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岚知道自己没有嫉妒的资格,但是只要想到在她死后,冯霄可能会和另外一个女人度过余生,她的心中便极不舒服,她知道作为一个好女孩,她应该希望心爱的男人在失去自己之后幸福快乐,更何况是她自己先做了错事,是她自己主动放弃了幸福的机会。可是只要想到冯霄的笑容和温柔居然曾经被别人拥有过,她的心便不受控制的抽痛起来,压抑的难受。她知道现在纠结这些事情十分莫名其妙,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

看着身边的女孩脸色愈加苍白,冯霄担心的皱起眉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我若是死了,你是不是还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傅佩岚的话脱口而出,随即便懊恼的低下头,踢开脚下的石子,这样的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冯霄愣了一下,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阴鹜和忧虑,冷着脸说道:“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过是傅大娘反对你读大学罢了,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么!”

傅佩岚支吾了两声,“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们回去吧。”

冯霄盯着垂着头,两只脚却在地面上不停的磨蹭的姑娘,心中叹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只守在原地回忆,那太寂寞了。但我们一同度过了十几年,你的一点一滴便是我记忆的组成部分,我永远无法遗忘,也不能抛弃。小岚,死去的人不会痛苦,可活着的人却会永远遗憾。所以,小岚,我们都要好好的。”

傅佩岚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掌,心中微动,其实死去的人,也会有思念和遗憾的。她无法让当初的冯霄为一个死人停留,是她为了一时的气愤和委屈,让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伤心,也因此错失了曾经可能拥有的幸福。可是如今,她清醒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纠结,她会牢牢抓住眼前的男人,不让他伤心,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被别的女人拥有。

傅佩岚伸出手,紧紧握住眼前的大手。

冯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住。这个丫头今天可是第一次明确表示出对自己的好感和在意,想到白天的那个吻,冯霄眼角含笑。现在,她应该可以算是他的女朋友了吧?

“小岚,读大学的事儿你放心,最多以后我的工资都给你拿去贴补家用,你有了钱傅大娘就不会反对你继续读书了。”傅妈妈之所以反对女儿读书,就是希望她能工作赚钱减轻家中负担,那么如果小岚每月可以拿出固定的金钱交给家中,想必傅妈妈是不会反对女儿有个更好的未来的。

“你的工资给了我,你拿什么交给冯婶婶?”傅佩岚摇摇头,冯家的生活也不宽裕,他又是和哥哥嫂子一起生活,不拿出家用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你别担心,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会想到法子的。”

两人边聊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傅家院门口,傅佩岚轻轻说道,“我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冯霄点点头,“我等你进屋再离开。”

傅佩岚轻笑,转身推开欠着一条细缝的大门钻了进去。本想着直接回自己的小屋,却无意中听到傅妈妈屋子里传来的哀叫声,脚步微顿,想了想后还是转了方向。

傅妈妈的屋子是傅家四个房间里最大的一个,傅家的饭桌和唯一的黑白电视也放在这里,因此傅家姊妹几个闲着无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尤其是酷爱看电视的傅沛林。

此时的傅妈妈侧躺在炕上边叫边骂,傅佩瑶整坐在床沿给她擦红药,一旁的傅沛林气呼呼的要去找周婶子算账,被一旁的傅沛齐死死拉住。

“大哥,这两家都没理的事儿你找谁算账去啊?!”傅沛齐气急败坏的说道。

“难道咱妈就这么被人白白打了?”

“发生什么事了?”傅佩岚刚进屋便听到傅沛林这句话,张口问道。

“你还知道回来?”傅沛齐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要不是因为你,咱妈能和周婶子骂起来么?”

傅佩岚皱起眉头,定定的看着傅沛齐说道,“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挑唆妈去和人家打架了!”

傅沛齐被噎住,哼了一声转身拿起炕头的书,对傅妈妈说道,“妈,我回房看书了。”

“到底怎么了?妈你没事儿吧?”傅佩岚上前两步,在距离土炕半米的位置顿住,缓缓问道。

“死不了!”傅妈妈冷哼,眼皮一抬盯着傅佩岚说道,“我再和你说一次,以后离那个姓冯的远点儿,你要是敢像老周家那个不要脸的丫头似的被人家搞大了肚子,我打折你的腿!”

傅佩岚眉头一跳,不言不语的立到一边。傅沛林凑了过来,低声说道,“你也回屋吧,咱妈被周婶子给打了,现在气儿正不顺呢!”他心思再粗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妹妹不得老娘待见,与其待会儿老太太又相处什么不妥的事儿穷折腾,不如让佩岚赶快回去躲着点。

傅佩岚点点头,见傅妈妈并没有大碍,便趁她不注意时回了房。又过了一会儿傅佩瑶回房,她才知道今天这一出的起因和经过。

原来,傅妈妈傍晚时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儿嚷出了周家女儿不光彩的结婚经过,周婶子脸上难堪,气的推了傅妈妈两下,又指责她重男轻女,为了个病秧子儿子要牺牲女儿的前程,不配当妈,傅妈妈在阻止傅佩岚读书的事情上一直表现的理直气壮,可心里却是心虚的,如今被邻居指着鼻子骂,更是恼羞成怒,两个老太太站在巷子里互相揭着对方的短儿,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起了手,后来还是周围的几乎邻居一起上前拉扯才将两个闹得正凶的老太太劝住。

“咱妈的胳膊和后腰给周婶子打的乌青,而周婶子那边,听说被咱妈挠了好几道血印子。”傅佩瑶叹了一口气,“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傅佩岚嘴角抽了抽,将脸埋在被单里不出声。

傅佩瑶见妹妹沉默不语,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子扒开妹妹脸上的被单,低声说道,“这两天妈心里不痛快,你先别提大学的事儿,咱们慢慢想法子。”

傅佩岚嘲讽的笑了两声,“我能等,妈能等么?铸造厂的职位等得了么?”

傅佩瑶呆了一下,是啊,傅妈妈早就应了铸造厂的安排,要妹妹接父亲的班儿,到铸造厂当统计员,现在人家厂里正等着佩岚过去工作呢。想到这,傅佩瑶怜惜的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喃喃安慰道,“会好的,都会好的。”

傅家姊妹六个,或许是年龄相近,傅佩岚和傅佩瑶的感情是最好的,对于这个一直温柔对待自己的姐姐,她真心的喜爱和感激。傅佩岚将手从被单中伸出,按住傅佩瑶的手,轻轻说道,“三姐,你别担心。”

大学,她是一定要去读的,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第一世,她为了上大学,为了反抗母亲不公平的对待丢了小命儿;第二世,她缠绵病榻,不堪负重的心脏甚至不允许她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父母怕她承受不了高考的压力,径自断了她的大学之路。

傅妈妈反对她读书,她可以拼死抵抗,但是面对第二世疼她如命的父亲母亲,她却不忍让他们为了自己操劳,沉默的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经过两世的自己,早已知道学历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能力,更何况,第二世的父母本身就有着高学历,她虽然没法子正常入学读书,但获得的知识却并不少。其实傅佩岚自己也清楚,就算她真的读了大学,也未必就能够收获多少新知识,可是仍旧忍不住期待,她想知道身处大学校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自己两世都渴望却没能拥有的东西,老天垂怜,让她有了第三次机会,她如何能放弃?

这一辈子,她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别人没有的眼界,她没有太多的不切实际的奢望,只是想把过去的梦想统统实现,无论是学习,事业,还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手艺

 

傅佩岚想了一夜,认为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首先她便要在经济上独立。傅妈妈虽然不讲道理,但是有一点说的对,她傅佩岚有再多的渴望和才华,那也是傅妈妈一手带大的,她是靠着傅爸爸的薪水和傅妈妈的付出才长到十七岁的。

现在傅妈妈不想付出了,她不能强求,她渴望上大学,但是傅妈妈却希望立刻得到回报,虽然她偏心,虽然她采取的方式惹人厌恶,但是,傅佩岚现在吃着人家的,欠着人家的,根本没有资格挺起腰板。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傅佩岚将脸盆中的水扬到院子外,不由自主的抬起自己尚未拭干的右手,清晨的阳光照在水珠上,泛起淡淡的光晕,这只手洁光滑洁白,手指灵活有力,这样的一双手,应该很适合拿针吧?

傅佩岚心里一动,第二世的母亲于芳莲出生在江南一个刺绣之家,祖祖辈辈都靠着一双巧手穿针引线谋生活,到了外祖父母那一代,因为仅生了于芳莲一个女儿,便从小细心教养,将家传的手艺统统传授,于芳莲成年之后留学法国学习服装设计,回国后便将老人留下的绣庄做了一番变革,成立手工制衣店,进行服装高级定制,于芳莲将时装与古老的刺绣结合,二十多年来倒也做出了一番成绩,专卖店甚至开到了国外。

那一世的傅佩岚从小体弱,无法像别的孩子那样出门嬉戏,于芳莲为了让她打发时间,便手把手的教她刺绣和制衣,多年下来倒也练了一番好手艺,设计出的服装也拿了两三个不大不小的奖项,绣品也曾在多处展览馆进行展示和拍卖。

想到这,傅佩岚拎着盆匆匆回了房间,开打抽屉找出三姐的针线盒,掀开床头的被单,在有些破旧的角落里快速的绣了一朵简单的野花。

看着手里作品,傅佩岚微微一笑,看来她的手艺换了个身体还是照样能用!

傅佩岚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打开衣柜,在下方抽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的打开,露出一块精致的锦锻。

她的三姐傅佩瑶在纺织厂工作,每逢年节厂里都会发上两块棉布或是的确良的料子,不过傅家经济条件有限,傅妈妈一般都是直接拿到外面卖了换钱。至于这块锦缎,则是傅佩瑶去年参加代表纺线车间参加厂里评比得的奖品,当时傅妈妈本是要留着给傅沛林娶媳妇当聘礼用,不巧被邻居李家儿媳看到,嗤笑傅妈妈重男轻女太过严重,闺女得的奖品也要扣起来讨好儿子媳妇,简直就是个孝母。

傅妈妈脸上过不去,想到傅佩瑶也二十了,过两年结婚也得准备一些料子衣裳被褥什么的,于是便将锦缎交给女儿自己收着当嫁妆了。后来傅佩瑶见妹妹也很喜欢,便大方的送给傅佩岚,说是日后给她做衣服穿。

傅佩岚哪里会要姐姐的嫁妆,可是傅佩瑶还是将布料塞到了她的衣柜里。当时她不愿意因为一块布料和傅佩瑶撕扯不停,便留了下来,想着等三姐的婚事有了着落再还给她。没想到,今天这块布料却很可能派上大用场。

傅佩岚将布料仔细的包好重新收到衣柜里,换上鞋准备去市中心的几家制衣店看看。

“佩岚你又去哪儿疯?”傅妈妈端着早点从厨房走出来,正巧看到正要出门的小闺女。

“我出去走走。”傅佩岚说完便跑出了院子。

“臭丫头一天就知道出去疯玩,饭都不吃了!”傅妈妈气的瞪眼。

“妈,大清早的您嚷嚷什么呀?”傅沛林睡眼惺忪的从屋子里走出,伸了个懒腰便看到傅妈妈端着馒头立在院子当中,“难得休个礼拜天,您让我多睡会儿不成么?!”

“你懒死了,这都几点了还想睡觉,怪不得你上班好几年还是个小工人,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取上媳妇儿?”傅妈妈见到不争气的大儿子,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嘟囔,“你看人家王家的小子,和你一年上班的,现在都是车间小组长了,上个月刚说的亲事,听说是个幼儿园老师呢!你什么时候也能给妈长长脸,别让我见到人就矮一头!”

“等小妹上了大学不就好了,她可是咱们整条巷子头一个大学生呢,还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之一,妈到时你就能昂着头走路了!”傅沛林不在意的说道。

傅妈妈脸一沉,合着自己这些天说的话办的事儿和小闺女吵的架在这个儿子眼里啥都不是啊!就这么个没心没肺没心眼的样儿,哪家的姑娘看得上啊!傅妈妈有心想骂两句,却见傅沛林眯着眼睛又回了房,顿时气的咬牙,恨恨的骂道,“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一转身看见傅沛齐已经洗漱完毕正抱着语文书在回廊下阅读,顿时又笑开了眼,还是小儿子乖巧上进,刚起床便想着学习!

&&&&&&&&&&&&&&&&&&&&&&&&&&我是制衣店的分割线&&&&&&&&&&&&&&&&&&&&&&&&&&&&&&&

第一世的傅佩岚虽然手巧,从小也跟着傅奶奶学了一些简单的刺绣,但却并不精通,只是糊弄人的花样子罢了。因此也不关心制衣和刺绣这一行业,但如今既然想要靠这个手艺给自己某一条生路,甚至将此作为日后的事业,那么必然要了解一些现在的行情。

这个时候高级定制已经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可是手工刺绣却还不受重视。在国内,虽然有许多人仍旧十分喜欢这项传统工艺,只是碍于耗费的成本太高,只有极少数有资本的人才会将手工刺绣用在服装上。

在这个时代,如果傅佩岚想要仅仅依靠手工刺绣谋求生路,无疑是自讨苦吃,或许收益可观,但却极为耗时费力,她现在可没有资本将刺绣当成一门艺术来对待。如今她所能依仗的也只是前世多年的服装设计经验以及对未来二十多年流行趋势的掌握。

青城是个注重传统的城市,比不得大都市的繁华,却很有地方特色。但是谈起刺绣氛围,却远远不及苏杭,起码傅佩岚逛了大半个城市,也没找到一家专门的绣庄或是以刺绣工艺为主的制衣店,只有三家制衣店有手工刺绣的师傅,大都制作汉服或是礼服,价格也因为手艺的不同而高低不等。

傅佩岚看了这几位师傅的作品,微微有些失望。这或许和青城并非是一个拥有高端刺绣工艺的城市有关,真正精通这门手艺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守着个制衣店给人绣上两朵花。

现在的青城只能算是个三线城市,但是因为靠近省城,交通发达,人口较为密集,加上本省最知名的两所大学也坐落于此,有消费能力的人更是逐渐增多,在二十年后居然也勉强跻身进了国内大城市的行列。

而如今,正是青城高速发展的起步阶段,一批批的投资者将眼光盯在了这个城市,人们对于流行服装也愈加关注。这样的一个城市,正适合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服装设计者。

她没有太过高远的目标,她只是希望能够通过这门技艺让自己经济上独立,在傅家有一份话语权,让自己不再重复以前的悲剧,有机会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傅佩岚低头看着手里的绣线,低头笑了笑。

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挑刺的顾客后,周艳便坐在柜台里侧拿眼睛偷偷的打量店中间正在挑选绣线的小姑娘,这丫头进来后便直奔右侧刺绣师傅刚做好的两条裙子,翻来覆去的看的极为仔细,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失望,这让周艳十分诧异。

那两条裙子是她外甥女结婚要用的,特意从广东带回来的新样式,为了添些喜气和贵气,求她店里的师傅在裙摆处绣了几朵牡丹。当时她看着极为满意,便要求外甥女把裙子借给她挂上几天用来招揽客户,没想到今天倒被一个小丫头嫌弃了!

后来看到小姑娘熟练的挑选绣线,倒像是个有些本事的,周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姑娘买线回去绣花啊?”

青城会刺绣的人不少,老一辈儿人许多都会绣上两针,只是手艺却有很大的差别,起码,真正能将或是敢将这门手艺用在新衣服做装饰的少之又少。

“恩。”傅佩岚笑了笑,眸光一闪,“老板,你这里收成品么?或是帮忙代卖也成。”

“代卖?”周艳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小姑娘还真是单纯,不过她敢这么问,或许还真有点真本事。只是她这家制衣店,除了出售成品之外也接受定制和改良。可以说,她若是单单拿了绣好的挂件来卖,销路有限,若是她做了衣服来,有了新样式,她自己也能模仿着做出差不多的,何必替她卖东西?

傅佩岚看出周艳心中所想,但却不以为意。现在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低,但是店家能仿制一次,却不能永远的照搬照抄。更何况她会在服装上进行手工刺绣,每个人的刺绣手法不一样,短时期内也无法参透,周艳可以模仿她的款式,但却无法仿制她的手艺。

“这样吧,等我做好了拿给周老板看看,您若是觉得手艺还成,就帮我试着卖卖,佣金方面我不会差了您的。”傅佩岚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看出这间店的老板心胸宽阔,而且是个有主意的。只看刚刚周艳态度温和的打发走那个前来闹事儿的顾客,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的厌烦和不耐,虽然态度稍嫌软弱,但却可以看出人品敦厚。傅佩岚便可以确定,这个人不会轻易拒绝她的要求,最多也只是要她自己知难而退。而她要的也只是一个机会,只要不是断然拒绝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得意的林舅妈

 

回到家后,傅佩岚估量了一下手中的锦缎,大概能做上两件连身长裙或是四到五件半身裙。

傅佩岚翻出纸笔,想了想开始画图。每个年代都有各自的特征,将二十年后的款式生搬硬套未必符合这个时代人的欣赏眼光。但是有一些固定的样式却是经典不变的,傅佩岚便是想将这些经典经过改良之后制作出来。不会让这个时代保守的人们接受不了,却又比现在街上行人惯常的穿着新颖时尚。

傅佩岚回忆了一下刚刚在周艳制衣店看到的那两件小礼服,笔头微动,勾勒出长裙的轮廓,随后又细细描绘。等到晚上傅佩瑶下班回家时,傅佩岚的图纸也已经制作完成了。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傅佩岚轻叹了一口气,这辈子的她在服装业只是个新手,她必须趁热打铁,在周艳还没有忘记自己,还愿意给自己机会之前将成品制出。

第二天傅佩瑶休息,傅妈妈一大早指挥着两个女儿将四间屋子进行了大清扫,随后便张罗着回娘家看看。

傅佩岚一直弄不明白,自家虽然条件艰难,但还没到吃不起饭的程度,傅妈妈何必为了省下那么一点柴米跑到舅舅家看舅妈的脸色。更何况舅舅家的饭菜也没比自家好多少!

如果不提林家大舅和大舅母,傅佩岚倒是很愿意时常和傅妈妈去林家看看姥姥的,毕竟这个老人比起傅妈妈和势利眼爱挑事儿的大舅母来说,对待他们几个姊妹可以说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老太太现在依附着儿子儿媳过生活,如果不是因为林家大舅没房子,现在正领着媳妇和儿子女儿住在林姥姥家,只怕依着林家大舅妈的性子,早就关门上锁不许傅妈妈拖家带口的来蹭饭了。

而傅妈妈所依仗的,也正是这一点。她去的是自己娘家,吃的是她亲妈买的米,任谁说啥她也不当回事儿,反而反驳的振振有辞。林舅妈虽然口才了得,但比起傅妈妈,战斗力还是稍微弱了一些,毕竟林姥姥不发话,她的立场也有些虚弱。

林家住的是筒子楼,原本的两间大屋子在林大舅的两个孩子出生之后做了隔断改成三间小屋。林大舅林舅妈和儿子林学安各住一间,林姥姥和孙女住一间,后来林学敏考上了省城的护校,林姥姥的屋子这才宽敞起来,傅妈妈领着孩子串门也有了地方坐。

“听说佩岚考上大学啦?”林舅妈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傅佩岚,随后笑嘻嘻的对着傅妈妈说说道,“要我说啊,还是闺女有出息,知道上进,那些半大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指望他们争气可不容易,你看我们家学安,比起他妹妹来可差的远呢,学习不成,工作也差劲儿,再看学敏,刚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医院。”

傅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这话说的也不全对,我们家沛齐就是个懂事儿好学的。”

傅佩岚的关注点却和傅妈妈不同,“舅妈,表姐毕业了?”

“可不是?!”林舅妈见傅家母女终于有一个理解她话中的含义了,连忙眉开眼笑语带得意的解释道,“昨儿刚给家里传的消息,分到了省城第二医院,我这颗心啊,可算是落地了。以后我们学敏就是省城的正式护士了,将来有机会在当地找个对象,那可就是正正经经的省城人了!”

难怪舅妈今儿看到他们一家子过来没摆脸色,感情是有喜事。傅佩岚和傅佩瑶连忙一起对林舅妈道喜。

“同喜同喜。舅妈听说你大学通知书也下来了,要我说啊,以后咱们老林家孙子一辈儿,也就你和学敏有出息。”林舅妈仿佛是故意和傅妈妈唱反调一样,笑呵呵的拉着傅佩岚的手说个不停,“你也知道,中专多难考啊,尤其当时你表姐还非要报护校,那分数更是高出一般的中专学校。我和你舅舅又是担心又是骄傲,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考上了,之后又担心分配,学敏一个外地姑娘哪里能和人家省城的坐地户比较,没想到她倒是有福气,居然还真就留下了。”

林舅妈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八十年代的许多中专甚至比高中还要难考,当时林学敏考上中专很是让林大舅和林舅妈风光了一阵子。

“当初我就让佩岚考中专,偏他爸惯着她,让她读什么高中!”傅妈妈不是滋味的说道。如果当初小闺女也考了中专,现在估计也该分配工作了,“不过说起中专,我们家佩凝也是中专毕业呢。”傅妈妈又得意起来,她的大闺女便是中专毕业后分配进了国营大厂做出纳。

林舅妈嗤笑一声,一个小出纳怎么能和省城的护士比?

“好了好了,几个孩子都是好的,你们姑嫂两个赶紧做饭去吧,你们不饿我老婆子还饿着呢!”林姥姥打断媳妇和女儿的争锋,无奈的将他们打发进了厨房后便拉住两个外孙女做到床边问起了最近的生活。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考上大学是好事儿,我会劝你妈的。”林姥姥拍拍傅佩岚的手,“你也别记恨她偏心,她也是穷怕了。”

傅佩岚敷衍的点点头,她可不认为自家老妈会听性格温吞的林姥姥劝话。

“佩瑶好久都没过来了,最近工作忙啊?”林姥姥又问起了另一个外孙女。她知道傅佩岚脾气倔,不爱到她这来看舅妈脸色,加上高三学习忙便极少过来,但是这个三外孙女以前却是常陪着她妈来串门的,但是这两个月却来的少了。

“最近白班多,一直没机会和妈来看您。”傅佩瑶的脸突然微微泛红,低下头解释道。

“白班多好,小姑娘家家的总上夜班不安全。”

傅佩岚眨眨眼,时隔太久,她有些记不清自家三姐的倒班次序了。但是三姐这副样子倒是让她看了奇怪,怎么觉着有点心虚的意思啊?

吃了晚饭,傅妈妈领着几个孩子回家,路上脸色便有些不好,不停的想着刚刚做饭时娘家大嫂的话,听着像是在夸傅佩岚学习好有出息,还说再过上三五年他们傅家的家庭条件也差不多能改善了,可偏偏话中动不动就提一下他们家学敏现在一个月有八十块的工资,她怎么听都是在和她炫耀显摆,同时讽刺他们老傅家的孩子收入水平低。

心情不爽的傅妈妈刚进家门便沉下脸,“佩岚,你到我屋来一趟。”

傅沛林打着哈欠说道,“妈,大晚上的您又要干什么呀?”上一次自家老娘这样把小妹叫进屋子,结果一棒子把人打晕了,害得他半夜三更的去巷子头的小诊所请大夫,又陪着她送沛齐去医院,这次又想折腾什么?

“你少废话,回屋睡你的觉去!”傅妈妈啐道,“沛齐也回房吧,你那屋的电灯有些暗了,我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今晚就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

傅沛齐点点头,目不斜视的回了房间。傅沛林撇撇嘴,送给小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也掉头走人。

看到傅佩瑶也担忧的望着自己,傅佩岚摇摇头,让她放心,转身便和傅妈妈去了大屋。

“坐吧。”傅妈妈坐在炕沿指了指侧前方的折叠椅。

傅佩岚默默的坐过去,“您找我什么事儿?”

“你给我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上班?”傅妈妈故作淡定的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昨儿铸造厂人事科的赵科长亲自过来问我这事儿了,说单位正缺人呢,你若还拖着,这统计员的好位置可就没了,到时候说不定就得分到哪个车间去当工人,你这高中文凭可就白费了!我答应人家这两天就给个准信儿,我看你这段时间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如明天就去上班吧!”

傅佩岚抬头看着傅妈妈,见她有些心虚的挪开眼,这才起身说道,“没别的事儿我回房睡觉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傅妈妈又扎毛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明天你都得给我去铸造厂上班!”

傅佩岚头也不抬的转身走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傅妈妈便跑到两个女儿的房间,打开衣柜挑出小女儿最体面的一身衣服扔到床上,“佩岚,快起来洗脸换衣服。”

“妈,您这是干什么呀?”傅佩瑶就着傅妈妈刚刚扭开的台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钟!”

“你睡你的,我和你妹说话呢,今儿她第一天上班,要提早准备准备。”

傅佩瑶一愣,转头看向正坐在炕上穿衣服的妹妹,昨夜回来傅佩岚只是淡淡的说铸造厂来人问她什么时候能上班,没想到今天一早傅妈妈就过来扔下这么个炸弹。

“妈,怎么今天就上班了?您都和铸造厂那边的人怎么说的呀?”傅佩瑶急忙问道。

“有什么可说的,人家照顾你爸的面子才将那名额给留了那么久,佩岚早该上班了!”傅妈妈哼了哼,“你大哥做梦都想去,可人家嫌他没学历不要他呢,偏佩岚这丫头不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可惜了

 

“小岚,你真跟着妈要去啊?”趁傅妈妈出门做早点的功夫,傅佩瑶轻轻问道。铸造厂是不错,但是佩岚可是考上大学了呢。

“三姐,你别担心,我自有主意。”傅佩岚低声回答,想了想,又说,“如果三姐能顶替爸爸接下这个岗位就好了。”

纺织厂离家远,工作又辛苦,还得昼夜倒班,真的不适合傅佩瑶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工作。

“想什么好事儿呢。”傅佩瑶轻笑,“当初爸活着的时候想把我调过去当工人都没成功,何况是当统计员,人家要求有学历的,我哪干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