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回到学校,上课时候也定定看着祁南。

终于熬到放学,这才小心翼翼地问祁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说以前祁南那个木讷的样子,就是从他们算计仙婆开始,冷俏见到的祁南就一直都是笃定的,气定神闲的,那被撕了的信,却让她失态成那个样子。

可是,撕碎的东西,却再也拼不回来了。

即便刚才她问过王恨美,得知那几个人被大家围观嘲笑,还给她说了场景,“大美那几个人都有绰号了,叫求雨,拜月,这两个还好一些,那叫祭祀跟邪教的,好难听啊,真是活该!”

祁南听着这些,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这些跟自己,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冷俏这才忍无可忍地问。

祁南想了想,她并不是一个习惯倾诉的人,事实上以前她根本就没有朋友,如果,大白鲸算朋友的话?

他告诉自己,有些事情自以为走不出去了,跟朋友说说,大家一起解决问题的过程,也是很珍贵的,真的是这样吗?

祁南看了他们两的脸,有些不太习惯,却还是坑坑巴巴说了,“那信,很有可能,是我妈妈写的。”

冷俏这才反应过来,“你妈妈,那个给你写什么信啊,一定是……你是说,你亲妈?!”

祁南点点头,细细分析给他们听。

“那她给你写的信,怎么就到了黄芳芳手里呢?”王恨美倒是抓住了关键。

这个问题祁南也无法回答,只是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他们听。

冷俏气得耳朵都要冒烟了,“我的妈呀,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居然有脸拿着你亲妈的东西,在你面前嘚瑟!这太欠收拾了!”

王恨美倒是没有那么激动,只是话也总算是多了一点,“眼前不是生气的时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现在要做的,跟小南伤心的,都是因为需要拿到亲妈的联系地址,这个,没有什么难的啊。”

祁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听王恨美说,没有什么难的。

她这半天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因为看着那撕碎的信,仿佛离母亲更远了一点,好容易盼到了,一下从手里溜走,心里甚至一直在悔恨,为什么自己拿着的时候不赶紧先看,还有那个克星!

却完全忽略了或者被蒙蔽了,还有别的办法。

条条大路通罗马!

“你,你说有什么办法?”祁南问道。

王恨美傻子一样地看着他们两,“这有来信,也有回信啊,信没了,人还在啊。”

祁南恍然大悟,没错啊,只要盯紧黄芳芳,从她手里弄到地址,不也是可以的吗!

当局者迷啊!

冷俏仿佛才刚刚认识王恨美一般,热络说道:“我倒是没有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呢恨美。”

三个人脑袋凑一起,很快就商议起来。

又因为祁南不想让黄芳芳察觉,这个就相对麻烦一点,不过三个人叽叽喳喳地,倒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仿佛在商议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祁南,你到时候避出去,这样才能麻痹敌人。”王恨美很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祁南点点头,她倒是想出力,但是黄芳芳那边,自己在一定会比较警惕。

自己或许应该学会,相信朋友?

于是乎,冷俏跟王恨美就去周围宿舍串门了。

等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传开了,谁谁谁家,有城里的亲戚呢,那些衣裳穿起来可好看了,就连祁南身上的那两件衣服,都是照着那款式改的。

连李厉都喜欢上了祁南了。

一时间,在这小范围以内,特别是女学生,别提多激动了。

看祁南以前那灰扑扑的样子,这一下就变公主了。

不就是托了那衣服的功劳吗?自己难道比祁南还不如吗?只要让城市里的亲戚寄衣裳来有点难,但是寄画册寄图片什么的,可是不难吧?

穿上了流行的衣裳,打量谁还不是小公主怎么滴!

各自有了心思,这自习也上得有些索然无味。

巧不巧,像是知道这群学生的心思一般,教室顶上的汽灯,居然渐渐暗了下来。

“吁——”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一定是忘了充汽了,这下咱们自由了!”

这就像是解放了一般,老师在上面嚷了嚷,好歹安静了一时半会,但看着那微弱的光亮,老师干脆自己也走了。

那么暗的光,看什么书啊。

男生们早就出笼的鸟一样,四下蹦跶去了。

女生们则是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块,依旧说着那城市里的话题。

“祁南,我们出去一下。”是李厉的声音。

祁南看着他,也正好要找个借口离开,想了想,也就跟着他到了外面。

依旧还是站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两个人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对着操场外面。

人出来了,这幽幽暗暗的光线之下,倒是显得有些朦胧跟暧昧起来。

还是李厉先开口,人站得笔直,声音却是有些颤抖,“祁,祁南,上次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

李厉快速地解释,“我不是为了帮你,才特意那么说的,那就是……我的想法,我想过了,我们还有一年多就高中毕业了,等高中毕业了,我们就是成年人了,这一年,我们可以共同进步……”

一起建设共产主义事业吗?祁南噗嗤笑了起来。

李厉看着这样鲜活的祁南,呆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安锦儿来找自己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想着一定要来跟祁南解释一下。

之前他只是觉得祁南不容易,也经常帮助她,觉得这个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女孩子,有些像脆弱的瓷娃娃一般,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关注也就多了起来,而最近,祁南仿佛变了,变得……特别硬朗,但是他却发现,不管是什么模样,他心里都有些记挂。

在李厉的心里,这就是喜欢了吧。

祁南想了想,头一次要拒绝人,自己没有经验啊。

李厉哪里都好,但自己现在看着他,就是一个半大孩子啊!

“李厉……我们还小,何况,我心里对你,跟对别的同学都一样,只有同学情谊,你……明白吗?”祁南说得也是有些小心翼翼。

哪知道,听了这话的李厉,却认同点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觉得咱们做同学跟好朋友好,我们就先做同学跟好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祁南惊愕了。

见李厉急急转移了话题,她又不好硬扯回来,李厉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掩饰尴尬,是这样吧?是这样的吧?

“……每次回去,经过那条路,路边的金樱子这时候开着雪白的花,花瓣有蝴蝶那么大……”

祁南一听,突然急了,脸色有些发白,不确定地问,“李厉,你再说一次你去哪?”

第32章 地址到手

幽暗的光线之下,李厉又跟祁南都是并列站着对着外面,是以他没有看见祁南有什么不对。

只以为她不过就是好奇,李厉也跟着兴致勃**来,“我是说下个月初我跟爸妈要回老家扫墓,每年从这边出发,这时候外面的景色很美,细雨蒙蒙之下,金樱子开着雪白的花,叶子翠绿翠绿的。”

李厉见祁南没有出声,以为她听得认真,又道:“还有一种我不知道名字的刺丛,开着黄色的一串串的花,看着也十分好,这些花掉了之后长出豆荚,剥开豆荚,里面的东西可有粘性了,下次我带你去摘好不好?”

祁南心里一凉,她总算是觉得哪里不对了。

如果前世也是这般,自己已经没有脸来学校了,她也听黄芳芳提起过一嘴,“看着好好的,原来是个短命鬼!”

而黄大贵等人,却聊的是,“你说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人就是命,一个副镇长啊!不容易,一家人,说没就没了,这山上滑坡滚石头,这就是天意,巧不巧他们遇上路霸,人家怎么没有遇见……”

算来,也就是李厉说的回老家扫墓的时日了。

她扭头,看着李厉瘦高清朗的模样,这样的少年,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祁南想了又想,还是有些艰难地开口,“李厉。”

“嗯?”

“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我也不信,怎么就这么巧呢。”祁南自己也是心虚,却不得不出言提醒,“你说的那些,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了一般。”

李厉笑了起来,手掌伸过来,在祁南头顶碰了碰,立马挪开,“傻瓜。”

祁南的话差点卡在喉咙里,她浑身一颤,挪远了一些,这才感觉呼吸顺畅,“我没有骗你,不仅有你说的那些……还有李子树,白色的花要落尽了,长出点点绿色叶子,运气好的话,还偶尔有两颗紫色小指大小的李子,不能吃,应该是冬李,不是每棵树都长的,一旁岭上的枇杷,也泛黄了,只是很酸……”

祁南说得这样细,李厉倒是渐渐不笑了。

“然后呢?”

祁南道:“然后,这本来是很好的画面,突然却变成了噩梦,天旋地转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接着,又有人拿着铁钎……血,到处都是血……”

李厉面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祁南也只能提示到这了,“所以,李厉,你要是说要回老家,能提前回去吗?或者,可以不走那条路吗?这梦里的景象太……”

李厉又镇定笑了起来,“你别担心,这就是个梦,不过我会好好考虑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祁南:……,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眼见李厉迈着大步,然后小跑起来,消失在视线里。

而祁南身后的教室,此时正热闹得很。

黄芳芳看着四周围着的那些人,心里觉得可荣耀了,满口答应下来,“行呀,下次我让我亲戚给我寄两件时兴的衣裳过来,还有裙子呢,你说那个假领子?切,人家大城市人早就不穿那个了。”

“有些人吹牛不打草稿,吹倒是能吹,什么大城市亲戚啊,可有人看见你给她写过信?”冷俏撇着眼睛说道。

黄芳芳哼了一声,“怎么没有!”

冷俏很是不屑,继续道:“有就有呗,有也没见你穿出来那些衣裳,也没见李厉喜欢你!这说话上下嘴皮子一碰,谁不会?我还有在北京的亲戚呢,我得瑟了吗?这种没有人知道的事情,就是说在米国,其实谁知道啊?”

黄芳芳被冷俏气得晕了头,却也没有特别冲动,扫了一眼祁南不在教室里,这才快速从抽屉里拿出信封,在冷俏眼前晃了一眼,赶紧又藏起来。

冷俏哼了一声,“信封谁没有啊,我桌子抽屉里还有十个八个的……”

就有同学过来劝,这才两下不吭声了。

一旁有人有些讨好地劝黄芳芳,“她呀,就是嫉妒你,这是气不过了,芳芳你别理她,等你的衣裳回来了,能不能给我做个样板,我也买布照着做一身。”

黄芳芳气这才顺了一些。

这种被大家围绕着讨好的感觉,真好。

人又渐渐少了一些。

王恨美桌子前倒是围了不少人,只听得她不紧不慢地声音,“可以了,现在可以把这张牌翻起来了,哟,你最近旺桃花啊。”

“说什么呢!”虽然这么说,却是娇羞地笑了。

黄芳芳听得那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抓心挠肝的,她也想算一下自己跟李厉啊,又不用说出来,王恨美都说了心里默默地想,她说的就是结果,谁也不能知道自己心里的秘密不是?

“芳芳,你要不要过来算算,你有寄到大城市的信呢。”有人过来劝她。

黄芳芳这才有些勉为其难地捏起那个写好了地址的信,有些不太情愿地道:“那我就算算吧,也没有什么好算的。”

这般说着,还是在王恨美对面坐了下来,信封就这么一半露出一半压在袖子底下。

王恨美也只是撇了一眼罢了。

接着说结果,“无缘无分!”

黄芳芳气得立马站了起来,“你胡说!”

王恨美声音依旧还是平板的,垂着眼说道,“我胡说什么,谁知道你在算什么,不认结果就不用来找我。”

一通闹剧,就这么近了尾声。

那汽灯光线越发暗淡下来。

冷俏过来拉着王恨美,又叫上祁南,准备回宿舍。

王恨美给祁南塞了一个条子,“拿到了,就在这上面。”

听他们说的过程,倒是还有蛮多没有用上的,只是祁南也有些疑惑,“你是说,你撇了一下,那倒写的字,你就都记下来了?人才啊!”

王恨美很是淡定。

冷俏点点头,“祁南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恨美专门会那些歪门邪道……我说错了吗?反正不要说倒着看,她还能自己在纸上反着写字呢,我们迎着光才明白是什么。”

祁南算是听明白了,这恨美在冷俏嘴里,不仅精通各种乱七八糟没有任何意义的歪门邪道,还整日胡乱研究那些奇怪的事情。

冷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咱们村那个刘大姑来了,也得给恨美磕头认祖师奶奶!”

第33章 小偷同伙?

拿到了地址,祁小雨三个字,深深刺痛了祁南的眼眶。

“妈,你现在还好吗?”祁南此时缩在自己的床上,默默地想。

之前一直想着要如何联系上母亲,现在地址就在手里,她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

上辈子,母亲过得比自己艰难太多了吧。

被骗婚,生女,父母亡,被赶出家门,寻死……

好容易开始新生活,苦尽甘没来,又一直放心不下自己,得知自己过得不好,费尽周折来接自己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儿子眼前差点被打死,摆脱这些不堪之后,女儿已经不太像个正常人,丈夫那边的亲戚又闹腾……

所以上辈子,祁南甚至觉得,母亲到了天堂,反而是一种解脱,这人世间留给她无穷的苦难,她再也不需要再承受下去了。

而那马艳丽等人,又如何呢,他们并没有受到惩罚,还可以那么堂而皇之地想占了自己的房子。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倒是不如自己亲自动手的好。

祁南想了想,咬咬牙。

她此时才发现,不知道该在信里写些什么。

直接戳穿黄芳芳他们的冒充吗?却又要投鼠忌器,这样一来,母亲定然是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怕是就要赶了过来。

不戳穿,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自己突然从一个只知道诉苦抱怨怨恨的形象,一下转变了,是不是也有些不太对劲。

而且,这母亲的回信再也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换一个地址吗?

祁南摸了摸自己的脸,要不然,拍个相片,然后换一个新地址?

折腾了一晚上,几乎没有怎么睡觉,祁南依旧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事情却也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碰巧是周五,她在教室里,默默给祁小雨写信。

干脆就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忏悔写了一遍,然后说了眼前的学业,以及……没有准备好的见面。

希望母亲,可以明白吧。

这些人都没有受到报应,她怎么能走呢?

祁南在信封上,贴上八分钱的邮票,投进了那个墨绿色的邮筒里,仿佛完成了什么仪式一般,舒了一口气。

仿佛就是一根细细的线,联系自己跟母亲。

希望过不了多久,收到信的她,会心里好过一些。

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这类事情,就交给自己吧。

祁南心里默默画了个叉,这件事情就算是完成了。有了联络,以后也不至于再受蒙蔽。马艳丽如果还想借此接济娘家并炫耀,也要看情形了。

只不知道如果他们允诺了什么,到时候没有兑现,又是什么情景?祁南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没有了经济来源,马艳丽还能在黄家得脸,在娘家说一不二?想着上次让娘家吐了一点东西都已经艰难,她一定还允诺了以后的各种好处,等这些好处全部落空,估计自己都不需要动手……

祁南笑了笑,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赚点钱才行。

青成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是一个依靠国道线发展起来的乡镇。

国道线两旁,大大小小的店铺挤得密密麻麻。

邮局反而在这热闹之外了,祁南从青成高中出来,路过邮局,寄了信,这才往主街走。

路两旁的店铺许多都是卖米粉的、化肥农药的、卖杂货的、副食品批发的……

要往最热闹的集市去,还要在这路旁往上走十几米的小坡路,那边是新集,新集有宽敞的两层大楼,一楼主要是卖肉的、干货的、各种熟食之类,二楼上面就是卖衣服的,卖塑料凉鞋的、头花的、鞋垫的……

祁南逛了一圈,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新集出来,再上坡不远,就是老集,老集也分门别类,看着热热闹闹,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

当地人专门把这些分门别类的东西,统称为“行”,比如,米行、农具行、活禽行……

自然也有一些见缝插针的小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