背过身去,更猜她是害羞太过了,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去。

石妍初恨恨的看了绮罗一眼,随后又软下来,哀声求道:“苏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表哥,你别闹了。”

绮罗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先前不喜,现在我喜欢了。”

“苏姐姐……”石妍初低声叫道,见绮罗不理她,又去追杨致之解释。

忽闻门边传来两声击掌之声,绮罗抬头,就见着何羡之斜倚在门边勾着嘴角看她。

看着何羡之的神色,绮罗猜测他应当是将先前的事都看在眼中了,与他对视一眼,又将手中的纸团撕碎浸泡在茶碗之中。

“厉害。”何羡之赞道。

“不及某人。”绮罗答道。

何羡之撇嘴道:“既然你想跟杨致之在一起,那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多谢了,只是你若能与石妹妹在一起,那咱们也算是亲戚了。”绮罗低头道,伸手将浮在茶碗上的纸屑压下去。

何羡之不屑道:“我会看上那种女人?”说完,又向后面自己座位走去。

绮罗用眼角看着他走过去,心想若是何羡之多事,将她与杨致之凑在一处,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外面钟声响起,石妍初磨磨蹭蹭的走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在绮罗身边坐下。

绮罗托着脸看了她一眼,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果然见楼翼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课间,石妍初见着绮罗出了夏花馆忙跟着出去.

出了夏花馆,又跟着绮罗去了花坛边,石妍初想起当初便是在这里绮罗教她如何与杨致之相处,一股屈辱之感涌上心头。将心头的委屈压下,石妍初又堆着笑,对绮罗开口道:“苏姐姐,你究竟 怎地了?那日真是误会,怕是我话没说清楚,楼翼然心中又急着找你,才叫何羡之抓到空子的。”

绮罗坐在花坛边的石头上,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楼翼然都 因为你才受的伤。既然是这样,你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石妍初忙道:“苏姐姐,我去跟楼翼然赔不是。”

“赔个不是就想了结?”绮罗不屑道。

石妍初在绮罗身边坐下,低声问:“苏姐姐你要如何?”

“我又能如何?你是比旁人都能吃苦的,如今你的诗也能见人了,自然不必再要我帮忙,只是我给你的诗可是人家千锤百炼之后写的,你的诗不过是昙花一现,姐姐我可等着看你下一首诗,若被人家说江郎才尽,那可就不妙了。”绮罗笑道。

石妍初一僵,讪笑了两声,又道:“苏姐姐,你莫要如此,想当初你对我照顾良多,怎如今就那样忍心……”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那姐姐你究竟想要如何?”石妍初垂眸问道。

绮罗看了眼石妍初,说道:“一,你叫杨致之与何羡之打一场,没见到何羡之脸上的伤,这事没完。二,叫你姑奶奶早日将你与杨致之的事定下来,否则,你姑奶奶只能白养你一场了。”

“苏姐姐,我怎么能叫表哥跟何羡之打架?再说,先不说我不好跟姑奶奶开口,就说姑奶奶应了,老太爷也未必会一下子答应。”石妍初急道。

绮罗嗤笑一声,说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要你肯拉下脸来求石外祖母,石外祖母聪慧过人,自然就会帮你做到。”

“若叫姑奶奶知道诗的事……”

“石外祖母这样聪明,又与你日日相处,她又不是杨致之,怎会一点怀疑都没有?”绮罗笑道。

石妍初拿了帕子掩嘴,堵住嘴中的呜咽,哽咽道:“苏姐姐,你放过我吧,这以后我与姑奶奶日日相见,叫她看着我上赶着催着她定下与表哥的亲事,这以后我可怎么在她面前抬头做人?”

绮罗撇过眼睛,终是硬下心肠道:“这是你的事,若你不能做成,那就不要怪我了。”

“苏姐姐,若是你和表哥的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石妍初冷声道。

绮罗一笑,眯着眼望着天上的燕子,说道:“如果我与你一同被人抓到与杨致之不轨,你说谁是妻,谁是妾?”

石妍初头皮一麻,睁大双眼看着绮罗,喃喃道:“苏姐姐,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石妹妹放心,你就算是妾,也是贵妾,我轻易卖不了你的。”绮罗说道,见着石妍初红着眼神望着她,又撇过头去,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苏姐姐,我答应你。”石妍初站起来说道。

“不要用什么缓兵之计,若是石外祖母生日之前,我没听到风声,你以后就等着叫我夫人吧。”绮罗说道,看着面前石妍初的影子慢慢走远,才又舒了一口气。

绮罗站起身来,就见何觅之红着脸直直地向她走来,心中疑惑了一下,随后又释然,心想他定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了他奶娘。

“苏绮罗,你回去告诉绫罗多多休息,别急着跟先生学习。”何觅之说道,说完又要走。

“你怎不跟慕轩说?”绮罗问道。

“他不懂。”何觅之匆忙说完,又转身快步跑走。

绮罗叫了他一声,却不见何觅之回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呆子,要怎么去教训他。

79、有借有还

听了绮罗那番话,石妍初心中惶恐之余,又也有些庆幸,心想总算把她苏绮罗的假面具揭开了,也免得再忍着心里的恶心看苏绮罗装好人了。

只是回到教室后,左右看看,石妍初竟想不到除了绮罗身边,她能坐到哪里去。这夏花馆里的人大多是从春华馆里升上来的,而春华馆里的人都是听绮罗、楼翼然的。

如今得罪了绮罗,若叫旁人知道,那她更会受到众人欺凌。

左右想了一通,石妍初暗恨自己大意,本打算折腾一下楼翼然发发心中的无名火,谁知会引得绮罗与她撕破脸。如今少不得要忍辱负重,再在她身边坐下去。

看着绮罗的桌子,石妍初厌恶的撇过眼,又想石氏那里只能厚着脸皮去求了,只是不知仓促间石氏会否答应她;至于何羡之……

“石小姐这是怎地了?与苏姐姐闹翻了?”何羡之抱着手臂出现在正沉思的石妍初面前。

石妍初一愣,抬头见何羡之正笑着看他,因心想正算计着他,脸上便有些惊慌。

何羡之坐到绮罗位置上,摆弄着一只玉猫镇纸,说道:“石小姐见了我如此惊慌,莫不是心中正想着我?”

石妍初忙道:“何少爷不要乱说。”

“既是不想我乱说,石小姐就将你的心思告诉我好了,在下也好替你参谋参谋。”何羡之说道。

石妍初微微握拳,权衡一番,正要开口,便听楼翼然喝道:“哼,早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没有好事,快走,别坐在苏绮罗位置上。”

随着楼翼然一声“狗男女”,石妍初脸一红,随后就见教室里众人都望向他们,一时无地自容,忙低下头。

何羡之手中掂着那玉猫,笑道:“楼老九你火气怎这样大?莫不是被谁打了,心中有怒就冲着我来了?”

“何羡之,我说的那句狗男女指的只有女,男子是虚词,没有实在意思。”楼翼然说道。

“若是先生知道老九你这样懂得活学活用,定会老怀甚慰。”何羡之笑道。

楼翼然嘿嘿一笑,说道:“方才跟周先生一同下棋,周先生也这样夸我来着。”说完,又走到何羡之身边拉他起来。

何羡之心知拼力气,他敌不过楼翼然,便也识趣的站了起来。

楼翼然将何羡之拿在手中的玉猫抢下,又摆在绮罗桌上。

何羡之抬头见着绮罗丛外边走来,便向后面自己的座位走去。

午间,上午得了绮罗好脸色的杨致之又兴冲冲的到教室里来,见了绮罗笑道:“绮罗,过几日奶奶大寿,你可过去?”

绮罗看了眼石妍初,颔首轻声道:“那自然是要过去的。”

“当真?”杨致之惊喜道,因想着许久不曾见过绫罗,虽则绫罗当初做过那等事,但左右都是他表妹,理当问一声,刚要开口便见楼翼然将他挤过去。

楼翼然看了眼绮罗,伸手摸向她额头。

绮罗一时不防被他摸到,睁大眼睛看他。

楼翼然摸了一下,长吁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以为你病了呐,这么有气无力的。”

绮罗拍开楼翼然的手,刚要说什么,就见何羡之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绮罗心中一惊,心想她一直将楼翼然当做顽童一个,以前并未在意这些举动,如今看来确实是太过逾矩了,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好。

被推开的杨致之在心中嗤笑一声,笑楼翼然不知情识趣,又看了眼绮罗,便走到石妍初身边。

石妍初不愿杨致之一直看到绮罗,便道:“表哥,咱们出去吧。”

“好。”杨致之应道,又对绮罗点头道:“绮罗,咱们稍后再见。”

楼翼然蹙眉道:“谁跟你咱们,你跟石妍初‘咱们’去吧。”

绮罗闻言不禁一笑,又对杨致之道:“稍后再见。”

杨致之见绮罗避开楼翼然与他说话,当下又对绮罗“你知我知”的一点头,随后与石妍初一同走了出去。

见着杨致之走了出去,绮罗脸上的笑就又拉了下来。

“苏绮罗,你跟那家伙稍后见什么,腻歪死人了,天天跟个小丫头说这么多废话。”楼翼然说道,又要拉绮罗去冬逸馆。

绮罗拍开他的手,说道:“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该注意些,别没事拉拉扯扯的。”

楼翼然笑道:“这有什么,谁敢说,我揍死他。”说完,又嬉笑道:“我娘也说我大了,前几日在家,我每日都能捡到五六条帕子、四五个香囊,那些个小丫头一个个都跟要吃我的肉一样盯着我看。”

绮罗觑了他一眼,笑道:“等着楼燕然回来,你家花园子里到处丢的都是帕子了。”

楼翼然不服气地说道:“那也未必,我娘说我如今长的越发魁梧了,老十那家伙从小瘦巴巴的,指不定如今也跟一个小姑娘一样。”

绮罗见他如此,笑道:“伯母是捧着你才那样说的。”说完,听楼翼然又催他去冬逸馆,又道:“你自己去吧,如今咱们也要避嫌,有事就在人多的地方说话,也免得被不安好心的人看到了,乱说闲话。”

“管他们做什么,谁敢说我?就算说了,大不了我……”

“闭嘴。”绮罗喝道,见楼翼然悻悻的住嘴,又笑道:“如今我可没有你厉害了,也教不了你,你自己去练吧。”

“那我在后面靶场练剑,你在一边看着总行了吧。”楼翼然堆着笑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