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湛停下脚步，盯着祁南，声音平板地数了出来，“你当真不知道？给我听好了，无故寻死！半夜偷听，偷人家信，打架，自大、撒谎这都算小的，连章鱼都被你带坑里了，算命？哄人，打人？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数一句祁南的头就低了一些，她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多毛病？
想了想，自己心虚做啥？这都是有原因的好吧。
叶明湛却并没有放过她，接着道：“还有方才，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还有你做得那些事情！你说你就不能正常做个姑娘家？”
一个自己以为的软萌听话的未婚妻啊，哪怕爽朗活泼一点，甚至偶尔惹点小祸都可以接受，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祁南！
祁南听他说这些人，想着自己刚才威胁马有才等人的那些事情，好像似乎的确是有些黄丨暴。
但是，她不是没有办法吗？
“那是我——”
这一说话，就见叶明湛抬起自己的胳膊，伸手过来。
祁南赶紧闭上眼睛，自己是冲动了些，刚还咬了他，他就算是要打自己一下，姐也不跟他计较了，看在他救了人的份上！
叶明湛抬起手，要接着说，突然见祁南闭上眼睛，很是紧张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她那雪白的小脸，此时有些脏东西蹭在上面，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一抖一抖，心里就有些东西抓挠住了一般。
他不自觉地探头过去。
祁南似乎感觉到一股压力，睁开眼睛一看，看见一张放大的脸，登时就呆住了。
叶明湛心里有东西撞了一般，这样的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很是不习惯，两个人就大眼瞪着小眼，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还是叶明湛先反应过来，用衣袖蹭干净祁南的脸，“看这一头一脸的，脏死了！”
祁南松了一口气，抿抿嘴唇，“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咬你的。”
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第一句说出了口，剩下的，就好办很多了，“以前我一看见你就倒霉，你又拦了我妈的信，我恨死你了，不过我现在决定不跟你计较了，觉得你这个人，比以前顺眼了些。”
叶明湛心里的火又要起来，被他强制控制住，手里的手电筒塞在祁南手里，闷声去把之前甩过来砸人的自行车捡起来，检查了一遍，有一块铁皮似乎松动了，吱吱呀呀地响，索性直接扯了扔一边。
他把自行车推过来，“上来。”
祁南呆了呆。
叶明湛摇摇头，索性把自行车立了双撑，稳了稳，拎着祁南的肩膀，抱了上去，“坐稳了。”
祁南坐自行车后座上，手里拿着手电筒，前头的路，依旧黑，却因为这一道光束明亮了起来。
一样的是这黑黝黝的山脉，一样的是这河水的气息，路上依旧没有什么人，但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心，竟然无比安稳。
叶明湛没有骑，只是推着自行车往前，说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你太小，没有人好好教导你，但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何不一样？
祁南没有问，叶明湛道，“你解决事情的方式，不要太过极端，你还小呢，比如你那个妹妹，你打算怎么对她？”
怎么对付她？祁南咬咬牙，刚无法脱身的时候，她恨不得一刀剁了她，或者干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或者，把她扔深山里，再不济，也要让她从学校消失！
这些她怎么敢给叶明湛说呢？
自行车咯吱咯吱压着路面的声音停了下来，“你怎么想的。”
做错事的又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心虚？祁南道：“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她！反正……”
“反正什么？”叶明湛的声音有些冰冷。
祁南脱口而出，“反正她一次次算计我，上次推我下河，这次让马有才掳走我，还在学校里勾结黄莹莹让我退学，我凭什么要对她手下留情！这些我都要一件件还她身上！”
叶明湛声音就变大了，带着一丝愤怒，“你怎么这么倔！刚我那些话都是白说的吗？你要怎么还？”
祁南很是不服，坏人做事没有恶报，谁还愿意做好人！
“她要害我我就让她不得好过，她让我退学我就让她退学，她……”
“祁南！”还没有说完，就被叶明湛喝住了。
第74章 看我的！
叶明湛突如其来的这声咆哮，吓了祁南一大跳。
脖子缩了一下，又缓过气来的祁南突然有些委屈，这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啊，自己的事情，他凭什么管？
声音之中就带着一丝哭腔，“那你要我如何？我凭什么就不能对付她？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既然没有过我的那些日子，凭什么来干涉我的决定！”
叶明湛顿了又顿，心里的火气不知道为何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后，他扭头对祁南说道，“你还委屈上了？你现在这样玉石俱焚的状态太危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她要是想你死，你也要出手吗？到时候你自己会如何，你不明白吗？”
大不了一起死了干净！
祁南心里就这么想的，她反正就跟她们扛上了，也好过等母亲早逝被他们在眼前扎心。
叶明湛盯着她，“你如果也跟他们一样，那还有什么分别，你凭什么要为了那些人，把自己搭进去！你觉得值得？”
当头棒喝！
自回到十七岁，祁南觉得自己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安稳的，即便是现在，她也只是让马艳丽跟黄芳芳不好过而已，还有那么多人在张狂呢？
只要可以把这些人都打垮，她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在乎。
没有想到，有人会跟她说这些。
叶明湛还说了很多，祁南有些听不下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那我能如何呢？难道就放过他们吗？我一辈子都不会舒坦的，我一个人，要如何……”
见她有些恍惚，叶明湛捏住她的胳膊，“我明白了，你以前那般，是因为你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不同了，有我在。”
祁南良久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
叶明湛虽然依旧有些不放心，但想着祁南刚受到惊吓一次或许说不明白，就不再提这个事情。
而祁南，此时就坐在车后座上，双手抱着座包，盯着这高大的背影，有那么一种似曾相似的错觉。
“你刚说的，谁想让你退学？”叶明湛道。
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人，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祁南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相信母亲，爱屋及乌？
“黄莹莹在这做老师，黄芳芳跟她妈平日里总是巴结她，上次他们合伙想让我退学或者留级，不过这些难不倒我，闹到校长室去了，我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大，学校为此都放假了，让老师集训，然后为了认定我的成绩，还要我考试。”祁南把事情说了一遍。
叶明湛想了想上回来找潘校长让他放假的情景，失笑，没想到倒是让祁南受到牵累。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玩味说道，“这让你考试？”
祁南以为他在担心，故作轻松说道：“放心，我成绩可好了，黄莹莹那个冒牌的中师，肯定都不是我的对手！”
到底还是个孩子脾性，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叶明湛略微有些放心，“你等着，这事情你不会白白委屈的。”
祁南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考试怕什么，还能堵住那些流言，至于这其中的不公？世界上，哪有完全公平的事情呢？
一切都要靠自己。
到了学校，叶明湛又叮嘱她，“你好好上课，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就是遇到了事情，也别冲动，一切都有我，这次看我的，乖乖的。”
祁南咧咧嘴，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过转过头，她还是微微笑了笑，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想着叶明湛的那些话，一夜都有些不太安稳。自己或许真的有些过激了，难道要换一种方法？换一种可以让他们不好又可以保全自己的法子？他是那个意思吧？
想着次日就要考试，还是那么大的阵仗的考试，祁南强迫自己睡了一会。
清晨醒过来的时候，伸个懒腰，又神清气爽起来，年轻真好啊！
“祁小南，快过来刷牙，水在这呢，毛巾也拿了。”冷俏过来推了推她。
昨日的事情，祁南没有说，冷俏是个大条的压根儿就没有发现。
“你不要这么懒洋洋的，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我已经让恨美去看好地方了，不是在我们班的教室呢，在一旁那些办公室，不过你也不要紧张，知道吗？”冷俏一脸紧张地叮嘱。
祁南噗嗤一笑，“放心好了！”
冷俏比她还要紧张。
小丫头弄得跟老妈子一样，不过这情祁南还是领的，去水房洗漱好。
等祁南准备好，手里多了一块发糕跟一块艾叶糍粑，“这是那个杜玥给的，我想着你要考试等会万一饿了不好就收下了，不收还怕她哭。”
说完，冷俏有些贼兮兮说道，“你早几日都没有复习，反正你那我让恨美看好了，进去你就坐窗边，也没有别人，要是真的遇到不会的，你就读出来，我们在那边墙根下，等做出来，敲第一次就是多少题，然后隔几秒，再敲就是答案……”
这是要作弊的节奏？
祁南板着脸拍了一下冷俏的脑袋，“你能耐了你啊！这样的事情你都敢做！”
冷俏憋憋嘴很是委屈，“哎，别恼啊，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万一你要是考得稍微一个不好，之前你又让老师丢了脸，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好过，来证明自己没有失职。”
“这个你都懂？”这种弯弯绕的事情，冷俏居然都懂了。
“恨美跟我分析的。”冷俏倒是很老实地交代。
这就难怪了，于是竟然得出一个让她作弊的方式，祁南扶额。
这两个人对自己是如此的没有信心啊，祁南说道，“你们给我放一百个心，这样的考试，还不至于难倒我，至于考试之后，收不了场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开玩笑，当初很多东西都忘却了，生活的唯一就是念书，她可是连古汉语音韵研究都可以让教授刮目相看的学霸，还在意这么个考试？
但是，这一场考试，到底还是出乎了祁南的意料。
第75章 投诉信
黄莹莹皱着眉头抱着一叠油墨卷子，生怕蹭脏了自己这身衣裳。
自来学校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丢这样大的脸，居然还是因为那个不起眼的祁南！黄莹莹表示自己无法接受。
什么全镇老师都被她连累？她就是倒霉！其余那些老师，不外乎就是嫉妒她，才会如此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为此，她也没少费工夫。
集训之后，她好好请几个老师到家里吃了一顿饭，还送了东西，为的不就是把题目往最难的方向出？
居然还有人觉得这样不妥？却也不能不卖夫家面子。
只有祁南一个人考试，即便是马上考马上就批改又如何？这要是做不出来或者只是做出来一部分，也怪不得她了。
祁南！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别怪谁。
如今，一身利落的裙装下，高跟鞋喋喋声都让黄莹莹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至少她自己很是满意。
黄莹莹瞥了一眼一旁的祁南，眼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祁南，你确定你要去考试？等成绩出来的时候，这脸可就丢大了！”黄莹莹一脸的胜利者的姿态。
祁南原本不想搭理她，但看见她如此的得意，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祁南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黄老师，你在一个学生面前，表现的如此紧张郑重，是不是太过刻意了？完全不是一个老师应有的姿态吧。”
这特意烫过的头发，还带着褶子的新衣裳，蹬着的发亮的高跟鞋，整个人笔直得像一杆枪，绷得紧张又惶惶。
黄莹莹被说的一口气就上不来，然后冷笑一声，扬扬手上的试卷，“我可是已经劝过你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一心想要寻死，等会就好好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磨出来的一般。
祁南大声答应，“好嘞，黄老师，我一定好好考！”
黄莹莹蹬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在前头。
祁南看着她那背影，悠悠然跟在后面。
不就考试吗？现在你还想威胁我不成？姐不怕！
安排祁南考试的地方是一个空的办公室，是教学楼侧面的一排瓦房。
祁南想到冷俏说的话，让她坐在窗户旁边以便作弊的想法，摇头笑了笑。
“祁南，严肃点！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嬉皮笑脸的，你真是屡教不改！”黄莹莹有些愤怒的说道。
一旁有别的任课老师在，看着祁南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都是亲戚，又是堂姐妹，没想到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在众人面前，祁南倒是没有继续刺激黄莹莹，只是敛了笑容，没有再说什么，这样一对比高下立见。
黄莹莹一口气更是憋的出不来，祁南不接话，她连接下来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
祁南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安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几个老师，黄莹莹脸色又是愤怒，又是得意，一时之间有些扭曲，其余几个老师迎着祁南的视线，要不然就扭过头去，要不然就一副同情之色。
她心里就有了些数，他们多半是在试卷上动了一些手脚，好在上次放假之前，他跟潘校长已经说好了，试卷当场批改，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安静一会，潘校长带着两个人进了办公室。
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的人，说道：“这是教育局的孙副局长，还有张干事。”
孙副局长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一脸的严肃，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老师，又看了一眼祁南。
“我接触教育行业，足足二十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任课老师，居然要学生用考试来证明成绩！一个班主任，居然要学生马上留级！这样的歪风邪气绝对不能有！”
张干事在一旁，端着一个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
顿了顿，孙副局长又接着道：“为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无比痛心！什么时候，做老师的，竟然也以权谋私，搞一言堂！”
一席话说得黄莹莹面红耳赤。
至于其余几个老师，脸色可就精彩了，有原本同情祁南，但是又抹不开黄莹莹夫家脸面的，有看着黄莹莹幸灾乐祸的。
这话实在是太重。
黄莹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这孙副局长她虽然不算熟，但也见过有面子情，而今被这么一说，她轻声说道：“孙副，您可能不太了解情况……”
孙副局长盯着她看，意味深长说道：“哦？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情况？”
黄莹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祁南之前一直请假，身子骨不好也就不说了，成绩也不太好，加上又是她家里想着要她留级，我……我想着干脆成全家长的一片苦心，还是没有思虑周全，造成这样大的影响，我也有不对。”
老话又拿出来说。
孙副局长面色都憋红了，看着黄莹莹手都有些哆嗦，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怒斥道：“一派胡言！”
还没有等黄莹莹接着说什么，孙副局长指着她道：“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们的老师！这就是所谓的为人师表！你要说别的倒是也罢了！”
潘校长在一旁赶紧说道：“老孙，你别生气，这里头我也有责任，保证不会有下次。”
孙副局长拍拍潘校长的肩膀，指着黄莹莹，从小张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痛心疾首说道：“这是什么？这是家长的举报投诉信！一个农民家庭，好好供一个高中生不容易！哪里能说留级就留级，何况还是突然被通知的留级！”
“我们的农民兄弟，被逼到怎样的地步，才能打听到咱们教育局，写下这投诉信！这哪里是投诉信，这是在指责在咱们整个行业的规范，已经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家长？举报信？
祁南完全怔住，她根本就没有多想，反正考试她是不怕的，昨晚叶明湛再三确定，真的可以考过黄莹莹？
这就是他说的光明正大的法子？！
好像，也不错呢。
第76章 一起考吧
黄莹莹显然也是被家长的举报信弄蒙了！
她这是为了谁？不是黄芳芳那头让人过来这么说的？让祁南留级，要不是欠了他们的人情，两家又向来走得近，她至于会这么做吗，祁南留级不留级，退学不退学跟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这下倒好，这头要自己出手这么做，那头往教育局写信，这确定是整祁南还是整自己？一直巴着她们家过日子，还敢使这样的坏，真是不要脸。
她看着祁南也是惊讶的神情，心里暗恼。
孙副局长说了这么一大通。
最后，才好好地做了总结，“这样的事情，听说整个青CD已经专门组织教师集训，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这样的事情坚决不能再次发生，我们不能让老百姓，对咱们的教育失望！这是民之本啊！”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黄莹莹。
黄莹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安抚地看了一眼祁南，“祁南同学，你放心，没有人可以随意处置一个安心学习的好孩子。”
祁南还在叶明湛投诉的震惊之中，这孙副局长过来，一定是巧合吧？
但是，她又错了。
因为孙副局长说完了这些话，拿过祁南即将要考的试卷，扫了一眼，脸色就黑了。
“这就是你们说的给的考试的机会？老潘？”
潘校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心里想着叶明湛说的那些话，你小子说放假就要我找个借口，这才不过几日，又来说这祁南是他找的人？让他自己收拾烂摊子。
一辈子英名，就差点栽这上头了！
这臭小子。
“老孙，那依你看，如何？”潘校长心里有数，很是温和地问道。
孙副局长想也不想说道：“你们让祁南同学过来考试，这本来就是一种歧视跟不信任！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在座的都是老师，甚至是有几十年教龄的老教师！这考试只让一个同学考，到时候成绩如何比较？好不好，依旧老师说了算？说得好听一些，是你们业务不熟，说得不好听，你们这是别有用心助纣为虐！”
油墨卷子，被孙副局长拍桌子上，“不管是不熟悉教学，还是别有用心，显然，都不配做一个老师！”
场面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