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好些年没有回来，乡亲们竟然都还记得她，况且不只是记得这么简单，她真的应该早点回来看看的。
“现在好多人都想嫁来咱们这边呢！我们青成的风气一直都很好，之前找孩子的时候，大家都是出力了的，现在组织了一个协会，大家日子也都好过了，政府也不容易，不过说来怪不怪，咱们现在好过了，也没有那等懒人，就连五保户的家里，都想出来干活呢……”
“而且学校也很好了，再有什么义卖之类的活动，一次就能筹好多钱！况且咱这可没有什么女孩子不应该读书的说法，瞧你们这么能干，不都是女娃！”
说到这一点，有人不免提起电视里的事。
“都是没有良心的，小南你别放在心上，究竟是什么咱们可都是一直知道的，郑家那个现在哪里还敢回咱们这，心都被狗吃了！”
这说的就是郑义母亲上节目抹黑自己的事情了。
祁南心里满满的感动。
她再次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回来，不管如何，这里虽然有一些不愉快，到底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没错，小南，咱们这大家都已经自己筹钱了，我们这乡下的地方，那些什么电视里报纸里的人不来，咱们还不能出去怎么的！你是咱们这的好闺女，不能由着他们胡说！我们这挑来挑去的，好容易挑出来几个，昨天就出发了！”又有人道。
“就是！那些瞎找的人懂个屁，我们找的，有学校的老师，有退休的干部，有村里有威望的人，有……总之要真的不给个说法，就不回来了！”
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祁南的手有些发汗，她抓着冷俏的手，两个人多少有些失措。
她何德何能？之前那些事情，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反击，还有就是必须要让这个地方有所改变，后来日子过得好了，桃华也渐渐的好了起来，交通的便利，更多的人投入到了经营之中……
这几年她并没有回来，没想到大家竟然都还念着她的这么一点好。
在她在杨城的舆论风波之中被攻击，无奈的时候，竟然还主动集资，挑选人选，要去给她讨个说法。
祁南站定，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却不足以表达她的谢意。
“可别介，咱哪里能做什么！”人群纷纷躲开，似乎不想受祁南的礼。
“都是一家人，自己孩子被欺负了，肯定要去的。”
这么一躲，就露出一小片空地，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衣服，就出现在祁南跟前。
“小南姐姐！俏儿姐姐！胖胖姐姐！胖婶没骗我，你们真的回来了！”小姑娘激动得脸色通红！
祁南仔细看了一眼，也很是惊喜，“妞妞？！”
第491章 黄大贵追悔莫及
丫丫俨然已经是个小小少女。
看见祁南她们的时候，依旧像是个孩子一般扑了过来，又拉着她们回家，一路上叽叽喳喳，倒是比以前话多了不少。
年纪小时候的那些过往，看来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妈妈打电话回来的时候，知道姐姐们回来，想着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就搭了顺风车，我们也是刚刚到家的！
奶奶在老年人协会里有好多伴，还要排节目呢，说是为了过年准备，都不愿意理我们。
祁南姐姐你们在农场的家那棵树现在挺大的了，我经常都去浇水呢，可惜你都不过去看看。”
这般一说，祁南抬头瞧瞧一旁的叶明湛，两个人微微一笑。
当时确定要结婚的时候，曾经在农场种了一棵树，之前倒是拍了相片，的确没有回去过，也不知道那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
“丫丫，你放假了吗？”祁南问道。
丫丫一吐舌头，嘿嘿一笑，“没有呀！只是我已经请假了，一开始我妈还担心我回来心野了，幸亏爸爸帮我！”
爸爸？
很快的，就见到了丫丫的爸爸，正是当年跑运输的那个略微有些黑的小伙子！
并且迎来又一个惊喜。
“蔓姐姐！你这是——”
一进门，就看见吴蔓挺着个大肚子，站起来都有些吃力。
“肚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路上奔波呀！”
“难得见到你们一趟，想着以前咱们在青成的这日子……我都不怕你们笑话，这年纪大了，反而任性了起来。”吴蔓一脸温和。
再次嫁了人，怀孕，还能任性地活着，看精神跟面容，都比以前好上不少。
又是一通大团圆的和乐景象。
只胖婶抱着祁南跟冷俏的时候，眼泪刷刷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似乎怕有些不妥，强忍着，却实在忍不住，只好道：“你们这两个！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几个老家伙！”
祁南眼窝也有些发热。
跟祁南她们这般的和乐融融不同，在离青成镇不过半日车程的地方，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黄大贵带着黄芳芳跟黄仁光，再次来到监狱之中。
黄文波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是也有规律，他其实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被判刑了。
什么拐卖儿童，他不过就是一个押车的，根本就不知道会是这种事情，勉强算得上是从犯。就算是后来那些人他接回来，他也没有拿那些孩子怎么样，不是吗？
一开始他觉得有黄莹莹的公公在，他肯定很快就能够出去，很快被现实击碎了美梦之后，他也并没有觉得太过难受。
短暂的适应阶段之后，他发现其实里面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之中那么难熬。
除了……没有自由。
而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听从父母的话，懂事读书、找什么样的妻子、生下的孩子如何培养……甚至他要变成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全部都已经安排好了。
在这里，正是什么都是听从别人安排的。
他只要这样一想，一年年的也就过来了。
由于改造得好，还被表扬过。
“爸，你来了，我以为等我出去的时候你才会再来呢。”黄文波笑着问道。
他丝毫没有发现黄大贵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见没有回答，黄文波又道：“爸，你上次说的，等我出去之后，就去杨城那边落脚，还给安排好工作，怎么这个时候有空回来呢？”
狱友们听说他出去的安排，都很羡慕，并不是谁都跟他这么幸运的，有些人根本就见不到家里的人，对出去以后的日子更是迷茫。
黄大贵瞧着自己这个已经中年，却还没有真正支撑门庭的唯一的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是多难启口，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黄大贵倒是没有想着瞒下去，事情迟早都要面对，还不如早点知道真相的好。
他从刚进城里开始说起，然后去了电视台，又调查好了一切，形势一片大好，到突然之间出来的认亲的人，再到祁南出现，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黄文波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变故，他道：“这意思是，等我出去之后，没有房子了？工作也没有找好，那……我们去那边怎么办，我听说我这种身份的人出去，很难被别人看得起，以前的事情也不是我想做的，这……”
见自己养大的儿子，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黄大贵觉得无比辛酸，说道：“文波呀，这些都是小事，要说仁光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不信的，所以这一次也要取你的样本，至于祁南跟那个芳芳，也一并的认定一回。”
黄文波似乎总算是听懂了黄大贵的意思，他一拳头捶在桌面上，道：“等我出去，有她的好看！竟然敢背着老子……”
总算是有了点男子气概，虽然很快地就被狱警喝止了。
黄大贵摇头叹叹气，“你说那个姓马的？她被关起来了，你就算是出去，也是找不到的。”
听得马艳丽的下场，黄文波又有些迷茫了。
他进来之后，仍然不能相信，马艳丽会那样背叛他，还说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这怎么可能？一直一起生活着的，他甚至想过，马艳丽反正也没有跟黄三结婚，等他出去以后，他一个坐过牢的，马艳丽又对他的胃口，如果她回来求自己，也不是不能一起生活。
可是……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难怪……仁光看着真的不像是咱们家的。”黄文波突然又道。
当时他曾经也觉得不太对劲，但都被哄过去了，并且小时候，虽然已经生了儿子，表面对他也很好，马艳丽最疼的还是黄芳芳，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男孩子不需要太过粘人，没想到……
听他这么一说，黄大贵的心都凉了。
要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不会那般养大这个儿子，只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糊涂啊——我们黄家究竟造了什么孽！”黄大贵老泪纵横。
“但凡——”
但凡什么，他却说不下去了，是但凡当初早点发现，他就可以换一个儿媳妇？或者哪怕真的知道了，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去上电视，就当黄仁光是他们的孙子，又如何？还是等这个儿子出去，再生？
第492章 黄仁光的成长
不管黄大贵如何追悔莫及，时光也已经一去不复返。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依然是那个懦弱的没有主见的，怎么都觉得不满意的儿子。
他多想直接扭头就走，然而理智告诉他并不能。
他还要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还要安抚黄文波的情绪，看样子就算是黄文波出去了，自己也并不能放松。
他真的累了，也老了。
但是他要是放手，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这样崩溃的情绪，黄大贵并不敢保持太久，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说话，他调整情绪，最后仔细交代了一下黄文波。
原本以为的黄文波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会情绪崩溃，或者激动什么的，竟然完全没有出现。
他都不知道该是要骂他没有心，分不清楚轻重，还是应该庆幸这样的情况没有出现自己不需要再去处理。
总之，黄大贵不想再说什么。
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他就让黄芳芳跟黄仁光进来。
黄芳芳心里发憷，一路过来，她都害怕黄大贵会随时改变主意撵她回去，要是根本不理会她，她又要怎么办。
现在已经没有人为她打算了，她只能依靠自己。
只要一想起来，她就想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去贪那些好处，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为难，还不如直接嫁人的好，反正自己干活也有工资。
都怪祁南！要不是觉得自己有一份好一些的工作，她至于这样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她都不敢表现出来就是了。
听得可以进来的时候，黄芳芳是干嚎着进来的。
“爸，都是女儿不孝啊——让你受苦了。”就这，还是她早就琢磨好的。
“嚎什么嚎，你老子还好好的在这呢！好好说话！”黄大贵最是不愿意看见这种哭哭啼啼的戏码。
黄芳芳原本就是干嚎，被这么一吼，被噎住了有些尴尬，好在一口气顺不过来，不停的打嗝，倒是显得有些像是抽泣过度的样子。
她抖抖索索地看着黄文波，一脸的可怜，道：“爸，女儿这几年在外面也没有什么本事，一直想回来见你们，哪里有脸回来，没想到，呜呜……”
只不过黄大贵在外面奔波，最近都是靠一口气撑着不让他倒下，才不喜欢看这种凄凄惨惨的样子，但是黄文波则不同。
他一直都很吃这么一套，要不然以前马艳丽那随便几句话就哄得他乱了心，现在他处在这个封闭的地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突然有这样的女儿如此重视他，让他觉得至少自己还是被需要的，跟面对黄大贵的时候完全不同。
倒是演了一出父慈女孝的场景。
好容易哭得够了。
黄仁光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们，心里毫无波澜。
在他们都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两父子这才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
黄仁光张了好几次嘴，在话要出口的时候，又停下了。
他想着出发之前祁南姐给他加油的一幕，抓着拳头暗暗打气。
片刻以后，黄仁光扭头说道：“爷爷，你能不能先跟姐姐出去一下。”
黄大贵依言出去了，黄芳芳紧随其后。
“仁光——”黄文波似乎已经不太认识眼前的这个儿子。
这几年，黄仁光已经从一个男孩子长成了一个少年。
黄大贵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几乎没有带他来过这里。
黄文波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妥，才叫出个名字，瞬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我还叫你一声爸爸，你跟我说句实话，当年的事情你知情吗？”说完，黄仁光死死盯着他。
黄文波一时间有些错愕，“当年什么事情？”
看他的神情，不像作假，黄仁光皱着眉头，又问：“我是谁？刚才爷爷没有跟你解释清楚吗？”
他心里有些泛苦，还是说在他们的心里，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但他却不是那么难过了。
“爸，可能你不知道，虽然爷爷奶奶不肯承认，但已经做过一次鉴定，说我是别人家的孩子，你知道吗？现在是第二次鉴定了。”第一句话已经开口，接下来的就顺畅多了。
“一开始，那边的人家说，两家像是一家人一样那样，爷爷不愿意，后来又追查，才发现当时我根本就是被偷回来的。”他静静说道。
“偷回来？”黄文波眨眨眼睛，“仁光，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养大了你，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不就行了吗？”
“过去了不就行了吗？哈哈！原来你们竟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我那亲生的父母他们要怎么办，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你们偷走，你们……”他有些激动起来。
突然之间他觉得，不需要就此再聊下去了。
黄文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讷讷想要解释，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错。
黄仁光彻底失望了，他说道，“听说你很快就要出来了。”
见黄仁光转移的话题，黄文波很是庆幸，连连点头：“是啊，咱们一家很快就要团聚了。”
“出来以后呢？”黄仁光又问。
黄文波没有想太多，就着黄大贵给他的蓝图描述了出来。
越说黄仁光越是冷笑：“难道他没有跟你说现在这一步已经走不通了吗？”
黄文波牙疼一般都嘶了一口气，没错这个事情是有了一些变化，但同时他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那边不是有好好的房子……”
果然……
自己就不应该再抱任何希望。
黄仁光诧异自己竟然丝毫没有生气，很是心平气和的解释：“严格来说，我还没有成年，况且就算是成年了，我能做什么呢？二姐在外面这么多年不也什么都没有吗，你还不到四十岁呢，以后，还是好好孝顺爷爷奶奶吧，我自己，你们不能干涉我的生活。”
“你——”黄文波有些想发火。
“我什么？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吗？还是想让他们重新起诉你们，再一次打得头破血流，如果是你的儿子被偷走了，你可以做到养着仇人吗，你能做到什么都不做不报复吗？你能当就此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这些话我以后都不会说了，至于你们想怎么做，自己看吧。”黄仁光说完，走了出去。
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竟然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外面，阳光正好。
第493章 垂死挣扎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至少在祁南她们看来是这样的，这几天过得特别快。
先是从杨城回了一趟青成镇，那是她们从小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回忆，马鞍村、街道、还有青成高中，以及高中旁边的苗圃地，她们当年一起住过的地方。
见到了许多亲人以及亲人般的乡亲，因看到丫丫跟吴蔓，心血来潮的年轻人还去了一趟农场。
这么在路上奔波几天，再回到杨城的时候，也已经到了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
叶明湛却已经抽不出时间，不能继续陪在祁南身边了。
他很是愧疚又不舍，紧紧抱着祁南，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小南，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这样咱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待在一起。”
这个傻瓜。
“现在不就是吗？”祁南有些失笑，难道真的是每天拴一块，才算是相守吗？不过就是这么几天的事情罢了。
“大白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反正很快就要结束了，不过就是一个收尾，过两天我也该回家了。”祁南道。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说出口，或许是生活久了，多深的情感都已经融在那柴米油盐之中，更多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
一出口，反而是最简单不过的琐事。
其实祁南一直都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祁小雨也好，大白也好，他们都害怕她无法接受真相。
所以祁小雨才会一有空就陪着她，时时开解她，还不想她露面。
所以大白才会请假抽时间，亲自带着她回青成，那是她的根，她并不是没有归处的人，一路去青成，去农场，去哪都好，不过就是想要让她知道，她有他，只要他在，她的家就还在，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好朋友。
跟之前她跟母亲相认时候的求婚差不多。
根本不必要为之前的那些事情烦乱。
她都明白。
听得祁南的声音有些暗哑，叶明湛揉揉祁南的头，微微一笑。
祁南头一抬，嘴巴就被堵住了。
两人气喘吁吁停止的时候，叶明湛眼睛亮晶晶的，“小南，你说咱们现在是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