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红楼之环三爷

作者:风流书呆

末世狂人魂穿红楼,把贾府玩坏了。

这是个小冻猫子变身吃人怪兽的故事;这是个渣攻遇见抖S受被调教成狗的故事;这是个废材变变态,从泥底步步爬上云端的故事。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平步青云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环 ┃ 配角:贾府众人、王府众人、皇宫众人 ┃ 其它:强强

编辑评价:

身负自愈异能、号称逃命专家的末世狂人穿成庶子贾环,从此贾府人嫌狗厌的小冻猫子变身吃人怪兽。可即使武力值破表,身份地位的差别依然让贾环放不开手脚,如何从泥底步步爬上云端?从算计王夫人获得自由开始…… 本文作者用轻松诙谐的语言讲述了个性格被扭曲的末世人逐渐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并路攀爬向上的故事。文中宅斗、权谋、生存等精彩元素信手拈来,情节高潮迭起,虽没有时下流行的解救黛玉等十二钗的设定,但感情更加真实,爽感十足。

贾寰出生世家豪门,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长大后凭着绝佳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著名的医科大学,正可谓万事顺意、前途无量。但每个人都是上帝咬过口的苹果,身上或多或少存在些缺憾。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贾寰自然也是有缺憾的,而且还不小。

他是名同性恋,属性纯零,只有面对高大强壮的男人才会产生欲望——被人压倒的欲望。秘密曝光后,他与家人断绝了关系,跟男友隐居在某个偏远小镇,过着平静而甜蜜的生活。正当他以为自己能直幸福下去的时候,末日猝不及防的爆发了。

幸运的是,贾寰和男友都成为了万中无的异能者,不幸的是,贾寰的治愈系异能只能治愈他自己,除此之外别无用处。身体每遭受次重创,这种异能就会变得更强大,从最初的免疫丧尸病毒到快速愈合伤口,再到断肢重生,他发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五感越来越敏锐,身体越来越强健,而他的男友看待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阴暗。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是独无二的,虽然没有攻击性,却也足够令人疯狂。男友称这种能力为‘不死’。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贾寰也能安然活到最后。

说这话的时候,男友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掠夺之意,似乎想打开他的大脑,将这种能力从他的脑髓中抽取出来据为己有。

当偷听到男友与队员商量,要将他贡献给国家以研发出治愈丧尸病毒的药剂后,他连夜逃出了基地,从此离群索居,四处流浪。

他没有那样伟大的情操,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世人。他只想活下去,哪怕经受永生永世的孤独、哪怕历遍艰难困苦。

十年时间过去了,当贾寰以为自己会成为地球上最后个活着的人类时,厄运之神忽然降临。他碰上了只丧尸皇,而且是精神系的丧尸皇,他的大脑被麻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丧尸皇率领群丧尸啃咬自己的血肉。

血肉刚被咬掉便迅速愈合,然后再咬掉再愈合……甘甜美妙的血腥味和取之不尽的鲜肉引来了更多丧尸,高亢的激吼声在破败的城市上空回荡,似乎在庆祝场饕餮盛宴。

贾寰试图集中精神摆脱丧尸皇的禁锢,当手臂终于能够动弹的时候,只枯瘦的利爪破空而至,贯穿了他的太阳穴,击碎了深藏在脑髓中的晶核。

贾寰只觉阵剧痛,璀璨白光在眼底爆开,然后暗淡,最终消散归于虚无。

原来,没有人能够不死……

再次睁眼的时候,贾寰正躺在张古色古香的黄梨木大床上,四根床柱雕刻着喜鹊登枝、二龙腾飞、三阳开泰等繁复花纹,顶上罩着藕荷色纱质床幔,隔绝了外界视线,柔和的阳光渗透布料,将这个静谧而狭小的空间染上了温暖安宁的意味。

贾寰抽动鼻头,确定空气中飘荡的淡淡熏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除了尸臭,他很久没闻到别的气味了。太阳穴的剧痛仍未消退,四肢也绵软无力,他本以为自己没死,被好心人救了,但掀开床幔看见所处的环境时,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

末世没有这样华美干净的房间,没有这样带着淡香的清新空气,没有生长正常的植物,没有毫无辐射的阳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严重缩水的白嫩小手,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也许已经不是原来的贾寰了,而这里也不是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当贾寰还沉浸在惊骇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的时候,门外传来某个女人粗野不堪的谩骂,“狗□□的夯货,丧了天良了!平日替我环儿拎个书袋也懒,贱蹄子使个媚眼就跟着去了!替她搬几个箱笼你得了什么好?舔了她的胭脂还是入了她的骚屄了?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我白送他副草席!”

“姨娘饶命啊!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三爷,您快救救多福吧!”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传来,接着便是棍棒落下的劈啪声。

“用牛粪堵了他的嘴!”女人厌恶的命令。

少年凄厉的哀嚎转为阵吚吚呜呜的闷哼。

驳杂的噪音唤起了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贾寰慢慢收起惊骇的表情,玩味的笑了。

他还叫贾huan,却又不是贾寰。现在的他是曹雪芹笔下那个彻头彻尾的丑角,燎了毛的小冻猫子贾环,为人猥琐、庸俗、阴毒,人见人厌。

而今的贾环年方七岁,因无人管教,惯爱在园子里疯玩,上树掏鸟,下塘摸鱼,专往那陡峭荒僻的地方去。往日有小厮跟着还好,今日因宝玉的丫头碧痕檀云抬着个大箱笼路过,那小厮见两人面上吃力,便撂下主子跟去献殷勤,待回来看,贾寰已躺倒在地,太阳穴磕在块石头上,破开老大个血口子,只剩出气没进气了。

女儿不认自己,唯独剩下这个命根子,大夫包扎好伤口,道句‘尽人事听天命’,赵姨娘便发了疯,也不请示王夫人,在自己院里就动了私刑。虽然满院的奴仆她都辖制不住,但害死主子到底是大罪,她说要打,其余人犹豫会儿也就依了,只下棒子的时候使了点巧劲,听着沉重,然则并不如何伤筋动骨。

多福虽父母早亡,但有个姐姐彩明在琏二奶奶跟前当差,凡遇登帐、点名、念崇书等事,琏二奶奶都依赖她,很有些脸面,旁人不敢轻易得罪。

赵姨娘却不知这些根底,出了口恶气便掀门而入,对上双黑漆漆的眼睛,当下惊喜的叫起来,“儿啊,你终于醒了!你若去了,剩下姨娘可怎么办?这起子奴才翻了天了,往日就不把咱们娘两个放在眼里,若不是他们,你焉有此劫?这回万不可被他几句告饶就哄了去!看我不打死他好叫旁人知道你也是这贾府正经的主子……”

赵姨娘搂着儿子,嘴里啼哭谩骂不止。

多福平日对贾环多有懈怠,言语轻慢无礼,行为尊卑不分,但他口才好,会来事儿,好几次贾环恼了,他几句话哄哄,送个草编蚱蜢便混了过去。天长日久倒把贾环拿住了,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弄得主不主奴不奴,半点规矩也无。

这会儿见贾环醒了,他呸呸吐出口里的泥丸牛粪,伸长脖子杀猪样叫,“三爷,您就饶了多福这次,日后多福这条命就是您的,这辈子替您做牛做马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贾环在贾府里地位尴尬,最是拿不起主子款儿,且年龄尚幼耳根子软,宝玉身边任个三等丫头也敢欺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打板子的奴才料定贾环会松口,竟就停了。

多福挣脱辖制,连滚带爬的入屋求饶。

赵姨娘霍的站起来,尖声叫道,“把他拉出去继续打!怎得?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么?今儿他害得我儿重伤濒死,就是说破天去也是他咎由自取!打,给我继续打!打死了才算!”说着便走上前,随手捡起根鸡毛掸子,专往多福门面抽打。

多福边抱头躲避边告饶,旁的丫头婆子阻的阻劝的劝,闹哄哄团。

贾环(下文统称呼)在末世历练了十多年,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杀戮中,早就移了性情,论阴毒、冷酷、狠辣无情、喜怒不定,此太平盛世里几乎无人可及。

他本就头疼,听不得这些吵闹,抡起床边个瓷瓶朝人群掷去。瓷瓶准确的砸到多福头面,当即皮开肉绽血流如注,形容十分恐怖。

多福哎呀声软倒,死活不知,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孽报已还,将他扫出去。你们也走,我要睡觉!”贾环语气淡淡。方才那掷使尽了浑身力气,他现在需要冥想恢复元气,还得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分明是总角小儿,苍白的脸还团稚气,但眼里却没了之前的天真、怯弱、顽劣,纯黑的瞳孔占据了大部分眼白,使得这双眼睛像黑洞般幽深,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还有刚才那番举动,竟是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这孽报说要就要,竟似索命的鬼童般。

仆妇们唯唯应诺鱼贯而出,脸上带着少有的恭敬。

赵姨娘走到床边还想开口,贾环定定看向她,语气冰冷,“出去!”他不是真的贾环,对赵姨娘自然不会有孺慕之情。

见儿子眼睛已经闭上了,脸色十分苍白虚弱,赵姨娘没奈何,只得出去。她本就在气头上,并没发现儿子的异样,只恨自己怎不早点想到拿瓶子砸了多福,也好亲手消解心中怨怒。

等外头安静了,贾环睁眼,用指甲在手背划下道细小的伤口,舔掉缓缓渗出的血珠。不过瞬息,伤口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皮肤还似先前那般白嫩光滑。他抬手轻触耳际的纱布,感觉到太阳穴的剧痛还在,股熟悉的温热在血肉中蠕动,那是异能在修复创口。

异能还在,只是等级掉落至初级,这等伤势以往转眼就好,而今却要花费两三天。贾环却并不沮丧,缓缓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有学者分析过,异能者获得的异能类型跟他们的思想和性格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贾环的异能名为‘不死’,由此可见他对‘活下去’存在着怎样的执念。即便这种异能曾带给他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痛苦,但只要活着,他的心里就充满对上天厚爱的感激。他会尽量隐藏自己的特殊之处,却不会因为害怕暴露而放弃变强的机会。

红楼梦里描写的太平盛世对于贾环而言堪比天堂。但好死不死,他投身的贾府却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趁着大厦倾颓前离开贾府自立门户势在必行,但贾环年方七岁,手无缚鸡之力,且又身无分文不通人情,如何离开?

先把异能修炼上去再寻出路不迟,离贾家抄家夺爵还远着呢!怀着这样的想法,贾环在阔别了许久的高床软枕中沉沉睡去。

不管贾环地位如何卑贱,但他到底是贾政的儿子,身体里流着贾家的血脉,伤的如此之重,作为贾府的掌权者,王夫人和王熙凤多多少少也要关心,免得落下苛待庶子的口实。

叫来大夫询问,知道情况大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闭了眼,王夫人喟然长叹,对凤姐摆手道,“你去库房提些上好药材送去,告诉赵姨娘,缺了什么只管开口,务必得把环儿救回来。”凝眉细思片刻,又补充道,“我那里还有支百年老山参,或可有用,待会儿叫金钏拿给你。阿弥陀佛,好端端的怎会遭此劫难?我去佛堂上柱香,再诚心诵经半日。”

“太太慈善。佛祖听见太太祷告,定然保佑环儿逢凶化吉。”王熙凤假模假式的安慰几句便跟着金钏去拿山参,又打发平儿去贾母处报信。

王夫人入了佛堂点香,手里慢慢捻着串珠,口里喃喃念着佛经,嘴角却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贾母听闻消息只皱了皱眉,给大夫封了几两银子算作谢意,差琥珀送几味药材便罢了。她向来不喜贾环,这个孙子在她心里没有半点地位,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王熙凤回了院子,甫在炕上坐定,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彩明掀帘进来,扑通声跪下,口中含悲,“求奶奶救命!”接着便是几个响头。她适才听平儿说了,贾环伤了要害,随时可能闭眼,若果如此,多福也不用活了。

“你那兄弟忒不成器!当初把他遣到环哥儿身边,只管拿银子不管办差,个小厮过的比贾府正经主子还舒服,偏他痰迷了心窍,上赶着献殷勤,倒把自己赔了进去。但凡他多照看环哥儿眼,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王熙凤嗤笑,用茶杯盖子慢悠悠撇去浮渣。

“奴婢父母早亡,只多福这个亲人,又是奴婢把屎把尿亲手喂养。他若去了,奴婢只得向奶奶告罪,随他下去见亡父亡母,也不算愧对奴婢列祖列宗了。”彩明头贴地面,哀哀悲泣。

王熙凤平日里最是厌恶赵姨娘母子,看待两人并不比贾府的奴才高多少,更何况彩明是她最得力的大丫头之,那地位还在贾环之上。想到贾环素来顽劣,形容猥琐言语庸俗,人憎鬼厌,俨然个祸头子,若去了,不过引老爷叹,没甚要紧,赵姨娘失了儿子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反称了姨妈心意,便点头道,“起来吧,到底伤得重了,免他死可以,但少不得受些罪。”

“谢奶奶!奴婢今生今世,不,来生来世亦要替奶奶当牛做马、结草衔环、赴汤蹈火,以报今日救命之恩!”彩明大喜,边磕头边没口子的奉承。

“起来吧,多大个事儿,值得你把下辈子也填进去?”王熙凤曼声笑,放下茶杯舒展筋骨。

这时平儿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大盒药材,行礼道,“奶奶,东西都备好了。”

“这便走吧。”王熙凤下炕,抚了抚丝不乱的鬓角。

彩明忙忙给她披上水貂皮大氅。

行至门边,看见最顶上包装精美的百年老山参,王熙凤转了转眼珠子,又绕回去,拆开礼盒剪了几根参须,用纸包好递给平儿,漫不经心的道,“这百年老参可是个好东西,五形六体如此齐赞,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没得让人糟践了。”

“奶奶说的是!”平儿轻笑,随意把参须塞入某个礼盒中。那头丰儿已经把整支山参收入琏二奶奶私库。

行人浩浩荡荡往赵姨娘院子行去。

贾环这头虽说沉睡,可不过三五分钟,感觉到有人推门,长久养成的警觉性便促使他立即清醒过来,闭着眼假寐。

赵姨娘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想碰碰儿子苍白透明的小脸,看见他额头包裹的,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又缩回来,用帕子抹泪。

贾环的奶嬷嬷立在她身后,踌躇半晌轻声道,“姨娘,多福看样子不好了,琏二奶奶不会来找您算账吧?她那样护短,彩明是她跟前的得力人儿,当初送多福过来还亲自给咱们打了招呼,环哥儿现今没事了,她说不得要闹上场,对哥儿的名声可不大好。”

随意打死奴才确实不是个好名声,赵姨娘心中忧虑,但更多的是怨气,咬牙道,“她找我算账?我还要到老太太,太太,老爷跟前告她状呢!当初夸多福勤勉伶俐的是谁?结果几个小娼妇眨眨眼就把他的魂儿勾走了,弃我们环儿于不顾。我早知道她看我们娘两不顺,莫不是故意送多福过来暗害我们吧?走!找老爷做主,把这家子奴才都撵出去!死也不能脏了我贾府的好地头。”说着说着越发气性大了,反身就走。

赵姨娘这般胡搅蛮缠,怎是王熙凤合之敌?她可有万个心眼子,千张嘴,十个男儿也说不过她个!闹到老爷那儿还不自投罗网、自取其辱?

宋嬷嬷连忙把人拦住,耐心劝解,“姨娘您悠着点,莫要闹到老爷跟前。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平生最厌恶您这般作态,少不得带累了哥儿。”

顾及到病床上的儿子,赵姨娘悲从中来,抹泪哽咽道,“我出生寒微,没甚见识,除了吵闹还能如何保护我的孩儿?我若不时时拔尖要强惹人讨厌,那佛口蛇心的老妇如何容得我?老爷如何注意到我们娘两?环儿如何平安长大?这府里有儿女的姨娘,除了我,你看看还有谁能活着!”

闭眼假寐的贾环不觉心里动。他本以为赵姨娘就像书里写的样,粗俗贪婪,心思狭隘,听过这番话才知她胸中也是有沟壑的。她故意丑化自己,处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像个小丑般上蹿下跳,不过是种自保的手段罢了。

她身姿婀娜,长相极艳,完全可以掩盖气质教养上的不足,不然也不会让爱惜羽毛的贾政即便招人口实也要纳她为妾,女儿、儿子接连降生,还为此忤逆了贾母。若她不但容貌拔尖,连性情也温柔和顺十全十美,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的去了,双儿女也未必保得住。

她没甚见识,出身又卑微,保护自己的手段很拙劣,甚至有点粗暴,却也行之有效。至少王夫人只是厌恶她,蔑视她,却没想过除去她。

听着赵姨娘嘤嘤哭泣的声音,贾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了。

赵姨娘哭了会儿便停住,也不提去老爷跟前告状的事,只呆呆守在儿子床前。这时门外有人喊道,“琏二奶奶来了。”

赵姨娘立马整理妆容,昂着头出去。

“环哥儿可好些了?醒了没有?”王熙凤携了赵姨娘的手,状似焦急的询问。

“好些了,方才醒过来,这会儿又睡下了。”赵姨娘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的道。

隐在王熙凤身后的彩明听闻此言方舒了口气,抬头扫视院落,寻找自家兄弟的身影。她并不怕赵姨娘打板子,这满院的奴才谁敢得罪琏二奶奶?杖刑时他们自会控制力道,即便敲上百十下,不过歇息三两天便生龙活虎,待明儿求告二奶奶,还可寻个更好的去处。

瞥见从屋内延伸出来的大滩血迹,她轻松得意的表情立时变,又有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悄悄挪到她身后,低声说了些什么,骇得她失声尖叫,“我兄弟被打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可动用私刑随意处死奴才?”王熙凤柳眉竖。

赵姨娘不由自主往旁边的厢房看去,容色紧张。

彩明顾不上主仆尊卑,推开赵姨娘便往那厢房里冲,看清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人影便嚎啕大哭,复又抱住凤姐双腿不住喊冤,多少人也拉扯不住。

本以为走趟便能把人轻松救回,顺便收服两名忠仆,没想这赵姨娘竟直接把人给打死了,叫王熙凤措手不及又觉脸面无光。她咬牙,胸中怒火翻腾,指着赵姨娘喝骂,“没了王法了,即便多福有错,那也要禀明老爷、太太、老太太再做处置,万没有草菅人命的理儿!”

“他根本没死,只是厥过去罢了,嚎丧等抬回去再嚎,莫扰了环儿清净。他害了环儿,我就是打死了他,你又能奈我何?去官府告我呀!”知道贾政是个要脸面的,定然会想办法把事情压下,况且自己还占理,赵姨娘梗着脖子冲王熙凤和彩明叫嚣。

彩明双眼通红,推开拉扯自己的平儿丰儿便朝赵姨娘冲去,“我跟你拼了!”她素来不把赵姨娘看在眼里,往日说话只有她刺赵姨娘的份儿,哪曾被如此羞辱过,时就气晕了头。

宋嬷嬷等人连忙拦阻,行人乱作团。

贾环被吵的心烦气躁,掀开被子趿鞋,顺手拿起桌上只茶杯,走到门边看了会儿热闹,瞅准时机砸出去。

像疯狗般胡乱啃咬的彩明惊叫声捂住额角,鲜血顺着指缝汩汩而出。众人骇然后退,转头望去,却见身量消瘦,脸色惨白,眼神阴鸷的小儿斜倚在门口,殷红的嘴角带着恶意满满的微笑,身上穿着雪白空荡的亵衣亵裤,活似抹阴魂。

“要拼命怎得不来找我?人是我砸的。”他边说边踱步进来,走到床边探了探多福鼻息,十分遗憾的摇头,“怎么没死?要不我给他补下你再闹?”说着便拿起床边的脚凳,作势要砸。

“爷不要!”彩明连忙扑上去,欲抢下脚凳却被躲开了。赵姨娘顺势踹了她脚,然后护在儿子身前。

“不是要找姨娘拼命吗?我给他补下,也好叫你师出有名!”贾环冷笑。

“环哥儿,快把凳子放下!多大个事,犯不着要生要死的。”王熙凤厉声呵斥。

贾环淡淡瞥了王熙凤眼,放下脚凳,姿态悠闲的落座,三两下解开头上布条,露出太阳穴血糊糊个大洞,还用手指抠了抠,扯落几缕连着皮肉的发丝。鲜血顺着他侧脸淌入衣领,白色亵衣染红了大片,屋子里飘荡着浓浓的腥味。

仆从们纷纷掩鼻垂头,不敢多看。瞧那狠抠几下的动作,旁人都觉阵剧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那伤不在别处,可是人最柔软的要害太阳穴啊!也不知上辈子烧了几柱高香才大难不死!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熙凤也不禁害怕起来。这孩子顶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笑的如此云淡风轻,遗传至赵姨娘的艳丽五官因染了血而透着股阴森邪气,叫人毛骨悚然。

“环儿,快把伤口包上!你不要命了!”赵姨娘惊叫,抢过布条就要给儿子包扎,却被对方威慑性十足的眼神制止。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太阳穴破了个大口子,差点死掉而已,比不得多福,额头蹭了那么大块皮。”他边说,边轻柔的捻下嵌在多福皮肉中的块碎瓷片,随手扔在地上。

彩明怕的浑身发抖,却丝毫不敢出声,更不敢上前。对自己都能如此狠毒,何谈对旁人?

“是我错了。”当大家以为这小儿还会做什么更恐怖的举动时,他竟无比乖巧地笑,干脆利落的认了。

还不等大伙儿松口气,他又徐徐开口,“若多福不幸去了,我就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为他偿命!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奴才生的贱种,怎么能比多福尊贵?往日上学,他骑马,我拎书袋走着;他写字,我磨墨;他吃点心,我看着;他坐着喝茶,我立着添水;他没了银子只管往我荷包里掏,惹了祸只管往我头上推,我还得管叫他声多福哥。我哪里比得他身份贵重,给他赔命是应该的。”属于贾环的不甘和怨恨在胸腔翻腾。

小小的孩子染了身血,明明副快昏倒的样子,偏还要硬撑,看上去十二万分的可怜。没经受天长日久的隐忍,哪里会有如此激烈的抗争?

杵在门后的贾政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踹开房门怒气冲冲的吼道,“刁奴!竟敢如此对待主子!死了倒好,不死我亦要掀他层皮!给我扫出去!仔细脏了我的地儿!”他最是恪守礼教,虽然不待见这个庶子,可也容不得他被个奴才欺辱。

“抬出去!我们贾府不需要这样脸大的奴才!”立在贾政身后的王夫人义愤填膺的怒喝。

贾环垂头,眼里荡着讥讽的笑意。

赵姨娘连忙帮儿子包扎好伤口,跪下谢老爷太太做主。

王熙凤这才回过味来,连忙吩咐人把昏迷不醒的多福抬出去,狠狠瞪了眼还要开口喊冤的彩明。

贾环不耐烦应付贾政和王夫人,躺在赵姨娘怀里装晕。贾政忙叫人去请大夫,关照几句便说有事去了书房,王夫人守了半日也自去了,闹腾的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赵姨娘没能力没根基,在贾府里地位卑贱,连稍有脸面的奴才也多有不及。她的小院看着仆佣成群,但真正忠心的也就从小奶大贾环的宋嬷嬷和大丫头小吉祥儿,旁的丫鬟小厮各有来历。

经由这些人的口,消息很快传到贾府主子们耳里。

“没想到这些奴才竟然如此磋磨主子,可恼可恨。罢,扫出去便扫出去,日后休要再进府里当差。”贾母满脸厌恶的挥手。

听闻贾环把人砸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她本来十分震怒。贾家对奴才向来宽厚,万没有私自打死人的理儿,但多福未死彩明却拿住赵姨娘索命,且贾环的控诉字字泣血声声含悲,那孤注掷、万念俱灰的模样委实叫人心惊肉跳,可见平日里受了多少罪。

到底是贾家的种,却叫个奴才糟践,往日不知道也罢,知道了贾母自然要维护。

彩明披头散发的跪在王熙凤门前,脸上还挂着两行泪。

“你快回去吧,奶奶正给环三爷重新挑选小厮呢,待会儿还要对账,没空搭理你。听说老太太发了话了,不准多福再进贾府,能保住条命已算大幸,你还要怎得?你没见环三爷那个样子,红白的脑髓都露出来了,人也疯魔了,若不是平日被多福欺压狠了,他个胆小懦弱欺软怕硬的主儿,如何能做出那等事体?”平儿俯身去拉彩明。

听闻‘环三爷’三个字,彩明脸上露出深切的仇恨。

“你恨他?焉知他不恨你?他是主,你是奴,再恨又能如何?我看环三爷好似伤了脑子,行事大变。你日后离他远着点吧,切莫去招他。快起来,你家多福在外边最是需要人照顾!这是奶奶赏的银子,给他找个好大夫,什么时候大安了你再回来。”平儿塞了十两银子过去。

彩明犹豫片刻,重重在门前磕了个头,说了句‘谢奶奶’便去了。

没人近身,贾环觉睡到半夜,起来的时候摸摸纱布,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已愈合了大半,

感觉肚子里空乏的厉害,立马翻身下床,扬声喊道,“来人,我饿了!”

等了好几分钟没人回应,他又唤了两声。

外厢房阵响动,还有小丫头互相推诿之声,贾环平静的面容看着看着扭曲了,才有名睡眼惺忪的小丫头掀帘子进来,边打哈欠边道,“三爷先喝杯茶,鹊儿给您热粥去了,很快就来。”

闻见绿茶清新的香气,贾环勉强压下心头暴戾,拿起茶杯闭眼深吸,然后小小呷了口,咂摸着舌尖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

“好茶!”他心满意足的喟叹。喝了十几年黑黄发臭带着致命病毒的水,这杯茶简直堪比琼浆玉液。

嘁,不过杯陈茶沫子,宝二爷都不惜得拿它漱口!果然是贱种!没点儿见识!小丫头翻着白眼腹诽。此时正值深秋,天气渐冷,她半夜睡得好好地被叫起,心里自然憋了肚子气。

贾环平日就没个主子样,性格自卑偏爱自贱,所以他身边的奴才怕他的少,敬他的更少。像这样肚子里诽谤几句已算好的,当面儿忤逆实乃平常。这还是白天被他疯狂的模样镇住了,否则刚才两人直接就躺被窝里,装没听见。

鹊儿去了半晌才回。贾环正醉心于杯清茶,小口小口万分珍惜的喝着,不然脾气早就爆了。

“环哥儿,粥来了,刚叫厨娘热过,小心烫。”鹊儿将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莲子粥摆在桌上。

贾环眸子亮晶晶的,端起碗略吹几口气,舍了汤匙直接往喉咙里灌。真滑!真甜!真糯!真香!这就是正常食物的味道吗?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吃上!

他眼眶潮红,心情激荡,幸福的快要落泪。

咕咚咕咚咕咚,不过几息,粥碗就见了底,看的两个小丫头目瞪口呆。这吃相也忒粗鲁了点吧,活似饿死鬼投胎!

“再来碗!”贾环抹嘴,面向鹊儿后鼻头抽动,改口道,“不要粥了,来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