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他们眼中,那椅子桌子刀叉都看起来那么高档,旁边还竖着精致的格栅,猜测这是为了打造一个私密空间,为了说话方便。

  任建国进屋就听到他儿子和刘澈,在给许总那几个人介绍道:

  “咱们正对着的就是松花江北畔,顺着我手指方向,往那面走是中央大街,听说过吧?我们哈尔滨著名的步行街,许总待会儿晚饭过后,可以去那面散散步,看一看俄罗斯建筑。”

  刘澈也在指另一个方向:“那面是太阳岛公园,现在这季节去正好,各位开车也近,几脚油门的功夫就到。”

  许啸坤笑着回头,正好和江源达四目相对。

  他笑哈哈地看着年龄大的几个人,说道:

  “是啊,咱是得去看一看,东北三省这么近,我还真没在咱这好好玩玩,总是路过。

  说出来惭愧,竟跑南方了。

  咱们这个岁数,是不是?那可是听着郑绪岚的太阳岛上成长的啊。”

  许啸坤几句话,立刻让四个家长稍显放松了,不再关注什么站在这屋里不自然啊,穿的得不得体啊。

  说白了,大人们就是爱面子。

  他们觉得像王爽这种,人家没看过没见识过没吃过的,可以扯过服务员就问,没人会笑话,甚至还会多告诉几句。

  因为人家年轻啊,不懂没关系。

  但是他们不行。

  你说都活了半辈子了,还不如个孩子见识多,还是当爹妈的,结果跟土包子进城似的,就弄的既想端着,又怕端不住,可不就心里别扭。

  屋里几位,又在研究主位主宾怎么坐的事情上,互相谦让上了。

  许啸坤还示意江源达和任建国坐在主位,吓的那两人连连摆手。

  那俩人虽然是当爹的,是长辈,但是都心里清楚一码是一码,那哪能,脸咋那么大,买卖也不是他们的,都看向任子滔。

  而此时,江男已经在点菜了。

  苏玉芹和林雅萍,就看到江男那抹着唇彩的小嘴,不停地吧吧吧吧吧:

  “桂花山药,洞庭湖野生甲鱼羹,手掰海味老豆腐,鹅掌粉丝煲,金瓜佛上素,孜然酥脆羊里脊,香酥焗鲍鱼,猴头菇炖牛腩。

  再来几个咱地方菜吧。

  锅包肉,嗯,黑猪野菜丸子,黄金米炒土豆丝,东北一碗香,红烧肘子炖茄子,东北佛跳墙,几个了?”

  “江小姐,十四个了。”

  苏玉芹看了眼叫她闺女是小姐的漂亮服务员,又接着看向女儿。

  江男合上菜单递回去,仰头道:“再来两个时令青蔬,让你们行政总厨自己研究就好,啊,对了,再添个东莞辣味煲仔饭。”

  服务员刚离开,苏玉芹就一把拽住江男的手腕:“闺女啊,那个…”

  林雅萍凑上前赶紧抢话,用气息问道:“男男,他们要买多少台?你们能挣多少啊?”

  江男也极其小小声回了句:“目前价格还没谈拢。”

  说完,才看向对面许啸坤的秘书,江男笑着站起身,冲对方客套道:

  “嗳,没事儿,你坐你坐,我张罗。许总啊,一会儿您得多喝点儿,我看,就啤酒吧,喝喝我们哈啤。”

  刘澈马上接话:

  “对,各位到了这,得尝尝我们哈啤。

  哈尔滨啤酒,是咱中国最早的啤酒,1900年,是吧?

  另外,最主要是,在我们哈尔滨这座城市,别的不多,就酒多,爱喝酒的人也多。

  你们沈阳的,别看也是东北人,还真不一定能喝得过我们这的人。

  因为我父亲每次搞招待时,就爱夸我们哈尔滨一件事:啤酒消耗量,我们城市啊,是全世界第二。”

  任子滔笑道:“这也算是我们城市的一大特色,打小,我就给我爸打酒喝,用瓶子装、塑料袋装,童年的印象是蹬自行车跑啤酒厂。至于我们,这次就够呛了,没剩几天就要高考,这样,我父亲,我江叔,刚不是说了吗?这都是酒经沙场的。”

  得,俩爹一听,都不用对视,这来不来就被孩子们给卖了。

  你说吃顿五星级饭店的菜,那么容易呢?还、还挑衅人家沈阳人,先给他们俩架在火上烤,意思是喝倒还丢脸呢。

  不过刚才任子滔那番话,任建国听的倒是心里热热乎乎的,一下子就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了,他这回恢复大嗓门了:

  “对,许总,咱们好好喝,说心里话,我这都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到现在都没搞懂,他们那机器是怎么个运作方式,但我得陪你喝,多喝,不为别的,就为你相信这些年轻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给我们打工

  而就在任建国说这番话的时候,江源达是笑呵呵地,他一边转动手上的空高脚杯,一边看向女儿。

  江男一瞧,好吧,她爸还没等喝呢,好像在邀功。

  她趁大伙不注意的时候,对她爸无声说了句:“八十。”

  “喝,咱得好好喝,来者是客,买卖不买卖放一边,咱先交个朋友,”江源达立刻站起身:“服务员,先来四箱。”

  心话:戒酒也喝,豁出去了,以前喝一场自己得花千八百块,现在喝一场,闺女要是卖八十台机器,不得挣好几万啊?

  后来,随着酒喝了起来,随着菜上来,随着越说越多,那四位家长才搞明白,为啥是香格里拉这样的招待标准?因为这场买卖真的是百八十万的标的额啊。

  且他们还看到了江男的实力,弄的江源达是怎么喝酒都跟喝水似的,眼神始终离不开他闺女,被这样的女儿闪到了。

  看到这样的江男,江源达是又感觉陌生、又骄傲、又有点说不上来的自卑。

  因为在好几处关键时刻,任子滔和刘澈、付俊泽,至于那俩同学就更不用说了,都有接不上话的空挡,是江男一个人,在和几个人,你来我往。

  因为江源达觉得,就女儿说的这些话,谁给他演讲稿让他背下来,他都费劲。

  江男说:

  “日本进口拍照设备,现在是十万一台,寿命5-10年,咱们按十年算,他们日本人是承诺出现问题返修。

  可是许总,你想过运费吗?

  呵呵,你要是大批量坏掉,成,也就不嫌麻烦了,打比方一次一台两台呢,你是认是不认。

  而且成本摆在那,下面的大批商户,可不是您的身价。

  他们能花个五万创业,搏一把,你让他们包括房费算在内,花十几万,您这是自己把自己的销量和范围在缩小啊。”

  江男又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继续说:

  “至于你们说的那个广州厂家,我太知道了,他们老总姓朱,对吧?

  半个多月前,大概是因为我们在网上发布了招商信息,他还亲自联系过我们刘澈刘总,想要让我们做分包。

  呵,想要机器不从南方运北方,直接把我们机器贴他们标牌,俗称贴标,一年给我们多少分成。

  这不是扯吗?

  你们从广州回来,应该是两面机器对比过的,我们是经常更新背景图库,从最初的木柜机变成如今的铁质柜机。

  甚至在联络能否用这种贴图技术做美甲机,忙于提升我们的硬件软件,他们是在忙着搞地域推销。

  是,我们名气不如他们大,因为我们没那么重利。

  许总,要知道都是国产新兴机器面市,我们的技术更过关,效果更相仿,售后服务摆在这,我们又离的这么近,有什么问题,我们技术人员就会上门处理。

  价格上你再降,他们两万五对外批发,您这,到我们这还希望再降,是不是就有点儿…”

  江男不说了,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许啸坤喝再多,老奸巨猾的他,也心里明明白白的,他在合计,他觉得对面那小丫头才是胡扯。

  要知道他不是今天才到,是一周前,现在才联系就为考察市场,就为把玄霆是怎么个经营模式摸透,27家店也已经跑了三次了。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神。

  对方沈副总立刻冲江男举举杯:

  “说句题外话,江总,你们零部件是采购的,不是完全自主生产,你们还没养销售人员跑业务这一块,就连库房费用,呵呵,我们猜测可能都省了一笔。

  江总,以投入产出比来看,价格这块,你们降一降也有赚嘛,而且是大赚头。

  倒是我们,这面风险太大,毕竟是一次性订购是八十台,毕竟目前这种照相方式还不是成熟的市场。”

  江男抿了下唇,弯起嘴角,抬眸道:

  “可你们别忘了,我们是高科技企业。

  我也说句实在的,我们卖的是新型娱乐产品的新、卖的是技术。

  如果许总、沈总,你们连点冒险精神都没有,那我倒也想问问各位,一个成熟的市场氛围,说明早就有很多人干了,你们考虑过行业集中度吗?到那时,早有人垄断了吧。”

  江男后半句没说:还有你们什么事。

  而且她侃侃而谈玄霆公司就是高科技企业,人家六子哥听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却是一点没害臊。

  江男底气很足,这是一九九九年,不是十年后,不是各种公司腾飞而起的时代。

  现在马云都蹲旮旯吃盒饭呢,马化腾租个小工作间,百度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谁干的不是皮包公司?

  她玄霆是皮包公司咋的了?她没库房,她现采购咋的了?对面这几位,说白了不就是二道贩子。

  大家都老大别笑话老二,现在都这么办。

  再一个高科技,对,就是高科技,这话她一点不心虚。

  因为现在玩电脑的人特别少,后世那些互联网大咖们,现在正吃方便面做人订制的小游戏呢,做出个弱智游戏挣个三千五千块就很开心,他们这背景图库都弄出来了,不是技术强硬?

  许啸坤看向身边的任子滔,他一时被顶的,有点尴尬:“任总,你的意思是?”

  任子滔一脸温和:“江男的意思就是我们六个人的意思,价格上这块,确实是,不能再低。”

  “刘总?”

  刘澈笑了笑,他仰靠在椅子上:

  “许总,你看我们几位长辈也坐在这,就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大话。

  你可能了解过我们公司,但应该没了解过我们这几个人。

  一台机器两万,打比方就算没有成本,一共一百六十万,我们六个人一人又能分多少?

  实话,我们吧,还真不差这点,不成也没事。

  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要问,那不差钱就不能降降价?

  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要卖的值,为我们几人的辛苦值,为高考这节骨眼上,还能坐在这的一分一秒值。

  当然了,这也是我们团队第一次一起做事情,所以才看重,还真跟咱最后成交额没大关系。”

  许啸坤听懂了,也觉得真没看错人。

  任总是一推三不管,挂个老总名,实际是那看不透的丫头在掌控,那位小年轻的刘澈看来是真狂。

  意思多明显:你爱要不要,我们不差钱,这么对你们重视,无非是我们团队感情,想要第一次合作,讨个顺利的彩头罢了。

  江源达站起身,借着尿遁的功夫,给江男堵在旮旯里:“卖两万,成本多少钱吶?”

  “一万。”

  “啥?”

  任建国也在偷偷摸摸问任子滔:“他出多少钱?”

  “一万八。”

  “嗝!”任建国蹬个眼睛打酒嗝:“一台挣八千还不卖?见利就走呗。”

  任子滔没搭理他爸。

  结果许啸坤沉吟着沉吟着,他和手下沈总接连出去了两趟,美其名曰坐大厅喝喝茶,真的也在饭局尾声时敲定:

  “两万,我认,主要我觉得你们几个啊,哈哈,很想交下你们这些年轻人,另外,有个条件,竟业禁止,我们省只能我们来。”

  任子滔立刻说:“许总,那就不能八十台了,你这等于地域经销商了,最少得…”

  许啸坤也是痛快人:“一百台。”

  “成交,合作愉快。”

  然后四个家长就看到大家又开始新一轮的握手,气氛回到了当初。

  江源达坐在那,帮孩子们算,买卖成了一人能分多少钱。

  江男是瞅他爸一眼、又瞅任建国一眼:这俩人别闲着了,给玄霆当采购员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亲家?

  许啸坤一行人回宾馆了。

  任子滔将玄霆公司公用的银行卡,递给刘柳让结饭钱。

  他还笑着拍了拍付俊泽的肩膀,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去沙发那等他一会儿,他要和父母说两句话。

  安排完这些,等任子滔再转回头时,发现他爸妈都在看他手中打开的钱夹,他低头瞧了眼一溜的银行卡,笑了笑。

  用钱夹打着手心逗父母道:“儿子挣钱了,想要点啥?”

  林雅萍先憋不住乐了,仰头看她优秀的大儿子,笑的眼角都露出了明显的皱纹。

  任子滔还在继续逗,胳膊环住他爸肩膀:“嗯?爸,给爹买酒,给娘买衣啊?”

  喝的老脸通红的任建国,被他儿子搂着,紧着摆手:“我不要酒,可不能喝了。”

  “那给你换台车?”

  任建国忽地瞪大眼,一激动老家方言都带出来了:“可不中,太贵,你自个儿留着娶媳妇。”

  任子滔没说行还是不行,又看向林雅萍,不为啥,就想叫:“妈。”

  “嗳!我儿子…哎呦,妈现在老激动了,真的,都找不着词来形容我的心情,反正我儿子最好,可比你爸强多了,以前觉得他挣钱能力还行,现在,啧。”

  任建国立刻嘴上斥责,但眼里的笑意却很浓,就跟拿林雅萍在埋汰他的话当夸奖听似的:“你这娘们,呵呵,子滔那也是我儿子。”

  这面任家是传来全场包邮般的笑声,再看那面江家。

  江男搂着苏玉芹的胳膊:“妈。”

  苏玉芹回想刚刚,再看这又开始撒娇的女儿,她拍了下江男的胳膊:“你这孩子,刚才我都感觉不认识你了。”

  “为啥?我啥样也是你姑娘啊,你自己生的还不认识?”

  江源达打岔,望着富丽堂皇的大厅:“好悬啊,就差那两千,你说你们,一台挣八千还不够,这要换我,我?”

  算了,提自己干啥,比不了。

  江男回道:“没办法啊,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还有这些兄弟,而且干完这一票,下一票利润一定会少很多。”

  “为啥?”

  江男跟自己父母实话实说道:

  “不是多高超的技术。

  咱国家,最不缺聪明人,前脚国外有啥,后脚咱盗版就出来了,更不用说这都在国内了。

  我怀疑就这数据库他们整不开,你们这代生意人也还没反应过来,懵头转向不太清楚互联网,根本不知道关键点在哪,要不然都没这茬。”

  说到这,江男又笑了笑,这回是仰头看江源达:

  “爸,给我们当免费劳工,是真心的不?

  明天开始,你和我任大爷得挺忙挺累,还得跑我学校门口租个库房。

  我和付俊泽、王爽,我们仨得下晚自习才能去装软件。

  六子哥那,包括子滔哥、刘澈哥,他们都高考,没办法。”

  江源达很好说话:“对,这不都高考嘛,我们累啥累,让他们别耽误人生大事就好,要不挣多钱赶明也得后悔。”

  苏玉芹看着女儿连连点头,就怕孩子们挣多了,一个个觉得天老大他们老二。

  江男道出心里话:“你们放心,我们再怎么挣钱,也会尽力学习,这早就定好的,子滔哥定的,他说有些事情跟钱没关,去一个好大学,能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接触更牛的人。”

  这一瞬,江源达脱口而出:“闺女啊,你跟你子滔哥学的,现在是真能耐,就是、就是我和你妈,我们操点心。”

  “我没有去战乱国家回收废铜,去开什么资源回收公司,雇黑人给我收子弹壳和电缆,您就谢天谢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