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晚上她正吃着红绣端来的晚膳,就被告知皇孙殿下亲临西平侯府,为恭贺薛博文新婚大喜,特意赏下了一柄玉如意。她刚刚放下碗筷,皇孙殿下由薛博文陪着就走到了新房门口,她跟着众人一起呼啦啦跪了下去。

送走了皇孙殿下,整个薛府都洋溢在一种喜气洋洋之中,好像皇孙殿下的到来是比娶新妇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记得薛博文回来的时候,自己正坐在床边困的直点头,见自己还没睡,薛博文好像非常惊讶。

后来,湘月、阳春给自己卸了妆,服侍自己净脸,洗脚,换上亵衣。

薛博文问自己要不要洗澡,当时自己因为怕冷所以拒绝了,三月的盛京虽说入了春,但是还是非常冷的 。

再后来就是自己服侍薛博文换了衣裳,他却让自己先躺倒床上去,她有些别扭还是遵从了他。

薛博文让下人送了一大桶水在屏风的那一边洗澡。

再后来…自己就睡着了…

纪瑾瑜不由“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晚是她的新婚夜,她却自己先睡着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由苦笑:马上天就要亮了,喜帕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要实话实说?别人会相信吗?也许别人只会认为自己是个不洁之人,或者自己新婚之夜就惹恼了丈夫,他才不愿意碰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难不成要自己现在把他叫醒然后□他行事不成?

她自问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纪瑾瑜重重地往后一倒,心中十分的懊恼,昨晚怎么就睡着了呢?

身旁的人感觉到动静,幽幽转醒。

纪瑾瑜忙坐起来,有些沮丧道:“吵到你了?”

薛博文听出她语气里的沮丧,也忙坐起来:“没有,我向来觉少。”

想到昨晚的事情,她有些不安:“昨晚…”

“昨晚是我回来太晚了,后来洗澡又洗了太久。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薛博文抢在纪瑾瑜前面说了这句话。

黑暗中,他神色莫辨,语气却有着些微的自责。

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纪瑾瑜微愣,顺从地点点头:“嗯!”

又陷入沉静!

虽说天还不是很亮,纪瑾瑜却睡意全无。

屋里的动静早惊醒了外间守夜的人,她们支着耳朵听了一会,见内间陷入沉寂,便以为主子们又睡下了。

阳春刚刚躺下,就听见薛博文高声喊人的声音:“来人,掌灯!”

她忙从炕上爬起来,端了炕头上的罩子灯,掀了绣着和合二仙的帘栊,进了内室。

28、舅姑

雕花刻鸟的落地灯架像安静的仕女一般俏生生地站在拔步床两头,灯架上的琉璃盏映着雕花的古朴家具,折射出旖旎流光,昏暗的室内,被照的亮亮堂堂。一桌一凳,不论做工款式雕花皆是一流,透出名门世家的低调奢华。

丈夫要起床,做妻子的应该服侍穿衣戴帽,这个规矩纪瑾瑜还是懂的。

她主动上前,却不知道薛博文的衣服放在哪里!打开贴墙的一人多高的紫檀木二门柜,纪瑾瑜瞪大了眼睛,直惊得说不出话来,天呐!这简直就是古代男子服装展柜!

中间一层上摆放着各种颜色布料的襟袍、便衣、对襟衫、直裾,林林种种不下五十件,看花色几乎都是现在时兴的样式,应该是最近刚做的。

要知道纪瑾瑜作为女性,每年每季新做的衣裳不过五套而已,这样一年下来,就有十几件新衣服。再加上顾氏用体已银子给她添的衣裳,成衣铺子里时新的款式也会买来给纪瑾瑜,还有这些年她自己做的,这样加在一起一年的衣服也不过四五十套。

而薛博文光冬季的衣服就有近五十套,这怎么不让纪瑾瑜震惊呢!

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大氅、大毛衣裳、斗篷、披风也有十几件,最下面左边放的是各式各样的腰带,或金或玉或琥珀牛角,造型新奇别致。右边放的是各色的汗巾子,中间推了许多荷包、丝绦、玉佩之类的小配饰。

除了成衣铺,纪瑾瑜还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衣裳呢!她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直到阳春咳嗽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忙拿一件朱色的缠枝宝相花纹织交领大袖棉衣,又打开旁边的柜子,这次她也来不及看,就挑了一件浅色的中衣。这才给薛博文换上。

好在她平时也经常给自己穿衣服,倒也没费多大劲。

她拿了件同色系的腰带过来,他却不甚满意:“颜色太暗了,换了那件月白色玉带勾的吧!”

果然,这样搭配是相得益彰,有画龙点睛之妙。

接着是小丫头过来给他梳头,洗脸。他自己又拿了圆形蟠龙玉佩戴上,收拾了好大一会,在屏风后面的宽衣镜前照了很久才算满意。

纪瑾瑜不由愕然,这人也太臭美了吧!

她示意阳春打开箱笼拿了衣裳,转到屏风后面换上衣服,却在转过脸的时候看到薛博文低头在床上找什么东西,那样子颇有几分鬼祟。

她不动声色更衣梳洗,两人都收拾妥当。上房的岳妈妈便过来铺床,所谓铺床,不过是收喜帕罢了。

纪瑾瑜自然知道,喜帕上肯定是一尘不染,就是不知道薛博文会如何解释。他应该会给自己体面的吧?

纪瑾瑜心中打鼓,却看见岳妈妈喜滋滋的捧着喜帕过来给自己道喜:“少爷大喜,少奶奶大喜!”

纪瑾瑜不由瞠目结舌,原本白色的杭绸喜帕上,暗红的血渍像盛开的杜鹃花一般张扬肆意。它是少女的贞洁,关乎女性终身的命运。

在岳妈妈的注视下,纪瑾瑜忙羞涩地低下头去,美好的像初放的娇荷,风华无限,令人怦然心动。

岳妈妈只当纪瑾瑜还害臊,脸上的笑容更盛:“四少奶奶先跟少爷用早膳,待会老爷太太收拾妥当了,婆子再过来请您。”

“嗯!”纪瑾瑜面若云霞,眉目间春/光无限。

两人用过了早膳,略等了一会,岳妈妈就眉眼含笑地来请。

略收拾了一下,两人就往上房而去。

到了上房正堂门口,早有人打起了绣天官赐福的对帘子,高声禀道:“四少爷、四少奶奶到!”

帘子一闪,薛博文在前,纪瑾瑜略慢了半步,两人便进了正堂。

男的眉清目秀,丰神俊朗;女的眉目如画,明艳端庄。都穿着朱色的衣服,好一对神仙眷侣。

薛博文好似习惯了众人的目光,不以为杵。纪瑾瑜略有些不习惯,只飞快地扫了一眼。

室内中堂上挂着一副山水图,山水图两边挂着对联,分别书:清白传家,淡泊明志。中堂下面是是紫檀木的高条几,条几上右边摆放着着青花的富贵吉祥冬瓜瓶,中间是粉彩的雪景图挂盘,左边放着一个高高的薄胎雪景葫芦摆件。

条几下面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祥云八仙桌,桌子两边各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是为主座。

主坐两边的厅堂,两排椅子分别摆开,是为客座。

现在主座、客坐上皆坐满了人。

主座上坐的便是西平侯与西平侯夫人陈氏,纪瑾瑜头一回见西平侯,也不得不惊叹他与薛博文长相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穿着一身皂色的夹袄,却皮肤白皙,五官出众,绝对是美大叔一枚,怪不得薛博文生的如此好,原来是有这么优秀出色的基因。

两人长相相似,但是气质却有不同,虽说身上都由书生气,但是薛博文给人的感觉旖旎浓烈,而西平侯却清淡的像一沾清茶,一片闲云一般有出尘之质。两相比较,薛博文的俊美有些俗气了!

对!纪瑾瑜此刻在发现自己觉得他怪的原因在哪里,就是虽然好看,却有些不利索,太过浓烈,就像巧克力加了奶油,一下子吃了很多,腻得让人有种受不了的感觉。

纪瑾瑜先给公爹敬了茶,就听见西平侯很是温和地说道:“要克勤克俭,无怠无荒,以礼为上,以和为贵。”

“是!儿媳谨遵父命!”纪瑾瑜乖巧地受了。

然后敬茶给婆母陈氏,陈氏长相端庄,五官皆是很大,面部线条略显硬朗。

见纪瑾瑜来了,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她亲切地拉着纪瑾瑜的手好似怎么也看不够。她也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不外乎“开枝散叶,早诞麟儿”云云。

她笑眯眯地看着纪瑾瑜,心中愈发满意,模样出众,身段高挑,一看便是宜男相,这个儿媳八字极佳,定然像风水师说的那样旺夫旺子。

接下来就是平辈之间的见礼,薛家大爷薛孟文,长相三分似其母,七分肖其父。大奶奶李氏看着年纪不大,说话行事不够大气。

薛家二爷今日不在座,二奶奶鲁氏长相明艳端庄,不可方物,纪瑾瑜看着只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她一般。只听她笑着说:“二爷就是个不着调的,四弟妹你可别见怪,嫂嫂这厢代他赔不是了!”说着作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按了她的胳膊:“二嫂嫂快别!”

原本面容严肃的陈氏笑着说:“好了,老四家的刚来,面皮薄,雁秋你就饶了她吧!”

二奶奶笑着说:“瞧瞧,四弟妹长得好,四弟喜欢也就罢了。今儿才来头一天,太太就偏心疼她”她看着一眼大奶奶与下首的三奶奶说道:“偏太太还说了,咱们四弟妹即旺夫又旺子,是个八字极佳的人。往后啊,太太眼里恐怕再看不见咱们姊妹三个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若是平时这样调笑也无妨,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是纪瑾瑜头一次见公婆,又是当着叔伯的面,就有些过了。她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无心,这人也太大大咧咧了;若是有意,那此人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陈氏显然心情很好:“你们听听,她反倒有理了!”

这话刚落音,就见帘子一掀一个穿宝蓝色直裾的男子走了进来:“哪个有理,我来评评?”

“来得这么晚,还不快进来!”陈氏说道。

纪瑾瑜转过头去愣了神:居然跟薛孟文长得一模一样。

薛博文立马提醒:“这是我二哥,名唤薛仲文,与我大哥是一胎所生,所以两人容貌酷似。”

纪瑾瑜忙上前见礼,薛仲文却笑着连连道歉:“哎呀弟妹,我有事绊住了脚来晚了,你可千万莫要见怪啊!”,他虽然这样说着,却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很是骄矜无礼。

薛博文笑着说:“二哥客气了!”

他笑的时候纪瑾瑜方感觉到他虽与薛孟文长相类似,气质却全然不同。薛孟文沉稳内敛,举止有度;而他则性格外放,颇为骄矜纨固。

接下来便是薛家三爷薛叔文,长相虽了其母陈氏,却自有一股磊落之气。

三奶奶身段玲珑;鸭蛋脸,柳叶眉,看着最是普通不过。她来自窦氏一族,母亲与武宁候龚家同出一脉。纪瑾瑜以为她定然出众非凡,没想到却是个小小巧巧,眉眼普通毫不出色的女子,这样纪瑾瑜大为讶异。

新妇见过公婆,众人便散了。

薛博文在前,纪瑾瑜在身后,身后跟着阳春、湘月。薛博文边走边给纪瑾瑜介绍这园中的布置,随着他手指了几处,纪瑾瑜大致知道了各房各院的方位。虽然天气放晴,但到底春寒料峭,薛博文非常心细地给纪瑾瑜拉了拉外面罩的大氅。

看着薛博文修长的手指给自己整理着衣服,纪瑾瑜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明白过来丈夫这是体贴自己。

两世为人,却从无恋爱经验,更别提婚姻生活了,以后自己便要与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了,他知道心疼体贴自己,总是好的开始。

想到这里,她心中止不住的喜欢,便将昨天的疑虑都打消了,便像新婚的小妻子一样露出明媚的笑靥,无限娇羞地道了谢。

阳春、湘月看着前面的主子,红着脸各自对视了一眼,便都会心的笑了。湘月小声说道:“待会便可以让李寿大哥回去送个信,阿弥陀佛,老爷太太这下子便可以放心了!”

她话刚落音,阳春便用胳膊肘轻轻拐了她一下。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自家院子。薛博文站在院门口,低着头对纪瑾瑜说道:“按说今天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该推掉的,只是那些朋友催的紧…你若是不同意,我这就差人跟那些个朋友说一声,反正也是平日里交好的,不去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见了面之后陪个不是就成了。”

听了这话,纪瑾瑜心中一个咯噔,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心却沉了下去。

29、镜花

他话都说道这个份上,纪瑾瑜哪里还不明白。昨日新婚,今日刚拜过公婆,丈夫便要丢下新婚的妻子外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若说是朋友邀请,根本不可能。昨日是新婚之夜,通家之好,总角之交的好友肯定早早地来贺喜。就算是最不讲究礼数的平头百姓,也不会做出在新婚头三天宴请新郎导致新房空空的的事情来,更不要说与薛博文往来的都是世家子弟了。

若自己真的是十四五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也许便真的被他骗了去。若是他真的想出去,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撒这个谎呢!

夫妻之间,本该坦诚。他明明想好了要出去,偏偏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是等着自己给他台阶下呢!

她可以不给他台阶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用回答。只是这样夫妻之间可能就会交恶,这不是纪瑾瑜想要的结果。

她仰起头,看着薛博文温润的面庞说道:“就因为是平日交好的朋友,才更不应该怠慢。不管怎样,总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总不该辜负。我虽然是女人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夫妻一体的道理。外面的事,我不明白,全由你拿主意。既然有人相邀,处于礼仪,也不该推辞。”

她声音温婉而动听,又是这样娓娓道来,双目清澈黑白分明,明明一派天真磊落却故意做出妻子该有的贤良淑德模样。

薛博文看着,内心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动容,她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姑娘!

只是这动容只持续了片刻,薛博文又说道:“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家。就算你不怪我,若是老爷太太知晓了,也定人要骂我不知礼了。”

纪瑾瑜听了,心便沉到了谷底!

不仅坚持要出去,还要自己为他开脱,免得老爷太太责罚他。洪水宜疏不宜堵,男人也是如此。既然他要出去,便让他出去好了,这样自己才能知道他究竟是出去做什么。

“昨晚上闹的有些晚,我到现在还有些头疼呢!你出去了,我正好回房歪一会。就是太太问起来,也不碍事!”

“嗯!你好生歇着,我出去略坐坐就回来!”

纪瑾瑜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只见他走了十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我若是回来晚了,你自行歇息,不必等我了!”

“嗯!”纪瑾瑜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还是那温顺模样。

待回了房,阳春、湘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阳春上前来说道:“三少奶奶,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说是跟着,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薛博文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不必了!”纪瑾瑜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说道:“他是母亲选的人,我就是不相信他,也该相信母亲的眼光。不过是出去应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少奶奶!”阳春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大太太打小就将我带在身边,教我算账、管家,为的就是以后能帮您在夫家站稳脚跟。我虽然云英未嫁,但是也知道,这些都是次要的。”

“哦?”纪瑾瑜转过头来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丈夫的心!抓住了丈夫了,生下儿子,才是女子的立足根本!姑娘,你可不要糊涂呀,太太除了教我管家,还教我如何管住家里的爷们。您是正室嫡妻,有些事不方便做,我只是个下人,有些事做了便是被抓到了把柄也无妨,不过是打顿板子撵出去的事,伤害不到您。”

这个阳春,倒真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纪瑾瑜不由鼻头一酸,母亲为了自己以后能够过好日子,早早就为自己打算,为自己培养了阳春、白雪两个大丫鬟,更是花心思为自己找了个门当户对千里挑一的婆家,若自己不能将日子经营好,怎么对得起母亲的一番心意。

“快别胡说”,纪瑾瑜制止了她:“你是太太给我的,是从纪家带来的,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了他便要撵了你,犯不上!再说了,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的好姐姐,你想太多了”

阳春还欲再说,湘月拉了她,两人出了正屋,阳春说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三少爷也真是不像话,这才第二天就丢下少奶奶出去了,往后日子长着呢!若是不能牢牢抓住少爷,咱们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阳春姐姐,你跟在姑娘身边的日子短,咱们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从没吃过亏。她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中自有打算。你放心好了,咱们少奶奶这样的人品模样,又是正室嫡妻,时间久了,不愁三少爷不动心。”

“你说的也是,我这是杞人忧天呢!”,阳春不以为然地说道,目光却落到台阶旁的红绿上,那是绸布扎成的假花,春日的阳光下花朵姹紫嫣红,几可乱真。

****************

谁知薛博文这一去就是一天,纪瑾瑜等不到他回来吃晚膳,就让小厨房给他留了饭。直等到戌时,门外的小厮才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薛博文回来。

成亲第二天,丈夫便喝的酩酊大醉,若说他心中无事,任谁也不会相信的。若说他心中有事,纪瑾瑜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惹他这样给自己不痛快。

纪瑾瑜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脸阴得像山雨欲般乌云密布,回话的小厮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四爷是一辆马车给送回来的,没有见到马车里的人。等我们开了门,马车早就跑远了。四爷扑在门口,小的不敢禀报侯爷、夫人知晓,就扶了四爷来回四奶奶。”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纪瑾瑜心中有气,本想冷眼旁观不理睬他,任由薛博文和衣躺在外间的炕上。但是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回门,他这个样子只会让顾氏、纪洪担心自己过的不好;二来,看他蜷缩在炕上实在是遭罪,到底是不忍心任由他这样。便喊了丫鬟给薛博文换了衣服,擦了脸,才扶他到内室床上。

等她洗簌之后,酩酊大醉的薛博文早已沉沉睡去。

听着薛博文的鼾声,纪瑾瑜却辗转反侧,难道是他对自己不满?

不像!

纪瑾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他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若说是对自己不满,他大可以直接表现出来。

难道是因为顾虑西平侯与夫人?看着也不像!

思来想去,纪瑾瑜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有别的原因,跟自己并无关系,纪瑾瑜只能这么想了!

丈夫有心事出去喝酒,连西平侯与夫人都瞒着,定然是有难言之隐了!这样贸然去问,薛博文不见得会告诉自己,只能徐徐图之。白日同桌吃饭,晚上同塌而眠,日子久了,自然会露出痕迹来。

第二天纪瑾瑜起了个大早,等她收拾妥当,小厨房也做好了饭的时候,薛博文这才醒过来。

“快来人,送水进来!把浴桶里都装满了。”他的声音表明他的不适与介意,让人觉得,他身上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要必须洗掉才行。可是他前天晚上才洗的澡,昨晚虽然没有洗澡,也是简单擦洗了一下,并且换了衣裳的。

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要知道现在可是三月,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呢!

他一睁开眼睛,不为自己回到家中而诧异,也不解释昨天晚归的原因,而是煞有介事的唤人送水。这让纪瑾瑜大开眼界,原来薛博文不仅爱打扮,还爱洗澡沐浴,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男性大相庭径。

看着他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纪瑾瑜拿了干帕子,给他绞着头发上的水。

外间烧着炕,内间的炭炉里烧着上好的银碳,整个房间温暖如春。洗过澡后的薛博文皮肤细腻白皙里面透着红润,红唇饱满,让人看着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握在手中的头发,已经绞得半干,更显得发如黑墨,肤似白雪。

别说是纪瑾瑜了,就是站在一旁的阳春、湘月都红着脸看的眼睛直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