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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芹,咱闺女呢?啊?!”

  “你喊啥。过来吃饭吧,吃饭你就能瞅着了。”

  北阳台。

  江源达和苏玉芹一前一后站着,俩人心情复杂地望着楼下。那里有他们165斤的胖闺女,像不知道疲惫似的在跑圈儿。

  高大男人俩手掐腰拧眉:“几点下去的?她真要减肥?”

  “嗯,说也说不听,一堆歪理。不过你闺女说了,会好好吃饭。”

  夫妻俩没心情坐餐桌边,一人拿着一个馅饼边咬边望江男。

  他们不知道是,此时这一片的楼里,很多人家也都在早饭时间远观胖妞,像看展览似的。

  “呼,呼,呼。”

  江男努力调整呼吸,可仍旧呼哧带喘。耳朵上还插着耳机,随身听里放着很多“励志”歌曲:

  已经超重十几公斤,还在猛喝这鸡精,想要减肥对不起,连媚登峰都不要你。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nice nice!

  而让大家觉得更稀奇的一幕出现了,楼上的江源达甚至被他姑娘震的,吃馅饼烫了嘴。

  江男热身完毕,她站在小区的篮球场上,开始拉伸、下蹲。腰部突然用力,用腿蹬、扫、做顶膝撞膝动作:“哈!”一个干脆利落的回旋踢。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如果此时能有懂行的路过,他们会发现,江男打的居然是泰拳。

  泰拳:格斗术凶残,出拳快准狠,讲求一个力量感和速度感。

  同一时间,任子滔漂亮的妈妈也在跟着央视里的马华喊:

  “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钟,健康又美丽,延年又益寿。”

  任家的书房里。

  十八岁明眸锆齿的男孩,耳朵上也塞着耳机。他抱着厚重的书慢慢走向窗边,边走边读着:“Everything went quiet in my head。”随意看了眼楼下、又看一眼,愣住了。

  愣了几秒钟才摘下耳机,打开了窗户。

  任子滔冲正准备回家的江男挥了挥手。

  江男仰头双手舞动,热烈回应。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牙箍上,也异常显眼。

  三楼处的大男孩被笑容逗的笑出声了。要知道自从这丫头戴了那牙套,再见了他,或者不笑或者捂嘴笑呢。

  不知为何,任子滔忽然觉得这一刻心情一片晴朗。

  很少远距离喊话的校草欧巴,温柔且大声笑问:“我妈做了烤地瓜,你要不要吃?”

第九章 懂事儿的女儿心累

  江男对三楼的位置双手打个X。

  任子滔怔住。

  这是江男第一次拒绝他。

  …

  “跟谁学的蹬腿?”

  江男扒着鸡蛋皮,淡淡回她爸:“同学四舅母二舅家妹妹大伯哥的小舅子。”

  夫妻俩被说懵了:那是谁?

  “我告诉你,得正常吃饭。身体减坏了,学习退步了,我就、”江源达手指点着妻子:“找你算账。看着她,让多吃点儿,下午必须去补习班。”

  苏玉芹在丈夫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等江源达穿外套时,她想了想问道:

  “昨天雪莲那租金钱,你是搁身上带着呢,还是存起来了?”

  男人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咋的?家里没钱用了?”

  “不咋的,我就是问问呗。”

  “问啥?那么多钱,我还能带身上?存起来了,竟瞎操心!”

  想起女儿昨晚的话,苏玉芹心里忽然有点儿冒火,她还不能问问了是吧?难怪闺女说她好脾气挨欺负。

  刚要顶几句嘴,男人状似平常、像刚想起来啥说道:

  “对了,今天给那面儿安电话了,老刘说大概中午吧。你在家听着点儿,估计安上了娘就能给你打过来。”

  “给镇上?你找的老刘?”苏玉芹惊讶。

  “废话。源景那早就有了,不是你爹娘那是哪。”

  苏玉芹脸上露出喜色,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埋怨:“那你咋没跟我商量下,挺贵的呢。”

  餐桌边的江男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惦记爹娘吗?”江源达说完又没了耐心,改用训斥的语气道:

  “正好你告诉娘,让爹张罗几个干活的,过半个月把你弟弟那房子收拾一下。买卖人,咋能让两边的门市给压中间。缺多少钱汇过去。让你弟弟起高点儿,连那点儿心眼都没有!就他那样的,得亏没带省城来,要不然得饿死!”

  随着话落,安全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而被训了一顿的苏玉芹,却一脸喜形于色回头道:

  “闺女,听见没?你爸要给你舅盖房子呢。哎呦,这可挺好。不过你爸那人可真是,好事儿都不能好好说。呵呵,妈不用动私房钱了,过年那阵儿听你姥说还犯愁呢。”

  苏玉芹哼哼着小曲去厨房,也不等她女儿发表点儿啥意见。满满的心思全是:下午娘就能跟她通电话了,再多汇点儿钱。嗯,一会儿就去市场,早去早回。

  江男回眸看着厨房拉门一脸嫌弃,无声的动着嘴叽哩哇啦道:没出息,问房租钱能被岔开。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高兴的又是秧歌又是戏,一副等待姥姥夸姑爷的骄傲感。你真是让我提不起气…

  “男男?你翻啥呢?”

  江男在翻她家那些门市的备用钥匙。手指扒拉着,找到其中一串揣进了裤兜里。

  “男男,你找相机干嘛啊?看使坏了你爸骂你。”

  江男摆弄着老式相机:

  “有用。”

  “男男,你上储物间干嘛啊?听妈话,快出来,都是灰。哎呀我白擦地了。”

  “这地儿以后我征用了。”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一错眼珠子就惹祸,撬门锁又干啥?!”

  “我要换锁。”

  “储物间换哪辈子锁?”

  “怕你们进。”

  “祖宗啊,妈保证不…你啥时候会换它了?”

  苏玉芹捂着额头坐在客厅沙发上:“你到底跟我去不去市场了。要不你吃啥、我给你买回来。”

  “走吧,咱还得去别的地儿。”

  “你咋穿这羽绒服?给你买那粉色的?”

  江男没让她妈继续啰嗦,头都要被念炸了,直接给拽出了家门。

  菜市场里。

  只看打扮的比她妈还老相的江男,不同于平常的打扮。她身穿黑色棉服,正被苏玉芹挎着胳膊边走边逛。

  母亲指这菜那菜,女儿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当妈的扒了扒自己买的:卷心菜、胡萝卜、芹菜洋葱,麦片豆腐,水果是猕猴桃和苹果,她无奈地看江男:减肥也不能吃的跟兔子似的吧?挡着闺女,死活要买块牛肉。

  而出菜市场时,娘俩又再次意见不统一,争抢起谁拎菜篮子,到底是女儿胜了妈。

  苏玉芹望着在前面两手拎菜筐的女儿,那倔答倔答身上背的双肩包,那吭哧吭哧走路的背影,她欣慰地笑了。

  娘俩下了公交车,苏玉芹仰头看“马华健身中心”几个大字,表情有点儿发傻。

  难道闺女不止要跑步打拳,165斤跳舞?被女儿拖着上楼。

  教室里,舞蹈老师在拍手喊着:“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

  “四大爷。”苏玉芹透过窗户笑眯眯道。

  江男一脸无语:“妈,不是让你来瞅热闹的,你也要学。”

  “我?”

  “对,牛仔伦巴恰恰必须练起来。跳舞能让你挺胸抬头练仪态。我去上趟厕所。”

  “嗳闺女?嗳?!”

  苏玉芹对着江男背影叹气,又瞄了一眼教室里那些中年女人们,三十多个女人踩着音乐节拍蹦蹦跳跳。

  她有点儿羡慕又有点儿泄气:我能行吗?我就扭过秧歌。

  等江男再返回来时,苏玉芹决定行不行都得天天来,因为她那败家闺女把压岁钱都花了:

  “我就说吧,不能让你小小岁数手里有钱,真敢花啊。你这孩子,一月二百吶,有的人家才挣多少?是全家生活费。”

  “错,四百。明天开始,我陪你一起。上午跳舞,下午、嗯,补习班。妈,你快看?我任大娘。”

  苏玉芹忍着心痛被转移注意力,扒门道:“真是她嘿。你任大娘那身段扭起来是好看。”

  江男赶紧借机劝道:

  “是吧?你练练也会那样,还能瘦。妈,你看她多会活,丈夫开建材的,不比我爸有钱?你再看看人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了吗?任大爷和任子滔照样茁壮成长不跑偏。中年人咋啦?你也要这样,而且要和这样的朋友玩。”

  “那?”

  “没有这那。”江男目光坚定和苏玉芹对视道:

  “我也会竭尽全力考一个非常好的大学,跟您走出咱家那三室一厅没关。”

  苏玉芹抱着电话跟老母亲唠嗑:

  “娘,男男去你那发生啥事儿了没?不是,就感觉一眨眼姑娘就知道疼人了,她说要考名牌大学呢。嗯那,成绩不行,但我听着高兴啊。我俩才分开,她去补习班了。”

  …

  苏玉芹口中去补习班的江男,此时背着书包,出现在地下批发城的人流里。

  她远观家里商铺的位置,被匆匆路过的人撞的东扭西扭,可她却一直盯着她爸,眼里是满满的蓄势待发。

第十章 闺女盼亲爹会情人

  人群中的江男,在劝自己要理智。她心里翻江倒海地想:

  别人重生回来,或许此刻在忙于挣钱学习,改变人生的轨迹和遗憾。

  而她的任务,就是让母亲不受一丝伤害。

  因为没有什么比命重要,没有。

  她重生不假,她还能挣大把大把的钱,能让妈妈过上比别人强很多倍的生活,能潜移默化让妈妈开了眼界换种生活方式,她甚至能休学带母亲去另一个更好的城市重新生活,天天陪着都可以。

  可她有的这些技能也可以称为无能。因为有再多钱再会巧舌如簧的劝,唯独不能掌控母亲的情绪。

  上辈子她岁数小,体会不到太多。

  而如今只重生回来一天,就冲母亲说的那些话、那些小小的开心、那种以丈夫为天的思想,那样只想好好过小日子的性格,她就能深刻体会到上辈子妈妈为什么会自杀。

  丈夫和好朋友出轨那么久,一点儿没发现。

  他们是拿母亲的信任当利剑在扎她的心,那如同响亮的两个大耳光抽在了母亲的脸上。

  贫贱夫妻共同吃的那些苦毫无意义,曾经觉得丈夫对娘家对她种种的好,昨日蜜糖、知道真相那天如砒霜。

  妈妈甚至靠凭空想象丈夫和闺蜜滚床单的景象,她就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吧。没杀了他们,真是做了个守法的人,真是性清忠厚,真是在留下个照顾女儿的人。

  天天陷进那样的情绪中,可想而知。

  再加上没有什么朋友和爱好,没地儿可去,姥姥去世,连最后一个能诉苦的人都没有了。

  恐怕当时被那口气憋的、被她脑中循环想象丈夫出轨镜头气的,老实人一旦爆发,挣扎着抑郁了、较真儿着疯狂了,也就想自杀一了百了。

  望着江源达忙碌的背影,江男红着眼睛死死地攥紧双拳:

  她恨不得此时上前揪住父亲的脖领子,恨不得马上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可就是那样性情的母亲,万一大把大把的钱、带母亲满世界旅游、天天陪着,妈妈还是想不开怎么办?

  她不敢也不能再让一丝一毫自杀的可能性出现。只因早在多年前,抱着妈妈冰冷的身体时就被吓破胆儿了。

  而这些,都是拜她那个好爸爸所赐!

  江男松开拳头转身:

  你今儿最好快点儿去会老情人。拍下照片了,我第一样事儿先祸害秦老三!

  第二件,你给我麻溜转移财产,钱全扬大街上也不许给别的女人花。从此,你就给我妈赎罪当挣钱机器吧,敢跟我妈再大呼小叫试试!

  被人流带着往拐角走时,江男想起上一世,又讽刺的一笑:她爸出轨那么久,她妈才作了大半年啊,她爸就受不了了。再加上她这个白痴帮着哭劝,觉得爸爸威胁妈妈或许是挽留。

  她爸被闹的不耐烦时说什么来着?

  “苏玉芹,别闹了,我不同意离婚。

  你要真敢闹到那一步,我也不会给你钱。

  男男上大学没自立,你说她是跟我好,还是跟你这个没本事的妈好?等将来,我得和你坐在一起看着闺女出嫁。你娘也才去世没多久,你弟弟心眼不够用,全家得指我不知道吗?

  再说靠你单方面提,法院那地儿讲的是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理智点儿吧,那证据你有吗?”

  证据是吗?

  一个个出轨心明镜的,当年还想恶心她妈去逮现行?得看一次现场直播录下拍下才能分到应得的钱?呵呵,那她来!

  江男给拐角处卖饭包家的小男孩叫到一边:

  “你帮我看着那个叔叔,对,穿灰色毛衫那个。他只要一走,你就赶紧来这找我。这是一块钱,拿好了。小弟弟,有个条件,跟谁也不能说,我也不告诉你妈有这一块钱的事儿,你就可以拿钱偷偷买别的了。”

  五岁的小男孩吸溜着鼻涕,欢快的点点头,噔噔蹬在逛街的人们腿边左钻右钻时,还回头冲江男的方向笑了笑。

  江男也回了一个僵硬的笑,再次看向她家商铺所在的方向:退一万步,如果天意让妈妈又发现了,照片就是证据。

  讽刺吧爸爸,你曾对我说: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小孩子才讲对错,大人们只问得失。

  而你女儿来抓你把柄,跟你谈小三,照片甩你脸上,让你当穷光蛋,你教的、得失!

  此时江源达坐在老板椅上,拧眉在接电话:

  “你都老客户了,我给你发货也得发一套号,一个X到4X,下面五常绥化啥的卖的特别好。那你别订了,你这哪是订货?开玩笑。”

  咔嚓一下声,江源达挂了电话后,又开始对着批发单子猛按计算器。刚要从头捋一遍今天挣了多少钱,手机扭动着发出呜呜声,他有点儿厌烦地看向秦玉莲的来电。

  发短信不回就应该明白啥意思,这咋还打来了。

  “喂?嗯,忙。今儿过不去,行了先这样。”

  被打断了,江源达干脆双手搓了搓脸仰靠在老板椅上。

  这时间都是散客了,终于忙的差不多了,中午饭就对付一口,胃有点儿不得劲。

  指了指地上散落的男士羊毛衫,示意售货员们该熨熨、该挂起来挂起来,别站那眼里没活。

  他这一个指令,年轻的售货员们齐齐忙碌了起来。望着一屋子大姑娘小媳妇,江源达想了想打听道:

  “你们这些年轻小孩儿喜欢吃啥啊?”

  有一个能说爱笑的接话道:“老板,是要犒赏我们吗?”

  “呵呵,我闺女不好好吃饭,我得给她寻摸点儿下饭的。”

  “酸辣粉,后街新开的。我们站雪地里吃也不冷。”

  干净吗?还不如去老鼎丰给闺女买点儿长白糕呢,最起码饿了能垫吧,你瞅早上就扒个鸡蛋。算了,小年轻喜好一样,一会儿给买两碗带回家去。

  “明个儿中午,你们也一人来碗,不是爱吃吗?再去个人买二十根大麻花,走店里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