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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言卿挨打的原因大家都说是因为沈言卿在宫中出言不逊,非议自己庶出的兄长,因此倒也没有人说别的。老太太知道燕宁胆小,也只担心她看见沈言卿被暴打因此害怕了,便点了点燕宁的额头说道,“遇到这样的事,记得躲开些。”

“知道了。”燕宁急忙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理国公夫人眼底露出几分忧虑,看了阿蓉一眼,见阿蓉无声地对自己摇头,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笑容探身摸了摸燕宁的发顶。

“知道你最机灵了。”她温和地说道。

她十分慈爱,燕宁便也笑着点头,姜二太太本就是个严肃寡言的人,因此只是在一旁看着燕宁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姜三太太在燕宁进门的时候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此刻看见燕宁和老太太腻歪了一会儿,就坐在老太太的身边一副没心没肺地吃点心,她就有些忍不住,急忙对燕宁问道,“我听说沈言卿被责罚是因为他家那个庶出的沈言江,阿宁,是不是这样啊?”她真是没有想到沈言江一个庶出的竟然还能辖制嫡子。

明明皇帝是沈言卿的舅舅,可是却在他们兄弟争执的时候偏心了沈言江。

这叫姜三太太觉得自己大开眼界。

燕宁听了,觉得这么说也不算错,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姜三太太眼睛一亮,见燕宁回答这话并不勉强,就知道这件事九成是真的了,一双手用力握紧,便笑着对老太太说道,“真是没想到,我听说那日长平长公主也在宫中,也没拦得住沈言卿挨打,这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啊。”因为长平长公主给过姜三太太没脸,因此如今她的心肝儿宝贝儿挨了打,姜三太太便在心里幸灾乐祸起来。

而且她真是没有想到,原来这沈言江竟然还不像是个寻常的庶子。

如果一个庶子连嫡子都能压下去,那日后凭着端阳伯的偏心与他庶长子的身份,端阳伯府的爵位还不一定是谁的。

姜三太太的眼底就泛起了光。

“阿宁,我还听说这沈言江晋了从三品,如今去了京郊大营?”见燕宁疑惑地看着自己,姜三太太也顾不得了很多了,便对老太太笑着说道,“我这也是听我那娘家嫂子说的。她前儿来了我这儿,本是想走走咱们家的路子,叫阿泰能去京郊大营的。”

她的侄儿陈泰,自从当初对燕宁轻浮叫姜卫给打了,就再也不敢上门,如今就在京都之中做个富贵公子。虽然他是嫡长子,日后整个陈家都是陈泰的,可是到底瞧着不像话。正巧楚王回京接管了京郊大营,皇帝叫楚王从勋贵子弟之中挑选一些拔尖儿的跟着楚王在京郊大营历练,因此京都世家自然十分重视,将各自家中出色的子弟都送到楚王的面前给楚王挑选。

陈泰自然意气风发地去了。

只是没想到却落了选。

燕宁顿时一愣。

她想到了之前跟楚王告状的那些话。

只是……楚王一向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因此陈泰落选,大概是楚王觉得他真的不行。

毕竟她也见过那陈泰,脚步虚浮无力,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在习武上下过功夫的,这样的一个富贵公子,楚王肯定看不上的。

只是无论是因为什么,当楚王刷掉了陈泰,燕宁此刻的心里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与快乐,可是却又生出几分酸涩。

王爷对她这么好,都把她养得贪心了。

叫她那么舍不得他,一想到他就像是煎熬一样。

可是王爷却无知无觉。

一想到这里,燕宁就觉得欢喜的心都冰冷了下来。

“我听说沈言江还参与了对京都子弟的挑选,这也太被倚重了。”姜三太太如今只觉得姜三老爷真的是目光独到,别看沈言江只是个庶子,可是他竟然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三品武将。

这从三品,就算是姜三老爷辛辛苦苦做了半辈子,也没有搭上个边儿啊。此刻,她心里再也没有那日的激愤了,反而心里生出喜悦来,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燕宁笑着问道,“阿宁,你是与那沈言江有过往来的,他年轻轻起就做了从三品,真的是这样的才俊么?”

燕宁觉得姜三太太对沈言江过于在意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说道,“也是沈大人出生入死换回来的前程。”想要在长平长公主的手里翻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沈言江付出的只怕比别人都多得多。

然而她抬头就看到姜三太太殷切而充满了期盼的样子,那精神劲儿还有急切的样子,顿时叫燕宁心里咯噔一声。她也不是那么傻,姜三太太此刻的笑容与当初说起什么陈泰的时候多像啊。

只是姜三太太和理国公夫人不同,燕宁是肯定不能把沈言江和十一公主私底下就有了情分的事说给她听的,因此燕宁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地把这件事敷衍过去,等回了自己的屋子,正巧阿静来看望自己,燕宁就跟阿静偷偷地说道,“三表姐,今天三舅母提到了沈言江,就是当初送我从蜀中回来的那位沈大人。”

她不忍心叫阿静因为姜三太太上蹿下跳的,因此名声受损。

想到因为自己不会熬醒酒汤,阿静就陪着自己在厨房里,哪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也不在意,和自己在厨房一闷就是一整天,燕宁就不想阿静受到伤害和非议。

姜三太太如果再这样下去,那燕宁觉得阿静的名声迟早要败坏掉。

而且但凡姜三太太嚷嚷着看中了沈言江什么的,日后皇帝赐婚的旨意下来,阿静得多丢人啊。

“怎么了?”阿静便笑着问道。

“沈大人……得陛下青眼,我听说陛下是想亲自给沈大人赐婚的。”十一公主和燕宁也是朋友,燕宁也不能出卖自己朋友私底下做的事,因此便把黑锅扣在皇帝的头上,对阿静小声儿说道,“我觉得沈大人的婚事,就算是端阳伯都不能做主的。”

她这话就很明白了,因为沈言江是军中才俊,因此皇帝不在意他是长平长公主如鲠在喉的庶长子,决定给他挑一门皇帝觉得好的婚事。阿静听了便一愣,瞧见燕宁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便温和地说道,“这不是很好么?”

她对沈言江没有很深的印象,自然说不上有好感,因此对燕宁提到沈言江还有些奇怪。

“我,我觉得三舅母似乎……”燕宁吞吞吐吐地说道,“似乎看中了沈大人。”

她垂下了头,有些紧张,担心阿静听了羞愤气恼。

然而阿静听了也只是微微诧异,看着燕宁有些窘迫的样子,顿时明白了,笑着握了握燕宁的手说道,“阿宁,多谢你提醒我。”她自然听明白了,姜三太太应该是想要沈言江给她做女婿,燕宁知道了这件事,担心她的清誉。

阿静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想一想,这倒的确是母亲的性子,便笑着对燕宁说道,“你放心。我回去会和母亲提这件事。也不会叫母亲知道是你告诉我的。”她心里是十分无奈的,因为她并没有姜三太太那样高的眼光,而是觉得只要寻常人家,能夫妻和美地过日子就行了。

姜三太太挑挑拣拣的,又是要家世又是要出色的,叫阿静十分无奈。

“那就好了。”

“不过陛下说要给这位沈大人赐婚,是陛下亲口说的么?”见燕宁松了一口气,阿静便好奇地问道。

能被皇帝这么看重,长平长公主岂不是要气死了?

皇帝怎么突然不知道心疼妹妹了?

“是啊!”燕宁认真地把黑锅扣在了皇帝的头上,结结实实的。

皇帝就在宫里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天也不冷啊。”皇帝觉得这个喷嚏怪怪的,只是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面容微微发沉,眉头紧锁的楚王,他便笑着说道,“王叔还有不能决断的事么?”

楚王做事一向干脆,行事果断,就算是再难的公事在楚王的面前也从不会叫他露出为难。因此楚王此刻仿佛遇到难题的样子叫皇帝觉得有趣。他已经打发了来自己面前求他把十一公主嫁给自己的沈言江和十一公主出去了,单独留了楚王在,只是想问问楚王到底什么难住了他。

听到他开口,楚王微微沉默片刻,觉得皇帝遇到的女子更多一些,许更能清楚女子的心,因此便对皇帝斟酌着问道,“若是哭……一个丫头,本与陛下一向亲近,却突然一夜之间与陛下疏远,避之不及,这是什么缘故。”

他觉得燕宁的疏远叫他总是不能放下,然而皇帝的眼睛却在楚王十分头疼的模样里微微一亮,继而转了转眼睛,皇帝便含笑说道,“大概是朕要失去燕……这姑娘了吧。”

他含笑在楚王微微绷紧的面容里温和地说道,“失去她,再也不能叫她对朕笑,对朕撒娇,对朕告状……”皇帝提到“告状”有些咬牙切齿,片刻之后才含笑说道,“而日后会属于另一个男人,再也不属于朕吧。”

皇帝话音未落,楚王却只觉得心中霍然明朗后海啸便扑面而来一般窒息与闷闷的疼痛。

他仿佛当头被人一棍砸在脸上。

第87章

有那么一刻,楚王眼前出现的是燕宁怯生生却只看着他的脸。

嘈杂辉煌的宫中酒宴上,金碧辉煌,皇族汇聚,然而那个漂亮妩媚的小丫头的眼睛却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她的眼睛里谁也看不进去,映照着后宫的辉煌璀璨的灯火,只看着他。

她只给他一个人做了醒酒汤。

又小气又天真。

可是却叫他知道,她把他记在心里。

而且心里只有他一个。

那一碗只属于他的醒酒汤,除了他谁都没有,是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

还有小丫头明媚的笑脸,本也应该只属于他。

楚王的脸色僵硬,坐在座位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是么。”许久之后他淡淡地说道。

“就是这样。”皇帝见楚王的面色微沉,虽然看似面无表情,然而眼底却带着几分压抑,想了想,决定再帮这不肯娶媳妇儿为皇家开枝散叶的王叔添一把柴,笑着说道,“明明朕才是最与她亲近的,最喜欢她的人,可是她却不知道朕的心意,反而与朕疏远,真是痛彻心扉啊。”

他微微摇头,楚王却已经冷冷地起身说道,“多谢陛下提醒。”他在皇帝仰头含笑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并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就出了宫,径直回去了自己的楚王府。楚王府里并不寂静,到处都是楚王府的侍卫,然而楚王在此刻,却只觉得突然缺失了什么。

王府与自己的心似乎都空荡荡的。

他的眼前闪过燕宁对自己的无数的面孔。

笑呵呵的,欢喜的,快活的,哭巴巴地追在他身后。

可是为什么,他每一次都会回过头去,停住脚步等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对她这样耐心。

无论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在倾听。

楚王站在王府中的空地上,沉默许久。

今日,为什么当听说十一公主要见沈言江,他就不由自主地跟沈言江出了京郊大营?

他就这么想见燕宁一面?

甚至他本能的驱使,超过了他的理智还有认知。

原来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还要诚实。

“王爷?”见楚王站在空地上,顶着日光半晌不语,仿佛是在沉思,何泽无声地走过来低声问道,“是陛下又有难以决断的事么?”他觉得楚王最近仿佛藏着心事,只是作为属下,何泽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在一旁笑着说道,“不如属下去和表姑娘要些书信来,王爷看了心里也轻松高兴。”

燕宁的信虽然总是厚厚的,会叫楚王十分唾弃,然而其实楚王全都耐心地看过。何泽从未见过自家王爷会这样认真地对待过其他的人,那一封封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蠢兮兮的日常,贫乏得近乎白开水,然而楚王却细细地看过,然后还点评。

在何泽的眼里,燕宁是会叫楚王高兴的孩子。

因此当看见楚王最近似乎心情不大痛快,他就想到了燕宁。

燕宁的书信是不会断绝的,只要他去,必然会有。

楚王顿了顿,眼神晦涩不明。

“我这么喜欢燕宁的书信么?”楚王转头,眼底闪过片刻的暗沉,在何泽茫然的目光里问道,“我对她格外好么?”他一向只以为自己对燕宁不过是与对旁人一般无二,最多……也只不过是多几分忍耐,毕竟哭包么,不忍耐哭包几分,哭包只怕连这天下都要哭成汪洋。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如今他霍然就想……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当燕宁可怜,当燕宁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孩子,那么为什么当他回到京都,发现燕宁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胆小软弱的时候,他依旧对她还会百般忍耐。

曾经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笑容快活,甚至敢在宫中直接给沈言卿一巴掌的不吃亏的女孩子。

然而为什么在楚王的眼里,她依旧是需要他保护,他却排斥她被别人保护?

“王爷对表姑娘难道还不够特别?”何泽见楚王没有说话,似乎不知在想些什么,想了想便说道,“王爷对表姑娘格外耐心。王爷您也想想,若在您面前的不是表姑娘,而是另一个美人,她哭起来的下一刻,您还不直接抬脚踹过去了?”

楚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的哭哭啼啼,然而燕宁却可以抱着他的手臂,把眼泪都揉进他的衣摆里。这样的与众不同如果不是特别,还有什么呢?“王爷还知道表姑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表姑娘的生辰,您还特意预备了礼物……您又记得几位贵人的生辰呢?”

何泽的话叫楚王沉默起来。

“我……一开始真的只当她是小辈。”楚王艰难地说道。

只是或许是他回到京都,或许是在自己生辰的时候燕宁千里迢迢送来的生辰礼,也或许是她的那么多的书信,他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变了心情。

他此刻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因为知道燕宁对他的依赖,所以借着她的信任,就对她变了心意,甚至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自己有意接近她。

原来这才是自己今日跟着沈言江去见燕宁的理由。

他想见她,仅此而已。

“不然呢王爷?”见楚王说出这话,何泽觉得有趣,又觉得奇怪得很。

这不当小辈还当什么?当祖宗不成?

只是今日楚王的脸色格外不同寻常,似乎带着几分隐忍,何泽便笑着说道,“我去国公府看看去,也不知表姑娘有没有等着急了。”他笃定了燕宁必定会写了许多的书信给楚王。楚王薄唇微微抿紧,露出几分严厉与端肃,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然后离燕宁远远的……她那么年少娇嫩,身边簇拥着的都是与她品貌相当的世家少年,然而他呢?

楚王垂目,没有说话。

他没有阻拦何泽。

此刻,楚王的眼神晦涩不明。

他半生公正,从未做过任何卑劣背弃良知的事,可是只有这一件事。

只有燕宁……哪怕千夫所指,一旦他想通了自己的感情,就不想停止。

明明知道燕宁值得更好的,可是他却不想把她拱手相让。

也或者……当听到燕宁的拒绝,他才能真正地断绝自己的心。

平生第一次心动,竟然是个把自己当做依赖的长辈的小丫头。

楚王都能够想到,若是自己对燕宁说出自己的心情,会看到这小丫头对自己露出怎样厌恶的表情。

她一定会觉得他辜负了她的信任还有依赖,也会觉得他是世上最龌龊的人,有着公正正直的名义,却对她生出最可耻的感情。

甚至她会比现在还要对他敬而远之,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在她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可耻又龌龊的混账。她会拒绝他的庇护,会离他远远儿的,恨不能曾经对他亲昵的一切都不曾存在,甚至他的人对她来说都是耻辱。

楚王想到这里,哪怕心硬如铁,都觉得心口闷疼。

这是他快三十年的时光里从未感受到过的感情。

曾经被他唾弃,认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拥有的感情。

在燕宁之前,他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爱上任何女子,也不会娶亲。

可是原来他的冷心,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叫他心动的女子罢了。

楚王揉了揉眉心,坐在王府中的假山上,心里却莫名有了几分期待。

他想看看燕宁给他的书信。那是一个小姑娘单纯的抱怨,也是只属于燕宁对他的亲密,明明他曾经口口声声嫌弃得不得了,可是燕宁却不明白,那曾经是他最为期待的一份挂念。她的书信他全都看过,记得她每一天的事。

因此,楚王就等在王府里等着,倒是何泽,因楚王心情似乎不好,便越发匆匆地到了理国公府。他本是与理国公府中往来熟悉了的,自然去拜见了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之后就说明了来意,老太太便笑着留他在自己的上房,打发人去问燕宁要书信。

从前老太太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觉得燕宁呆呆的,那些傻乎乎的书信会叫楚王不喜。

可是这么久楚王还打发身边的副将过来,可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也就不反对了。

楚王位高权重,是能庇护燕宁的皇家长辈,能得楚王的青眼,燕宁日后无论嫁到谁家去,都会被人护着捧着。

燕宁父母双亡,虽然养在理国公夫人膝下,可是这世人都看家族出身,燕宁就算再被理国公夫人当女儿疼,可是在外人的眼里,燕宁也是无根的浮萍,是个没有家族庇护的小可怜。

如今有了楚王的喜爱,谁还敢看轻燕宁呢?

老太太心里想得高兴,因何泽是楚王的心腹,自然对何泽也越发亲切,倒是一旁的姜三太太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老太太打断,不由有些焦虑起来。

她知道何泽与沈言江在蜀中的时候是同僚,如今沈言江留在京郊大营,还是楚王的麾下,那与何泽必然是熟悉的,姜三太太就想跟何泽打听打听,这沈言江行事举止都怎么样,还有,素日里品行是不是端正。

只是她在老太太面前是不敢抢话的,只能在心里焦急。

打从沈言江升了从三品,姜三太太对沈言江的那点嫌弃顿时就不见了。

她本想等姜三老爷今日回了家就叫丈夫去端阳伯府问问。

要不……就叫阿静嫁给沈言江吧。

虽然是庶子,可也是出息的庶子,日后也能给阿静挣个诰命夫人的身份。

只是今日她才对沈言江动了这样的心,这外头的天虽然晚了,可是姜三老爷的人影都还不见,姜三太太着急啊。

她担心沈言江被人截胡。

老太太看见姜三太太那一副恨不能在一旁插嘴的样子,微微皱眉,对姜三太太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三快从衙门回来了,你是做他媳妇的,快去瞧瞧他回来没有。”

她的眼底带着几分压迫,姜三太太就算心里不满,然而嘴上也不敢拒绝,只能含怨看了一眼微笑着的何泽,福了福走了。她一走,何泽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位姜家三太太的眼神叫自己有些畏惧,仿佛盯着一块肥肉似的心惊肉跳,如今她走了,才叫他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安心地在一旁喝茶。

他喝茶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已经去燕宁屋子报信了。

“姑娘,王府来人了。是何大人,说想问姑娘要前几日你给王爷的书信。”拂冬听了老太太的丫鬟的话,请她在侧间吃点心,自己进了燕宁的闺房,就见燕宁正怔怔地坐在窗前,妩媚白皙的脸上笼着几分忧愁与恍惚。

她服侍燕宁日久,自然也能看出燕宁的心事几分。只是就算这心事惊世骇俗,拂冬却只有为自家姑娘心疼的。她觉得心里十分难过,却不知该怎么劝燕宁,只能强笑对燕宁说道,“奴婢记得姑娘之前每天都写了许多,好不容易写了,就给了王爷了吧。”

“收起来吧。”燕宁一愣,没有想到何泽今日上门来了,然而顿了顿,一双手微微握紧低声说道,“收到库房去吧。”

“姑娘……”

“以后都拒了王府的人吧。”燕宁收回目光,垂了垂眉梢轻声说道,“本就不该继续纠缠。”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拂冬眼眶一红,又急忙忍住了,对燕宁哽咽地问道,“姑娘,何必叫姑娘这样受苦?”

“与其被王爷厌恶,还不如疏远了,淡了,叫他忘怀了也就罢了。”燕宁握了握拂冬的手微笑说道,“只是叫你为我担心,对不住了。”她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日夜陪伴自己的拂冬,也知道拂冬为自己担心了,因此她觉得有些愧疚,低声对拂冬说道,“等时间久了,我也慢慢地淡了,忘怀了也就好了。”

只是她想,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忘怀楚王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满心恐惧,除了家人,是他给了她最有力的臂膀,是他就算自己麻烦,愚蠢,胆小软弱,可是却依旧护着她往前走,从来都没有厌弃过她。除了家人,他是她唯一爱着的一个男人了。

这样的感情,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了。

“去回了何大人吧。”燕宁偏开头,忍着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既然要了断,那就得断得干干净净的,不能牵扯不清,不仅耽误自己,也耽误楚王。

拂冬欲言又止,然而见燕宁心意已定,只能答应了一声,将桌上一打整整齐齐的信纸都捧起来出了燕宁的屋子。她回头看了房中一眼,就见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落在燕宁美丽年轻的脸上。

她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光洁的面容上多了淡淡的静谧。这一眼叫拂冬觉得心里难过,可是也知道燕宁的心。她宁愿自己依旧是楚王心里那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也不愿意成为楚王厌恶疏远的人。

只是这样厚厚的信都是燕宁的心血,拂冬咬了咬牙,到底舍不得把这些都粗糙地塞到库房底下去,便去库房寻了上好的檀木匣子,把信纸全都塞到里头,扣好了匣子单独放了起来。

她收好了这些就去了前头,见了老太太与理国公夫人,便对何泽福了福说道,“咱们姑娘今日出门才回来,因此累了,说就不过来见何大人了。何大人难得过来,只是可惜了的,咱们姑娘最近都没写信,因此叫大人空手而归了。”她看起来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何泽却本能琢磨出有些不对,面上却只是笑着问道,“表姑娘没有给王爷带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