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你住口。

  这事真不能细分析,扒的太细会纠结郁郁寡欢,这不就是目前阶段还没勾起男男的嫉妒情绪嘛。

  唉,自己清楚又如何?听了会闹心,只会生着闷气跟男男弄僵。

  男男那人多狠呢,僵了就僵了,她真能做到和我不联系,和谁她都能做到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行吗?我这不是舍不得嘛,我要是发脾气好使,我早发脾气了。

  …

  下面就是空白页了,留白在十天前。

  任子滔将这记录九个月时间的日记合上,他闭着眼睛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看向外面早已刺目的光。

  玻璃窗上,映照着他此时正嘴角带笑的模样。

  他羡慕十九岁有江男陪伴的任子滔,很羡慕,很羡慕。

  不像他。

  先是曾甜。

  教会了他,要拼命在图书馆刷题读书,拿到了出国的机会。

  当年明明还很年轻,心里却一片伤,落寞地坐在机场,从此远走他乡。

  后来用了四年时间,和留学生陈姣在一起了,那女孩一直默默关心他两年,他觉得这回是真的,因为那女孩也并不漂亮,但是笑容很温暖,据说是欣赏他的踏实有才华,他觉得自己这两样会一直存在,如果基础是这个,那应该能长远吧。

  但结局是相处不到一年,她的父母找到他,暗示不配。

  就在这时,他把在美国能拿到的文凭通通拿到了,觉得自己又是天之骄子了,被人瞧不起也没关系,那只是暂时的。

  结果初试水,太想成功了,急功近利就被淹的只剩一口气,陈姣说:她很失望。

  失望二字,立刻让他仅剩的那口气也断了。

  酗酒,乱来,被朋友带着跑到荷兰看人家吸水烟,他都交了钱要准备吸了,爸爸妈妈来了。

  妈妈噼里啪啦的打他,脸,头,逮哪打哪,可是在打完后,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咧着嘴冲他哭。

  爸爸说:儿子,大学之前,你还记得满小区的叔叔阿姨都羡慕爸爸吗?就是爸爸生意不顺利时,他们也得高看我们一眼,为啥?因为他们知道咱家早晚还能行,我不行,我还有个很优秀的儿子,我们都没对你失望呢,你这是要干嘛。

  从此,他就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当了一个多月的盲流子,走在美国的街头递简历,他干脆不应聘和学历相等的高位,只从基层做起。

  一年一年又一年,经常性加班,经常性几个昼夜忙的不合眼,他抱着办公用品从公共的大办公室换到了隔间,从隔间换成了独立的办公室,从租房到在当地买房,从独立的办公室又搬走了东西,被西班牙总公司驻美国分公司正式委任。

  而这时,转眼已三十出头了,而立之年了,行程排的更是满满的,随时随地,助理都会提示,半小时之后要干嘛。

  他有那么几个瞬间,很想给父亲打电话,也问上一句:爸,当年你问我,你这是在干嘛呢,我现在仍然不清楚,您告诉我,我这到底在忙什么呢。

  一男一女谈恋爱,需要时间,他做不到,也不知道去哪寻找,慢慢他就爱上了速食。

  速食接触起来太方便了,酒店私人经理,投资顾问,拍卖师,字画鉴定师,这些女人和他是多么合情合理的相遇,女人之于他,也成为了事业迈上新台阶的成功礼物。

  再之后,他可能是太想念国内的一切了,频繁挤出时间飞回,除了父母,不是为见谁,而是就想身处在每一个地方都是国人的氛围里,听上一句四周的“你嘎哈啊?”“咋的啦?”哪怕是东北大妈吵架,他都会看上几眼。

  就是因为回国次数多了,知道了何惜,重新接触上了。

  听她说话很感动,高中时对他的爱恋能延续到现在,他哪受过这个,毕竟,看看他这前半生,都什么样了。

  父母催促下,何惜暗示下,他说:“行。”

  何惜问他:“你只这么一个字,让我很难堪,好像你是被逼迫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惜,他也不打算婚前碰她,但却为了这个“行”,飞回美国,着手办理卸职手续。

  呵呵,可是他收到了什么?

  两份邮件,一封对他离开表示遗憾但却尊重的同意书。

  一封何惜的备胎,长达万字的来信。

  那个男人质问他,你敢保证会像我一样一直一直对何惜好吗?你做不到,你为什么要和何惜结婚?等等等等。

  有无厘头的问句,更有无理取闹的问句,给他看笑了。

  这就是他归档重来之前,上一辈子最后飞回,没看父母,却听说江叔叔脑溢血去看望那次。

  何惜只试图遮掩一分钟,随后给他的解释就很理智了,理智到,让他瞬间忘了面前这女人在高中时期是什么样。

  她说:

  “子滔,我三十多岁了,不是小女孩。

  我这三十多年,其实挺普通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能想象从此生活会变的不一样的男人。

  别的男人做不到,至少我目前接触上的没有到你这程度的,谁不想要最好的?

  我不想过大多数女人一样的生活,我争取,这有错吗?

  我很欣赏很崇拜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断过,这话,我真的没有骗你。

  或许,你现在可能觉得我太现实了。

  可我想说的是,这是你们男人的病,得治,我实话告诉你,没有女人不在意家境。

  是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一边努力奋斗将自己包装的好好的,一边又想要个遮羞布告诉自己,我的女人不是为我条件呢?”

  他当时听了何惜这番话笑了,像是看了别人的一场戏,且这场戏其实真没有东北大妈吵架有意思。

  找对象结婚是否在意家境呢?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是小男孩需要给自己弄块遮羞布,他的答案是:他没见过不在意的,倒是多年前就见过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各种变相不承认的。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为何会吃上一段速食的原因吧。

  至少,对方想要什么样的物质保障,或者想要什么样的精神刺激,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也会放心的两手敢握住,而不是像这样,一个个打着一直爱他的幌子扰乱他的判断力,一而再再而三的掉坑里。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父母,何必呢,又不需要置气,谁对谁错又不会改变结果,只留下句婚礼取消,他就驱车去了小镇,让瞎子摸脸半小时。

  那算卦屋里的旱烟味道,一直在鼻尖挥之不去,他现在好像还能闻到,还有一样东西,居然也只是看了一遍就扎了心底。

  不得不说,江男那稚嫩的笔,很有魔力,使他在飞往瑞典的飞机上,还能放在嘴边,念念不忘。

  唉,这日子让他过的。

  很失败不是吗?

  二十岁之前,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自己,自己很优秀。

  后来发现,并不是如此,这世间总说,赚钱难,但他却认为,赚钱比拥有一颗“大雄你好,我是哆啦A梦”的真心,要简单得多的多。

  …

  刘柳醒了,他是被饭菜香吸引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咕哝道:“唔,子滔。”

  说完这句,他就开始咳嗽,咳嗽完问道:“卧槽,我这昨天喝多了,到底跟你说了多少话,听听我这嗓子哑的。”

  任子滔在切西红柿,当当当,连刀的声很有规律。

  他抬了下眼:“刷牙洗脸吃饭。”

  “你做的饭?你啥时候学会的?”

  “你也要学,六子,我们可以不做,但我们不能不会,以后不会做饭的男人,没市场。”

  “你刚才出去了?买菜去啦?”

  “嗯。”

  任子滔已经开始摆盘。

  六子将擦脸毛巾搭在餐椅上,他吃惊地指着饭菜:“这红红绿绿的,又是西红柿又是瓜片,又是鸡肉又是饭,我去,你还讲个营养搭配,我说,哥们,拿我演习呢吧?你这是等江男来,要这么伺候吗?可别,我奉劝你一句,再惯就得上天。”

  任子滔将勺子递过去:“吃你的吧,咖喱饭,简单凑合一顿,我实在是没找到菜市场在哪。”

  六子拿起一个绿叶就要往嘴里塞,而刚才还让他赶紧吃饭的任子滔,立刻上前伸手挡住。

  “干嘛啊?”

  “那个不能吃。”

  “那这是什么啊?”六子将小菜叶扔桌子上。

  “薄荷。”任子滔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六子看他刚买回来的花盆。

  六子瞪眼:“不能吃你摆盘里干啥啊?!”

  任子滔一时哑言。

  为了好看。

  “陪我去趟宿舍,找手机,找不到买一个,再去趟刘澈那,让他给我开个脑震荡的病假条,你负责交给杨彬,对了,我要回老家,你有没有要带的?”

  “啥?你不是脑袋没事儿吗?一会儿直接走?旷课?”

  “嗯,想坐下午的飞机。”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出门前,刘柳再次瞪着眼睛。

  他望着子滔大兄弟的宽肩窄臀,此时那位正在往腿上套线裤,套完线裤套秋裤,套完秋裤又套了件绒裤,然后才穿上露面的牛仔裤。

  他不自禁感慨:“卧槽,难怪我爸喜欢你,你这模范生当的,连入冬得穿厚点儿都能做到啊?不是,兄弟,还是你肾虚啊?”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绒裤。

  “你也穿上,免得上了年纪关节痛。”

  等俩人拎着垃圾坐电梯下楼了,刘柳又意外了,在他眼中,面前这位五十多岁的大妈,跟看女婿似的冲子滔笑眯眯。

  “走啊?上学去啊?”

  “是,阿姨,上午那阵儿谢谢你了。”

  俩人出了单元门,刘柳赶紧打听:“怎么回事儿?”

  “我不是没找到菜市场。”

  “嗯。”

  “我给大妈的菜买回家了,还给人家花盆端走了。”

  “她就放你进屋了?这京都群众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怎么着,你脸上印着清大啊?”

  “少废话。”

  任子滔仰头看了眼蓝天,又深吸一口凛冽的凉风,忽然觉得心情大好,搓了搓两手,吹了口哈气:“六子,咱俩看谁能先跑到校门?”

  “啊?啊,嗳?!”刘柳张着五指开始追。

  这一前一后脚下生风跑走的身影,引得小区的叔叔阿姨们纷纷扭头侧目。

  “呼!”任子滔双手拄在膝盖上。

  像得了哮喘病的刘柳:“呼,呼,呼!”

  “任子滔?”女孩清亮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个长相不错的女生。

  这使得闻声望过去的刘柳,立马站直身体,也不呼哧带喘了,还趁机和任子滔挤了挤眼睛。

  任子滔看着面前女孩儿的笑脸,语气平平地问:“你叫什么来着。”

  噗,朱靓同寝有个女孩不厚道地低头笑了,其他几人倒是替朱靓感到难堪。

  朱靓指着自己的鼻子,愕然地瞪着眼睛,她很不可置信,上回去找任子滔,下课后还一起吃饭来着,吃的是任子滔请的黑椒牛柳饭。

  “我叫什么,你居然能不记得?你居然能不记得我?”

  任子滔微拧了下眉,似是很不喜欢这种语气:“你叫什么很重要吗?我为什么要记得。”说完他就走了。

  走了?对,走了。

  刘柳半张着嘴,他看了看任子滔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这女孩当即眼圈儿就红了,哇,是啊,一定会伤心的,他见不得女孩哭。

  “别,别,没看他戴棒球帽嘛,子滔是昨晚脑袋…”

  “六子!”任子滔忽然站住脚回头叫道。

  六子跑过来时,还在扭头冲朱靓几人挥手,嘴上喊着:“回见,回见啊。”

  任子滔差点踢他:“你回见个屁。”

  “子滔,这你就不地道了,你有江男,我没有啊,就刚那女孩,她身后噗的一声那个,长得还行。”

  任子滔无奈,或许这就是十九二十岁的生命主旋律,尤其是到了大学,到了大礼拜,一个个闲的发慌,见到个差不多的女孩子就跟毛驴子要撒了欢了似的。

  而当他推开宿舍门那一刻,更无奈的事是一件接一件。

  首先,和他对视的井超,顶着一张十六岁稚嫩的脸,再往下一瞄…

  大冬天,井超光着个小膀子,胸上却围个女人的胸、罩,那上面尖尖的部位正BlingBling的闪着亮光,一看就是在搞发明创造。

  “二哥,你看我改良的胸衣”,井超笑的挤眉弄眼的:“要是真给女孩子穿上得什么效果啊,来,评价评价我这小制作。”

  任子滔淡淡一笑淡淡道:“视觉效果很一般,你应该在两个罩杯中间安个钮,手中拿着遥控器,按下开关就自动敞开。”说完,在路过井超时,还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去吧,接着研究,再接再厉,不会的问我,做出来,让沛博穿上给你试试。”

  提曹操,曹操就叫,李沛博冲在铺上翻找手机的任子滔喊:“子滔,你电脑这样了,快看看怎么办啊?”

  任子滔满脑子都在想着手机,他头都没回道:“你这是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刘柳说:“起开哥们,我来。”

  结果装大发了,他敲了一会儿键盘也没整明白,任子滔扶了扶额。

  随后,刘柳又吃惊了,这回是在心底吃了大惊。

  他和李沛博对视一眼,俩人又一起看向任子滔那双像飞起来的指尖,忽然那指尖停了,任子滔意味深长道:“沛博啊,修是修好了,只是、少撸,免得将来连发坚持不了多少秒。”

  “好啦?这么快?”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后做一回垂死挣扎,又拨通了电话。

  这回嘟一声的长音,让任子滔挑了下眉。

  “你好。”

  任子滔叹气,好嘛,怕什么来什么。

  “你拿的是我的电话吧。”

  “对,你是子滔哥吗?”

  “你看我短消息了。”

  任子滔只这一句话就反应过来了,而且能发短消息还叫子滔哥的,一准是男男。

  那么,他和男男你来我往的短消息,让曾甜看了个遍?真是,emmmmm。

  曾甜赶紧解释,一如她以往的性格,无论是窘迫还是理亏,也会嘎嘣溜脆说话:“我只是想联系上你,把手机还给你,我并没有看多少,你的手机就没电了,我这刚买完的充电器,是准备要翻你电话号码本,联系上你的朋友,再把电话还给你。”

  “地址。”

  “北祥路56号。”

  刘柳扯着任子滔的胳膊,他拧着眉头问:“哥们,你至于嘛,取个电话还躲开,非让我去,我又没见过。再说刚刚,我一直就想说,你对人家那女孩子是不是太狠了?那丫头当场哭了,江男知道你这么忠诚吗?”

  任子滔想了想,打算费几句话,他瞟了眼刘柳:“六子,我这是为了以后别添不必要的麻烦。”

  “少来,人家还能硬贴你啊。”

  “那可不好说,我这么优秀,对吧?

  这有一类女孩子你是不懂的,就看诱惑大不大,诱惑大真往上冲。

  打比方,咱刚才遇到那女孩,我明明对她没意思,她要是总去班级找我,或者去食堂,拿着饭挨我旁边一坐,再或者就说饭卡丢了,凭着跟我说过几句话的交情,来上一句可怜巴巴的:你能请我吃饭吗?

  我问你,你要是我,会怎么回。”

  刘柳一摆手大大咧咧道:“吃口饭能有几个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同学,人家可是女孩子张回嘴,女孩子都脸皮儿薄。”

  “嗯,麻烦就是从温和有礼,不懂拒绝,一步步开始的,她要真只是让帮一次忙,请吃一顿饭,凑你跟前一次,那还好说,单纯些没问题,就怕跟白蛇妖精和许仙似的,借把雨伞得一借一还,几借几还,你…”

  说到这,任子滔一顿:“不,是我们,十九二十才离开高中,她们热情似火,我们没见识过想着急享受,稀里糊涂的就上船,我这不是对江男忠诚,是从今往后要对自己忠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离我远点儿,免得以后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