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爷大马金刀的坐在后院的凉亭内,边喝酒边看着倒映在荷花池中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的道,“你如愿以偿了?”

三王爷在他对面坐定,自顾斟酒,小酌口后点头,“如愿以偿了。”

“咱们可是有言在先,我助你弹劾王子腾,夺取京畿大营,你送我去边关灭了胡人。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似想到什么,他语气陡然转冷,“别看父皇对我百般包容,实则防我防的紧,不会轻易让我离京。你可想好什么对策了?嗤,五年前,我分明已攻入胡人皇廷,只需最后击便可永远除掉边关祸患。他却怕我功高震主,连三道圣旨将我召回,又派了安琳去和亲,把最后的胜利拱手让人!他老糊涂了,早该退位了!”

三王爷眼睑微合,似在凝望水中的月亮,又似在沉思,足过了刻钟方徐徐开口,“我已安排妥当,明日起便接连有八百里加急战报送进宫,届时你只管递折子请战,无论我态度如何,你都无需过问,总之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荷叶下的蛙鸣吵得人心烦,五王爷放下酒杯,捻了粒花生米投射出去,蛙鸣戛然而止,他这才扯出些笑来,问道,“你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能发兵?”

“十月底。”

“就不能快点?九月底能不能成事?”

“最快十月底。你为何如此着急?”三王爷若有所思的瞥他眼。

五王爷讪笑,摆手道,“边关战乱频发,我自然着急!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向来忧国忧民。”

三王爷不置可否的喝酒,看着微风将硕大的荷叶边撩起,发出刷拉拉的响声。他仿佛被这细微的的声音迷住了,神情有些怔忪。

五王爷略坐了片刻就有些不耐烦,站起身道,“如此,我便回去了。”

嘟的声轻响,三王爷放下酒杯,眸色晦暗的朝他看去,低问,“环儿可好?”

五王爷步子迈得更大,转瞬就消失在垂花门后,只留下句阴阳怪气的,“他好不好与你何干?快别想了!”

三王爷面无表情的盯着黑黢黢的门洞,良久后扯出抹冷笑。跨入亭内的萧泽只觉得头皮发麻,踌躇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开口,“回主子,刚刚得了消息,环三爷投军去了!就在五王爷麾下。”

“投军去了?”三王爷猝然起身,疾步往亭外走,却又忽然停住,嗤笑道,“难怪老五那样着急,原是想把环儿带走!”

他曾想象过钦点环儿做自己的状元郎该是何种情景,还为他筹划过今后的仕途,先留在翰林院积攒资历,再调入六部磨练,然后升至御前听差,从此以后日日相伴,形影不离。然而,环儿却弃笔从戎投军去了,在他即将成为大庆帝王的时刻,在所有人都争相攀附他巴结他的时刻,环儿竟毅然决然的投军去了!

他难道不知道选择了那条路,将会面临多少艰难险阻?将会多少次陷入死地?甚至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么?!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三王爷俊美的脸庞扭曲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笼罩在狂暴阴郁的气场中,然而下刻却又摇头失笑,万里无云。他的环儿当然能,当然敢!所有人都妄图攀附他依靠他的时候,偏偏他的环儿却对他不屑顾!环儿总是那样肆意,自信,强悍,往无前。他钟爱的,不正是这样的他吗?他是出闸的猛兽,不是家养的宠物。

又是连串愉悦的低笑从喉咙溢出,当萧泽以为王爷快被气疯的时候,他却止住笑,云淡风轻的摆手,“走吧,回府。”只要夺了这天下,环儿又能跑到哪儿去呢?总有日会回到他身边。

刚走进前院,就见贾元春跪在正厅外的台阶下,身素色衣裳被月光照得发白。

“回王爷,贾侧妃已经跪了半日了。您看该如何处置?”曹永利甩着拂尘迎上前。连未来的皇后娘娘都说废就废,这正经被王夫人调教出来的贾侧妃可还有活路?

“终究伺候本王场,便撤了位份,移到西苑去吧。”三王爷看也不看贾元春眼,负手直行。他现如今还是‘仁厚’的晋亲王,晋亲王做不出休弃糟糠之妻的事儿。压抑、隐忍、精密测算,他耐心等待着切尘埃落定的时刻。

比起被废除婚事,又被皇帝斥为‘不堪为妻更不堪为后’的表妹,这已是最好的结果。等王爷登基后,自己至少能得捞着个嫔位。贾元春大松口气,这才以优美的姿态晕过去。

曹永利遣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将她抬走,不屑的摇摇头。

贾环已在军营里待了四天。这日晌午,结束操练后大家窝蜂的朝火头营奔去。

五王爷麾下向来只招揽精兵强将,在大群打着赤膊,肤色古铜的彪形大汉中混入身材纤细,皮肤苍白的少年,当真是鸡立鹤群,万分醒目。然而四天来,少年已经用高超的武艺证明了,他不比旁人差。审视和质疑的目光在逐渐淡去。

贾环挤到最前头,盛了满满大碗饭,又舀了许多肉菜,这才不慌不忙的挤出抢饭的人潮。他虽然瘦小,可身体像铁打的样,站在那里便无人能够撼动,哪怕营中体格最健壮的力士,他只需轻轻拂,便能将人扇飞出去。

次数多了,士兵们自然而然记住了血与泪的教训,见他靠近就连忙让出条道,免得被误伤。

贾环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碗,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刚吃了两口,就感觉几道满怀恶念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他不以为意,挑挑眉继续刨饭。

吃过午饭士兵们纷纷回营休息,贾环却从床底下掏出个包裹,往后山行去。后山有条河,将士们热得不行的时候便带着衣服前去洗澡,故而同个营帐的士兵都不觉得奇怪。

见他独自离开,在营帐外闲话的几名士兵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悄然跟上,刚进入密林就失去了少年的踪影,寻找大半天后无果,只得去河边守株待兔。

贾环甩掉身后的尾巴,将包裹解开,取出厚实的麻布条绑在四肢和腰间,又从包裹底部掏出块块沉甸甸的铁块,插入布条的格栅内,然后迅速消失在密林里。

用最快的速度绕后山跑了二十多圈,他忽然拳砸向棵大树。三人抱的粗壮树干剧烈颤抖,与纷繁枝叶同时掉落地面的还有道狼狈的身影。

贾环言不发,举拳便砸,那人连连躲闪,不敢硬抗,实在被逼得急了,抽出腰间佩刀格挡。刀身迎上少年的拳头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那人虎口迸裂,握不住刀柄,忙扔了兵器向后疾退,却已经晚了,少年又是狠狠拳朝他面门砸来。

那人闭眼等待死亡。拳头离他鼻梁还有半寸的时候骤然停顿,狂猛的拳风却继续前行,将他面部的皮肤压凹下去。

“你又来了。我说过不需要你保护。”少年收回拳头,淡淡开口。

稽延心里万分后怕,面上却不显,垂头道,“王爷有令,属下不得不从。”

贾环转身朝河边走去,问道,“塗阙兮最近在干什么?”

“回三爷,王爷在准备西征事宜,过几天才能回营。”稽延紧跟两步,忽然觉得鼻头发痒,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可环三爷的拳头分明没碰着自己,怎会受伤流血呢?是了,是那阵劲风!连挥出去的拳风亦能伤人至此,环三爷究竟是个怎样的怪物?

稽延心里翻搅着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显露,连忙抹掉鼻血,隐在暗处跟随。好在环三爷跑痛快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倒不至于令他眨眼就跟丢。

行至河边,贾环解开布条,将上百斤重的铁块乒呤乓啷扔到处,慢慢脱下衣服。

稽延的面瘫脸终于绷不住了。环三爷身上背着如此重的铁块还能挥出那般狂猛的拳风,跑出如此迅疾的速度,倘若他解开束缚全力战,该是怎样的情景?稽延摇摇头,丝毫不敢往深处想!

环三爷不是人,却是把会行走的凶器!碰上他,你得当心了!恍惚间,萧泽曾说过的话浮现脑海,当时的稽延嗤之以鼻,眼下的稽延却觉神湛骨寒。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贾环已脱掉全身衣物,光溜溜走进冰凉的河水里,黑发如瀑,肌肤胜雪,强烈的色彩对比差点没晃花稽延的眼睛。见少年撩起长发露出背后绚烂而可怖的刺青,稽延心尖颤,忙背转身去,心道如此强悍如此妖冶的人物,难怪迷得王爷晕晕乎乎,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记不住了。

当然,他来就察觉此处有人暗伏,却完全没当回事儿。连他都能发现,环三爷又岂会不知?不过等着引蛇出洞而已。

听见背后陡然加重的呼吸声,贾环勾唇冷笑,撩起水泼在脸上。串脚步声迅速逼近,而后只大掌覆在他头顶,将他往水里摁去,又有几只手在他身上四处乱摸。

“下弄死多可惜!瞧他细皮嫩肉的,哥几个享用过后再杀吧!”

“好,我先来!”

“我先来!”

“别吵,先把他拖到岸上去!然后个个的来!”

五个彪形大汉七手八脚架起少年往岸上走。

隐在树梢的稽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切,心里为这五人默哀。问他为何不下去救人,呵呵,下面哪里有人?分明是把人形凶器和五只待宰的禽兽。

上了岸,其中四个压手压脚,还有个迫不及待的解裤头,上刻还脸色煞白的贾环下刻却轻笑起来,脚将那人踢飞,然后轻而易举挣脱钳制,转瞬将其余四人放倒。

他走到大石后,捡起亵裤慢条斯理的穿上,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回来,将其中人的四肢根根踩断,笑得愉悦,“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凄厉的惨嚎,却不肯招供。其余四人被拳打成内伤,连站都站不起,更何谈逃命?只得捂着肚子点点往林子里挪。虽然知道少年有些本事,却不知他厉害到此种地步,他们五个都是营中最顶尖的高手,联合起来竟连息都压制不住!

那人四肢已完全扭曲变形了,森森白骨戳出皮肤,又有汩汩鲜血混入清澈的河水,场面十分可怖。少年却像没事人似得,淡然开口,“算了,我再问下个。”

他转身朝另人走去,白皙的脚掌轻轻踩在对方膝盖骨上,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没人派我们来,我们就是见你长得漂亮,起了色心。求你放过我们吧!王爷有令,营中不许杀人,否则你也跑不了!”那人半是哀求半是恐吓。

贾环神经质的笑起来,“谁说我要杀你们?没了四肢,让你们像爬虫样活着岂不是更有趣?”话落只闻咔擦声脆响,那人的膝盖骨已被踩得粉碎。

“只许你们杀我,却不许我杀你们,哪有这样的道理?”少年边说话边将他另外只脚踩断。

像只爬虫样活着,那是怎样的情形?少年没说话之前,这几人并无预想,他说出口才意识到再也站不起来是何等悲惨的件事。尤其那四肢俱断的,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见少年踩断自己双腿还要再踩双手,那人终于怕了,大声喊道,“我说,我说!是徐副将给我们每人百两银子买你的命!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便找他去吧,放过我们!我们把银子都给你!”

“我的命竟然只值五百两么?忒不识货了!”贾环放下已抬得高高的脚,走到河边将身上的血点冲洗干净,捡起外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又将铁块包起来搭在肩上,这才步晃的朝军营走去。

几位副将正围着沙盘演练,就见浑身湿透的少年推开侍卫缓步进来,挑眉问道,“谁是徐副将?”

王大人千交代万交代要杀的人,徐副将如何不认识。他越众而出,眸光微闪的道,“我就是徐副将,找我何事?”

“找你讨债。”少年轻笑上前,不由分说便拳砸在徐副将腹部,令他弯腰弓背,口喷鲜血。

“来人啊!快将此等逆贼擒下!”反应最快的名副将退至帐外高声下令。其余人等抽出佩刀砍杀过去。

☆、第102章

贾环抽出徐副将的佩刀头也没回的挽了个刀花,只闻叮呤当啷阵脆响,几名副将的刀尽数断成两截,虎口更是被震得鲜血迸裂。能在五王爷麾下领军的,莫不是大庆最顶尖的人物,然而这些人联起手来,只不过个眨眼,个刀花便被击败,连兵器都握不住,试想这少年拥有何等高绝的武艺?看他犹带几分稚嫩的脸庞,应是未及弱冠。什么时候,营中竟来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而徐副将又是如何得罪的他?

种种想法在众人脑海里萦绕,却见少年动作丝毫未有停顿,收回刀锋便朝软倒在地的徐副将的脑袋劈去。

“三爷,留下活口!”稽延派人将五名士兵绑了来,刚跨入营帐便看见如此惊险的幕。

刀锋去势未减,刀尖却偏了半寸,堪堪擦着徐副将的耳廓深深扎入地面,只余下个刀柄。徐副将惊骇莫名的看了眼勾唇诡笑的少年,又看了眼微微震颤的刀柄,冷汗这才大滴大滴往外冒。原以为杀掉少年抛尸河中,对外便说他受不得苦私逃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哪曾想少年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五个顶尖好手竟奈何不得他人!

稽延吐出口浊气,心道环三爷这点倒是比王爷好,王爷从不肯留活口。

稽延乃五王爷的侍卫统领,无论官职还是地位,犹在几位副将之上,营帐外举着长矛,拉满弓弦的将士们见他竟然口称对方为‘爷’,连忙放下武器退开两步,暗暗揣测此人身份。

贾环拽住徐副将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撞向地面,砰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更有绽开的鲜血四处飞溅,如此折磨,倒不如刀杀了了事。

“谁派你来杀我的?嗯?”少年每撞下便问上句,也不等对方回答,接着又撞,力道次更比次凶猛。

营帐外围观的众人深觉自己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抚了抚额头。还有几个与徐副将私交甚笃的,跨步上前正欲拦阻,却没料身后传来道浑厚的嗓音,“围在这里作甚?都给本王让开!”

“王爷来了!”

“属下见过王爷!”

“王爷,此人委实太过张狂,竟不由分说便向徐副将动手……”

众人跪地相迎,七嘴八舌的陈述。

五王爷得了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赶来,看见少年头发还滴着水,全然湿透的外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眼睛立马红了,扯开嗓门大吼,“你在做什么?!”

当众人以为他要斩杀少年为徐副将撑腰的时候,却见他三两下解开外袍,裹在少年身上,转头冲营帐外的众人怒斥,“谁他娘的再看眼,本王挖了你们眼珠子泡酒!”然后看向少年,语气要多和软有多和软,“环儿你拽着他头发作甚?小心脏了手!要刑讯放着本王来,他哪里惹了你?”

环儿?三爷?这不是王爷追逐了好些年的贾府庶子贾环吗?只是看王爷的态度,却不是对待个玩物,而是对待自己祖宗!几位副将相互对视,眼里存着惊骇。

贾环放开徐副将,冷笑道,“他被王子腾收买了,想要我的命呢!五百两,我的命竟然只值五百两!”说到这里,又是脚踩在徐副将门面。

立在门口的稽延面瘫脸有点开裂,心道三爷,合着您如此暴怒竟是因为他们出得价钱太低了,显不出您的身份?也是,要杀三爷这样的怪物,没有百万之数,他也是不敢接的。

直咬死牙关不肯松口的徐副连忙扯开嗓子喊冤,“王爷,属下是冤枉的王爷!他入营帐便对属下大打出手,属下至今未弄明白究竟所为何事!”

“人证就在外面,你继续嚎,跟他们比比谁的嗓门大!这世上想要我命的,又能把手伸到塗阙兮身边的,除了王子腾还有哪个?无需刑讯我都知道是谁,打你不过因为泄愤罢了!”少年神经质的低笑,上前便要踩断徐副将肋骨,却被五王爷揽住肩膀拖到身后。

“好好好,干得漂亮!”五王爷边抚掌边跨步上前,冲脸色煞白的徐副将咧嘴笑,“知道本王最厌恶哪种人么?”

众位将士终于弄明白原委,再不敢同情徐副将,与徐副将私交甚密的几个悄悄隐在人群后,不敢露头。营中谁人不知王爷对夺了他军权的王子腾恨之入骨?前些日子刚把人拉下马,今儿徐副将便投效到他门下,还欲暗杀王爷心仪之人,如此作为,何止‘找死’两个字能够形容。

徐副将想要告饶,紧缩的喉咙却发不出声响,只能猛烈摇头。

“本王平生最恨吃里扒外的奸细!你很好!”青年边狞笑边踩断徐副将四肢,见环儿扔掉自己蟒袍径直离开,连忙示意稽延将人看管起来,疾步追出去。

贾环掀开门帘走到自己床位边,找出块包裹布收拾东西。帐中其余人等用莫名的眼神打量他,瞥见匆匆而入的高大身影,皆骇了跳,忙跪下行礼。

“你他娘的这几天跟这么多人睡块儿?还是连铺的?”五王爷眼珠布满血丝,高声怒吼,“稽延,给本王滚过来稽延!你就是这样安置环儿的?”

帐内众人吓得魂儿都没了,屁滚尿流的逃出去,却见稽大人肃着脸立在门口告罪。

五王爷不搭理他,绕着少年团团乱转,想去抢少年的包裹却又不敢,期期艾艾道,“环儿你收拾东西作甚?莫非不跟我去边关了?要去考状元?不成,你怎能如此善变,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跟我去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别跟那些娘们儿兮兮的酸儒混!哦,我知道了,你看见老三发达了,想去抱他大腿是不是!告诉你,我的大腿也很粗壮,只让你个人抱,抱辈子都成!不不不,换我抱你也好……”

稽延默默将自己的面瘫脸扭向帐外。

贾环被他念的脑仁疼,将他双手反剪压在床板上,没好气的道,“别叽歪了,我这就搬去与你同住。成了么?满意了么?”边问边拍打青年厚实的脸皮。他本以为自己早习惯了在人群中生活,入了夜才知道,在末世中养成的警觉心未有丝毫的松懈,但凡帐内有人咳嗽、翻身、梦呓、打呼,他便会立即惊醒。有好几次,他的刀刃差点划断左右之人的喉管。

来了四天便四天未曾阖眼。幸而他身怀自愈异能,否则早垮掉了。但这样下去却不是办法,因为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他的脾气天比天暴躁,压抑在心底的嗜血凶兽眼看就要挣脱束缚,指不定哪天便干出屠营的事儿来。

虽说塗阙兮很有些聒噪,却是他能交托后背的人,搬去与他同住倒也使得。

五王爷愕然的瞪了瞪眼珠,很快又欢天喜地的大笑,待少年松手后跃而起,屁颠屁颠的帮忙收拾东西。

“这破席子不要了,我那里有柔软光滑的芦苇席。这几件衣裳都洗的发白了,我叫人帮你另做。这些个护膝、甲胄、弓箭、扳指,统统不要了,用我的!”将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手扔,只包了大坨铁块和套换洗衣物,五王爷拉着脸色黑沉的少年走入自己营帐。

“快快快,赶紧睡觉!莫错过了好时光!”他火速脱掉衣服,自动自发躺在软榻上,摆出副任君采拮的淫荡表情。

紧跟而来的稽延面瘫着脸望天,背影十分萧瑟。

贾环摁了摁额头剧烈鼓动的青筋,缓缓解开腰间的束带。

五王爷瞬不瞬的盯着少年,喉结快速耸动,也不知暗地里咽了多少唾沫。

少年眨眼间便脱得精光,苍白细腻的皮肤,乌黑发亮的头发,薄而流畅的肌肉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更有比例完美的蜂腰和长腿,叫人看了无法自持。

五王爷本就微微发红的眼珠染上深沉的欲望,青筋勃发的那物迅速肿胀坚硬,蓄势待发。

贾环乜他眼,取出套干爽的衣物,慢条斯理的穿上。

“睡觉的时候还是脱光为好,连亵衣亵裤也不需穿,这样对身体大有裨益。”五王爷咳了咳,正儿八经的补充,“这不是我说的,是御医正说的。你也学医,应该知道吧?”最后句略有些心虚。

“御医正说的没错,裸睡确实对身体大有裨益,可有效缓解紧张的情绪,可增强皮脂腺和汗腺的分泌,有利于皮肤的排泄和再生;有利于神经的调节;有利于增强适应力和免疫能力。”贾环似笑非笑的开口。

门帘外的稽延面瘫脸有些开裂,心道还真让王爷您蒙对次!

五王爷暗地里大呼幸运,忽略他柱擎天的小兄弟,他的表情倒十分正经,拍了拍床榻催促,“那你还穿什么衣服?赶紧脱了睡觉!你不是向来有午睡的习惯?”

“那五个人和徐副将,你就放着不管了?”贾环抚平衣摆的褶皱,慢腾腾开口。

想起之前有人要害环儿,五王爷立马赶走满脑袋绮念,怒火转瞬便燎了原,翻身下榻,快速穿衣,狞笑道,“走,把那几个吃里扒外的畜牲扔到王子腾府上去!”

因军中早有规矩,不得杀人,违者杖毙。等五王爷到时,六人已经行刑完毕,只余下六具骨头尽碎的尸体,他命人装上马车,往京中驶去。

全副武装的军队踢踢踏踏到得王府,五王爷挥了挥手,立即有几名士兵抬着根圆木撞门。

早在马蹄声逼近的时候,门房便开了条门缝偷看,见来者是鬼见愁的五王爷,连忙屁滚尿流的跑去前厅报信。

大门被圆木撞得轰隆隆直响,这声势,这阵仗,是要灭了王府还是怎地?王子腾又急又怒,心底还隐隐有丝惧怕,使人拉开大门站出去,还未开口,便有六具血糊糊的尸体迎面扔过来。他连忙闪身躲避。

“王子腾,你他娘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连本王副将亦能收买!在这皇城根下,你真当自己是手遮天的人物了?你眼里可还有父皇?可还有我塗氏族?你且等着,待本王西征回来,第个便要踏平你王家!”

五王爷高声咒骂。他身旁的骏马上端坐着员小将,手里弓弦已经拉满,待他话音落地便松开指尖。根金色的箭矢破空而去,擦着王子腾腮侧尽数扎入铜质的大门,只余丁点尾羽裸露在外,迎着微风飘摇。

那小将格外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笑起来的时候略带青涩的五官却陡然变得妖气四溢,用口型字句无声道,“等我回来宰你!”

等我回来宰你?是这句吗?军队已浩浩荡荡远去,王子腾还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惊骇中。

“老爷,您的脸肿了,赶紧回去上药吧……”大管家期期艾艾开口。

王子腾这才回神,只觉得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但那箭矢分明只是擦着他腮侧而过,未伤及他半根毫毛,怎会如此?难道,难道是被箭矢裹挟的罡风所伤?天下间真有如此箭术通神的人物?

他悚然惊,连忙转头回望,却见五六个体格健壮的小厮拼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那箭矢拔下来。

“管家,方才射箭那人可是贾环?”他急声询问。

“回老爷,正是贾环。”

果真是他!拥有如此高绝的身手,难怪那六人都失败了!原以为对方只是个以色事人的娈宠,却没料是个比五王爷还难缠的人物!这下该怎么办?王子腾在门口呆站半晌,见周围几户人家偷偷开了角门,用同情怜悯的目光打量自己,立马阴沉着脸回府。

晋亲王府,萧泽将环三爷最近的消息事无巨细的报予主子知道。

“王子腾派人暗杀环儿?”三王爷握断手中毛笔,浓稠的墨点滴落在幅苍劲有力的草书上,缓缓晕开。

“可惜了幅好字。不过比之环儿,却是差了几分造诣。”他随手将宣纸揉烂扔掉,低低笑起来,“如此,本王便送王子腾份大礼,望他莫要惊喜太过。”

重新铺开张宣纸,他迅速手书封,命萧泽送出去。

☆、第103章

边关频频传来战报,沉寂了五年之久的胡人又开始觊觎大庆富饶的土地,烧杀劫掠了不少边陲重镇,使得民不聊生。

五王爷当日便递了折子请战,武将派群起响应。然而皇帝却将折子留中不发,言及要考虑数日。深谙帝心的文臣派立即有人站出来主和,表示不可再让百姓遭受战火侵扰。

边关连送来六份急报,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争论日趋白热化,皇帝终于做出决定——休战,派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前往西夷和亲。五王爷当朝摔了笏板,拂袖而去。皇帝也不恼,与众位大臣继续讨论和亲人选。

因几位公主都已出嫁,且最年幼的安琳公主正是嫁往西夷。因而这次的和亲人选从京中贵女里挑。主战派的武将冷笑连连,主和派的文臣登时哑火了,唯恐皇上看中自己的女儿。最后也不知是谁递上封奏折,提议由王大人的嫡次女前往和亲。

王家女儿的名声早已臭大街了,倘若继续待在大庆,也是孤老终生的命,不如为国为民做些奉献。这样想,附和者甚众。王子腾禁足府中,不能上朝,自然也无法替自己分辨。

于是当天晌午,高河就带着圣旨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