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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三夫人想说什么,祁十二郎向她摆摆手:“是儿子的主意,她什么也没说,这么拖着人家不厚道。”

祁三夫人点点头,哽咽道:“好,都依你……”

祁十二郎又道:“还有一件事,求阿娘成全。儿子想回洛阳看看。”

祁三夫人愕然道:“你在病中,怎可劳顿?”

祁十二郎道:“长安到东都也不远,在车中也是躺着,无碍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几日时常想起洛阳老宅园中牡丹,临……临走前能再看一眼,我便无憾了。”

说罢一笑,依稀有当年风流少年的影子。

祁三夫人点头:“好,阿娘带你回去……”话未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说了两句话,祁十二郎疲累不堪,很快便睡了过去。

祁三夫人在床边坐了会儿,替儿子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到外面廊庑上,将儿子房中下人尽数叫到跟前:“方才何家娘子同小郎君说了什么?”

一个婢女答道:“回禀夫人,方才何家娘子一到,小郎君便即叫奴婢们退出房外,他们语声又低,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是……”

祁三夫人道:“只是什么?”

婢女答道:“何家娘子出来时眼睛又红又肿,想是一直在哭。”

祁三夫人闻言脸一沉:“我知道了。”

第89章 决定(加更)

晌午,尉迟越从权府返回甘露殿,张皇后和沈宜秋一见他凝重的脸色,便知权老尚书的病情多半十分棘手。

太子果然道:“权老尚书突发卒中,经陶奉御及时施针,性命无虞,只是左侧身子无法动弹,恐怕很难痊愈。”

张皇后叹了口气:“叫陶奉御辛苦些,无论如何全力救治。”

尉迟越道:“是,儿子已让陶奉御在权府留上三日,以防权公病情有变。”

张皇后点点头,伤感了一回,又道:“如此一来,议和使只能另选贤能了。”

顿了顿道:“三郎心中可有人选?”

尉迟越微微蹙眉道:“儿子一路上思前想后,能担此大任者唯有卢公与恩师毛老将军,然卢公熟谙内政,于军国事务上略逊,且卢公为人圆融,行事多留余地,与吐蕃人打交道,却是一步也不能退的。”

张皇后接口道:“至于毛老将军,为人耿介,性子又急躁,恐怕说不上三句话就要兵锋相向。”

尉迟越无奈颔首:“母后所言甚是。”

张皇后道:“可除了这两位,余者不是年资不够,便是见识稍逊,再就是欠缺气魄胸襟,难堪此任。”

尉迟越看了一眼沈宜秋,答道:“因此儿子想自请出任议和使,前往凉州。”

此言一出,不仅是张皇后,连沈宜秋都有些难以置信,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张皇后道:“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本朝立国至今,从无太子离京的先例。你以一国储君之身远涉边关,此举甚为冒险。”

太子道:“儿子知道。只是儿子思来想去,朝中无人比儿子更合适。儿子虽愚鲁,文才武功皆无足取,但儿子对边关及西域事务略知一二,若有棘手之事,也可立决。”

张皇后沉吟半晌,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他熟知边关事务,这几年燕军与吐蕃数度交手,皆是他做的决策,万一事情身边,他在场也可随机应变。如此一想,满朝文武无人比他更适合当这个议和使。

“此事究竟过于异想天开,言官定不会轻易罢休,”张皇后苦笑,“你最好有个准备。”

尉迟越道:“儿子知晓,故此特来求母后。”

张皇后哑然失笑:“你啊你,竟来算计你母后!”

张家手握北衙禁军,是一大强援,只要得到张将军的支持,他此去凉州便无后顾之忧。

尉迟越道:“儿子恳请母后襄助,此行若是顺利,我大燕可趁此机会取回安西四镇,至少可保西北边关数十年安宁。”

张皇后乜他一眼:“你不开这个口,莫非我就不帮你?”

尉迟越笑着作揖:“儿子谢过母后。”

他看了眼沈宜秋,又道:“儿子打算取道灵州,顺便检阅朔方军。”

沈宜秋听见“灵州”两字,眼中隐隐现出渴望。

尉迟越看在眼里,笑着对张皇后道:“既已劳烦母后,儿子便再提个不情之请。”

张皇后没好气道:“得寸进尺。”

尉迟越看向沈宜秋:“阿沈,你想不想回灵州看看?若是想,便与我一同求母后恩典。”

沈宜秋眼睛倏地一亮,她自然想去。

灵州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阿耶与阿娘长眠在贺兰山下,若是能回去看一眼,她愿意拿一切去换,然而入了宫,这一眼就成了妄想。

没想到如今这妄想竟似触手可及,沈宜秋忍不住想点头,可随即便冷静下来。

此事不止异想天开,已是惊世骇俗,言官的唾沫星子得把东宫淹了,她摇摇头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此事于礼不合,且灵州去长安千里,妾也怕苦。”

张皇后将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并非不想去,只是顾虑重重,这才故意这么说,便狡黠地一笑:“什么与礼不合,太子妃好端端的在甘露殿中替我侍疾,接连数月深居简出。”

沈宜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了半晌,方才轻声问尉迟越:“当真可以?”

尉迟越笑着牵她的袖子:“还不快与孤拜谢母后。”

张皇后也笑了,眨眨眼道:“七娘哪里都好,就是太老实。”

沈宜秋仍是难以置信,恍然如在梦中,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跟着尉迟越下拜谢恩。

张皇后见了她这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将她拉起来,柔声道:“我也是在边陲长大的,是皋兰,真是做梦都想回去看看。”

她说着,目光便飘忽起来,仿佛可以越过宫墙,越过城垣,一直抵达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是去不成了,你替我去看看大漠和草原吧。”

沈宜秋握着张皇后的手:“好。”

张皇后转过头,佯装咳嗽,偷偷掖了掖眼角。

沈宜秋不免有些担心:“妾只怕跟去会拖累殿下。”

尉迟越没好气地道:“谁叫你习武总偷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皇后笑着揶揄道:“你一同去才好,免去三郎多少后顾之忧!”

三人聊了几句,母子两人便开始旁若无人地谈起西域的局势,尉迟越全然没有叫太子妃回避的意思,沈宜秋不觉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半日过去,日头已经偏西。

尉迟越命黄门去传膳,对嫡母道:“请母后见谅,今日用罢夕食,儿子还要去一趟邵侍郎府邸。邵侍郎不日便要前往洛阳,在他离京之前,儿子还需就转运之事与他商讨一下。”

他转过头对沈宜秋道:“一去西北便是数月,你也去向舅父舅母道个别。”

沈宜秋知道他去舅父家的确是有公事,但舅父初七启程,在此之前哪一日去都行,他赶在今日去,其实是为了她。

张皇后知道太子妃与舅家亲近,邵安又是一心为公、才学卓著的能臣,连连点头:“应该的。”便即催促他们尽快用膳,早些出门。

尉迟越道:“不急,邵侍郎从骊山回京,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

两人陪张皇后用了膳,便即登上马车,出了蓬莱宫,向城南嘉会坊行去。

其时坊门已经关闭,邵家人才用罢晚膳,一家人围着大案饮茶,听邵安绘声绘色地讲述元旦大朝会的见闻。

就在这时,便听外头传来叩门之声。

岳氏奇道:“这会儿怎么还有人来?”

邵芸道:“多半是坊中邻里,给咱们送好吃的。”

岳氏在女儿脸上重重地刮了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两个老仆腿脚不怎么利索,邵泽便被母亲支使着去应门。

他打开门往外一看,登时唬了一跳,只见两驾东宫的马车停在门外,后头跟着一队随从侍卫。

尉迟越上回见识过邵家的院落,这回轻车简从,只带了十来个人,但也将邵府门前的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邵泽自打入了宫中,时常伴在尉迟越左右,但见了太子仍旧有些紧张,此时突然见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行礼:“仆……仆仆参见殿下,太子妃娘娘。”

尉迟越与沈宜秋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便即向他拜年。

太子道:“表兄不必见外,今日孤和宜秋走亲访友,只叙家人礼。”

邵泽这时才冷静下来,忙将他们迎入庭中。

此时邵家余人已听到动静,出来相迎,将两人延入堂中。

叙过温凉,他们便围着大方案坐下——邵安荣升侍郎,家中也未添置几张食案茶床,仍旧是一张大案,既作食案又作茶案。

不过比起皇帝那张东施效颦的紫檀大案,这张杂木案几却亲切得多,连渗进木头里的浅浅油渍都让人心底蒸腾起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几人围着几案饮茶聊天,尉迟越忽然觉得这矮屋窄院比之华庭高轩,却有一种别样的烟火气。

甚至这甘愿“匹夫匹妇”,看着有些惧内的邵家舅父,也令他有些许羡慕。

他与太子妃总是隔着一层,虽说相敬如宾,到底少了几分自在随意,比如邵夫人方才在邵侍郎胳膊内侧拧那一下,太子妃决计不会对他使出。

邵侍郎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看他的神情却似甘之如饴。

尉迟越暗中打量着他们夫妇的举止,只觉十分新鲜逗趣。

几人聊了一会儿,太子便提了西北之行。

岳氏听说沈宜秋也要去,既替她高兴,又有些担忧:“那么远的路,可要小心些。”

沈宜秋道:“舅母别担心,有禁军精锐随行的。”

邵芸却是兴致勃勃:“啊呀,真巧,你们去西北,我们也要去洛阳。”

邵夫人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什么你们我们的,在殿下与娘娘面前没个尊卑。”

尉迟越道:“说了只叙家人礼,表姊这么说并无不妥。”他近来表兄叫得既顺口,也不在乎再多个表姊。

邵芸得意道:“连殿下都这么说,就阿娘你穷讲究。”

沈宜秋道:“舅母和表姊也一同去洛阳么?”

邵夫人苦恼道:“还不是叫她缠得受不住……”

她瞪了邵芸一眼:“可不许妨碍你阿耶公干。”

邵芸道:“阿耶管阿耶公干,我管我玩,哪里就妨碍了,不过是搭邵侍郎的便车,托侍郎的福住一住驿馆罢了。”

众人都笑起来,只有邵夫人愁眉苦脸:“这么大个人,成日就知道玩,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可得规矩些,别叫人笑话你阿耶。”

邵芸道:“阿耶阿娘且放宽心,到时候我扮作个小郎君,你们就说是亲眷家的孩子。”

邵夫人气得牙根发痒:“瞎胡闹!”

沈宜秋却好奇道:“阿姊真要扮作男子么?”

邵芸道:“可不是,难得出趟远门,定要玩得尽兴,我连衣裳鞋袜都预备好啦。”

尉迟越目光落在沈宜秋脸上,若有所思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第90章 踌躇

邵芸一向天马行空,在她自己看来是奇思妙想,却总被她阿娘骂胡闹和不着调,阿耶唯娘子马首是瞻,阿兄是根愣头愣脑的木头,以前除了小丸表妹几乎没人给她捧场。

眼下听太子这么说,邵芸顿生知己之感:“不愧是太子殿下,有见地。”

说罢起身回房,抱了个盒子来,打开盖子,拿出两撮黑毛摆在唇上:“你们瞧,我连胡子都准备好了。”

邵氏气得直冒烟,便要寻笤帚。

其他人都笑得前仰后合,邵安也咧着嘴,眼角余光瞥见夫人怒容,赶紧收了笑,拉下脸,清了清嗓子:“大娘,莫要胡闹。”

沈宜秋好奇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邵芸道:“是黑羊毛,我做了好几副呐。”

尉迟越和沈宜秋借来端详,原来是将黑羊毛用胶贴在纱毂上,十分逼真。

太子拿出一副又大又蜷曲的,放在沈宜秋脸上比划了一下:“如何?”众人见她眉清目秀,却满面虬髯,尽皆笑起来,连邵夫人都忍俊不禁。

邵芸道:“小丸生得太秀气,便是作男子打扮也该是面白无须、粉雕玉琢一般的小郎君。”

众人笑闹了一会儿,尉迟越和邵安便移步书斋商议政事。

邵安此去洛阳是为了检视含嘉仓,以及关东至关中之间的漕米转运情况。

两人谈了一会儿,邵安叹了一口气:“殿下,仆说句实话,纵然解决了三门峡一段的漕运问题,也是治标不治本,江南粮米运至京师所费不菲,能救一时之急,终非长治久安之计。”

尉迟越默然片刻,点点头:“舅父所言甚是。”

邵安道:“立国之初,租庸调制大行,造帐、造籍、授田,再以田产多寡来征租,可谓轻徭薄赋、为民制产,按制三年一造籍,可这几十年来制度形同虚设,户部中的籍帐早成空文。徒以授田的名义加重赋税,授田与否没个定准,可赋税却只增不减,遂至于重为民病。”

他顿了顿,苦笑道:“殿下自然知道症结所在,请恕仆多言。”

大燕传国逾百年,积弊渐重,权贵大肆设立庄园,兼并田地,大量农户无田可耕,只能依附于豪富,以至于大量人口隐没。

尤其是先帝和今上两朝,储位都夺自兄长手中,一旦御极便大肆封赏,京畿土地几乎被权贵瓜分殆尽,豪富动辄兼并数万亩土地,关中缺粮,大抵上便是由此而起。

尉迟越沉吟半晌,方道:“舅父心怀社稷万民,令孤感佩。舅父放心,孤虽不才,亦有匡时救弊之心,届时还望舅父鼎力相助。”

此病深入骨髓,要治无异于刮骨疗伤,而今上在位,这些人暂且动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邵安闻弦歌而知雅意,行个礼道:“有殿下这句话,仆粉骨碎身亦无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分,尉迟越便起身告辞。

邵安道:“殿下与娘娘此去西北,千万珍重。”

太子道:“舅父放心,孤一定护小丸周全。”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不经意将太子妃小字脱口而出,不禁有些尴尬。

邵安却是一笑,随即有些伤感:“舍妹与舍妹夫长眠西北,娘娘嘴上虽不说,心里一直盼着回灵州看看……仆替娘娘多谢殿下成全。”

顿了顿又道:“殿下请恕仆多一句嘴,娘娘年幼失怙,沈老夫人待她又严厉,故此心比旁人重些,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外头看着不免有些冷,仆看得出来娘娘心里有殿下,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仆这做舅父的先替她赔个不是。”

尉迟越目光微微一动:“孤明白,舅父请放心。”沈宜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过上辈子她对他一往情深,这一世虽说心里暂且有别人,但水滴石穿,过个一年半载,想来能将一颗心转回他身上。

邵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仆这半生最后悔的事,便是娘娘幼时未曾执意将她接来抚养,实在愧对她父母。”

尉迟越道:“舅父不必伤怀,你有你的难处。”

太子妃毕竟姓沈,且邵安出身寒门,位卑职低,非但师出无名,也无力与沈府相争。

他认真地对着邵安施了一礼:“舅父请放心,孤定不会负了小丸。”

邵安感慨道:“舍妹与妹夫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便即送他出门。

沈宜秋也与舅母、表姊依依惜别。

岳氏拉着外甥女的手甚是不舍:“这一分别便是小半年见不着,娘娘可千万保重。”

邵芸道:“阿娘想小丸么?不如我们去完洛阳再去西北吧。”

岳氏牙根发痒:“想得美,洛阳回来便给你找个婆家赶紧嫁出去,让婆母管教你!”

邵芸一脸不以为然:“阿娘,我劝你还是早些认清,你女儿八成要砸在手里了。”

众人都叫她逗笑了。

沈宜秋道:“舅母放心,沿途都有邮驿,我们可以常通书信。”

邵芸道:“小丸也要给我写啊,沿途的趣闻轶事都记下来。”

沈宜秋一口答应。

岳氏又对儿子道:“你多照应着娘娘,出门在外机灵些。”邵泽是东宫侍卫,这回也要随在尉迟越身边。

邵泽挠挠头:“阿娘,儿子尽力。”

众人又笑了一回,两人方才辞出邵家,登上马车,返回东宫。

太子自请担任议和使的消息一经传出,果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群臣纷纷上疏劝谏,奈何太子心意已决,又有卢尚书、毛将军、张太尉等一干股肱之臣站在他一边,朝中也确实无人比他更适合担当此任。

皇帝得知此事,虽震惊,倒是并未多加阻拦。他虽醉生梦死,当年亦有过雄心壮志,若是能将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重新纳入大燕羁縻,将来写在青史上自是丰功伟绩——这可是算在他头上的,太子愿意出力,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