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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御体不适,孝顺的太子殿下将他扶到献殿中歇息,随后便回到庭中,继续主持献俘仪式。

阿史那弥真暂且不能杀,其他突骑施俘虏被斩首,血流了满地。

仪式结束,太子和群臣回城,皇帝直接去了骊山。

今日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坐在马车里,只觉疲累不堪,归心似箭,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何昭媛,想跌进她充满柔情、眷恋和仰慕的眼波中。

他最喜欢那小小的人儿朝着他仰起莲花瓣似的小脸,天真地望着他道:“圣人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子。”

他忍不住又摸出那水精小瓶,将一颗丹丸倒入口中,拿起酒囊,灌了几口酒。

约莫一刻钟后,丹丸开始起效,不一会儿他便觉通体舒泰,整个人飘飘然,仿佛已经置身云端,位列仙班,比起得道成仙,俗世的纷争又算得了什么。

御驾抵达骊山,紫金丹的效力已消散得差不多。

何昭媛不知道皇陵发生的事,也不关心那些俘虏脏兮兮的头颅,她刚练熟了皇帝新近谱的琵琶曲,兴致勃勃地要他赏鉴。

……

薛鹤年的府中搜出了他里通外敌的罪证,他当年收受阿史那弥真重赂的证据和往来书信都被抄了出来,他的幕僚供出了他故意阻挠援军、串通外敌谋害储君,企图扶立曹王尉迟缙的证据。

曹王尉迟缙是今上胞弟,太子的亲叔父,今上夺得储位,他也出了不少力,后来便恃功矜宠,与薛鹤年勾结,大肆聚敛钱财,兼并土地。

很快,曹王府中搜出了衮冕、玉辂和兵器铠甲,铁证如山。

薛鹤年为相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半个朝廷都能算作薛党。曹王府平素门庭若市,与之来往的官员亦不在少数。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许多人暗自揣测,太子怕是要效仿今上刚登基时借谋逆案清除异己,不知这回要将多少人牵连进去。

然而太子并未如一些人所料,趁机血洗朝堂,只是将首逆薛鹤年、曹王及其党羽中的几个中坚下狱,着大理寺与刑部彻查。

随着薛鹤年的下狱,曹彬在朝中没了庇护,庆州刺史勾结豪富侵占田地一案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调查审理。

薛鹤年下狱数日,一直要求见太子,尉迟越晾了他几日,这才去狱中见他。

昔日不可一世的薛相,如今穿着囚服,戴着镣铐,陷在潮湿闷热的牢狱中。

尉迟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问什么?”

薛鹤年盯着这锋芒毕露的储君看了半晌,忽然笑起来:“都道太子殿下光风霁月,宅心仁厚,不想栽赃诬陷也是信手拈来。”

尉迟越无动于衷:“过奖。”

薛鹤年又道:“你许了阿史那弥真什么?”

尉迟越一哂:“阿史那弥真平生最恨两个人,你便是其中之一。孤不过是答应他,法场上让你排在他前头,让他亲眼看着你的人头落地。”

当年阿史那弥真被皇帝当作弄臣、伶人一般戏耍,薛鹤年为了讨皇帝的欢心,变着法子折腾那突骑施皇子。

尉迟越见他有些茫然,冷冷道:“某次宫中饮宴,你让他扮作胡女在群臣面前跳舞作乐,此事乃是他毕生之耻。”

薛鹤年那时喝得醉醺醺,自己都将这事忘了,经太子提醒方才想起来。

他愣了半晌,方才摇头叹道:“不想薛某千算万算,竟然栽在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龃龉上……天亡我……”

尉迟越瞳孔一缩,冷笑道:“好个微不足道,就因为你这微不足道的龃龉,数万大燕将士血洒边关,灵州满城百姓横遭兵祸。的确是天要亡你,你这样的蠹虫不受天谴,还有何天理可言?”

他说完这句话,便即转过身,大步走出阴暗的牢狱。

朝中天翻地覆,皇帝在华清宫中,每日都有令他不豫的消息传来,他却无能为力。

如今他唯一的慰藉便是何昭媛与紫金丹,他们令他感到自己依旧雄伟强壮,无所不能。

他不愿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想在华清宫中醉生梦死,与何昭媛做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尉迟越忙着在前朝收网,沈宜秋这阵子倒是得了闲。

正好宋六娘的生辰到了,她许诺过与他们一起放舟吃船菜,一早便令人将画舫备好,放入东宫后苑的海池中。

第139章 放舟

宋六娘一见那画舫便两眼放光,“啊呀”一声叫起来。

这画舫虽不如她在江南时乘坐的那种大,但精巧过之,陈设也甚是雅洁,船尾安了灶台,船舱里还设了几案屏风床榻,摆着香炉和茶炉茶具,琴书笔墨,若是愿意,在舟上消磨一整日也不会觉得闷。

三人登上画舫,沈宜秋歉然道:“这些时日没能陪你们,今日六娘生辰,一定要玩个尽兴。”

宋六娘和王十娘忙道:“阿姊照顾殿下要紧。”他们不知太子受伤,只知他身体不适,最近在卧床静养,两人去探望过两回,总是挨一挨坐榻便即告退,仿佛太子殿下不是个俊美郎君,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宜秋知道他们这样多半是因为自己,心里着实不好受。

上一世他们三个半斤八两,左右都无宠,一起作伴其乐融融,如今尉迟越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情势就不一样了。

太子知道她与两位良娣情同手足,安慰她定会妥善安排。不过这些时日他忙着收拾薛鹤年和曹王,想来还顾不上安排两位良娣。

她隐约猜到,所谓的“安排”大约是寻个由头放他们出宫。

沈宜秋喜欢两位良娣,私心里舍不得他们走,可总不能因为她一点私心,就将两个绮年玉貌的小娘子困在深宫中,蹉跎一辈子。

他们那么好,也该顺心如意,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两位良娣倒是没想那么多。

宋六娘一团孩子气,眼睛成天盯着典膳所,只孤钻研食单。王十娘看着比她沉稳,其实心思也单纯,只求与琴书作伴,太子妃给了她东宫藏书楼的令牌,她每日游弋在浩如烟海的藏书中,只觉如鱼得水。

两人在画舫上转来转去,看什么都觉新鲜有趣,沈宜秋也叫他们感染,不觉放下了满腹心事,吩咐宫人将酒肴菓子端上船。

王十娘看着宫人捧着许多食盒上船,笑道:“不是宋六下厨请我们吃船菜么?”

沈宜秋道:“我们六娘今日生辰,哪能真劳她动手。”

宋六娘抱着她胳膊道:“就知道阿姊疼我。”

沈宜秋在她粉腮上捏了一把,话锋一转:“指望我们六娘啊,不知到太阳落山能不能吃上。”

宋六娘小声嘟囔:“阿姊也会欺负人了……”

王十娘立即附和:“阿姊说得是,别听胖六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光说不练,只会吃。”

宋六娘气得跺脚,跺得船晃了晃:“谁胖了,难道都似你那般,瘦得像竹篙才好么?”

沈宜秋忙安慰她道:“不胖不胖。”

笑着指指横在船头的竹篙和摆在甲板上的蓑衣斗笠,对王十娘道:“上回说让谁撑篙来着?这不是,都给你预备好了。”

宋六娘顿时不恼了,拊掌笑道:“对,是谁说要撑篙的来着?”

王十娘是个爽利性子,走到船头,拎起蓑衣斗笠瞧瞧:“这个有意思,我还没穿过呢!”

说罢就将蓑衣穿在身上,戴上斗笠,拿起竹篙,回头对两人笑道:“你们看我,可像个渔婆?”

沈宜秋道:“哪里来的渔婆这么明眸皓齿?分明是个花容月貌的小渔女。”

宋六娘笑弯了腰:“渔婆渔婆,快撑篙!”

王十娘一挑眉:“这有何难。”

说着便解了绳索,擎起竹篙往水中使劲一撑,水声哗然,画舫果然往前动了动,带起道道涟漪。

沈宜秋和宋六娘都道:“看不出来,还真有两下子。”

王十娘心下得意,又使劲撑了几下,谁知她不得其法,撑了半天,画舫没再往前,只是在原地转了个圈。

宋六娘见她撑篙,不觉手痒,早已跃跃欲试,起身走过去:“不是这么撑的,我来撑给你看!”

王十娘做什么都是一股子认真劲,哪怕是撑篙,也非得做成了不可,不愿意相让。

两人谁也拗不过谁,沈宜秋只得主持公道:“你们一人撑十下,轮着来吧。”

船上的宫人黄门也被两位良娣逗乐了,素娥一边替沈宜秋斟茶,一边笑道:“两个金尊玉贵的人抢着撑船,真真稀罕。”

宋六娘终于夺过了竹篙,不过她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没比王十娘强多少。

两人争了半日,最后还是不得不将竹篙让给一个小黄门,船总算不打转了,慢悠悠地向着湖心驶去。

沈宜秋道:“鱼竿也替你们备好了,这回不必抢,有两根。”

王十娘这渔婆撑船不行,钓鱼倒是颇拿手,沉心静气,不像宋六娘,坐了一时半刻便失了耐心,放下鱼竿道:“我去船尾把火生起来。”

沈宜秋笑着跟上去:”我也去,省得我们六娘把船烧了。“

王十娘哈哈一笑,上钩的鱼跑了,懊恼地“啧”了一声。

宋六娘和沈宜秋兴致勃勃地去生火,可他们哪里知道,生火也是有窍门的,两人捣鼓了半天,火没生起来,倒是叫浓烟呛得咳出了眼泪,最后还是得靠一个小黄门救场。

好歹是把火生了起来,王十娘那边也已钓得几尾肥鲤鱼,便即叫宫人宰杀清洗,投入沸汤中熬煮,留了两条做鱼脍。

日头渐渐西斜,湖水被落霞染红,在舱外有些晃眼,三人便进了船舱,王十娘抚琴,宋六娘和沈宜秋一边品茗一边吃菓子。

不一会儿,宫人端了鱼脍、鱼汤进来,将带上船的酒肴摆到食案上。

三人也不分案,围着一张大食案用膳。

沈宜秋替三人都斟了酒,端起酒杯道:“今日六娘生辰,阿姊祝你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顿了顿又道:“吃遍三山五岳,九州四海。”

“阿姊最懂我了。”宋六娘说罢,仰起脖子,将满满一杯西域葡萄酒一饮而尽。

王十娘难得不与她斗嘴,端起酒杯一本正经地给她上寿。

沈宜秋又夹了一筷鱼脍到宋六娘的盘子里:“尝尝你王家姊姊亲手钓的鱼。”

宋六娘蘸了八和齑送入口中,蹙着眉细细品了会儿,眉头一舒:“确乎格外鲜甜呢。”

王十娘大悦:“你们多吃些,不够我再去钓。”

三人为了玩得尽兴,索性让宫人黄门坐小舟回去岸上,任由画舫在湖心飘荡。

他们有说有笑,一边喝酒一边享用鱼脍,酒过三巡,都有些微醺,不知是谁提议的,又开始行令联诗。

沈宜秋和王十娘都精于此道,宋六娘总是被罚酒,不一会儿便抗议起来。他们改行抛打令和骰盘令,玩了许久,不知不觉夜已深。

如弓的新月高悬中天,漫天星斗垂到开阔的水面上,夹岸的兰草中秋虫鸣叫,和着哗哗的水声,愈显夜的静谧。

三人走到舱外,宋六娘酒意上来,不由忆起小时候,往甲板上一躺。

王十娘道:“胖六醉了。”便要去拉她,谁知没将她拉起来,自己倒被拽了下去,索性也平躺下来。

宋六娘对沈宜秋道:“阿姊也来啊。”

沈宜秋也从善如流,在两人中间躺下。

宋六娘侧过身,滚到沈宜秋怀里,不知怎么“呜呜”哭起来。

沈宜秋唬了一跳,忙拍抚她的后背,柔声道:“怎么了?今天是你生辰,可不能哭鼻子。”

宋六娘吸了吸鼻子,伸手环住她的腰:“阿姊,我舍不得你……但我太想回江南了……”

沈宜秋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可是殿下同你们说了什么?”

宋六娘也是一愣:“殿下还未告诉阿姊么?”

顿了顿道:“前日殿下召见我们,与我们说明白了……若是我们想出宫,他可以安排,换个身份或是寻个由头。”

她将沈宜秋的腰搂得更紧:“我没什么别的念想,就想回扬州看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耳语:“哪怕是再见上一面也好……”

沈宜秋忽然想起来,上辈子似乎听她提起过,她有个远房表舅任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家中有个与她年岁相当的表兄,两人算得青梅竹马,若是没入宫,说不定两家会结亲。

那时候她已经是德妃,久居深宫,物是人非,说起年少时的往事,也只当作笑谈。

沈宜秋这时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想回江南,原来那里不止有她朝思暮想的莼菜鲈鱼与山山水水,还有她藏在心里的人。

她拍拍她的背:“你能得偿夙愿,阿姊只有替你高兴,莫哭,又不是这辈子都不能见了。”

宋六娘哭了一场,对王十娘道:“王家姊姊,虽说你总是与我斗嘴,可我也舍不得你……”

王十娘轻嗤了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声音却有点瓮声瓮气的。

宋六娘道:“你呢?想好了么?”

王十娘将手枕在脑后:“我在哪儿都一样,横竖宫外也无人等我。”

宋六娘仰头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宫人黄门离得很远,这才道:“你不想嫁人么?”

王十娘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脑袋里不是吃就是嫁人。”

宋六娘哼了一声。

沈宜秋不觉笑了,摸摸她的脑袋:“想嫁人又不丢人。”

又问王十娘:“十娘有什么想做的事么?”

王十娘道:“只要无人拘束我、扰我清净,任由我弹琴读书便是。”

宋六娘撇撇嘴:“你眼下这么想,没准哪天会变的。遇到合适的人,没准你老房子着火,烧得格外旺呢。”

真正的老房子红了脸,好在天色暗,又有酒遮面,旁人也看不出来。

王十娘不以为然:“反正不是我。”

沈宜秋心里一动,若是能把十娘留下作伴……但她眼下才十几岁的年纪,留在东宫,她没有机会结识别的小郎君,一辈子不识情爱滋味,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

王十娘转头对沈宜秋嫣然一笑:“我想留在阿姊身边,但是不想再做太子良娣,哪怕只是顶个名分。我这么同殿下说了,殿下说待他……可以破例封我个官职,让我辅佐阿姊,是有正经官衔和俸禄的,本朝独一份。”

她顿了顿道:“若是哪日我真的想不开想嫁人,也不妨事。”

沈宜秋一怔,随即喜出望外,握住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忽听岸上有个小黄门叫道:“娘子——太子殿下请娘子赶紧去!”

船上的三人都是一惊,忙坐起身。

几个小黄门迅速划着小舟来到湖心,跳上画舫,将船撑到岸边。

沈宜秋上了岸,与两位良娣匆匆道别,然后低声问那来传话的小黄门:“出什么事了?”

那小黄门压低声音道:“回禀娘娘,似乎是华清宫出事了……”

第140章 风疾

沈宜秋回到承恩殿,尉迟越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裳,脸色很是凝重,见了她,不像平常那样露出微笑,皱紧的眉头却微微一松:“阿耶在华清宫突发风疾,人事不省,不知现下如何,我们须得立即赶去。”

沈宜秋也是悚然一惊,便即叫素娥替她更衣,一边问道:“医官去了么?”

尉迟越点点头:“我已派了车马去陶奉御府上,接了他径直去骊山。”

两人遂不再多言,收拾停当,便即上了马车。

太子一行轻车简从,倍道兼行,舆人将马催得飞快,车厢颠簸得厉害,沈宜秋方才在舟中多饮了几杯酒,本就有些头晕,这么一颠越发不舒服。

尉迟越将她搂在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她这才觉得好受些。

熬到华清宫,太子单手将她抱下车,又扶着她上了步辇。

皇帝出事是在瑶光楼。

为了与挚爱双宿双栖,此楼近来又修葺过。

梁柱贴了文柏和沉檀,柱础的莲花座上贴了金叶,嵌上真珠宝钿,四壁涂以椒泥,金博山炉中散出袅袅青烟,步入其中只觉异香扑鼻。

沈宜秋本就晕晕乎乎,叫那香气一熏,差点没背过气去,尉迟越也微微蹙眉。

宫人黄门纷纷下拜行礼,两人微微颔首,相携往寝堂中走去。

这里的帷幔都换成了金银线织成,地上铺的宣州丝线毯,一踩便软软地陷下去,仿佛踏在云上。

两人穿过重重帷幔,来到寝堂深处,绕过十二牒云母屏风,便是皇帝的床榻。

皇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阖,面如土色,乍一看像是死了一般。

床边围了好几个脸色焦急的医官,陶奉御正跪坐在床边替皇帝施针。

而何婉蕙则跪在床边珍贵的绿熊皮毯子上,低垂着头,双手捂着脸,肩头耸动,显然是在啜泣。

初秋昼间依旧炎热,夜风却已有了几分凉意,何婉蕙穿得很是单薄,泥金的轻纱帔子下隐隐透出一侧漂亮的肩头,凌乱微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另一侧肩膀。

听见众人向太子和太子妃问安,她转过身来,放下捂着脸的双手,露出哭得通红得眼睛和鼻尖,低低地唤了一声“表兄”,便失声痛哭起来。

她姿态婀娜,神情楚楚,便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依旧美得如一幅工笔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