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家里来人了,丽红姐正喝酒呢,总不能说孩子找有事,抬腿就走吧,不能给杨丽红晾在那啊。

  就告诉闺女说今天不去了,又嘱咐女儿抓紧时间,和她舅舅把车油加满,老任家亲属多,你任大娘着急用车,赶紧给送去。

  现在真是后悔,不如走了,瞧这事弄的。

  打破短时间沉默的是,杨丽红的手机响了。

  杨丽红一看屏幕显示老姜来电,什么尴尬啊、不好意思啊,全都忘了。

  “喂,咋的,你想清楚啦?”

  大老李的声音传来,而且是不同于以往爱当和事佬的语气,很郑重道:“弟妹啊,我是你李哥,你赶快来趟医院吧。”

  “啥事?”

  “出了点状况。”

  杨丽红瞬间眯眼,坐直身体:“到底怎么了?”

  “医生说,老姜总低烧,怀疑是白血病,现在还查着呢。”

  “什么?”

  杨丽红喊完,先自己摇了摇脑袋,像是想清醒一下似的,要不然感觉五雷轰顶:

  “李哥,我叫你一声哥,有些玩笑能开,有些不能,你要敢拿这事吓唬我,让我和老姜不离婚,咱俩可没完!”

  “弟妹,我只能说,得亏我没走啊!快来吧,我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吗?医生现在在一样一样筛查。”

  杨丽红手中的手机滑落掉地,摔在了地板上,她整个人直不愣腾的站起身。

  吃着冰淇淋的任子滔,侧目看地上的手机,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了两句。

  在厨房切西瓜的江源芳,也好信儿地探头探脑。

  杨丽红给江源芳的第一印象就是:这老娘们,咋看起来像精神不正常似的。

  苏玉芹小心翼翼地问:“红姐,出什么事儿了?”

  “玉芹。”

  “嗳,你说。”

  杨丽红一说话,满口酒气,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大老李说,老姜好像得了白血病。”

  “啥?!”

  苏玉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一抖。

  人啊,就是这样,比起离不离婚谁欠谁的,那些说不清的烂账,活着,都好好的,真的大过所有。

  “我走了,去医院。”哐当一声,杨丽红刚说完这话,膝盖就撞在茶几上了。

  给任子滔吓的,听那声都紧张地站起身,他是亲眼看见,撞的特瓷实啊,他膝盖都一紧。

  还是苏玉芹,她一把抢过车钥匙说道:“红姐,听我说,不能开车,你喝酒了,把车先放在我家。你喝这样,到了医院也得冷静点儿,啊?算了,我跟你一起去,等我换衣服,我这裤子不行。”

  杨丽红没顾得上揉揉膝盖,直接弯腰捡摔两瓣的手机,等再抬头时,眼圈儿红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就下来了。

  她彻底酒醒:“玉芹,不用,真不用,我打车,有需要给你打电话。”

  说完,她拿起皮包就走。

  苏玉芹不放心的趴在窗口,一直望着杨丽红匆匆出小区的背影…

  同一时间,在火车上的江源达也正在打电话,而且是连续受了两个刺激,分别是忽上忽下、一天一地的刺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在初心的路上行走

  江源达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任建国,开口就说道:“任哥,恭喜啊。”

  任建国一身干活穿的半截袖大裤衩,平常他也喜欢穿成这样,一点老板样都没有。

  他正一边仰头看金店牌匾,一边手握电话笑哈哈道:“恭喜啥,说这话,没头没脑的。”

  江源达坐在火车上,闲适的喝着拉罐啤酒,抿完一口才回道:“你家子滔没跟你说啊?小子还挺能端着。”

  “说什么?”

  “上火车前,我跟你家子滔在一起来着。

  他给我跑腿买火车票。

  正好学校给他来电话,让去趟教育局。

  说是首都沪市那些好大学的招生老师们都来了,有清华、嗯,北大,人大复旦交大,让他报志愿,都要找他谈话。”

  江源达在说这些时,还特意大点声。

  他想让坐在车厢里望景的人民群众们也听听。

  听听,是不是以前也跟他一样孤陋寡闻?也跟他一样家里没有学习顶呱呱的孩子吧?不知道高考生还有这种对待呢吧。

  “啊?真的假的啊?哎呀!啊哈哈呵呵哈哈哈,个臭小子,他也没和我说啊。”

  任建国只愣了三秒钟,随后就嚣张的笑啊。

  嗓门更亮了,腰板更直了,中年汉子对人生更加充满希望了。

  江源达也笑:“你在哪呢?听着怎么有音乐声,唱歌呢?”

  “唱啥歌,我哪有那闲工夫。在金店门口呢,这店音响放的歌。对了,老弟,你闺女是不是明天的生日啊?你在火车上呢?”

  “嗯,是明天,我给她买了个电子琴留家里了。”

  说完这话,江源达笑容有些收敛。

  心想:

  明天是女儿的生日,即便他在家,江男也不会叫他一起吃顿饭的,得照顾她妈妈的感受。

  他现在,在那对儿娘俩眼里是心堵的存在,还不如离开。

  就假装不在家,闺女才不要爸爸陪着过生日。

  电话另一端的任建国说道:

  “哎呦,那我真得抓紧时间了,今晚得把链子要回来。

  是这么回事儿,我儿砸,给你闺女买了条项链,不对,叫啥链子来着?忘了,好像不是套脖子上的,整不明白,反正老长一条了,花了小两万。”

  “什么?”江源达很惊讶。

  任建国赶紧解释:

  “花多少钱那都不要紧,那是孩子们,他们之间互相的心意,感情处到那了,咱们别掺和。

  再说咱俩家那崽儿,一出手,买卖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大单子,花个三万两万的,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合作伙伴,一起挣钱的关系,送点东西怕什么。

  人家又没花咱这当老子的钱。

  问题是,哎呀,咋说呢,主要是子滔让他妈给骂了,还给没收财产了,你说这个傻小子!

  你嫂子呢,也不是舍不得,是…你懂的,女人就是小心眼。

  她那是嫉妒了,儿子没给她买,挣了钱给男男买了那么贵的礼物。

  她们女人吶,没咱们能想得开,根本不懂没有付出哪有回报的道理。”

  江源达放下啤酒拉罐,认真对话:“是昨晚的事儿?”

  “对,咱俩不喝酒呢嘛,他娘俩就在家干起来了,弟妹和男男当时也在我家,我是后来到家才知道的。”

  任建国一边对话,一边站着首饰店的黄金柜台前,眼睛盯着柜台里的手镯项链耳环,看的有些眼花,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并没有耽误他继续嘚不嘚和江源达唠嗑:

  “那链子,你猜怎么着?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都戴着小红宝石,个头都得一样。

  刚才我去中央商场下面那门市,特意打听,说那是什么品牌,又说得订做等一段时间,而且是我儿子亲手设计,我要想定做,也得画,得给他们样子。

  我一听,我的个天啊,快拉倒吧。

  这不嘛,我丈母娘他们正好在这,我寻思不给你嫂子买了。

  我打算给我老丈母娘买一条,买个纯金的,24K,才几十块钱一克,三十克顶天,二十克就能显得挺粗,黄灿灿的。

  我跟你说,源达,你嫂子就得乐屁喽,给她妈买东西,比给她买还高兴,到时候把男男那条要回来。

  喂,喂?哎呀,咋不说话了呢?”

  江源达在愣神:“啊,知道了,任哥,先不说了,你赶紧问问子滔吧,我这进电话了。”

  按断时,电话还真进来了,都没给江源达缓冲时间。

  江源达那屁股下的凳子啊,在听清里头说的是什么后,嗖的一下就弹了起来。

  “已经检查完了吗?确诊啦?”

  他被惊的抿紧唇,停顿了一分钟后,又连忙问道:“那杨丽红去了吗?她不会就给姜哥扔那了吧。”

  大老李告诉道:“也不知道她是在哪喝的,一身酒气,看起来倒是清醒,立马哭成泪人一样,求大夫让再仔细查查,说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给老姜治好…”

  之前,江源达和大老李都觉得,女人做到杨丽红那程度,真是差劲极了。

  就认钱,儿子都不要,那离婚协议写的多狠,在他们眼中挺不是人的。

  电话两端,忽然都沉默了,随后也都没打个招呼,双方就直接默契挂断。

  大老李是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来车往、人们行色匆匆,他往家里打了这么个电话。

  大老李装作很平常的语气,问老伴儿:

  “干啥呢,晌午吃饭了没?

  我啊,我待会就回家,不用,今晚你别做饭。

  哪那么麻烦,三个盘子四个碗的,你等我这头忙完,回家给你烙油饼吃,孩子不在家,咱俩对付一口,卷饼大葱土豆丝。”

  而江源达在挂断电话后,他就靠在火车车门上,看外面路过的田地、一片片小房子: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做丈夫、做爸爸、做女婿,除了那事儿,其他都还行啊。

  如果女儿没有炒股,没有那一阵闹的那么凶,他恐怕不会和任家走得这么近。

  走近了才发现,有种男人叫任建国。

  而他,和任哥比差远着呢,人家过的那才叫日子。..

  还有。

  如果没有苏玉芹给杨丽红在医院打的那通电话,没有杨丽红那一啤酒瓶子砸过去,刚才听大老李说,姜哥那白血病还不能发现这么早。

第二百四十章 说他是坏孩子

  江家。

  江源芳从杨丽红走了后,拉着一张脸。

  她明明是坐了几个小时大客车,特意上门来劝苏玉芹的,想亲眼看看,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结果先碰上这一幕。

  一进屋,在江源芳眼中,那就是烟熏火燎外加闹闹吵吵。

  而且那个叫杨丽红的女人,在她眼里,就跟扯老婆舌的泼妇没两样。

  因为她站在安全门外,就听见里面在耍酒疯骂人,还骂她哥,一点不避讳,这给她气的。

  坐在哥哥家沙发上骂哥哥,更生气嫂子居然就让那女人骂,跟没听着似的。

  所以江源芳习惯性的,还用往常小二十年一贯的态度,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根本懒得藏着掖着,对苏玉芹扬着下巴说道:

  “嫂子啊,那人是谁啊,神神叨叨,跟个精神病似的,你咋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玩。”

  苏玉芹没什么精神头,被老姜忽然得白血病那事刺激的,随口回句:“是一个朋友。”

  说完,看了眼石英钟,闺女和弟弟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得做饭去,做完饭吃完了,不行去趟医院瞅瞅。

  既然听说了,那就不能装不知道,得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情况。

  心里想着这些,苏玉芹随后就去了厨房。

  客厅里,自然只剩下江源芳和任子滔了。

  江源芳卡巴卡巴眼睛,站在客厅正中间,觉得自己就相当于被苏玉芹晾到这了。

  任子滔冲江源芳笑了笑,再次郑重的打招呼道:“姑姑。”

  抬手还不打笑脸人,然而江源芳却没给好脸,用鼻子“哼”了一声,是用哼代替的嗯,而且还横了任子滔一眼。

  中年女人心堵啊,一肚子气正没地儿撒呢。

  江源芳的眼神,挑剔的从男孩子光着的脚丫子,穿的一套运动大裤衩、半截袖,到门口的凉鞋,一直扫到任子滔的脸上。

  她那模样看起来厉害极了。

  但在江源芳心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挺收敛的了。

  就像是她此刻其实很想问问苏玉芹:

  这半大小子又是谁啊,父母是干啥的,他是二流子啊,还是和侄女一个学校的?怎么还上门等上大姑娘家啦?说是和侄女有话说,一男一女有啥说的,咋那么大了呼哧。

  这不都忍着呢嘛,没问,这就够留面子的了。

  但是在任子滔眼中,这姑姑也太吓人了,明明和江男长的有几分像,可是,对他怎么那么不友好?

  任子滔站起身,拿起堆满烟蒂的烟灰缸,直奔厨房的垃圾桶,路过江源芳时还礼貌的点了下头,才和苏玉芹对话道:“婶儿,我在哪个水池子刷?”

  “不用,子滔啊,你瞅我这记性。那什么,你快去进屋看电视,男男屋里也有书,想干啥干啥,等菜炖锅里的,我收拾,你放那。”

  一直在客厅里的江源芳,一边收拾着茶几上的空酒瓶子,一边听这对话透着自来熟,更来气了。

  她嫂子对那男孩子的态度,比对她还好。

  到底是谁啊?

  当面问不好,那江源芳就猜。

  瞧那小伙子脸上那样吧,一看就是个有问题的小青年。

  脸上带伤,说明爱打架斗殴,手上还包着纱布,可见那得打成啥样了。

  这样的坏孩子,学习指定大白鼠。

  都不用问,上学也是学校倒数几名那种。

  侄女怎么能跟这样的孩子在一起玩?

  她嫂子那人,就是太好说话了,这要是换做她,换做有男孩子来找她闺女,能回一句不在家就好不错了,照平常,先警告,再直接关大门,给那些臭小子们都吓走。

  江源芳想到这,觉得自己不说上几句,不提醒提醒,苏玉芹更得傻了吧唧。

  不像她,在外面上班,天天能听说这家事那家事的,接触人广,也知道现在的孩子们跟他们年月那不一样了。

  “嫂子啊。”

  “嗯?”

  “你别不高兴,我那意思,不是啥人都能当朋友的,真的。”

  苏玉芹摘豆角的动作一顿,随手就将摘好的豆角扔垃圾筐里了。

  任子滔在一边,装没看着,他一脸笑模样将豆角袋子拽自己面前:“婶儿,你去和姑姑说话吧,我来摘。”

  而屋里的江源芳,还在接着说道:“又抽烟又喝酒的,哪个好女人那样?我跟你说,嫂子,跟啥人学啥样,我看你那样的朋友还是别交了。”

  苏玉芹轻叹了口气,她也没不高兴啊,就是脑子不好使,刚才心里合计着事,就没怎么说话。

  苏玉芹站在拉门边:“那是你哥朋友的媳妇,你没听着吗?人家是丈夫有病了,她也是心情不好,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跟别的扯不上关系。”

  江源芳一挑眉,接着犟嘴道:“我是说,少和这样的走动近,我见着我哥,也得这么告诉他。你瞅瞅,一看就不行,咱们大人无所谓,还有男男呢。”

  “跟男男又有啥关系?”

  “嫂子,这你就不懂了,孩子会耳濡目染啊。

  我侄女现在是关键时期,回家要是看到这样,就这,酒瓶子,就那个叫杨丽红那样的,你说好看吗?万一学呢?

  再说了,人啊,都是跟啥人学啥样,别说孩子了。

  跟爱打架斗殴的在一起玩,时间久了,她就敢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