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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少吃两顿也不会死,就当体验民生疾苦了。他总将民生多艰挂在嘴上,可日日锦衣玉食,何曾尝过饥馁的滋味?

这回定要好好将这滋味牢记在心,如此才能感同身受,时时提醒自己不忘民瘼。

太子妃此举虽不是有意,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宜秋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半分愠怒,甚至微有些许自得,心下越发狐疑。

既不是来找她算账,难不成今夜要留宿?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尉迟越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接口道:“晚来风凉,早些回殿中歇息吧。”得早些安置,睡着了便不会觉着饿了。

沈宜秋脸色一白,看了看天色,这么早便要就寝,今晚看来是逃不过一场劫难了。

罢了罢了,躲得一时,躲不过一世。一咬牙,一闭眼,忍一忍也就过了。

两人各自盘算着,一前一后回到殿中。

尉迟越去殿后沐浴更衣,沈宜秋坐在妆镜前,由宫人和婢女替她解发髻。她从镜中看见素娥和湘娥眉眼间尽是喜色,不由苦笑。

素娥和湘娥却是喜滋滋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早晨收拾衾被,知道昨夜无事发生,心里暗暗焦急,方才见太子早早归来,与太子妃相携入室,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太子娶妃,同时封了两位良娣,按照祖制,大婚前三日太子和太子妃同宿,过了这三日,除了每月朔望,其余日子便由着太子选了。

他们娘子又没有家里仰仗,若是一开始没站稳脚跟,往后这宫里人越来越多,日子便不好过了。

已经白白浪费一夜,剩下两夜,能一举成孕便好了。

沈宜秋由着他们替自己梳顺头发,接着脱下衣衫,换上轻软的薄绢寝衣,然后叫宫人们熄了灯烛退至殿外,只留了墙边几盏铜雁灯。

帐幄中一片幽暗,只有些微光从织物的纹理中透入。

换完衣裳,尉迟越恰好也从殿后走出来,他刚沐浴完,换了宽大的寝衣,微湿的头发披散下来,赤足踩着厚厚的丝绸地衣走过来,低下头道:“太子妃也安置吧。”声音比平日软一些轻一些,许是因着周遭的幽暗,越发显得暧昧不明。

沈宜秋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方设法让自己舒坦些了,越是紧张,一会儿吃的苦头越大,倒是让自己松弛下来,还容易捱一些。

尉迟越却是饿得头晕眼花,方才在热汤中一泡,更是有些心慌,此时仍旧胸闷气短,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两人先后上了床,并排躺下,盖好衾被。

沈宜秋把双手平放在小腹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然而上辈子最后三四年两人便没有同过房,便是朔望日他来她寝殿,也是在侧殿中睡,眼下又同床共枕,要放松谈何容易。

尉迟越却是另一般忐忑,沈宜秋与他并排躺在床上,两人离得很近,他几乎能透过两层薄绢感觉到她的体温。

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莫可名状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萦绕在他鼻端,似花非花,似蜜非蜜,却让他想起清晨带露采下的梨子,咬一口细嫩的果肉,清甜汁液在唇舌间迸溅……

尉迟越喉结一动,可耻地咽了一口唾沫,越发饿了。

更可耻的是,他奔波了一整日,饿得腹中抽搐,身上有一处却还不甚安分,连他也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沈宜秋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身旁的男人却只是仰面躺着,并无进一步的动作,她不禁有些恼火,自己洗干净脖子,伸长了给他砍,那刀却迟迟不落下来,实是莫大的折磨。

此刻尉迟越也在挣扎——他明媒正娶的新妇就在身旁躺着,他本来无需多问,只要将她腰间带子一抽便可。

可是刚抬起手,他便迟疑了,今日她在仙居殿受了委屈,眼下正满腔哀怨,他拉她行此事,纵然她只能依礼顺从,却也太不体谅人。

想到此处,尉迟越的手轻轻落在沈宜秋的小臂上,顺着她的手腕摸索到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了握,清了清嗓子道:“阿沈,母妃有时就是……今日委屈你。”

这话若是换了平日,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此时黑灯瞎火,免去了几分尴尬,倒是脱口而出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感到沈宜秋的身体一僵。

想来她不曾料到他如此体贴,定然十分动容,也不知会不会背过身去,躲在被子偷偷抹眼泪。

尉迟越心里溢出些许柔情,拍拍她的手:“睡吧。”那种事不急于一时,不妨忍上几日,待她安顿下来再说。

沈宜秋仿佛被雷劈了,怔怔地望着黑黢黢的帐顶,百思不得其解。

她和郭贤妃针锋相对,尉迟越非但没有怪她,还反过来安慰她?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她的一只手还在男人手里捏着,手心已经汗涔涔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能自乱阵脚。

她心绪稍平,默默将这两日的经历逐一分析,总算恍然大悟,是她自作聪明,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她驱逐郭贤妃的人,将她得罪狠了,导致今日郭贤妃一再难为她。

尉迟越一向厌恶人家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见她被婆母刻薄,反倒可怜起她来,连昨夜的事都不与她计较了。

真是弄巧成拙了。不过沈宜秋并不气馁,讨他喜欢不易,让他厌弃却是易如反掌。

如此过了两夜,两人相安无事。

翌日早晨,两人坐在堂中相对用朝食,尉迟越忽然道:“孤听闻民间有三朝回门之礼,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沈家并无沈宜秋牵挂之人,她正想摇头,蓦地改了主意,上辈子尉迟越这么不待见她,沈家人可谓功不可没。

他既然提起,正好顺水推舟,让他见识一下她亲人们的嘴脸。

第26章 临幸(捉虫)

说的是三朝回门,但太子妃省亲,不可能套上车马便走,先得卜算良辰吉日,接着遣内侍前往沈家,晓谕其家人,安排接驾事宜。

虽然太子再三嘱咐“务求俭省,切勿靡费”,但也得给太子妃家人留出充裕的时间作准备。

卜算之后,省亲的日子便定在了一旬之后。

在此之前,沈宜秋先要熟悉东宫的环境、人事和制度,肩负起太子正妃的职责。

在长寿院的太子寝殿住满三夜,翌日白昼她便移去了自己的寝殿。

这一世她的寝殿仍是承恩殿,位于长寿院后头,中间隔着两个宫院。

这是她前世住惯了的地方,便是时隔数年依旧非常熟悉。如今故地重游,与记忆中的样子也没有多大出入。

室内重幔深深,帐幄前是一道十二牒螭龙屏风,帐中一张阔大的文柏眠床,缘墙摆着一排带锁的橱子,小案、香炉、花瓶错落点缀其间。

一应陈设都符合太子正妻的地位,但椒泥涂壁、明珠嵌柱这等奢华是不必想的。

沈宜秋命人将出嫁时带来的妆奁、箱笼搬入院中,该摆出来的摆出来,该造册入库的造册入库,单是这件事便让一众宫人和黄门忙了半日。

沈宜秋四下里转了转,指着赤金色的对雉纹织锦帐幔道:“灯烛一照晃得人眼晕,换成我们带来的秋香色的花罗,柿蒂纹的那种,待天冷了在外面加一层细罽,又暖和又挡光。”

吩咐完又对湘娥道:“这细颈花瓶,还有这只博山炉,收到库房里,换成我带来的青瓷圆肚瓶和狻猊香炉,还有这屏风……”

她抚了抚下巴,皱着眉头打量屏风上张牙舞爪瞪着两只大眼的螭龙,只觉无可奈何,把这种东西摆在床前,也只有尉迟越想得出来了。

“换成那套辋川十二景吧。”她对湘娥道。

湘娥不禁有些担心,趁着其他宫人不注意,小声道:“娘子,这些是太子殿下叫人准备的,一来便换掉许多……”小件的摆设也就罢了,这大件的屏风也换掉,太子殿下见了也不知会不会着恼。

沈宜秋道:“无事,殿下日理万机,这些细务不能劳他费心。”这是她住的地方,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在沈家时,贞顺院从名字到陈设都是沈老夫人包揽的,一味的要素雅端重。

她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眼前也没有什么鲜亮的颜色,后来入了宫,她事事以尉迟越为先,把他的喜好当作了自己的喜好。

尉迟越的眼光说不上差,但老气横秋,偏爱深沉的颜色,古朴的纹样,她又这么过了十来年。回首一生,所居之处几乎没留下什么她自己的痕迹,说起来是家,却像是寄居逆旅。

她回过神来,对湘娥笑笑:“去换吧。”

一切收拾停当,她又带着两个婢子去后园里逛了逛,仲秋时节百卉凋零,只有桂花盛放,但她嫌那香气太甜腻浓郁,最后还是折了几枝挂了青果的橘叶,与两个婢子一起捧了满怀。

正要回殿中,刚穿过回廊一侧的小门,便看见太子迎面走来。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尉迟越今日未雨绸缪,早晨去太极宫召集朝臣议政,晌午便叫人将奏疏搬回东宫批复,一下午都在前院书房,看看天色差不多,早早便来了承恩殿。

一走进院中便看到沈氏与两个婢女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捧乱七八糟的橘叶,一边说笑一边低下头,在那半青不黄的果子上轻轻一嗅,腮边现出个浅浅的笑窝。

以前他见到的沈氏总是有些拘谨木讷,这一世倒是没那么拘束了,可在他面前也鲜少露出这样自在的神色。

眼下这一低首一浅笑,情态却与桃林中的记忆重合起来,如同一幅精心描摹的美人图忽然活了起来,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沈宜秋一抬头,见尉迟越望着自己发怔,只觉莫名其妙,将怀中的枝叶交给素娥,理了理衣襟,走上前去敛衽行礼。

尉迟越只觉一股若有似无的柑橘气息随着她飘近,煞是好闻,他定了定神道:“你今日迁到这殿中,孤无事便来看看,可有什么烦难?”

沈宜秋恭谨地答道:“劳殿下垂问,已经收拾妥当了。”

尉迟越点点头:“孤进去看看。”说罢兀自上了台阶。

一走进殿内,他便留意到室内陈设换了不少。

承恩殿的陈设虽不是他亲力亲为,但这一回他却委派了从小在他身边伺候,他最信重的黄门来遇喜,总揽诸般事宜,来遇喜深谙他的喜好,自是投其所好,一切都照着他喜欢的来。

尉迟越还从自己的私库中拿出了几样珍藏,别的也还罢了,那十二牒的螭龙屏风气势恢弘,出自名家手笔,颇有汉魏神韵,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竟然也不见了。

自己忍痛割爱,收到的人却不知珍惜,难免有些失落。

他打量了一下那新换上的屏风,见那山水小景甚是别致,颔首道:“此画甚有意趣,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倒是有几分史道硕的神韵。”他自己画艺不佳,但是好东西见多了,颇精于赏鉴,只是看自己的画作不太准。

沈宜秋目光微微一闪,淡淡道:“不是什么名家,只是个无名画匠,家人从市坊中搜罗来的。”

尉迟越见画上没有落款,只是每一幅的角落里用朱砂画了个铜钱大小的圆圈,想那画匠是个目不识丁的,也不再深究下去。

他四下里环顾,见房内张挂着若干画轴、画幛,独独不见他亲笔画的列女图,心中诧异,却也不好问出口,略假思索,明白过来,那是他送与她的定情信物,列女的形貌神韵与沈氏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自然羞于拿出来示人。

如此一想,尉迟越便释然了。

沈宜秋吩咐素娥把橘叶插入花瓶中,然后命人去典膳所传膳。

两人一起用了夕食,已到了掌灯时分。

太子今夜何去何从,这会儿该见个分晓了。

尉迟越看了眼沈宜秋,她今日穿了一件朱红色的重莲绫襦裙,泥银薄纱披帛中隐隐绰绰显出匀称的双肩,一条翠蓝色的丝带将裙腰高系,勒出玲珑的曲线,一抹莹白如雪山横卧,在烛火映照下,简直叫人目眩。

这本是后宫女子常见的装束,尉迟越却有些心猿意马,不由想起昨夜他们同衾共枕,自她身上传来的体温,她胳膊上温软滑腻的肌肤,喉咙一阵发紧。

他饮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对沈宜秋道:“太子妃早些安置。”她今日一番折腾,想必已经十分疲惫,合该让她歇息两日,既然不行那事,与她同被而眠便是折磨自己。

沈宜秋也起身行礼:“妾恭送殿下。”将他送出门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日移宫,虽说不用她动手,但错过了午后的小憩,已有些困乏,实在没什么精神应付他。

尉迟越出了太子妃的寝殿,腹中的邪火并未熄灭,却越烧越旺,颇有燎原之势。

黄门来遇喜见他踟蹰不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殿下欲往何处?”一边往太子妃寝殿的西侧望去。

尉迟越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宫室亮着灯火,他这才想起那是两个良娣所居的院落。

东宫地方有限,不像太极宫和蓬莱宫那般重门连栋,尉迟越又不喜糜费,便是有空着的宫室,修缮陈设要花钱,多出来的宫人内侍更是要多花钱粮,因此两人虽说是正经的正三品侧妃,却只能受点委屈,分享一座院落。

张皇后的眼光未变,两位良娣还是上辈子那两个,一个是卢侍中的孙女卢六娘,一个是太子少傅王萼的孙女王十娘。他御极后,两人一个封为德妃,一个封为贤妃。

来遇喜见他望着那处宫室举足不前,便问道:“殿下今夜可要临幸良娣?”

太子临幸妃嫔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尉迟越却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柑橘清香。

他不觉想起方才在承恩殿中,沈宜秋抱着橘叶低头轻嗅的模样,不知怎的失了兴致,摇摇头道:“回长寿院。”

走出两步,他又对来遇喜道:“一会儿叫人折几支带果的橘叶,送到我房中来。”

书房中还堆了不少奏疏,山东的灾情还未缓解,不是纵欲的时候。

况且有些事也不必非得仰仗旁人。

第27章 立威(第一更)

太子走后,沈宜秋很快也歇下了。

素娥和湘娥今晚不当值,服侍太子妃睡下后,两人走出承恩殿,整个院落里灯火熄了大半,只有檐角和廊下留了几盏风灯,晕黄火光辉映着清冷月色。

下了台阶,走到中庭,两人不约而同地往西边望去,只见两位太子良娣所居的淑景院还亮着灯火。

他们侧耳听了一阵,并未听见什么动静,太子一行似乎已经往前院去了。

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露出侥幸又无奈的笑容。

回到房中,素娥长出一口气,小声道:“娘子一点也不着急,倒是我们成天七上八下、提心吊胆的,今日算是安然度过,也不知明日如何。”

她双手合十望天拜了拜:“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娘子,别叫那两位占了先机。”

湘娥劝慰道:“莫着急,娘子一定有自己的主意。”

想起这阵子他们娘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两人默然半晌,相对叹了一口气。

湘娥道:“方才那屏风,殿下极口地夸赞,小娘子为何不认是她自己画的,推说是市坊里买的?”

素娥从提灯里取了火点燃案上油灯,一边道:“娘子不愿用这邀宠吧。你不知道,小娘子的丹青,是小时候我们娘子手把手教的。”

她说起以前的事,不觉又把沈宜秋叫成了小娘子,湘娥也没纠正她,她口中的娘子,自然就是沈宜秋的母亲了。

素娥又道:“那时候娘子病已经很重了,小娘子小时候活泼闹人得紧,娘子要陪女儿,又没力气,就骗她坐下来画画,小娘子还小,笔也拿不来,娘子就握着她的手画,小娘子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娘子教她在角落里画一个红圈,说‘这就是小丸’。画了三十六张画,娘子就过身了,一直到……前一日,你说小娘子怎么能用这邀宠呢。”

素娥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佯装去挑灯芯,背过身去揩了揩眼泪:“你没见过我们娘子吧?”

湘娥摇了摇头,她被买进府时,沈三郎已经出任刺史,携妻带女去灵州了。

素娥道:“我们娘子极出色的,郎君总是说,我们娘子不愿嫁她,是他千求万求才求娶来的。”

湘娥讶然,她一直听人说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沈三郎不到二十岁就高中进士科状头,三房娘子的阿耶不过是宫中图画院的一个小小侍诏,家中很是贫寒。

众人都说,三房娘子那时费尽心机勾引沈三郎,差点将沈老夫人气出好歹来。

一直到如今,下人中还有人传,三房娘子是狐狸托生,所以才将三郎迷得神魂颠倒,闹得母子失和、家宅不宁,死了还作祟,拐了郎君去陪她。

素娥一哂:“说出来你大概不信,那时候郎君请媒人求娶娘子,娘子不愿嫁,邵家阿翁也不愿娘子嫁他,郎君不知求了多少次,足足熬了三年,后来邵家阿翁见郎君志志诚诚,这才松了口的。”

湘娥奇道:“这却是为何?”沈三郎那时候中了状元,生得又俊朗,多少高官公侯要捉他回去当女婿,怎么还有人不愿嫁的?

素娥道:“门不当户不对,邵家老翁生怕女儿嫁进来受磋磨,娘子喜欢自在,也不愿在宅门里束手束脚。

“不过我们郎君对娘子没的说,你看如今大房二房四房,哪一房不是许多小妾外室,我们郎君房里干干净净,一只母苍蝇都飞不进。都说我们娘子厉害,娘子哪里管过这些,男子真要娶妾,谁又拦得住?”

她叹了口气道:“当初宁家……算了,不提也罢。”

宁家有四十无子方能娶妇的家规,太子却是一国储君,三宫六院是一定的了。

素娥又道:“有的话以前不好同你说,如今不在沈家了,倒是能大胆说一句。

“那时候娘子和郎君过身,小娘子回京城,邵家郎君和娘子想将她接回去养,可惜老夫人没答应。若是在舅家长大,小娘子不知能少吃多少苦。”

湘娥默然,虽然离开了沈家,她到底做了多年沈家奴仆,也不好说主人家的是非。

素娥却是毫无顾忌:“要我说,沈老夫人的心肠也太硬了些,小娘子刚失了双亲,她就要将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硬掰过来。

“小娘子小时候和我们娘子一样,是左利手,老夫人看不惯,要纠她,叫嬷嬷拿了戒尺,一见她伸左手便啪地打下去,小娘子小时候多倔啊,越打越要伸,疼了就咬牙忍着,一声也不吭,就只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她说不下去了,抽了抽鼻子:“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只盼殿下少让小娘子受些委屈吧……”

湘娥搂了搂她的肩:“咱们娘子那么聪明,一定会顺遂的。”

素娥抬袖子抹了把脸:“早些睡吧,明日起娘子要接手宫里的内务,且有得忙。”

翌日,果然一大早便有内官来承恩殿求见太子妃。

沈宜秋昨夜睡得晚,这时候已经醒了,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头看时下风靡京都的传奇故事。

这些故事大多是士子们的行卷,被有心人搜罗到一处,辑成故事集,无不天马行空,文采斐然。

她看得津津有味,连肚子都不饿了,看到有趣处,便不由自主地抿嘴微笑。

就在这时,有宫人进来道:“启禀娘子,内坊典内汤世广、家令寺丞冯和求见。”

沈宜秋掀了掀眼皮:“请他们去东侧殿等着。”

说罢也没有起来的意思,仍旧悠然自得地靠在床上看书。

宫人面露迟疑,内坊典内和家令寺丞虽然是内官,但都是有品级的,一个从五品,一个从七品,平日在东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太子妃这样干晾着他们,不知是何意思。

沈宜秋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何事?”

宫人见识过太子妃的厉害,不敢置喙,连忙领命退出殿外。

沈宜秋不以为意,看完手中一卷,又叫湘娥取来下一卷。

这会儿宫人中几个较机敏的已经看出来了,太子妃这是有意要给两位内官一个下马威,心中暗道这世家女果然好生厉害。

沈宜秋却是吃一堑长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