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又一起齐齐扭头,动作一致问江男:“你吃不吃?”
江男是嘴边带笑摇着头,砰的一下躺回床上。
她听到子滔哥问爸爸:“她退烧了没?医生说没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爸爸吃东西还不忘损她道:“减肥呗,瞎整,免疫力下降,哼,塑料体格子。”
而此时苏玉芹,她是趿拉着医院的拖鞋,脚疼也没耽误里屋外屋的忙活,给子滔晾上杯开水,又给翻找新牙刷、毛巾,将江源达的刷牙桶洗干净,预备着一会儿让子滔用。
等一切安顿下来,外面的雪已经将路面覆盖了薄薄一层,也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半快两点了。
江源达把沙发让给任子滔:“你在这对付一宿吧,”说完就自觉去了陪床上躺着,还拍了下床,示意苏玉芹:“她妈,赶紧回来睡觉吧,再折腾天亮了,关灯。”
灯灭了,任子滔穿着秋衣秋裤躺在被窝里,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在被窝里摸索着手机,给江男发短信道:“晚安。”
然而他支耳朵听了一分钟,男男的手机没响啊。
江男将自己裹成蚕宝宝状,探头一看,沙发那面有蓝光,一猜就知道在给她发短信,可是手机摔坏了呀。
她在黑夜里笑弯了眼睛,大大方方用哑的不成调的嗓音说:“爸,妈,晚安。”
江源达和苏玉芹并肩躺在一张床上,俩人被女儿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晚安搞的,同步的一起舒口气,嘴角又一起在黑夜上扬:“嗯。”
“子滔哥,晚安。”
任子滔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明早见。”
明早?这话听的怎么那么暧昧,江男赶紧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窃喜的又蹬了蹬腿,她好喜欢早上就能见啊,早上就对她说早安。
第四百六十四章 囧惯了就不怕了
江源达用刷子刷着车上的雪,苏玉芹拎着早餐站在一边听他啰嗦。
江源达嘱咐道:“驾校那有点儿事,我去去就回,一会儿管护士要体温计再给男男量量。”
“知道,路滑,你慢点儿开车。”
“那个什么,”江源达扭头瞅苏玉芹:“你得看着点儿他俩,能别离开病房就别离开病房。”
苏玉芹想了想,心照不宣点点头:“知道了。”
等捷达车开远了,苏玉芹返回病房时,她偷偷站在门口却笑了。
这位当妈妈的,别说看着了,她倒觉得,瞧着俩孩子在一起心情都好,她都想给拍手打节拍了,而且年轻人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人家俩人还玩呢。
只因病房里,任子滔此时正在给睡醒的江男跳舞,跳早安舞。
谁也不清楚,“任总”也真是硬着头皮跳啊,只为哄江男开心。
这位是从来没有在人前跳过劲舞的人,决定今早把自己的小秘密小恶趣暴露一下,让江男也知道知道,他其实是很有才的,很多才多艺,工科男也照样很潇洒。
要知道,他曾经三十多岁偷偷的在家对着视频跳舞,经常跳的满身大汗,看着镜子的自己,总是能陶醉于自己还很年轻,真是帅的没谁了,脱掉西服,换上运动,小鲜肉都比不过自己。
所以他此刻顶着一张嫩的脸,心理压力是很大,但动作却很熟练帅气,在没有任何音乐的情况下,在心里给自己配乐着歌曲,边在心里唱边跳着:“DuRa,DuRa,DuRa…”
江男立刻化身江三岁,她盘腿坐在床上,头不梳脸不洗,披头散发的给胡乱鼓掌,极其捧场的笑着、拍着手、晃悠着身体,嘴角差点儿咧到耳朵边。
江男越这样表现着高兴,任子滔心里越放松,以至于最后一个动作,他打算拼了,只要男男开心就好。
男孩头脑一热,用手撑着地面打算来个倒立。
江男立刻用手捂住嘴,发出震惊又佩服的“哇!”
苏玉芹赶紧出现说:“哎呀妈呀,可得注意安全。”
结果家长这一出现,任子滔心里一紧张瞬间就栽倒在地,他哪知道江婶能回来的这么快?整个人是横在地面上,脸直接趴在江男的皮靴上。
“子滔哥,你没事儿吧?啊?”江男紧张到赶紧弯腰去捞任子滔。
苏玉芹也跑了过来:“子滔啊?拧没拧到腰?拧没拧道?”
任子滔是过了三秒,才脸红脖子红从江男的皮靴上抬头:“没。”
由于这个小插曲,早饭时间气氛变的怪怪的。
任子滔头不抬,大口吃饭,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实际心里在流汗。
江男是抱着饭缸喝粥,为了遮挡笑的表情,把饭缸高高举起,就差扣在脸上了,可她到底也没憋住:“噗!”紧接着就呛着了:“咳咳咳,啊哈哈哈哈咳咳…”
气的苏玉芹当即就给江男后背一下,还在打女儿时,偷着瞟眼任子滔的脸色才斥道:“你这孩子,吃饭也不消停,笑啥啊?呵呵呵呵呵。”
任子滔忽然很无助。
还好,打扰者上门了。
马国庆是特意观察着,就差跟踪了,发现江源达走了,他才来的。
因为他都向方闻革特意打听过了,知道苏玉芹好说话,觉得趁江源达不在,或许能好说好商量,赶紧放过他们老马家吧,要不然就完了,这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昨晚九点多钟了,他家厂子被临检完就被封了。
然而当马国庆不请自来,手上拎着两个果篮,满脸堆着笑容尴尬突兀地说你好时,苏玉芹虽然回头看他了,但是说话却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这位小伙子看起来比江源达还不好相处,挡在苏玉芹前面,那双眼睛里透着不符合年纪的狠厉和警告,还一路推着他到病房门口,然后骂他道:“滚。”
就这一个字,说完就将病房门关上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是谁家的
马国庆拎着果篮,走出挺老远了,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让一个小年轻给震住了?被骂句滚,然后就这么走啦?
马国庆回身看了眼长长的走廊,不自禁唾了口:“妈的,真特妈地邪性!”
病房门推开,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马淑芬,赶紧打听:“哥,他们是咋说的啊?”
马国庆将两手果篮高高提起,又不是好气儿的重重摔在地上:“你觉得呢?!”
他昨晚一宿没睡,从听到厂子被封了,差点没气炸肺,大清早又送上门让个小孩伢子给骂了。
“那咋整啊哥?”
马淑芬这回真有些慌神了。
“这时候你倒知道先问问我了,可我还想问你吶!”
方婷婷拧眉看向马国庆:“大舅,我妈刚做完手术,您跟她这么大嗓门干啥?喊能解决问题吗?她本来就够上火的了。”
马国庆被气笑了,手指点着方婷婷说道:
“行,大外甥女,你孝心,赶上你念大学了。
我问你,厂子要是关门,你俩哥哥喝西北风?你大舅我喝西北风?
还有你,淑芬,你是我亲妹妹吗?你这是不坑死我不算完。
整个方闻革,打年轻那阵,你就把他当个宝似的,爹惯着你,后来我也依着你,可你看看他,他值吗?像个什么东西!
再说你都多大岁数了,离开他不能活?你能不能当他死了,这天底下,离婚的女人这么多,谁像你这么作!
为他这么作那么闹的,二十多年,男人都死光啦?
你看看咱老马家为了你,我真是够够的了,这回碰到碴子了吧?
美吧!嘚瑟!接着嘚瑟!
行,我不喊,我等着,等查出事来了,给你哥我带走审查,蹲笆篱子,再消防环保这那的,挨个部门罚我一圈儿,罚的我倾家荡产,你们就彻底满意了!”
马淑芬用两只胳膊强撑起身体,急急道:“哥,你别这样,不就打个架,他们至于往死里祸害咱们,结死仇?”
“要说你就是个糊涂虫,是咱家不扛查。咱家厂子出过事,我硬给抹平了,跟家属私了你忘啦?现在要是再给翻出来,我是怕那件事,你说能不能关门!”
马国庆喊完,自己也觉得要火死了,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蔫头耷脑道:
“这回我有预感,对方要是不饶咱,真可能要完犊子。我找关系疏通,给谁打电话都不接,人家都不敢接我电话了,咱兄妹俩干了十几年的厂子,要是因为这事竹篮打水一场空,值不值?冤不冤。”
马淑芬一听,赶紧掀被子要下地,低头间眼圈都红了。
她不怕厂子关门,是怕她哥受不了,心里也明白:这些年,她就剩下一个好娘家了,不能坑了亲哥,为哥哥做啥都行。
方婷婷拦住道:“妈,你要干嘛啊?你现在不能下床。”
“我要去给赔礼道歉,婷婷啊,甭管你爸跟那娘们有没有那方面意思,这头我也得低,别拦我。”
可见,直到此刻,在马淑芬心里,她还是怀疑苏玉芹和方闻革的关系,这也是她在派出所,依旧拍桌子瞪眼睛不服不忿的原因。
她就是怀疑啊,与其说,她怀疑苏玉芹挺大岁数学画画是不安好心,不如说,方闻革在她心里真就是个宝,身边只要有女人出没,就是惦记她的方闻革。还有,她不信方闻革那张嘴,说一万遍与苏玉芹没关系,她也不信。
马淑芬甚至都觉得江源达是傻子,因为江源达怎么能信苏玉芹说的话呢,要知道,谁男女关系乱来会承认啊。
就在马淑芬穿着病号服,不得不去给赔礼道歉时,有人来探病了,还跟她走个顶头碰给拦住了,而且来探病的多年好友居然也认识苏玉芹。
来人正是徐三娘,此人在苏玉芹痛打秦雪莲时,帮过大忙,要不然就冲苏玉芹当时抢秦雪莲的钱,就得被派出所带走了。
徐三娘双手环胸,拧眉道:“芬儿啊,这回你是真误会了,那女的才不会看上你家老方。”
“为啥?”
“我们那条街现在拆迁都四散搬走了,要不然老街坊都知道,他们家,二月末那阵吧,抓破坏家庭的女的,打的小苏闺女先晕出去了,她被人咬的,腰间肉差点儿没被狐狸精咬烂了…”
接着,徐三娘将她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一向不喜废话的人,这回是描述的很仔细,因为她和马淑芬关系非常好。
别看马淑芬有时候不讲道理,但在朋友相处里,像个老爷们似的,没有斤斤计较的事,特别仗义。
在徐三娘落魄时,马淑芬还借给她很多钱让干货站,帮忙的理由只一个:就看不惯徐三娘的丈夫和徐三娘的表妹搞到一起去了。
可想而知,这回马淑芬听完真不误会了,倒深深觉得,要不是这种场合下见面,或许也能和苏玉芹成为朋友。
因为她就喜欢这女的吧,离开男的也能活的风风火火,更打心眼里欣赏离了婚也照样把前夫迷的五迷三道的。
前者她做到了,后者她没做到,她想复婚,可方闻革越不干,她越想将方闻革栓裤腰带上。
同样的,方婷婷听到江男为了保卫父母的婚姻,那样歇斯底里过,她忽然觉得她或许和江男是一类人。
徐三娘还在强调道:“小苏那人,真不至于,对了,前段日子我们还见面了,我去地下城买羊绒大衣,就在她那买的,我带去俩姐妹儿,她也二话不说都给的进货价,对了,她上你家老方那学画画,能不能是想要学?呦,备不住真是要学画样板图吧。”
马淑芬摆手打断道:“你别说了,我这就去登门给她道歉,我要是早知道打错了,我们不至于闹这么大,她那个丈夫,给我们家厂子都给干关门了。”
方婷婷说:“妈,我也去,我也帮着你解释解释。”
马国庆心里踏实了一些,心想:自己亲妹妹自己了解,要不是心甘情愿的,登门两句话也得干翻天,这下好,唉,看来是真误会了,你说这架打的,打错人了。
赶紧说道:“你给人家赔不是,这果篮你拿着,另外,”马国庆从大衣里兜掏出个信封:“这是一万块钱,咱得表示表示。”
徐三娘看了眼信封,忽然插嘴道:“够呛,她挨顿揍,给一万块钱?换谁谁干啊。”
马淑芬捂着小肚子拧眉道:“那我以前揍别人,那老爷们我都随便打,哪个过后赔两个钱没干啊?没干那就是钱少,再说我真是诚心诚意去道歉,你就给我出出主意,带多少钱去能够吧。”
徐三娘听的直叹气,只一个感受:这姐妹儿常年冲大老爷们吆五喝六的,在砖厂那种地方,大大咧咧惯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她掏出电话:“人家不差钱儿,等着,我给你找个说情的。”
…
当林雅萍接到徐三娘的电话时,正在外面看门市呢。
最近林雅萍都惦记着儿子那份钱到位。
她琢磨着,苏玉芹那样的,都能卖服装当老板了,那她也不能一天天光跳舞美容打牌傻玩了。
她才多大岁数啊,儿子去念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了,关键是儿子还嗷嗷能挣钱,再没有比她儿子省心优秀的了,连给娶媳妇钱都不需要攒。
她犯愁自己这人生,咋那么没意思呢,连点儿操心事都没有,活着太快乐不好,空虚。
所以林雅萍决定,只要儿子钱到位,她就要开餐厅,让儿子投资自己,开那种简单做个汉堡了、披萨、牛排、喝个咖啡的简餐厅,最近她都拽着任建国连吃了好几家了,准备要挖哪几家的师傅都研究完了。
此时,林雅萍挥手打断房主的介绍,听着电话里徐三娘一顿说说说,心里话,都听懵了,也就没表示什么,就匆匆说了句马上就到,然后就挂断了。
以至于,徐三娘误会了,将手机揣兜还和马淑芬说:“看来她还记得你,我一提你,她就嗯,咱们几个一起打过牌,你总说她长得挺好看,你都爱瞅,就那个女的。”
“啊,她啊,小瓜子脸,眼睛毛嘟嘟的,那我知道了!”
“一会儿让她陪你一起去,她和那个小苏,关系杠杠地,俩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只看十五分钟后,林雅萍咣当就给病房踹开了,这一声响给屋里人全震住了。
徐三娘和马淑芬是意外。
而五十多岁的马国庆愣住了,是因为外面阳光正好照进屋里,身穿宝石蓝大衣的林雅萍忽然就那么出现了,第一次见面,就闪了一下他的眼,让他情不自禁的挺直腰板。
然而林雅萍出现就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马淑芬骂道:“你有病是吧,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苏玉芹能看上你家老爷们?往谁头上泼脏水呢,天大的笑话,我呸!”
徐三娘赶紧上前拦住:“雅萍,咱都认识,你这是啥意思。”
林雅萍一耸胳膊:“啥意思,听不出来啊?我就是上门骂人来了。”说完她就走了,不顾后面人喊她。
林雅萍高跟鞋踩的极其有节奏,一边打开车门子坐进去,一边握着手机:“喂?”
任子滔:“…妈。”
林雅萍眨了眨眼睛,心想:要打给苏玉芹,难道是习惯性拨儿子那去了?
“啊,子滔啊,妈找你江婶儿有事,打错了,等会儿我再给你…”
“妈,你没打错,这是我江婶儿的手机。”
林雅萍瞬间愣住了。
“妈,我昨天半夜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你回来了,又没先回家,又先跑去见江家人了?你谁儿子啊你!”
第四百六十六章
场面有些失控,楼上楼下都是。
先是楼下…
林雅萍坐在车里,此刻哪有心情关心苏玉芹怎么样。
在她看来,还问什么问啊,她儿子这个大孝子跟前伺候着,一听说出事了就第一时间飞回来,比对亲妈还亲,还用她关心用她问?
“任子滔,你就这么对我和你爸吧。”
任子滔被这句开场白逗笑了。
“你还笑?”
“妈,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没憋住嘛。”
林雅萍被气的,怒气加嫉妒,扭头质问儿子:“你眼看着就要考试了,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一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在实验室里刷爬、爬?”
“paper。”
“对,你就用这个词糊弄我,说你忙,忙的脚打后脑勺,不能跟我多聊,忙着要考个好分数。
你不是忙吗?连跟亲妈多聊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那你又不忙啦?几千里地飞回来,不用刷那个爬爬爬啦?
任子滔啊任子滔,我看你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自己亲妈是谁,你也不认识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白养你!
这要是换做我,让人欺负了,你都不带这么孝顺的,真的,你对我都没这样,从来没这么积极过,你行,儿子你真行!”
任子滔扶额,这大帽子扣的:“妈,我不是为我江婶儿回来的,是男男病了,您还不知道吧?”
林雅萍心里立即忽悠一下,儿子这低沉的语气,加上男男还病了,难道又抽过去了?或者是得了啥大病?
“那丫头怎么了?”
“高烧,烧迷糊了晕倒进医院的。”
林雅萍没等听完就咬上牙了,这比听说为苏玉芹回来还生气,握紧拳头对准任子滔的胳膊就是两拳:“就一个感冒发烧,我让你又吓唬我,我捶死你个败类孩子。”
这回轮到任子滔有点儿懵。
他一边紧靠车门躲着拳头一边心想:高烧到晕菜了,下一步脑子就要烧坏,这还不严重吗?还想得什么病,妈为啥要打他。
不过,太久没挨过揍了,其实被妈妈打,有时候也挺幸福的。
“钱呢,到账没?把钱通通给我。”林雅萍冲任子滔伸着手,初体验管儿子伸手要钱。
她即便脸色微红,那也得佯装底气很足,打算趁机没收财产:“我看你才是有钱烧得慌,来回飞,我告诉你任子滔,甭管你本事多大,你岁数不大,人家那个孩子,上了班挣工资还交给爸妈呢,我和你爸错就错在对你管理太松。”
任子滔抿唇不语。
“怎么的,没到账啊,不是说这两天吗?”
“到了,昨天到的。”
林雅萍眼神立刻由怒到笑:“那快掏出来,给妈瞧瞧,我还没看过一千两百多万呢,最后多多少万?总数到底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