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俩工作人员听完这对话,互相对视一眼,看到这,基本也明白了,恐怕真是误会,等接过苏玉芹递过来的证件车票后,俩人冲江源达道:“不好意思哈同志。”

  江源达十分烦躁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摆了摆手再见,再也不见,随后就问售货员:“你胳膊上搭的,是她刚才试的?你抻开我看看。”

  枣红色的连衣裙一打开,江源达一眼就相中了:“多少钱?打折不?”

  “先生,现在是春装上市,这是最新款,不打折,1100。”

  1100?

  江源达抬眼看了看牌子,摸了摸料子,有点儿缩了,也就值二百,冲苏玉芹道:

  “这颜色你穿是不是太新鲜了?我就说你一天瞎浪费时间,这色也试,就一个裙子,又不像风衣大衣。”

  “不是我买,我是给男男看看,试试尺寸,给她看也不买了,这有个戴帽子的小大衣,冬装打折,明年让她穿。”

  苏玉芹淡淡说完,她就将皮包递给江源达,去打折专区那挑衣服去了。

  江源达想了想:“那开票吧。”

  售货员激动道:“先生,您是说这件?就要这个尺码这个颜色吗?”

  “嗯,我闺女长的白,穿上应该能行,一千就一千吧,包上。”

  那面苏玉芹听到这话,扒拉衣服的手指一顿。

  不知为何,即便在这穿呢子大衣热的不行,但是她也再没了想给自己买东西的想法,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她这幅样子,使得江源达一边在镜子前试金猴皮鞋,一边埋怨她道:“怎么的?这么大个商场,就没有能入你眼的?你缺啥就买,相中哪个就试试,往那一坐,我发现你啊,真是,唉!”

  苏玉芹听到那唉声叹气就心堵的厉害,这回轮到她陪逛,坐在男装店的沙发上。

  江源达问她哪双皮鞋好看,她就回答都好。

  江源达最终学年轻人,买了双男款尖头皮鞋,她明明心里看不上,明明非常想说:你追啥流行?都多大岁数了?放着那圆头的打六折的不买,非买那不打折的,一双鞋好几百,但她也不吱声,她告诫自己:不归她管,没花她钱。

  不过夫妻俩,这场别别扭扭的逛街旅程,到了最后还是有了不少收获。

  江源达不仅给自己买了双皮鞋,还给江男买了双阿迪达斯的旅游鞋,又给江老爷子买了瓶人头马酒。

  寻思老爹过大寿没在家,给老丈人家都花那么多了,不差这一哆嗦,搁首都买不一样,把酒背回去,就冲这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的寓意。

  又硬拽着苏玉芹要给买新衣服,苏玉芹要是不配合,江源达就上手扒媳妇的呢子大衣,逼着苏玉芹非得穿上他看中的藏蓝色风衣。

  等俩人从楼上电梯下来,手上大包小包的。

  一楼处,江源达趴在柜台上,恋恋不舍看里面的男士手表,还小声嘀咕:“这就是劳力士呗,看见没?我特么前些年给孙庆忠那二十多万,他就买了一块,我没舍得。”

  说完发现,等半天苏玉芹都没搭理他,江源达这才将看手表的眼神移开,抬头一瞅,顺着苏玉芹的目光就看到不远处卖化妆品那。

  那里正站着一对儿母女,女孩子二十岁出头,胖胖的,白净,长的挺好看,那女孩儿好像正和她妈妈撒娇。

  江源达疑惑:苏玉芹在瞅啥呢?啊,是想闺女了吧。

  他也跟着看向那胖女孩儿,还别说,他也被带动的,此时也特别想他那个顶嘴败家,跟他干架,但是笑起来很像糯米团子的女儿。

  江源达用胳膊碰了碰苏玉芹:“咱这不就要回去了?你眼巴巴看啥,眼热啊?”

  苏玉芹没吭声,她能听见那女孩儿在撅嘴撒娇说:“这个口红,还有这个,妈咪我都想要。”

  然后她就看到,那进口的口红,那一堆字母的牌子,那个当妈咪的,大手一挥笑呵呵全买了。

  看到这一幕,苏玉芹又开始敏感失落难受了,且心里压力很大。

  她就琢磨啊,等她离婚了,干点儿什么买卖,能先把目标设定一个月赚一千五呢。

  一千五好像对于现在的她来讲,真是费点儿劲,那些男的才挣几百,她一个女的到底能不能行呢?

  不过再难,就知道那也得挣,不能畏畏缩缩的,这样男男有天管她要口红要衣服的话,她这个当妈的,也能这样,而不是支使女儿:“去找你爸”,也不是领着女儿降低生活标准。

  她要是离婚了,就够对不起女儿的,她更不能让女儿缺钱,能挣一点儿是一点儿,能多给女儿攒一分就攒一分。

  “嗳?嗳?你哭啥啊?精神病啊?”

  直到登上了回东北的火车,江源达还和苏老爷子和丈母娘,像闲聊天似的笑话苏玉芹呢:

  “有毛病,眼瞅着到家了,她这想孩子还想哭了。”

  结果等江源达接到弟弟的电话时,他躺在铺位上也觉得,咋这么巴心巴肺想他那个胖闺女呢。

  不白疼,好闺女啊,好。

  因为他弟弟江源景来电话,气急败坏地告状说:

  “哥,咱爹离家出走了。

  大早上他收到省城邮包,你闺女给包了六十个五颜六色的冻饺子。

  里头还有字条,说是亲手包的,祝爷爷生日快乐啥的。

  给咱爹感动的,当时就眼泪巴差了,我们寻思感动一会儿就得了呗,可这就没影子了,连句话都没说,有人看到他坐大客车去省城了。

  你说姐和姐夫都来了,我们给谁过生日啊?就你家男男勾搭的!”

  后来他弟弟还磨叽了很多,江源达都没过心,就觉得心暖和,就是护着,就是谁也不许埋怨他家男男。

  此时在学校大门口。

  江老爷子一身中山装站在那。

  他特意穿的利利索索,皮鞋都打了油,兜里也揣了很多钱,来这一趟,只为陪孙女吃顿好的,看看孙女在新学校咋样,再和孙女一起过个生日。

  没一会儿功夫,一身校服的江男,在操场上狂奔挥手:

  “爷爷!”

  “嗳?”江老爷子立刻循声转回身,他挥手示意:“嗳,男男吶,慢点儿跑!”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被警察带走

  学校附近的饭店包房里。

  桌子上摆着十道菜,有鱼有肉。

  餐桌上的正中间,还摆着一个并不高档,但很大的生日蛋糕。

  这是接到江男电话的任子滔,他在第一时间忍着下身的疼,特意跑到最近的蛋糕店买的。

  又不能现做,也不能等着,没那个美国时间,只能现成的哪个大买哪个。

  江老爷子的手边还有一瓶撕了标签的茅台酒,这瓶酒是付俊泽的礼物。

  付俊泽是一个电话打到家里,把他爷爷的酒给拿下了,而且是在江男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位女同志刚刚才将酒送到包间。

  至于其他人,比如刘澈、刘柳,他俩是跟着任子滔来的。

  王爽是江男的好朋友,江男其实只通知了两个人,一个是任子滔,一个就是王爽。

  此刻,包间里的窗帘拉上,硕大的蛋糕上,正闪烁烛光点点。

  江男、任子滔、刘澈、刘柳、付俊泽、王爽,六个少男少女,齐声拍手唱道: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乐呵呵的江老爷子,头上戴着生日帽,生日帽还有点儿小了,有点儿歪了,老爷子那双粗糙的大手,也跟着歌声打着拍子,笑看在座的每一个孩子。

  等歌声结束,几个少男少女又心有灵犀一起喊道:

  “爷爷,祝你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我今儿是真高兴,谢谢我家男男的这些小同学了,爷爷谢谢啦!”

  江男又扶了把老爷子,江老爷子就猫腰站起身凑近蛋糕,他连续换了六七口气,才算把蜡烛全吹灭,要知道点这些蜡烛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江老头刚才说的也是实话,他真的觉得,今天比过年那阵儿都高兴。

  因为他这回来是亲眼见着了大孙女,不再是凭着这段日子联系分析,这回亲眼看到孙女是真变了。

  一,瘦了,孙女不得瘦十来斤吶,他有点儿心疼。

  二,开朗了,扯他胳膊可亲了,比以前还亲,你瞅瞅这笑的,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三,虽说以前性格也好,但是就觉得差点儿啥,差啥呢?今儿才闹明白,孙女现在是敢说话了。

  跟她那些小朋友们,嬉笑闹啊,就是跟服务员点菜,那说话都嘎嘣溜脆的,嘱咐哪个菜别放姜,哪个菜怎么做啥的,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可比以前透亮多了,差别简直天上地下。

  要知道,以前孙女见到生人都往她爸妈身后躲,不爱和人打招呼。

  江老爷子咂摸口白酒,始终笑呵呵的脸上,摆手让大家使劲儿吃菜喝饮料。

  他通过观察、通过和孙女简短聊天,觉得学校的事儿都不用继续打听了,看看这些孩子们,瞅着就有教养,还一个个长的真俊啊,可见在学校玩的挺好,那就问问其他的吧。

  而桌上的其他人,也是通过这场聊天,在对江男有了更深的了解。

  江男回答老爷子道:“爷爷,我家我也安排的挺好,这两周周天我都回去了,把屋里打扫一遍,省得我妈回来了还得干活,床单啥的我都洗了,就是跑我爸店里,我寻思把钱收了吧,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愣是都拿我去要零花钱的打发了,说是不能给我一分,本来我是要去查账的,嘿嘿。”

  王爽闻言扭头看向江男,她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每周放假那一天,江男为什么会从早上就没影了,早说啊?一起啊?

  她此时心里还特别特别佩服江男,别人不知道,王爽觉得她太了解了。

  江男跟她一起学习、吃饭、打球、睡觉,就连她脸上长痘痘,江男都能拽着她今天敷绿豆面膜,明天敷黄瓜片的。

  她为了美,才能坚持四天就不干了,而江男呢?

  学习那么枯燥的事儿,江男能每天各种事情不落,然后天天学到半夜十二点。

  无论第二天阴天晴天,无论对被窝多恋恋不舍,说起床就起床,早五点准时趴铺位上继续学,直到大家一起去吃早饭上早自习。

  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中午还照样不午休,还跟她们打排球。

  而像王爽这样思考的人,此刻很多,付俊泽就是其中一个,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难怪每周日都约不到江男。

  任子滔是心疼:男男啊,你才多大,别人都忙着玩,你在忙些什么,他觉得明明已经很了解了,看来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

  刘澈是欣赏:江男,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能和你爷爷撒娇,能像个小管家婆,管的还不错。

  就连刘柳都觉得:这女孩儿是挺那啥,优点挺明显,像她这么大的,现在都在琢磨些什么?而江男和别的女孩子确实不一样。

  老爷子和孙女聊的差不多了,发现这帮孩子们也吃喝差不多了,别影响孩子们学习。

  他看了看手表,随后抬眼看向刘澈打招呼,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记住这孩子名了:“流流?你们几个吃好了没?爷爷今天来的匆忙。”

  噗嗤一声,江男笑出声:“爷爷,他不叫流流。”

  老爷子瞬间不好意思了,怎么硬背还是记错了呢:“那他叫啥来着?”

  刘澈看起来很老实:“爷爷,我叫刘澈。”

  刘柳:“爷爷,我在这呢,你冲说话那人叫刘澈,我才叫流流。”

  包间里立刻充满了少男少女,且夹杂着老爷子的笑声。

  等买单的时候,老爷子这回彻底放下心了,放心立刻买客车票回老儿子那面儿,因为孙女这头妥妥的,啥事儿没有,人缘老好了。

  他在这倒更耽误事儿,还容易把女儿和二儿子一家都给招来。

  为啥这么说呢?

  饭店老板娘笑着告诉江老爷子道:

  “您老这桌,结账可真是热闹,都争着抢着啊,你孙女那些同学,就这么会儿功夫都出来仨了,都是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要提前结账,我是收了第一个那大高个子,就那孩子的钱,他是进屋就交了一千块钱的押金。”

  老板娘指向刘澈。

  “哎呀!”老爷子心里充满高兴,就像他心里想的那样,彻底放心,可嘴上却嘱咐江男:“可不行,爷爷是长辈儿,咋能让你们花钱,男男吶,你一会儿把钱给流流。”

  刘澈…得,又成流流了。

  之后,江男怎么劝回家住,江老爷子也不听,他还嫌弃孙女磨叽:“咱吃饭前不就说好了吗?别废话,这么近,两个小时就到家,要不然你叔你姑该不放心了,我这就去客运站。”

  但是等站在饭店门口时,刘澈拉开了警车车门:“爷爷,您上车,我王叔他们正好要去大庆查案。”

  江老爷子抱着剩下大半瓶的白酒,喝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喝的是啥酒,就知道不能浪费所以才拿着。

  他坐在警车后座,一边听到刘澈嘱咐千万给送到家门口,一边冲车外的江男挥挥手,小声嘱咐:“把吃饭钱还给流流,好好念书。”

  警车开走了,江男掏手机,要通知她叔江源景时才发现,大衣兜里多了五百块钱。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丢啊丢啊丢钱啦,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刘澈看了眼江男手中的钱:“爷爷留给你的?不知道?”

  江男举给刘澈看:“嗯,有五百呢。”

  刘澈微挑眉,小声笑道:“真多,不过我要你人情,不要你报销。”

  江男抿嘴乐了:“你可真会算账,人情债难还着呢。”

  她说完,这回认认真真地看向面前的大男孩。

  以前,刘澈在她眼里,再亲近,再能感觉出对她不赖,也不过就是任子滔的朋友和同学。

  别看刘澈和罗江曾帮她去星火镇散过大字报,别看打架时会为她出头,但那又如何?

  她的立场一向很鲜明,觉得他们冲的是任子滔。

  那份人情和感谢,她要成百上千倍去还任子滔,在刘澈罗江那面儿,由任子滔他自己去还,不过如此。

  可今天,江男决定不要再那么想了。

  江男和刘澈小声嘀咕的这几秒中,刘柳看向了任子滔。

  任子滔揣进裤兜的手,正在使劲攥拳。

  他不是没想过把押金提前放在收银台,也不是不想结账。

  但是兜里去掉买蛋糕的钱后,就剩二百多,押金放二百,结账时万一不够,就会更难堪。

  预支的,管他爸借的,还没影子的那十万块奖学金,买了股票。

  这些年,过年过节过生日家里亲戚给的,父母给的,攒下的那两万都在江男那。

  就是前几天做手术,他都是特意回家,撒谎管妈妈预支的这个月的零花钱。

  他…

  任子滔面不改色地看向江男,还是那一副温和的表情,面对刘澈就更是一副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模样,淡定得很。

  他此刻并没有感到嫉妒或难过,反而是瞬间意识到,男人一定要自己能赚钱,一定要自己兜里有钱。怪只怪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难堪的场景。那么,从今天,从此以后,向刘澈学习,像刘澈一样。

  任子滔刚想到这,江男如同是和他心有灵犀般,看了眼任子滔,随后才环顾一圈儿付俊泽、王爽、刘澈、刘柳。

  她冲老板娘道:“大姐,先别撤桌,我们进包间说几句话,再占用几分钟成吗?”

  被叫大姐的老板娘爽朗地摆手笑道:“你这孩子,你得管我叫阿姨,行啊,进屋吧,我让服务员撤出来。”

  包间门关紧,大家落座,江男却忽然站起身。

  她两手拄在圆桌上:“咱们离上课还有点儿时间,我有几句话,长话短说,首先,谢谢你们了。”

  王爽很有爷们气质地挥了下手,一脸有毛病、你就说这个的表情。

  “嗯,接下来说正事儿。

  我知道各位家里条件都不错,包括我。

  但是我问你们,当咱要请朋友吃饭,要去游乐场玩、要买新衣服,添置新的电子产品,等等吧,凡是跟钱能扯上关系的,我们是不是还得回家向父母伸手?

  父母理解呢,掏,不理解,要么我们忍了,要么我们继续磨他们,或者干脆放弃,那一瞬间,你们泄不泄气?

  有没有种得伸手、手心冲外的尴尬?有没有过得张嘴、尴尬看脸色的时候?”

  付俊泽卡巴卡巴眼睛:“你到底想要说明什么?”

  刘澈转动了下饮料杯,他似笑非笑,好像猜到江男之后要说什么了,但是,怎么可能?

  任子滔…男男好像要撺掇大家花钱?搞什么所谓投资?大家伙啊,那你们得先花钱,他都扔十万了,能不能成没底。

  刘柳挠了挠头皮,不懂,王爽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