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靖此人,你给本王盯牢了。他若是死咬着环儿不放,你便用同样的手法将他杀了,再推到胡人头上。他是个人才,只可惜,偏要跟本王的环儿过不去。”三王爷温柔的摩挲腰间陈旧发黄的荷包和里面几颗药丸。

“同,同样的手法?王爷的意思是……”萧泽咽了口唾沫。

“当然是开膛破肚。”三王爷忽然笑开了,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分明能刀杀了省事,他偏要玩如此多的花样,真是调皮!”

萧泽唯唯应诺,心里却大声呐喊:调皮?王爷您得多爱环三爷才觉得他只是调皮,而不是丧心病狂?您还让我用同样的手法去杀人,您也不怕我像九皇子那样疯掉!

被环三爷荼毒了那么久,稽延觉得自己没疯真是忒不容易!而且心理承受能力和办事效率连连提升了好几个境界,力压之前拽得不行的稽延,叫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不过,环三爷也忒胆大妄为了点,连堂堂亲王都敢如此残害,倘若王爷得罪了他……

思及此处,萧泽打了个寒颤,迟疑道,“王爷,您与环三爷已经闹翻了,他会不会对您不利?”

摩挲荷包笑得温柔的三王爷当即沉下面色,阴森开口,“谁告诉你本王与环儿闹翻了?只是暂时的误会,早晚会解开。环儿绝不会对本王不利,本王信他,连命都可以毫不迟疑地交到他手上。”

能让生性多疑的王爷说出这番话,可见环三爷在他心底占据着何等重要的位置,怕是仅在皇权之下。萧泽不敢多言,连忙跪下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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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皇帝刚收到容皇贵妃投缳自缢又及时得救的消息,正欲前往钟粹宫探看。毕竟是捧在手心里呵护了十几年的女人,再加之年老,更为念旧,总有些于心不忍。

却在这时,高河匆匆入内,附在他耳边低语。

“好得很,疯成那样还不忘自称‘朕’,可见盯着朕的位置许久了!平日里乖巧懂事,恪守本分,却是做给朕看的。真真是狼子野心!”皇帝气得面色铁青,立马熄了去看容皇贵妃的念头。

目光放空,看向金碧辉煌的殿顶,他直过了刻钟才沉声开口,“刻下那样的字迹,倒不好叫更多人知晓,把彦靖撤了,让齐儿和老五秘密审理此事,务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能对个亲王下手,改天就能对朕下手!”

高河垂首领命,正欲下去拟旨,却听皇帝发问,“老五昨晚在何处?”齐儿仁厚,绝无向老九动手的可能。

“五王爷昨晚与众位将士在醉红楼喝酒,凌晨时分才醉醺醺的回来。”高河轻言细语的回禀。

皇帝点头,不再多言,只对着殿顶发呆,片刻后欲拿起茶杯啜饮,手却颤巍巍地抖起来,滚烫的茶水洒在衣袍上,杯子亦摔得粉碎,发出刺耳的响声。

分明头脑还清醒,可身体却渐渐不受掌控,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把人逼疯。皇帝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满地碎片,忽然暴起将茶盘、花瓶、香炉等物砸碎,然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跪在御桌下拟旨的高河连忙奔过去安抚。

皇帝颓然地倒在龙椅上,叹道,“朕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莫说茶杯,连御笔也提不动。罢,该准备禅位事宜了。将尚方宝剑、铁卷丹书等物,都给老三送去,叫他即刻进宫见朕!”

高河垂头应诺,眼里迅速划过抹亮光。隐忍多年,主子终于要成事了。

☆、第97章 九七

容皇贵妃的丑事虽已闹得尽人皆知,可事关皇上颜面,无人敢提及半分。皇帝亦不想将事态扩大,弄得自己更加没脸,只把容皇贵妃幽禁宫中也就罢了,甚至没下旨剥夺她封号和位份。倘若那样做了,岂不侧面证实了睿亲王的话?故此,皇帝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九皇子遇刺案终于告破,群胡人假扮萨满进宫刺杀皇帝时被五王爷逮了个正着,从人身上搜出九皇子侧妃的块绣帕,想来是杀人后留下的纪念。

因胡人向来性情残暴,惯爱在战后剥下俘虏皮肤,破开胸膛,砍断头颅,制成稻草人树立在边境震慑大庆军队。皇帝对胡人的残暴深恶痛绝,又为他们的刺杀计划没能成功感到后怕不已,连审也没审便将这几个人推出午门斩首,了了这桩震动全京的惨案。

九皇子彻底疯了,整日里喊着要父皇、母妃,心智退化,仿若幼儿。皇帝深夜前去探看,对上他澄澈的目光终是下不了狠心,接回宫中与容皇贵妃幽禁处,好叫母子两个相互照应,莫再添乱。

随即,三王爷重入朝堂,边在御前听差,边又在六部轮值,颇受重用。几日后,皇帝更是下旨,将心腹重臣王子腾的嫡次女指给三王爷为正妃,又命钦天监折吉日,尽快完婚。

硕果仅存的两位皇子中,三王爷虽然声望更高,可五王爷却重兵在握。倘若两位王爷争起来,反倒是五王爷的赢面更大,只要他稍有不服,边境的百万雄兵随时听候他调遣,届时大军压境,兵临皇城,三王爷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力挽狂澜。

然而与同样手握兵权的王家联姻就不样了。有了王子腾支持,三王爷便有了制衡五王爷的实力。皇帝此举,是在给三皇子铺路呢!

被皇帝耍了遍又遍的朝臣们这才慌起来,纷纷向晋亲王府递帖子。可三王爷却关起门来谢绝访客,对各种谄媚之言,攀附之举皆置之不理。

皇帝面上不显,对这个儿子却更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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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回来后仗着王家给自己撑腰,将管家大权从邢夫人手里夺了去,交予自己侄女儿。邢夫人几次哭闹,都被贾母不耐烦的驳回。

三王爷重入朝堂,圣眷优渥,眼见就要登上那世间最崇高的位置,而自己的女儿会成为皇妃,甚至皇后。王夫人又抖起来,走到哪儿都雄赳赳,气昂昂,只能叫旁人看见两个鼻孔。

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听闻哥哥的嫡次女获皇上赐婚,十月底将嫁予三王爷做正妃,日后三王爷继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她心里又是震惊又是酸涩,把屋内的瓷器统统砸了遍。

然而当日王子腾的嫡妻方氏便登门拜访,说了好些个姐妹同心,互助互利,把持六宫的话,又畅想了贾王两家的辉煌未来和国舅爷宝玉的远大前程,王夫人的心气儿慢慢顺了,笑呵呵的把嫂子送走。

贾环自‘腿伤’以后就关了院门,不与贾府诸人来往,装了小半月便拆了布条,宣告痊愈。

赵姨娘见他没落下残疾,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日拿着几件新裁好的夏裳,兴匆匆走进来让他试穿。

贾环套上外袍,正欲下榻靸鞋,哑妹撞开门帘,喘着粗气道,“三爷不好了!今天大伙地痞流氓在京中闹事,连砸了咱们六家铺面。掌柜的喊来京畿卫处理,他们不但不帮忙,反讹了咱们大笔银子!零零总总加起来,至少损失了五万两!”边说边递上个账本。

“连砸了咱们六家铺面?”贾环挑眉朝赵姨娘看去,“那些铺子全挂在莫须有的户籍下,谁人知道是我贾环的产业?然而他们砸个准,显见是冲我来的。五王爷被夺了京畿大营的兵权,转交于王子腾,可见这背后主使者非王家人莫属。我的人绝不敢背叛,却是要问姨娘,这些秘事为何会传入王夫人耳里?”

赵姨娘正肉疼的厉害,听儿子说才觉出不对来,思量片刻后颤声道,“环,环哥儿啊,是姨娘不好,逛街的时候把这些铺面指给探春看过。我当时只是想让她知道,咱们绝对供得起她最丰厚的嫁妆,哪曾想,哪曾想……”说到最后无法成言,捂着脸哀哀哭起来。

“哪曾想她会以此为筹码,向王夫人递投名状是么?难怪王夫人那么痛快,将她说给广陵侯世子做正妻。呵~”贾环扔掉账册冷笑。

“儿啊,那可是咱们最挣钱的几家铺子。如今王夫人知道了,王子腾又手握京畿大营军权,把整个儿皇城都拽在手心,封咱们铺子也就是句话的功夫。咱们日后拿什么过活啊?”赵姨娘悲愤难平。她的好女儿,总是刀刀扎她的心,当她以为不能更痛时,又转瞬把她推落深渊,好似不让她活在绝望中便不肯罢休样。她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才生下这么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畜牲!

“民不与官斗。等他们来封,咱们仓库里的货物就全入了王夫人腰包。不若自己封了,将财产转移到妥善的地方保存,日后再徐徐图之。”

贾环命哑妹迅速下去处理诸事,也不理哭得死去活来的赵姨娘,盯着账册思忖。在法纪严重缺失的封建社会中生存,没有权势,没有地位,简直活得比狗还不如。

可他贾环从来不是狗,而是兽,是吃人的凶兽。没人能让他不痛快!

将情绪激动的赵姨娘安抚好,贾环唤来哑巴,吩咐道,“把王夫人的几个陪嫁庄子全给我烧了,做得隐秘点儿。”

哑巴早已长成壮实的大小伙儿,站起来比主子还高出半头,听了这话目露凶光,略拱手便匆匆离开。

贾环这才敛去阴森的面色,拿起水烟袋,歪在炕上缓缓抽吸。

“环儿,我为了你,把府中所有姬妾都遣散,你却是这样对我的?你当我是什么?你闲时消遣的玩意儿?无聊了就逗弄逗弄,腻味了就随手扔掉?”五王爷风风火火进来,话音未落就满屋子的砸东西。

“百子千孙图?狗屎!”他扯下墙上幅画踩踏,转而去撕大红的床幔,“石榴花开,富贵吉祥?真是好喜庆!”

屋子里乒呤乓啷阵乱响,活似台风过境般。仆役们躲的躲,散的散。赵姨娘在窗外瞅了眼,实在没上赶着找死的勇气,只得跑到隔壁厢房,耳朵紧贴墙皮偷听。

贾环依然优哉游哉的抽水烟,红的刺目的嘴唇微启,吐出股香浓的烟雾,又丝丝缕缕的吸入鼻孔,直过了好半晌才从熏熏然的状态回转,曼声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过来坐下,好好说话!”

见他那妖异的模样,五王爷再大的火也发不出了,红着眼珠坐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贾环摸摸五王爷狗头,见他眼睛眯起,十分享受,又忍不住挠了挠他下巴。

五王爷哼哼两声,勉强撑起凶神恶煞的表情,诘问,“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成亲,只与伴侣好好过吗?可我怎么听说你下月初就要成婚了?你把我的心都捅碎了!”说到最后捂住胸膛,仿佛下刻就会死去。

“我?成婚?”贾环指了指自己鼻尖。

“聘礼都给了,你还装什么?”五王爷眼珠子又开始发红。倘若不是还有丝理智尚存,他早冲过去把那女人砍成肉酱了!

贾环略略想就回过味儿来,摆手道,“你等等。”然后将手里的水烟袋掷出去,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墙那头的赵姨娘捂着嗡鸣的耳朵跑回屋,心里七上八下忐忑的要命。眼见就要成事,又被五王爷搅合了!自己喜欢男人也就罢了,作甚要拉环哥儿下水!这些皇子龙孙没个好东西!

这头,贾环挑眉看向五王爷,扬了扬下颚道,“说吧,定了哪家?”

“你真不知道?”五王爷大松口气,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定的是尤氏,隔壁宁国府贾珍的妻妹。那可不是个好东西,早与贾珍父子勾搭成奸,又攀上了贾琏,而今养在外面……”

“等等,哪个尤氏?二姐还是三姐?”贾环边打断他边回忆原著。

“你倒是消息灵通,连他家有几个姊妹都知晓的清二楚,平日里没少关注吧?也是呢,那尤氏姐妹可是难得的尤物……”五王爷浑身上下冒着酸气,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仿佛只要少年点个头,就口把他吞了。

“能不能好好说话?”贾环捏了捏青年布满胡渣的下巴。

五王爷满身的酸气立马没了,义愤填膺道,“环儿,你姨娘被骗了!那尤氏明面上为贾珍妻妹,实质上跟他们圈养的粉头娼妓无差,有时还推出去供客人享用,真真是双玉臂千人枕,点朱唇万人尝的脏物!她怎配得上你!而且,她肚子里还怀了贾琏的种!”

听到此处,贾环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肃然问道,“你确定?”

“我把他家查了个底儿掉,自然确定!环儿,你不信我么?”五王爷面露委屈。

“自然是信你的。”贾环赞赏的拍了拍他脑袋,笑道,“既然聘礼已经下了,这婚,我还结定了。”

“环儿!”五王爷扑过去将他压倒,疯狂的啃咬他嘴唇,表情纠结苦痛。等了许多年,就等来这么个结果么?如此,倒不如把他强夺过来永生永世囚禁!

“别闹,”贾环揪住他脑后的发髻,将他拉远,冷冷开口,“给我姨娘推荐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尤物,贾家费心了。婚礼上,我也送他们个惊喜,正好跟他们彻底撕掠开。至于尤二姐,我自然会帮她找个好去处,若她肯为我所用的话。”

五王爷愣了愣,随即欢喜的跟什么似得,问道,“环儿打算如何行事?需要我出力么?”

“无需你出力,只管等着看戏就好。起来,咱们去探探尤二姐府邸。”贾环推开他,找出件鸦青外袍穿上。

☆、第98章 九八

为了避人耳目,贾环与五王爷乘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到尤二姐住处。

自王夫人回来,王熙凤又故态复萌,上赶着给二房当枪使。贾琏心烦的很,找门路在江南补了个县令的实职,外放去了。临走唯恐尤二姐受王熙凤迫害,将她接出宁国府,安置在偏僻的小胡同里。因大房家没甚产业,贾赦花钱又没个数,早把家底儿掏空了。贾琏实在囊中羞涩,只找了个简陋的四合小院,雇了年幼的丫头和老婆子照顾,等在外站稳了脚跟就派人来接。

二人下了马车,却见小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半个人影,晾晒在竹竿上的衣服淅淅沥沥滴着水。二人略略探查,发现正房无人便直接推门进去,盘坐在炕上等待。

不多时,便听外面传来男女拉拉扯扯的声音,二人立即翻上屋梁,垂头探看。

贾蓉哐啷声踢开房门,将挣扎不休的尤二姐压在炕上揉弄。那尤二姐发似堆云,脸若银盘,肤如凝脂,眉宇间更含似娇似嗔楚楚动人的风情,果然是个百年难得见的尤物。她手拽住衣襟,手捂住肚子,嘴里哀哀哭求。

贾蓉淫笑道,“怎么了?往日迫不及待的想我弄你,人未上炕就先褪了衣裳张开腿儿,今日怎矫情起来了?”

听到此处,五王爷看向贾环,用口型道了句‘狗男女’。贾环眯眼而笑。

尤二姐用力蜷缩起身体,哭道,“蓉大爷,求您放过奴家罢!奴家现在可是琏二爷的人,是您的婶婶啊!”

“婶婶?笑话!你跟我琏二叔可有明媒正娶,可有拜堂成亲?怎么就成我婶婶了?再者,以前我跟琏二叔还同时上过你呢,你怎不叫唤?现在再来装三贞九烈却是晚了!”贾蓉三两下撕掉她衣服,解下自己裤头就要入巷。

尤二姐惊恐的尖叫,死死捂着肚子满炕打滚,极力避开贾蓉那紫红的物件。

梁上的五王爷将大掌置于贾环眼前,咬牙切齿的低语,“别看!要看回去让你看我的,又粗又长,状如儿臂,乃十大名器之首的霸王枪,保管满足你切需求!”

贾环笑拧他腰间的软肉,让他无声哀嚎。

梁下两人还在纠缠,不管贾蓉如何摆弄,尤二姐硬是不让他入内,更不忘护住肚腹。折腾了小半会儿,贾蓉丢开手,冷笑道,“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有孕了是么?”

尤二姐容色大变,立即把锦被全都拢到怀里遮挡,警惕的看着他。

贾蓉下炕穿衣,冲门外喊道,“婶婶,事儿替你办妥了,我可走了啊!”

王熙凤带着群婆子气势汹汹进来,给贾蓉塞了个荷包将他打发走,而后睨视尤二姐,冷笑道,“小贱人,瞒得倒挺严实,以为买通了大夫我就不知道了?!来人啊,给她灌药!”

几个婆子高声应诺,抓手的抓手,摁脚的摁脚,还有人拿着碗打胎药,步步逼近。

“二奶奶,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吧!他好歹也是琏二爷的骨肉啊!你不是让我嫁予贾环吗?他少不更事,我把这孩子栽给他也是使得的。等毒死了他,我自然会带着孩子离开贾府,碍不着你什么!求二奶奶大发慈悲吧!”尤二姐哭得涕泪横流好不凄惨。

毒死环儿?打得好主意!五王爷差点没把口钢牙给咬碎。贾环却只是眯眼笑了笑。

王熙凤在炕沿坐下,饶有兴致的欣赏尤二姐的惨状,直过了好半晌才温声细语的道,“贾环可不是你口里少不更事的黄毛小子。相信我,只需个照面,他就能把你看得透透的,然后叫你生不如死。我把这胎打掉也是为你好呢!”话落沉声下令,“赶紧灌药!”

那婆子不再犹豫,捏住尤二姐下颚,将碗药涓滴不剩的灌下去。

药效十分凶猛,不过片刻功夫,尤二姐就开始满炕打滚,不住喊疼,强撑起身体下地,抱住王熙凤双腿哭求。

瞥见她裙摆晕开鲜血,王熙凤终于满意了,脚将她踹翻,带着群人浩浩荡荡离去。小丫头和老婆子被堵住嘴巴,五花大绑的塞在院墙边,想救也无能为力。

尤二姐颓然躺倒在地上,肚子每抽痛下,浑身就颤颤,目光放空朝屋顶看去,却骤然对上双大而幽深的瞳孔,叫她悚然惊。

少年曲起只腿侧坐在房梁上,身穿件鸦青色的锦袍,将本就苍白的皮肤更衬托的如雪般剔透,红的刺目的嘴角噙着抹笑,幽幽开口,“想不想救你的孩子?想不想去江南跟贾琏过安生日子?帮我的话,我能送你上天堂,不帮我,我能让你下地狱……”浓烈的邪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尤二姐扬起脖子,毫不迟疑的应承,“帮,我帮!”只要能保住孩子,只要能与琏二爷重聚,叫她干什么都行!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

从尤二姐院子出来,五王爷觉得神清气爽,心怀大畅,却不料马车刚驶出巷子口,就被贾环脚踹翻,然后反剪双手压制在案几上。

“今儿砸我的东西砸的可欢实,可过瘾?”少年唇瓣微凉,吐出的气息却如火,把五王爷半边脸都烧红了。

“好环儿,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要不你罚我吧,罚我给你当牛做马也使得!”五王爷贱兮兮的提议,又叠声儿的哀嚎博取同情。

贾环哭笑不得,拍了拍他厚实的脸皮,道,“把我屋里的东西样不少的还回来,咱们就两清了。”

“不能两清!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完,怎么能两清呢?环儿你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过我!忒便宜我了……”五王爷激动的大喊。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脚将他踹出马车,扬长而去。

五王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的站起来,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傻笑。隐在暗处跟随的稽延这才显出身形,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道,“王爷,该回去了。”

“啊,对对对,回去把库房里的好东西全搜罗出来给环儿送去!幸好本王这几年省吃俭用,积攒了些家底儿,否则怎养得起环儿这般金贵的媳妇儿。”五王爷拍了拍衣摆,昂首阔步的朝自己府邸走去。

思及越发高深莫测,威势夺人的三王爷,稽延晦暗的眸子里透出丝苍凉。

贾环回屋的时候,就见赵姨娘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口。

“进去说话。”贾环扬了扬下颚。

赵姨娘忙不迭的跟进去,还没坐定便滔滔不绝的开口,“环儿,你可是跟五王爷去见尤二姐了?没为难她吧?虽说她比你大三岁,可世人都道女大三抱金砖,这个岁数正正合适!而且我把你们的八字拿去无方寺测过了,大和尚给的批语是‘天作之合’。你看她那相貌,那身段,那仪态,简直绝了……”

“得,打住!”贾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这门婚事我同意了,你只管准备吧。”

赵姨娘大喜过望,连声问,“真的?你果真同意了?”

“同意了,去吧,多准备些聘礼,据我所知尤家也不是什么殷实人家。”贾环甩甩袖子。

“他家确实不殷实,可你只是庶出,又没考上功名,能娶到这样的绝色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赵姨娘唠唠叨叨去了,心筹备儿子婚礼,倒把探春背叛,铺子被烧的糟心事丢到脑后。

晋亲王府,三王爷正与几个幕僚在书房中谈话。

人捋着胡须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皇上将王家嫡女许配给您,却是让您有了能与五王爷抗衡的军权。如此看来,那个位置,非王爷莫属了!”

“切但凭父皇决断,我等臣子只需谨遵圣命,不可妄自揣测。”三王爷摆手淡笑。

那人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转开话题。三王爷毫不介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其宽广的胸襟,沉稳的心性令几人万分钦佩。

萧泽立在门外,大摇其头。主子的心机,岂是这些人能够看透的?除了极亲近的寥寥几人,谁又知晓三王五王本是体、而那即将联姻的王家,却是主子的心腹大患,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思忖间,名侍卫急匆匆奔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萧泽容色乍变,遣走侍卫后高声开口,“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几个幕僚见王爷脸色沉了沉,立即识趣的告辞。

“怎么了?别告诉本王你们连个女人都处理不了!”三王爷缓缓转动手上的龙形扳指。

“正欲动手的时候,环三爷跟五王爷突然而至,因他两个武艺高强,底下人不敢靠近,只知王熙凤带了碗打胎药进去,然而等三爷跟五王爷离开,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却还好好的,随后赵姨娘又添了许多聘礼,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萧泽如实回禀。

三王爷垂眸沉思,片刻后低笑起来,“好环儿,他这是要收拾贾家了。”

环三爷要收拾个人,那真是剥皮抽筋,刮骨搜魂的节奏,绝不会让你死得痛快,也不会让你活得舒心,总之怎么生不如死怎么来。那贾家伙人真要倒大霉了!

想到这里,萧泽打了个寒颤。

“环儿手里还握着大小王氏的把柄,届时抛出来,不仅贾家要倒霉,王家也得跟着栽跟头。去给老五递个口信,让他做好弹劾王子腾的准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王子腾是父皇的心腹,却不是本王的心腹,让他把皇城拽在手里,本王当真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三王爷冷冷笑,继续道,“王家妇人无才无德,不知廉耻,本王的后位,岂能授予这样的人!倒不如直空悬。”

说到这里忽然柔和了面色,呢喃道,“好环儿,每次无心之举,都恰恰帮了本王大忙。你是上天送给本王的福星,这辈子合该跟本王在起!”

萧泽见主子又陷入怔忪,不敢打扰,略拱手便下去了。

月之期转眼就到。虽只是贾府庶子成婚,但贾府嫡母委实厚道,依然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观礼。

新郎官穿着火红的喜袍打马游街,那俊美无俦的脸庞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三王爷藏身在某家酒楼的雅间内,面无表情的盯着少年,缓缓转动手上的龙形扳指。

“环儿穿上喜袍真漂亮,你说是也不是?”他语气看似平淡,眼里却凝结着寒霜。

萧泽垂头,不敢答话。

“真想把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抠掉。”他举起杯烈酒饮而尽,低笑出声。

脊背爬上缕寒气,萧泽抖了抖,把头埋得更低。世人都道晋亲王仁厚,可只有他知晓,王爷骨子里压抑着令人心惊的暴戾和煞气。他脾气比五王爷更反复无常,性情比五王爷更嗜血残忍,只不过,他同时还拥有绝顶聪明的头脑和绝强的自控力,这才塑造了个完美到虚幻的形象。爱上环三爷那样的人,不是巧合,当真是命中注定。因为只有跟环三爷在起,他才会觉得轻松,安全,无拘无束。那是谁也无法给予他的归属感。

可倘若环三爷最终从他手里溜走,也不知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儿来。想到这里,萧泽越发觉得心寒,却又很快镇定下来。全天下都是王爷的,环三爷再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思忖间,却见那新郎官忽然抬头看来,眸色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