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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渊道:”阿兄知道我的,每每听说哪里有奇人异士,定要亲眼见一见。“

太子轻斥:“休得胡言乱语,你阿嫂是哪门子的奇人异士。”

尉迟渊睁大眼睛:“噫,阿嫂治好了母妃多年头风,又治好了阿兄多年眼疾,这还不算奇人异士么?简直比法喜寺的禅师还高明,莫非是个神仙?”

尉迟越一噎,都快叫他气笑了:“你料我不会打你?”

尉迟渊无辜地眨了眨眼:“阿兄最疼五郎,怎么舍得打我。好阿兄,就让我瞻仰一下神仙阿嫂吧……”

尉迟越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但听弟弟奉承沈宜秋,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得意,他抚了抚额角道:“太子妃未必肯见你,孤着人去问一问。”

他顿了顿又叮嘱:“当着太子妃的面切不可出言不逊,否则孤打断你的腿。”

尉迟渊自是连声答应。

尉迟越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即吩咐黄门去请太子妃到前院来用膳,摊上这么个宝贝弟弟,一定是上天要磨炼他的心志。

沈宜秋正在思忖要不要遣人去前头问问太子在哪里用膳,来传话的黄门便到了。

沈宜秋有些诧异,上辈子尉迟渊也时不时来东宫,但尉迟越从未叫她去见自己的兄弟。

以她对太子的了解,这应该不是他的主意。

那就是尉迟渊要见她?见她做什么?

沈宜秋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立即叫宫人替她换上见客的衣裳,理了理发髻,便往长寿院去了——虽说尉迟越命黄门来询问她的意见,可太子既然开口,难不成她还能不去?

到得长寿院,她一眼便看到了尉迟渊。

此时的五皇子还是个半大少年,身量比兄长矮了一个头,兄弟俩眉目并不十分相似,神情举止更是南辕北辙。

尉迟越因了生病的缘故,半卧在榻上,看起来却如正襟危坐般正经;而尉迟渊坐得端端正正,眉宇间也没有轻佻之意,可还是无端让人觉得惫懒,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歪躺下来。

尉迟家的男子有祖传的好相貌,尉迟渊五官都漂亮,不过见了这对狐狸似的眼睛,便很难注意到其它地方。

沈宜秋暗自思忖的时候,尉迟渊也在打量她,他先前听五姊他们将太子妃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他原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想见了真人才知道,他们的赞誉并无半句虚言。

他微微觑了觑眼,规规矩矩起身行礼:“五郎见过阿嫂。”

沈宜秋侧身避过,又福了福:“妾见过五皇子殿下。”

尉迟渊笑道:“阿嫂与阿兄一般唤我五郎便是。”

尉迟越也道:“不必与他多礼。”见弟弟并无什么出格的言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即入座,不一会儿,宫人端来食案,酒肴陆续呈上。

尉迟渊举杯祝道:“五郎贺阿兄阿嫂新婚,祝阿兄阿嫂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沈宜秋端起酒杯,才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杯便被尉迟越抢了过去,他对尉迟渊道:“你阿嫂身体不适,不能饮酒,这杯我替她喝。”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尉迟渊饶有兴味地看看太子,他阿兄一身臭毛病,洁癖尤其严重,若是以往,别人沾过的酒食便是杀了他也不肯碰一碰的,偏偏他自己还一无所觉,没有半分犹豫便端起来喝了。

尉迟渊不由又看了一眼沈宜秋,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身边美人如云,单是美貌并不能叫他刮目相看,这位阿嫂似乎比他想的更有趣。

他嘴角一勾,正要再命宫人将酒满上,酒杯已被太子夺了去:“你也别喝了,孤今日正好无事,用罢午膳考校考校你的功课。”

尉迟渊不满地“啧”了一声,苦着脸道:“阿兄也真是,没有丝竹舞乐便罢了,连酒都不让喝,知道的道这里是东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山老林里的斋院呢。”

他忽然对沈宜秋一笑,绽开的笑颜真如三月春光一般,明媚得有些晃眼:“阿嫂,与阿兄这样无趣的人朝夕相对,可真是难为你。

“下回请阿嫂去我王府做客,我那里有波斯来的三勒浆和河东葡萄酒,最适合女子饮用的。阿嫂喜欢听阮咸还是琵琶?我都会,到时候弹给你听。”

他说得一派天真无邪,叫你觉得若是想歪了,必定是自己心里龌龊。

尉迟越气不打一处来:“尉迟渊!”

沈宜秋早知五皇子是个浑人,也不在意他的浑话,不过听他揶揄太子,心里不觉好笑,面上仍旧是一本正经:“能伺候太子殿下是妾的福分,并不为难。多谢五皇子盛情相邀,妾不胜惶恐。”

尉迟渊扑哧一笑,眯了眯眼:“阿嫂真是个有趣的人。”

沈宜秋欠了欠身,脸上毫无波澜:“五皇子谬赞。”

尉迟越接着道:“天下的女子都绞尽脑汁要叫自己显得更聪慧可爱,只有阿嫂反其道而行之,分明很是可爱,却要装出一副无趣的模样,可不是有趣极了。”

沈宜秋哑然失笑,尉迟家每一代总要出些异类,尉迟渊便是这一代当之无愧的奇葩。

尉迟越听了这话,心中无端一动,随即回过神来,板起脸斥道:“不得对太子妃无礼!”

尉迟渊有恃无恐地对沈宜秋一笑:“五郎年小不懂事,阿嫂别与我一般见识。阿兄常教导我不可在背后对人评头论足,说长道短,可我见了阿嫂,有一肚子的话,实在憋不住。思来想去,只有当着阿嫂的面一吐为快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忍无可忍的太子提着后领子扔了出去。

尉迟渊有没有被打断腿不得而知,不过他言而有信,当天便遣人将那只猎狐犬送了来。

这猎犬才三四个月大,通体漆黑,皮毛油亮如一匹黑缎,唯有额上生了一簇白毛,却是新月的形状,果然与素娥描述得一模一样。

尉迟越悄悄派人将素娥叫到前院,素娥一见拴在树下的狗儿,双眼一亮,脱口而出:“当真和月将军一模一样!”

尉迟越的脸一黑。

素娥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犯了天大的忌讳,脸吓得几乎脱色,忙跪下谢罪:“奴婢该死,请殿下降罪……奴婢说的是小娘子先前那条狗儿的名字,并非对殿下心存不敬……”

尉迟越蹙着眉挥挥手:“回承恩殿去吧,此事切不可叫你家娘子知晓。”

素娥忙叩拜谢恩,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小娘子给狗儿取名字的时候哪里知道太子叫什么名字,又怎么会料到自己将来会嫁给太子。

待素娥走后,尉迟越弯下腰,与那黑黢黢的小东西大眼瞪小眼,瞪了它一会儿,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它额头上的月牙斑:“从今往后你就叫日将军,记住。”

小猎犬似乎不太满意这个敷衍了事的名字,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仰着脖子朝他吼:“汪!”

第62章 贺礼

小猎犬被安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可丝毫没有稳如泰山的大将之风,一边奶声奶气地吠叫,一边跃起前足往尉迟越身上扑,尉迟越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去去,一身狗味儿。”

一旁的宫人内侍哭笑不得,不禁腹诽,人家小日将军就是条狗儿,还能有什么别的味儿?

尉迟越有些犯沉吟,这狗看起来又傻又笨,没规矩又不开化,也不知能不能讨得太子妃的欢心。

他思忖半晌,只觉这样拿去送人实在不行,需要好生调教一番。

想了想,他对小黄门道:“取些獐脯、鹿脯来。”

不一会儿,肉脯拿来了,尉迟越拈起一条,蹲下身,对着小猎犬晃了晃:“日将军,作个揖。”

日将军毫不理会他的指令,欢叫两声扑将过来,就要抢他手里的肉脯。

尉迟越自是紧抓着不放,日将军便上来舔他手指,尉迟越只觉又湿又软又温热的东西从他手指上刷过,他寒毛直立,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晕过去。

下人们都知道太子有严重洁癖,他能忍受的活物除了人便是马,连马都得日日用香汤刷洗,不能有马味儿。

便即有几个黄门上来救驾,搀扶的搀扶,打水的打水,抱狗的抱狗。

不一时香汤端来了,尉迟越迫不及待地把手浸入盆中,用澡豆搓了不知多少遍,搓得皮都发红了,这才接过布巾擦干手。

一个黄门道:“殿下,奴这就将小日将军牵到园子里去,叫人调教几日,保管训得服服帖帖。”

太子虽不喜欢放鹰走狗,但东宫还是养了一些鹰犬,以备围猎之用——皇帝酷爱狩猎,以前一得闲便要放鹰打猎,如今虽耽溺于求仙问道,每年冬日也要召集宗室和群臣,在禁苑中围猎几日过过瘾。

东宫里自然有专门驯服鹰犬的奴仆。

尉迟越正要点头,不经意瞥见小猎犬圆溜溜盛满懵懂的眼睛,没来由地迟疑了,他皱了皱眉,这狗又呆又蠢,不知会不会被别的狗欺负?

若它受了伤,太子妃不免要难受。

何况他也听闻过别人如何熬鹰驯犬,那些手段虽能叫狗儿俯首帖耳,却不免要令它吃些苦头。

想到此处,太子改了主意:“不必,将它留在长寿院,孤亲自训它。”区区一只狗罢了,莫非还能难住他?

尉迟越从未与畜生打过交道,距离太子妃生辰也只剩下十几日,但他自信能以德服犬,定要叫这蒙昧无知的畜生臣服在他明君的圣德光辉下。

太子一旦打定了主意要做成什么事,便会心无旁骛、全力以赴,这几日便以卧床静养之名宿在前院,除了看奏书或者召见臣下之外,其余时间都拿来对付日将军。

不出几日,小猎犬被太子的炖兔肉、蒸肥羊、鹿肉脯养得肥了一圈,一身黑毛越发油亮,简直可与太子光可鉴人的乌发媲美。

然而太子的训练殊无成效,小猎犬非但不会作揖,似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宫人和黄门一唤“日将军”,它便垫起后脚,伸长脖子,睁圆了眼睛,往尉迟越的寝堂张望,舔舔嘴,摇动尾巴,撒娇似地吠叫两声。

宫人和黄门都疑心它错将日将军当作了太子的名号,但谁也不敢将这大逆不道的猜测说出口,便是想一想也觉罪过。

只有太子本人感到训练卓有成效,虽说日将军还不能令行禁止,也没学会作揖拜寿,好歹不舔他手了,吃相也文雅了一些。

太子争分夺秒地训狗,夜里宿在长寿院,连晚膳也不叫太子妃一起用了,只说风寒未愈,生怕将病气过给她。

太子生着病,早晨的习武自然被迫中断,沈宜秋便清闲下来。

她每日早晨都会去前院探病问安,不过总是稍坐片刻便走,尉迟越也不留她,有两次她起身告退,分明看见他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神色。

沈宜秋也是如释重负,这样相敬如宾正合她的意,反倒是先前的亲密叫她不自在。

付出的情意得不到回应,是个人都会心灰意冷,何况尉迟越是天潢贵胄,向来只有别人奉承他,没有他一直迁就人的道理。

沈宜秋知道他的耐心早晚会耗尽,如今他冷下来,她只觉理当如此。

倒是他又遣人往承恩殿送了几回东西,叫她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这一世他待她已算仁至义尽,便是要收回宠爱,也大可不必补偿什么,倒是她因为上辈子的事对他不冷不热,其实有些不公平。

不过尉迟越贵为君主,从来不缺真心爱慕他的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他大约会失落几日,但也仅此而已。

她实在无需将自己看得太重,更不必替他操心。

沈宜秋很快便将诸般念头抛诸脑后,再过十几日便是她的生辰,她虽不想大张旗鼓地设宴,但太子已经吩咐下去要按东宫的成例办,倒是不能太过简慢。

宴席的事情有内坊和家令寺操持,宾客的名单、座次却要她一起拟定。

太子妃生辰,沈家人定然要入宫贺寿,一想起免不得又要与那些人逢场作戏,她便有些提不起劲。

两位良娣见太子妃神色恹恹的,都以为是因了太子的缘故。他们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为太子妃抱不平——既然那么喜爱何九娘,先前何必做出一副与太子妃鹣鲽情深的模样。

他们生怕太子妃伤怀,便借着帮忙操持生辰宴的由头,日日往承恩殿跑。

沈宜秋从宫人那儿听说了宋六娘与王十娘为了她冲撞太子的事,心里感激,却又后怕不已,怎么处罚都在太子一念之间,若是认真计较,禁足、罚俸、降位份都是轻的。

便是这回太子没追究,以后遇事想起来,难道不会有芥蒂么?

两人刚入宫,又都是心性单纯之人,为了义气不惜冒犯太子,可他们毕竟是要在宫中过一辈子的。

沈宜秋与两位良娣交好,本是为了报上辈子雪中送炭的恩情,叫他们在这宫里过得舒心些,谁知却弄巧成拙。

这些念头不能宣之于口,但眼角眉梢难免有忧色隐现,两位良娣看在眼里,认定了太子妃在为太子伤情,越发替她不值,卯足了劲要逗她开心。

太子近日不来,沈宜秋便留他们在承恩殿用晚膳,三人饮酒谈笑,联句行令,兴致来了便披上狐裘去园中秉烛夜游,有时候玩得晚了,沈宜秋索性叫他们宿在承恩殿中。

才数日光景,三人已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宋六娘和王十娘都觉得与其费心费力去讨好薄情的夫君,倒不如这样悠哉游哉地相伴到老。

不觉十几日过去,转眼已是十月廿一,第二天便是沈宜秋的生辰。

这是太子妃嫁入东宫以来的第一个生辰宴,太子身边的大黄门来遇喜亲自操持,虽有千头万绪,却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是夜,来遇喜命小黄门将明日宴席要用的几案、席簟、屏风、画障、食器酒具等最后清点一遍,正检查食单有无纰漏,便有小黄门来传话,道太子叫他去长寿院。

来遇喜立即赶到长寿院,只见太子正在廊下锲而不舍地教小猎犬作揖贺寿,那狗儿只是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手中肉脯,口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太子竟然也没有挪步,只是不厌其烦地道:“日将军,看好,像孤这般,做对就与你吃。”

来遇喜不觉失笑,快步走上前去行礼。

尉迟越摸了摸日将军的脑袋,直起身对来遇喜道:“筵席都备妥了?”

来遇喜道:“请殿下放心。”

尉迟越在宫人端来的铜盆里洗了手,一边拭手一边往殿中走,来遇喜跟了上去。

尉迟越走进殿中,屏退宫人,问来遇喜道:“你说实话,孤这份礼,娘子会喜欢么?”

来遇喜知道这狗的来历,也清楚太子费了多少力气去训它,便道:“殿下用心良苦,娘子定然感佩动容。”

尉迟越轻轻颔首:“没错,她会知道孤用心良苦,也会念孤的好。”

他顿了顿道:“可她看见这只狗,不免想起不开心的往事,明日是她的生辰,孤只想叫她开心,若是她不开心,念孤的好又有什么用?”

来遇喜有些愕然,随即暗暗叹息,他打小侍奉太子,何曾见他这般体察过另一个的心意?看来太子妃是真的入了他的心。

他思索片刻道:“殿下待娘子以诚,娘子定会明白殿下苦心。”

尉迟越苦笑了一下:“明日便是她生辰,再要寻什么贺礼也晚了,只能去库中选一样。”便是还有时间去外头找,天下又有什么能与兰亭序匹敌呢?

来遇喜道:“不知娘子喜欢什么?奴将册子拿来与殿下挑选?”

尉迟越沉吟片刻道:“不必了,你去取钥匙开库,孤自己进去挑。”

东宫藏库中的灯亮了一夜。

翌日平旦,沈宜秋起身更衣洗漱,梳妆停当,便有宫人通禀,道来遇喜替太子殿下送生辰礼。

沈宜秋便即请他入内。

不一会儿,来遇喜指挥着十来个黄门将一套十八牒的檀木立屏抬入殿内。

屏风上罩着朱红色宝相花纹织锦,看着喜气洋洋。

来遇喜满面笑容,向太子妃行礼:“奴奉殿下之命为娘子上寿,恭贺娘子千秋,祝娘子贵体康健,福寿绵长。”

沈宜秋笑道:“有劳中官。”望了望硕大的屏风,不由有些忧心,太子挑东西的眼光实在不好说,他送的生辰礼,无论如何都得摆上一段时日,小件的东西便罢了,这么个庞然大物,连视而不见都难。

上回那螭龙屏风她至今记忆犹新,也不知这回是什么。

她心里转过无数念头,面上不显,仍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来遇喜冲两个小黄门点点头,两人往屏风两旁一站,同时将锦缎揭下。

承恩殿众人见这阵仗早就好奇那屏风上有什么,此时俱都凝神屏息,一瞬不瞬地盯着。

锦缎滑落,巧夺天工的金银平脱紫檀木框中镶嵌着十八幅仕女画。

这画题雅俗共赏,宫人们也都认得,正是《列女传》。

沈宜秋哑然失笑,尉迟越这辈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和《列女传》过不去。

不过这回至少不是他亲自泼墨挥毫,这屏风的画技与那《列女传》图有天壤之别,一看便是宫廷中的珍藏。

她正发愁怎么安置这宝贝,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忽然怔住。

第63章 生辰

这十八牒小列女屏风并无落款署名,但沈宜秋又怎会认不出自己外祖的手笔来。

时人画人物多用“春蚕吐丝”法,线条如发丝般匀细,且仕女体态丰腴,面短而艳。

而眼前这些仕女用的却是兰叶描兼蚯蚓描,线条富于变化,且这些仕女纤瘦飘逸,骨清神隽,颇有六朝遗意,是典型的“邵家样”。

外祖父在宫中图画院贡职时间不长,但其画作深得先帝喜爱,大部分画作都随先帝葬入皇陵,宫中剩下的并不多,这样的整套屏风画实属难得。

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卫姬和齐姜两幅的运笔方向和笔势,与其余各幅皆有微小的差别,旁人或许注意不到,但沈宜秋自己是左利手,自然看得出来,作画者也是左利手。

沈宜秋知道外祖父晚年身体不好,任务繁重时,母亲便会替笔。

母亲喜欢画画,出阁时的妆奁便是她从小到大的画作。

后来去了灵州,她又画了许多,朔方的山川、草木、牛羊、马匹、街市……

她最喜欢画的是桃林,灵州有赫连勃勃所置的果园,有桃李千株,每当盛放之时,他们一家人便会去林中游玩。

后来她病骨支离,不能再出门,只能凭着记忆,将那云蒸霞蔚的盛景重现于笔端。

沈宜秋回长安前,老管事将她母亲的画作收拾作几大箱,一起运往长安。

那几口大木箱里装着的,不仅是母亲的手迹,也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可回到沈家后,祖母便即将灵州跟来的管事、奴仆、乳母全都赶出了府,那些画作沈宜秋也再没有见过。

后来她问起,祖母只说灵州至长安千里,路途遥远,那些东西在途中佚失了。

沈宜秋第一次被祖母锁入西园,便是因她哭着闹着索要母亲的画。

后来她再要看一眼母亲的手迹,只能去大慈恩寺看母亲所绘的经变画。

然而二十年中,那些画早已褪色斑驳,又由别的画师添改上色,早就面目全非了。

不想时隔多年,竟然能在这里看见母亲的画作。

沈宜秋怔怔地站了半晌,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一旁的湘娥见了,不由暗自着急,她知道自家小娘子近来对女戒、女四书和列女传之类深恶痛绝,但这毕竟是太子送的生辰礼,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至于委屈得哭出来啊,这叫太子知道了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