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贵这话是跟黄仁光说的，仿佛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从鞭炮厂回来，村子里的人依旧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些人到跟前来。
“叔，那边拖欠我们的工钱什么时候还？我们可不比你们，等着这点钱吃饭呢！”
黄大贵站定，狠狠盯了过去，那人原本也是没有打算从他这边要钱，见此扭过头去，嘀嘀咕咕的。
一旁的人劝说这个出头的，说道：“你惹他做什么，人家心思歹毒着呢，你想想小南多好一个闺女，竟拿住人家要挟那么久，要不然怎么会有钱呢！”
另外的人说话也都是刺耳。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看，鞭炮厂那边炸平了，以前人家是做什么的？你以为一家子，就单单出来一个好的？”
“你说得不错，我原来以为小南还是这家里的，这明显就不是一家人，可怜的。”
说的人不少，黄大贵只好木然一张脸，有些佝偻着背大步走回家。
但是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他很是恼怒，这些势力的小人，等他的鞭炮厂开的时候，一定不找这些人做工！
哪知道，这刚进院子，就看见了一群人。
“爷爷，怎么有人在我们家？又来要债吗？”
黄大贵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爷孙两人走了过去。
高秀梅跟马艳丽在屋子面前，已经有些张皇失措了。
黄大贵强做镇定，也是有些疑惑的，这些人看着男男女女的，跟上次那批人，应该不是一起的吧。
但如果不是要债的，他们来家里做什么？
“你们还来做什么？都说了那钱不是我们家的人借的，你们过来也要不到，赶紧走吧。”
众人一副，果然就是如此的样子。
黄大贵又补充，说道：“人你们已经带走了，该找的人不是我们，都给我滚！”
说到最后，他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这件事情几乎逼疯了他。
见此，总算是有一个男人出来说道：“这要是没有亲眼看见，真的不能相信这样的人伦惨剧竟然是真的，你送走孩子，是不是因为她是女的，为了保住你孙子的富贵才是这样？”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黄大贵很是愤怒。
看来不是来要钱的，黄大贵就不怕了。
“果然就是这样，你们没有想到把人送走，对一个根本没有生活来源的女孩子来说，说不定会有危险吗？”
“她亲生母亲那边的事情，真的就是那样的吗？”
“你们怎么一边靠着她养，一边虐待她的孩子呢？”
有几个女的，关注点在这。
都是做母亲的人，这该是多大的伤害。
一听竟然是来为祁南讨公道的，高秀梅拎着扫把，怒气冲冲过来：“都给我滚，那个死丫头，败家货，没有卖了她就是好的了！还敢在外面败坏我们。”
“天啊，真是野蛮，看来事情是真的。”
“果然就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些人躲避着高秀梅的扫把攻击，也没有反击，直到高秀梅自己没有力气瘫在地上为止。
刺耳的话却还是在那。
有人也拍了相片，议论纷纷的。
最后，还是黄大贵发怒，去找了黄家家族里的人过来，一起把这些人赶走。
闹腾了这么一出，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情。
马艳丽往嘴里塞饭，眼睛四下扫来扫去的，试探问道：“这些人怎么会找到咱们家里的，这……”
黄大贵筷子一拍，道：“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咱们祖祖辈辈长在这，难道还怕那些外面来的人不成！何况咱们又没有做错什么，问心无愧！”
说是问心无愧，等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
高秀梅一打开门，“妈呀——”
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
“奶奶别怕，这是红色的油漆。”黄仁光过来把人扶起来，仔细查看了一下。
“我还以为是血呢。”
说完，她反应过来，“哪个天杀的，竟然敢来咱们家泼红油漆！”
这话没有人回答她，因为黄仁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门，上面大大的字，写着无良。
第224章 没有最凄惨，只有更凄惨
红色的油漆没有清理干净，事实上也没有人有心思清理这个。
于是进进出出之间，这刺眼的红色，就让黄大贵他们心里堵得慌。
愣谁家门口被泼了这样的东西，都不会心里好受的。
更憋屈的是，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是谁干的！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黄仁光。
他喃喃问道：“爷爷，这一次我们可能真的错了，要不然把大姐接回来，有什么事情一家人……”
“闭嘴！”
高秀梅在一旁哭，嘶哑的喉咙，跟倒灌的风箱一样，拍着大腿嚎：“这日子没法过了哦，仁光啊你丧了良心，咱们做这些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那祁南又不是咱们家的人，我管她是死是活啊！”
“难道外面那些都是真的吗？你们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这些话，黄仁光早就想问了，一直憋到今日。
连日里的憋闷，让他承认不住了。
“你……你……，造孽啊，我们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高秀梅来来回回的就是这些话。
黄仁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不稀罕！这些都是你们说的，你们问过我的想法吗？我什么都不要！”
他扭头就要冲出去。
然而到底没有跑成。
因为院子里又围了好些人。
跟上一回来的人又不同。
看着都是文质彬彬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可以气死人。
“你们可有把她母亲给的钱还给她，你们知不知道，就这一块，就可以告你们，到时候找到这个女孩，一定让她上诉。”
“钱我包了，不就是五百块钱吗？怎么把人逼成这个样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
莫名其妙地就要告！
黄大贵故技重施，又去找人打走了他们。
但是这一次，他们竟然玩起了游击战，等黄大贵的人一散，他们又来了。
黄大贵要是再去找人，就没有什么人理会他了。
“叔，田里的稻子可以收了，这不等人啊。”
“没有这样天天防贼的道理，何况他们也不打人。”
黄大贵简直要吐血了，是，他们不打人，却一直围着在这，只要一开口，就刺耳得很。
倒是他娇气了不成？
他恶狠狠地想，等黄文波回来就好了。
黄大贵收拾了心情，去跟那些人谈判：“你们到底想要如何！”
那些人咳咳，显然也没有统一的意见，有人说，“你应该把她的钱全部还给她，再去跟她的亲生母亲赔礼道歉，把这件事情了结。”
也有人说，“你要求得他们的谅解，才可以。”
更有人说：“那个孩子现在肯定不愿意跟你们接触了，还是走法律程序，是讹诈是要挟是什么，法律说了算，到时候谁也不欠谁的。”
他们的意见根本不能统一，就是凭着一腔热血过来抱不平的。
黄大贵似乎也看不出来，这些人也不会动手，他就把他们当成苍蝇好了。
但是这些人，一直来来回回的，实在是让他心烦透顶！
甚至，还来了一个和尚！
说是他们作孽太多，要是没有及时赎罪回头，来世投胎是要做畜生的，他要来点化他们。
黄大贵差点就吐血了。
但是他不能倒下，因为高秀梅特别相信这些，一听下辈子估计要做畜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特别是一边帮腔的人还特别多。
“让她下辈子变成猪，喂了之后就杀来吃肉！”
“这种人，变猪都是便宜了她，还不如做狗呢，就配吃屎！”
又是不能达成统一，“狗招你惹你了，多忠心啊，她也配！”
于是，人群就这一家子下辈子做什么畜生，展开了一次大讨论。
最后自然是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
但高秀梅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看着院子里的鸡，觉得自己下辈子是鸡，这不是很快就被杀了吃肉？听见狗叫，又觉得自己会变成狗。
最后，她就晕了过去。
这些人，见有人晕倒，做鸟兽散。
马艳丽不得不开始做饭。
然而，这些人如影随形，时不时就出现一下，甚至还会跟踪他们，马艳丽倒是真的想走了，但是她也不敢联系黄三，这万一被抓住，她就没有活路了。
就这么忍着，希望这些人赶快走。
但是来了一批走一批，就没有断过人。
高秀梅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黄大贵撑着，就当自己没有看见这些人，他都要习惯了。
然而，根本撑不过两日，不仅外面镇上，就是村子里，报纸漫天飞舞。
又有人拿着报纸来质问他们。
黄大贵不认识字，但是却看得懂图片。
这上面的图，可都是他们的。
怎么拍得这么猥琐，让黄仁光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想让黄大贵迷途知返，黄仁光依旧还是慢慢读了这报纸。
读完，见黄大贵依旧跟以前那般，板着脸坐在那，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被气到，他就放心一些。
“爷爷，这事情差不多也都是真的，上面别人在这么揭露咱们，以后……”
黄大贵一开始只是听着黄仁光读，慢慢地，他似乎只能看得见黄仁光那一开一合的嘴巴，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样的事情，这家里的事情，怎么会上了报纸，是了，那天来了记者。
他错了吗？他没有错！谁家的孙女不是这样养的，这么大了，难道要让孙子受苦吗？孙女都是泼出去的水。
虽然如此，他依旧还是耳朵嗡嗡作响，一边，他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换做别人，也是这么选择的，只是他们没有这么倒霉遇见这样的事情。”
“都是祁南的错，她为什么就去拿钱，活该被赶出去，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即便如此，黄大贵头脑里的一根弦，似乎断了。
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念头。
这样的丑事，是不能跟外面的人说的，哪知道，不仅整个镇上知道了，甚至还闹到了县里，市里……
还是白纸黑字留着。
这要是以后随便翻出来，就可以指责他。
黄家的名声，臭了，完蛋了。
他轰然倒了下去。
第225章 黄文波被抓
一家人，倒了两个。
剩下一个孩子，一个孕妇。
家里倒是有个男人，只是在外面，还断了胳膊。
流年不利。
在黄大贵倒下之后，高秀梅倒是不敢整天疑神疑鬼了，又恢复了点气力。
她开始到处烧香拜佛。
因为她觉得这一定是家里的风水不好，才有这么多的倒霉事情发生，于是，黄家时不时就出现什么仙姑和尚道士，只要她能够请到的，都被请了一遍。
那些来为祁南讨公道的人，还是时不时出现一次。
惹得他们心烦意乱。
等黄大贵慢慢接受自己一家登上报纸这个现实，又自己给自己洗脑，大家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情，他终于挺过来的时候。
“不能再等了，文波这两天怕是已经回来了，你给我拿点钱，我去请几个人，先把那边收拾起来。”
鞭炮厂，几乎成了黄大贵的精神支柱了。
他心里只惦记着钱。
高秀梅茫然，“钱，什么钱？”
黄大贵又重复了一遍，见高秀梅人有些不对劲了，赶紧自己去看。
这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
“家里的钱呢！”黄大贵的表情要吃人。
高秀梅什么都不怕了，她只要想着自己变畜生，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然后黄大贵受伤，她强撑着，到处求神拜佛的，把她知道的都做了一遍，家里经常做各种法事、道场，她在一一种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救赎。
因为这事情，她现在根本不能见血，也不能吃肉，看见肉，就仿佛吃的是自己。
黄大贵这样问她，暗含着指责，她理直气壮说道：“去哪里？都去给我们家转运了，等转运了之后，这些事情就都会好的。”
黄大贵隐隐有印象，高秀梅四处算命求神的。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钱，都在这了？你是不是放到了别的地方，你自己忘记了，快找找，找出来，我们开鞭炮厂，文波回来就可以开工了。”
“不用找了，都拿去转运了。”高秀梅道。
黄大贵一颗心就跌入谷底，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整个一透心凉。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掐着高秀梅的脖子，狠狠道：“你是不是疯了，好几百块钱，怎么就剩下这么几块了！人家让你给就给啊，都是骗人的！”
这些钱拿去转运？脑子进水了吗？如果真的可以给出去，当时就帮祁南还了，哪里还有这后来的事情。
可现在名声臭了，钱也没有了！
高秀梅被掐的眼白都出来了，好容易黄大贵才放开手，她加紧喘息，越想越是气愤：“我傻！你们才傻！你们都要做畜生，我不是！不就是那么一点钱吗？还是我求了人家，才给咱们超生的，你就是鞭炮厂鞭炮厂，要不是我给家里转运，开了还不是炸死人！”
黄大贵听她这样的糊涂话，又要过来掐她的脖子。
高秀梅简直忍无可忍，觉得黄大贵失心疯了，她力气不大，拼命地用指甲去挠黄大贵的脸，一时间使出这种跟别的妇人干架的行为，倒是也没有吃亏。
两个人彻底就掐了起来。
最后好容易分开来，却谁也见不得谁。
黄大贵不停逼问高秀梅，究竟钱去了哪里。
高秀梅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