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几轮,三人越发兴致高昂,东加长西家短的说个不停。邢夫人凑到赵姨娘耳边,神秘兮兮的问道,“说是王熙凤被休后没归家,反成了贾珍外室,且那贾蓉也常常去她那处宿夜,可是真有其事?”

赵姨娘当即啐了口,“呸,淫妇,亏她做得出来!为了几个钱,任那父子两同床寻欢也是常有的事。幸亏琏儿把她休了,否则如今连头都抬不起来!”

邢夫人扶额道,“琏儿怎总是遇见这等淫妇,难道是命?”

赵姨娘心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与李纨两个劝她喝酒,正笑闹,王善保家的掀开门帘冲进来,喘着粗气大喊,“太太,不好了,老太太打上门来,说是要分家。”

“好么,真是蚊子见了血,苍蝇闻了臭,这便找来了!走,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怎么个分法,正好环哥儿、妹妹、珠儿媳妇都在,人齐了!”邢夫人提起裙摆,气势汹汹往前厅走。当初与二房撕破脸的时候,大房只口头上说分家,应官文全都没办。二房家产已经败光,这回却是打劫来了!

赵姨娘跟李纨也都变了脸色,放下酒杯紧跟过去。

☆、第118章

贾母、贾政、王夫人、探春、宝玉几个在正厅落座,看看与昔年毫无变化的厅中摆设,又看看门外峥嵘锦绣的花园和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心里很有些感触,不知不觉眼圈便红了。

贾赦与邢夫人走在当先,甫跨入门槛便被贾母举起拐杖狠捶了顿,口里唾骂不止,“好你个不孝子,自个儿跑去江南享福,倒把老母扔在京中不管,你也不怕遭天谴!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丧了天良了……”

贾赦见她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丝毫未见昔年红光满面的健康之态,很不敢反抗,只抱住脑袋硬捱。邢夫人上前拦了两下,反成了老太太最主要的泄愤目标,拐杖如雨点般落下。

赵姨娘紧跟而来,不阴不阳的笑道,“哟,老太太好大的威风,不是说病得下不来床了么?果然是讹我的!”

“你,你怎在这儿?”贾母几个俱是惊。探春赶紧用袖子捂住脸,不敢与她相见。

都道恶人还有恶人磨,别看贾母在贾赦这里威风凛凛,到赵姨娘跟前就哑了。她也不是未曾闹过,当年贾环刚走便打上门,硬说赵姨娘那几个铺子是偷了贾府中馈才开起来的,要她把银子吐出来。赵姨娘二话不说,穿上斗篷便要拉她见官,把这事掰扯清楚,又给她看了那些铺面的契书,却是落得五王爷、证圣帝等人的私印。找她晦气,与找五王爷跟皇上的晦气无异,告她偷窃,与告五王爷跟皇上偷窃无异。

贾母吓得胆儿都裂了,赶紧带着王夫人几个灰溜溜的走人,硬捱了些日子又找上门,哭求赵姨娘接他们入府居住,倘若不应便吊死在她府门口。

赵姨娘冷笑,当即使人在门梁上栓了根麻绳,拽她上前投缳。贾母哪里肯干,再次灰溜溜的走了。

闹了好几回,回回吃了大亏,贾母终于消停了,只不时让探春上门讨点小钱勉强度日。

这次找贾赦,却是打着同样讹诈的念头,却没料还未开场,又碰见赵姨娘这煞星!

“这是贾府,我姓贾,怎就不能来了?”贾环施施然走入正厅,道,“我与二房恩断义绝,却未与大房恩断义绝,只要荣国府做主的还是大伯,就依然是我本家。”

贾赦听了这话,被老娘打弯的腰立时抖擞了,底气十足的问,“母亲,你直说吧,闹这场意欲何为?”

贾母几个怕贾环怕得要死,却也过够了苦日子,强撑气势道,“我要分家。把账本、地契、库房钥匙全都拿出来清点筹算,再请几位族老做中人主持你们分家,你六,老二四。”

贾赦被气笑了,道,“老二不但败光了他自己的家产,也把荣国府的基业耗的七七八八,还得罪了全族。他凭什么还能分走本该属于我的家产?母亲又凭什么认为族老愿意给他做这个中人?母亲信不信,我倘若敲响祠钟召集族人,说要把老二除族,大家没有不同意的?母亲,你莫逼我!”

贾母也惨笑起来,道,“老大,你也莫逼我。你若是不同意,信不信我立时碰死在门外的石狮子上,让你辈子扛个不孝不悌的罪名,让贾琏辈子翻不过身来!”

赵姨娘用帕子捂嘴,假笑道,“老太太,赶紧的去碰!若是走不动道,我使两个婆子扶你!”话落冲宋嬷嬷挥手。

贾母这次不挣扎了,果真随着两个婆子走到门外,使劲儿往石狮子上碰。为了贾政和宝玉的将来,她这条老命算是豁出去了。

宝玉还懵懂无知,用怯弱的目光打量座上众人,又偷觑贾兰,被他狠啐口后眼圈慢慢红了。贾政与王夫人却是晓得贾母此番心存死志,不但没拦阻,反期待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看向贾赦与赵姨娘的目光中饱含毒液。

贾环见了他二人情状,心中微微动,又听门外阵惊叫,却是两个婆子抬着头破血流、气息奄奄的贾母进来。所幸赵姨娘遣她两个跟着,关键时刻拉了把,否则真让贾母碰死在门口,贾赦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有贾琏前程尽毁。

为了贾政和宝玉过得好,贾母可以拉所有人垫背。该怎样偏心、自私、凉薄,才能做到此等地步?

贾赦心里凉飕飕的,恨不能贾母真个碰死,了白了;又怕她果然碰死,害了全家,纠结苦痛之下脸庞都扭曲了。

贾母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催促,“分家,快分家,你六,政儿四!”

“不行!五五!”王夫人忽然跳出来说话,还拦住欲出去寻大夫的贾琏。

贾宝玉完全吓呆了,木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探春忙扑到贾母身边,用帕子捂住她不停流血的额头。贾政以手掩面作沉痛状,俨然是想躲在贾母和王夫人背后坐享其成。

贾琏绕了几圈依然被王夫人拦住,只得冲门外的小厮挥袖,命他去请大夫,咬牙启齿道,“五五?你做梦呢!不如把爵位也让给你?”

直沉默不语的贾环忽然发话了,“行,便把爵位给他们吧,这荣国府也不要了,我另外给你们寻住处。”他转脸朝贾赦看去,字句慎重问道,“你敢是不敢?信不信我?舍不舍得?”

敢不敢?信不信?舍不舍?连三问把贾赦难住了。可对上少年深邃似海的眼眸,他心间莫名涌上股豪气,拍桌道,“我敢,我信,我舍!用份家业换辈子安宁,值了!琏儿,把几位族老找来立切结书。把家业和爵位给了老二,今后大房与二房,我与母亲,此生此世再无瓜葛,是生是死两不相干!”

他看向贾母,狠声问道,“母亲可满意了?”

贾母伤得不重,听了他的话惊坐而起,问道,“果真?果真连爵位也给政儿?”如此,宝玉今后也能袭爵,这辈子总算不愁了!

思及此处,她面露喜色。

赵姨娘、邢夫人和贾琏都吓傻了,不敢置信的朝贾环看去,见他微摆手,立马咽下满肚子的话,静观其变。

贾赦颓然点头,“果真把爵位也给他。父亲在时,母亲不是总劝他废除我世子之位改立老二么?如此,也算了了你毕生心愿,儿子也不用担个不孝不悌的罪名。”

“可改立爵位之事……”贾母忧心忡忡开口。

贾环眯眼笑了,“不过皇上句话的功夫,又有何难。给了家业与爵位,还望今后各位再莫上门叨扰,见面只当不曾相识,可能做到?”

“这个自然!”见贾政隐有挽留之意,王夫人连忙开口。

“如此甚好,这便立下切结书吧!”贾环命哑妹去书房拿文房四宝。

几人各自写下切结书,几位族老在右下角盖了私印,然后拿去衙门办理官文。因此事有神威侯出面,官吏不敢怠慢,只略看了眼便戳了公章入了官档,算是尘埃落定了。幸而贾赦家刚归京,箱笼等物未曾打开,只雇了马车移至他处也便罢了,不如何麻烦。

贾环冲贾母等人诡异笑,催马离开。

“你们今后便在这里住着吧,院子刚空出来,颇有人气,风水也是上佳。哎,我也不知那兔崽子犯了什么糊涂,竟撺掇你们弃了家业!真真是抱歉!”赵姨娘满心愧疚的将几人领入月前自己居住的五进的大宅子。

“我信环哥儿。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贾赦没心没肺的笑。

“是,环哥儿什么样人我还不了解么,吃什么也不会吃亏。”贾琏适时打趣。起初还有些难过,但当真走出荣国府的大门,转头回望的时候,他心里却说不出的轻松。这已然倾颓的家,有名无实的爵位,谁爱要谁便拿去吧!

“你们不但吃不了亏,还摆脱了个大麻烦,日后记得好生谢我。”贾环换了身朝服,立在门口冲贾琏招手,“拿上你那些好东西随我进宫。”

贾琏悚然惊,忙从箱笼内翻出个小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做贼般蹑手蹑脚的跟上。

养心殿内,证圣帝接过匣子,从中取出沓账册翻阅,看完后冷哼声。

贾琏本就吓得手脚发软,见皇上震怒,立时给跪了,不停磕头告罪。

“起来吧,你是功臣,无需谢罪。”证圣帝虚扶他把,沉吟道,“你既如此了解江南官场,三日后便随同钦差回去办案。你所受之冤屈便由自己亲手讨要,可好?”

可好?自然是千好万好!不但罪没白受,反得了皇上重用,倘若差事办好了,今后何愁不飞黄腾达?贾琏喜形于色,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道,“谢皇上隆恩!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证圣帝淡淡嗯了声,看向歪在椅子上喝茶的少年,冰冷的眼眸瞬间染上暖意,“环儿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亲自过来,该不会有事求我吧?”

贾环放下茶杯,道,“不过句话的功夫,你帮是不帮?”

“帮,自然要帮!”证圣帝握住少年指尖轻轻捏了捏,语气温柔的塌糊涂,“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颗颗摘下来。”

贾琏面色如常,心尖却颤颤的。瞧皇上这态度,这表情,这语气,嘶,竟真的与环哥儿关系非同寻常,且看样子还被迷得不清!

贾环将指尖抽出,点了点贾琏,道,“把他父亲等将军的爵位冠到贾政头上。方才老太太带着二房家来荣国府闹事,却是要抢夺家产,索性气儿成全他们!”

证圣帝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点着少年鼻尖万分宠溺的轻斥,“好你个环儿,还是那般坏!”

“我坏我自在。”贾环挑高边眉毛催促,“快些下旨,省得夜长梦多。”

“好好好,我这就下旨。”证圣帝边笑边命曹永利拿来文房四宝和明黄锦帛,洋洋洒洒立下份圣旨。

什么坏不坏的,贾琏完全没听懂。但座上二人他个都不敢相询,只挠心挠肺的干等,拿了圣旨被皇上赶走后偷偷给送他出来的曹永利塞了张银票,腆着脸问,“曹公公,这改立爵位之事究竟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环三爷的亲人,曹永利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忙把银票塞回去,附在他耳边道,“这事早晚会闹得众人皆知,告诉你也无妨。皇上正下决心追缴户部欠款,先从欠的最多那几家开始。荣国府名列第七,所欠款银为百四十九万两,谁得了爵位,谁负责把银子还清。卖儿卖女、倾家荡产的日子还在头后呢。”

“原来如此!”贾琏点头,恍恍惚惚的去了,出了宫门才回过味来,扶着墙根狂笑通,呢喃道,“环哥儿忒坏了!坏的冒水儿!哈哈哈……”

养心殿里,证圣帝从御案后绕出来,搬了张椅子紧挨着少年落座,邀功道,“事已办妥,环儿该怎么谢我?”

贾环边笑边慢慢靠近,眼见鼻尖已抵住他鼻尖,竟把绯红的唇瓣微微张开,作势要吻。

隐含药香的灼热气息吹拂在脸上,烫得证圣帝皮肤阵阵发麻,他双目迷离,双拳紧握,狂跳的心脏几欲撞出胸膛。

贾环又靠近几分,唇瓣的温度隔着稀薄的空气传导至对方唇上。

证圣帝屏住呼吸等待,却没料少年诡异笑,猛然退开去,与此同时,肩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令他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谢礼喜欢么?”从靴子里抽出把匕首,轻轻在证圣帝俊美无俦的脸上拍打,又缓缓向下,在他胸膛、小腹、裆部游移。

萧泽和曹永利吓得腿都软了,双双跪下来求三爷悠着点。

贾环还未说话,证圣帝却先笑了,“无事,环儿与我闹着玩呢!”

“就那么肯定我不会伤你?”贾环诡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冰冷锋锐的刀刃,然后将之空悬在男人腹部,点点下移。

股妖娆的风情扑面而来,证圣帝咽了口唾沫,裤裆缓缓撑起个巨大的帐篷。

“被刀比着还能发情,你们兄弟两果然不是凡人。”贾环用刀背拍了拍那巨物,嗤笑道。

“环儿有所不知,”证圣帝苦涩笑,“自你走后我再未让旁人近身,自然经不起撩拨,更何况撩拨我的人还是你!莫说拍打轻抚,就是环儿稍微离我近点儿,给个好脸色好声气,让我闻闻你嘴里的药香味儿,我也能兴奋的立起来。好环儿,快别折磨我了,还记得那晚你我栖身林中小屋……”

说到此处,证圣帝胯间的巨物跳了跳。

贾环立即收回匕首,色厉内荏的喝止,“闭嘴!过去的事不许再提!”

“好,你说不提便不提,咱们谈谈将来。”证圣帝宠溺笑。

贾环心尖颤了颤,拿起御笔在他嘴上画了个大叉,而后板着脸疾步离开。

萧泽跟曹永利连忙爬过去帮皇上擦嘴,却没料皇上偏头躲避,先是低笑,而后朗笑,眼里闪烁着愉悦至极的光芒。那个与他嬉闹玩笑,时不时还耍耍小性子的环儿又回来了,甚好!

☆、第119章

证圣帝先是宽限了七日,后又追加三日,依然无人还款。四王八公像约好的般,连罢了十日朝,金銮殿上显得格外冷清。南方灾情还在加重,请求救援的奏折封接封送入京城,短短几日,证圣帝眉宇间便起了条深深的沟壑,鬓边更生了几丝华发。

却在三日的最后日,宫中传来消息,得了癔症的九皇子从假山上摔下陷入昏迷,醒过来竟奇迹般的好了。太上皇龙心大悦,立即召开宫宴替幺儿庆祝。久不上朝的四王八公带着贵重礼物忙不迭的赶到紫宸殿,把太上皇与九皇子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唯独证圣帝,端坐在金灿灿的御座上,很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

“环儿,这些人不怕我呢。”证圣帝将少年拉到自己身边落座,轻笑道。

“只需给他们个深刻的教训,他们会知道何谓害怕。”贾环朝人堆中的九皇子举起酒杯致意,然后饮而尽。九皇子面上含笑,拢在袖中的手却不可遏制的发起抖来。

“等到他们知晓的时候,却是晚了。”证圣帝摇头叹息,“明日环儿便去他们府上讨债吧,我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贾环点头,眼睛却盯着九皇子,见他看过来,将指尖置于脖颈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九皇子正抬手豪饮,见此情景吓得不轻,口酒水呛入喉管,当即咳得天崩地裂。宫人们连忙围过去,拍背的拍背,擦拭的擦拭,好通忙乱。

“就这心性也想与你争,不知死活。”贾环语带轻蔑。

证圣帝揽住他肩膀连连低笑,心情好得似要飘起来,见老五坐在堂下,正用赤红的双目瞪着自己,更是愉悦的冲他举起酒杯。

翌日早朝,证圣帝命神威侯带领锦衣卫去各大世家收取欠款,第个拜访的便是欠银子最多的五王爷。

甫到得忠顺王府,贾环便命锦衣卫举起弓弩,将偌大的府邸外三层里三层的围起来,倘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稽延顶着头冷汗将神威侯迎进门,带入后花园。

此时已入夏,天气十分炎热,园中淫靡的景象却把本就燥热的温度更往上哄抬几分。却见五王爷与几名世家子弟坐在荷花池边,身旁环绕着各色美人,男的女的,妖娆的清秀的,阵阵娇啼、缕缕香风,串串浪笑,直把尖锐的蝉鸣都压下去。

原先空寂的府邸,不过几日又被各大世家送来的美人塞得满满当当。

五王爷怀中坐着名姿容绝艳的女子,双手搂住他脖颈,红唇抵住他耳廓,也不知说了什么,把五王爷逗得朗笑不止,大掌探入她衣襟,在那浑圆丰满的酥胸揉捏。女子边娇喘,边咬着他耳垂撒娇卖痴,那画面叫旁的几名世家子弟看得口干舌燥。

贾环停步,负手站在原地轻笑。

稽延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快了,勉力维持住平静的语调,躬身道,“王爷,神威侯来访。”

五王爷抬眸看,胆儿都快裂了,面上却十分狂妄霸气,质问道,“你还有脸来见本王?”探入女子衣襟的大掌悄悄的,寸寸的挪出来,然后拢入袖中微微发抖。

“奉旨讨债,不得不来,还请王爷与我个方便。”贾环上前两步。

“讨债?本王若是不还,你待如何?”五王爷心肝颤颤的,引得面皮跟着抽搐,看上去倒似气得狠了。

“自然是先礼后兵。”贾环冲墙头指,却见上面站着排弓箭手,弓弦已经拉满,箭矢也已搭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贾环,而敢!”南安王世子愤然拍桌。

“我自然敢。”贾环挑眉轻笑,支强劲的弩箭随即扎入南安王世子手边,直扎穿桌面,仅留下几寸长的尾羽。

园中死般寂静,足过了几息,南安王世子才惊声尖叫,屁股跌坐在地。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忙将歌姬娈童拉至身前挡箭。园中顿时乱作团,尖叫声、求饶声、啼哭声,声声交织在起,把好好个夏日宴搅的翻天覆地。

“贾环,你欺人太甚!”五王爷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女子扔出去,道,“此事与他们无关,让他们离开!本王与你另算!”

贾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世家子弟连忙向五王爷告辞,跌跌撞撞的跑了。

“你们也都下去!”五王爷冲剩下的美姬挥袖。

众姬妾娈童大松口气,争先恐后的离开。

片刻后,园中只剩下贾环、五王爷、稽延三人。贾环微摆手,立在墙头的弓箭手立即松开弓弦,跳到墙那头去了。

“环儿,你可千万别跟我较真啊环儿!这不都是做戏呢么!全是老三出的鬼主意,他见不得我好!环儿,我对你的片痴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五王爷飞扑到少年脚边,嗷嗷的叫唤。

稽延扶额,默默扭过头去。

贾环脚将他踹开,走到主位坐定,抡起酒坛豪饮口,道,“我看你挺享受的。”

“我享受个屁!”五王爷腆着脸坐过去,边替少年捶腿边抱怨,“那些人涂脂抹粉臭不可闻,偏还爱往我身上磨蹭,熏得我都快吐了!但有钉子看着呢,我只得硬扛!你瞅瞅我这双手,若是碰了他们,晚上非得回去洗个十遍八遍,直洗脱层皮才觉得好些!”

他摊开自己大掌,果然有些微微泛红,又接着指天画地的表忠心,“好环儿,这世上我只钟情于你个,你瞧瞧我这好兄弟,”他指指自己裤裆,“对着旁人丁点反应没有,捋都捋不起来,见了你它便硬啦,连声招呼也不打!”

裤裆处果然点点撑起来,五王爷越发笑的得意,“环儿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你定要信我啊,千万莫中了老三的离间计!他肚子坏水儿!”

贾环杯酒倒入他大张的嘴里,见他呛得鼻涕眼泪糊了脸才露出个笑来,道,“我是来讨债的,别嘚吧嘚吧浪费我时间。库房在哪儿,带我去。今日先宰你立威,再去别家。”

“哎,立立立,我定帮环儿把威立起来!”五王爷抹把脸,傻乎乎的笑了。

那贱样实在是伤眼,稽延恨不能自抠双目,心中暗忖:不知道现在转投环三爷麾下可不可行?王爷倘若获悉我打算,定亲自把我送上门去。忽然觉得更糟心了怎么办?

忠顺王府的库房占地很大,开了门锁,堆积如山的箱笼差点没把屋顶撑开。贾环手里拿着张单据,曼声道,“别家三辈人才欠下几百万两,你五年就欠下别人几辈子才欠下的债,你挺能啊!”

“我,我,我这不是见别人都借,我也跟个风么!其实我不差钱!”五王爷心虚极了。

稽延同情的瞥他眼。旁人不知,他还不知么,那些银子全拿去置房产养姬妾去了,倘若不是碰见三爷,王爷忽然知道攒媳妇本了,也不晓得现在会欠下多少,六百万两也是有的。

“满朝文武,数你欠的最多,统共三百二十四万两,我自作主张把零头抹了,你给个三百万两,没现银拿古董玉器房产田庄抵债也行,你看着办吧。”贾环拂开在鼻端飘飞的灰尘。

“还是环儿对我最好!”五王爷拉住他手腕轻轻揉捏,“现银都在这儿呢,你派人搬走吧。算老三有点良心,登基后给我提了个醒,否则现在得赔的我倾家荡产。”

“难怪你把西夷皇族的宝库搜刮了个遍,却是用来还债。”贾环抽出手腕,行至箱笼边查看,里面果然整齐码放着许多金砖,尽够了。

“哪能啊,还债的银子我早备好了,西夷皇室的宝库我全给了老三,他有钱着呢!他这是借机要除掉世家和四大异姓王,其实赈灾银早派亲信悄悄送去了。南部那些地方大员全是他的拥趸,有异心的全都被他连根拔起,耍弄这些眼高于顶的京官还不跟耍猴儿似得!他简直坏的没边儿了!所以环儿,咱不跟他玩,迟早要吃亏的!”五王爷不遗余力的抹黑证圣帝。

贾环笑而不答,继续查验银两。

五王爷走上前,从堆箱笼里翻出个小匣子,打开了递到少年眼下,“这是我私扣的匣子宝石,环儿你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快看看喜不喜欢。”

贾环转脸看,里面全是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红的、蓝的、黄的、绿的、紫的……应有尽有,五彩斑斓,柱阳光斜照下来,反射出的璀璨光芒能把人的眼睛刺瞎。

丧尸的晶核与宝石无异,贾环上辈子最喜欢搜集晶核,这辈子自然对类似的宝石青睐有加,倒让五王爷看出来了。他捻起颗血红的宝石对准阳光探看,片刻后放入匣中,笑道,“我很喜欢,多谢了。”

五王爷欢喜的跟什么似得,将匣子递给稽延,谄笑道,“咱两谁跟谁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贾环捏住他下颚轻笑,“我的还是我的,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好环儿,连我也是你的!”五王爷忙握住他指尖,放在唇边连连啄吻。

贾环任他吻了会儿,见他竟张口来咬,立即抽出指尖,挥袖道,“让人来把银子抬走!”

稽延捂着酸痛的眼睛下去了,很快叫来锦衣卫把东西搬走。五王爷跟前跟后的献殷切,府门开,立即换了张怒意勃发、狂傲霸气的脸,喝道,“快滚吧!日后你我二人势不两立!”

贾环略拱手,跃上马背匆匆离去。

府门关,五王爷立即腿软了,扶住稽延胳膊心虚的问,“本王方才那是演戏呢,环儿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