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洪跟顾氏双双对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纪洪对纪慕远点点头道:“既然不是你的错,那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难道要我扶你起来吗?”

纪慕远听了,忙站起来道:“既然杨承无错,不知父亲是否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做得呢!”

纪洪摇摇头:“咱们家几代人诗书耕读,你妹妹更是泡在书堆里面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受过委屈。而杨承从小失母,又无父亲教养,虽有舅舅教导,却是商户出身。他跟你妹妹两人从前的生活可以说的南辕北辙,几乎没有相似之处,他们二人凑在一处,恐怕难以合得来。”

顾氏也说道:“你父亲这样考虑,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做亲讲究门当户对,除了有联姻的意思,就是怕两人身份、见识相差太大,到时候成了怨偶。”

纪瑾瑜站在门外听了,一时高兴,一时失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转身刚想回去,就听见纪洪说:“前几天,你二妹妹出阁,誉通的夫人也来了,她托誉通跟我说,想替她娘家侄求娶瑜儿。”

顾氏听了欣喜道:“既然是闻先生介绍的,想来人不会错了!老爷怎么不早告诉我!”

“誉通夫人的侄,我倒是见过,模样、性情、学识都不错,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外方在外做六品官,一个在老家经商,家境倒也殷实。只是他小时候从高处摔下来,命虽然就回来了,却留了后遗症,跛了一只脚!”,纪洪一幅十分可惜的样子!

顾氏脸色十分不好,不由忿然道:“既是跛了脚的,怎么能配上瑜儿!闻家娘子也太过分了!”

纪洪苦恼道:“那样的条件,若不是因为跛脚,也不至于来问咱们瑜儿…”

顾氏听了,脸色更不好看:“老爷,咱们瑜儿哪里差了!”

“就算你我如何宝贝,但是也耐不住瑜儿已经和离过一次的事实。我也想给瑜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但是现在上门来说亲的,哪一家像样了?不是要续弦的鳏夫,便是有其他问题,只有这一个,还稍稍过得去!”

“老爷当初就不该让二丫头嫁给谷雨!”顾氏想起这件事心中还存了气:“明明咱们相好的,你临时却将婚事给了二丫头。要不然,现在瑜儿的婚事也不会这么为难。错过了谷雨,以后,谁知道瑜儿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呢!眼看着一年小,两年大的,翻年瑜儿就十六了,这可怎么办?”

说着说着,顾氏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纪洪听了,一声长叹,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愧疚,或者是其他原因。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明日跟誉通说一声,让誉通娘子抽个时间带他内侄来给你看看!你也跟瑜儿说一声,让她心中有个准备才是。”

顾氏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含泪点了点头。

纪瑾瑜只觉得心里空荡荡,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父母双亲自然是为自己好的,但是他们的想法却与自己相差甚远。与其站在门外听,不如回去想办法。纪瑾瑜掸了掸落在肩膀上的雪花,轻手轻脚地走了。

屋内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纪瑾瑜听了全部。

犹自商讨着纪瑾瑜的婚事。

纪慕远却道:“父亲,母亲,你们不用这样忧愁,就算大妹妹嫁不出去,咱们家还养不起她不成?若是人实在不堪,何必非要将妹妹嫁出呢!”

“你这话说的在理,但是,你夫妇和顺,有儿有女,子孙满堂,你便忍心看着你妹妹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吗?”

纪慕远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其实,儿子真的觉得杨承此人不错!况且妹妹与他之前也接触过,想来他们应该能处得来!”

“什么?”纪洪一听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妹妹之前跟杨承接触过,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你别着急,待儿子慢慢跟你说!”,纪慕远便将纪瑾瑜去年在山东平原县被掳,最后为杨承所救的事情提了一遍。

听了纪慕远说出事情的经过,纪洪犹自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纪慕远保证道:“当日除了大妹妹之外,还有陈寿跟湘月还有几个小厮,这件事情他们亲眼所见。”

“山东一带向来麻匪很多,自从两年前四皇子带人在全国范围内剿匪之后,就一直太平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纪洪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说着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山东知府、平原县令竟然是摆设吗?那可是官道!贼人居然猖狂到这个地步了吗?”

见父亲动怒,纪慕远忙道:“父亲不必生气,那不是麻匪,是江南一个帮派的头目,不知犯下了什么案子,被官府追劫。挟制大妹妹,也是碰巧,并不是麻匪故意抢劫!”

纪洪听了,这才作罢,半晌幽幽叹气:“我又何必生气?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哪有资格…”

顾氏听得他语气之中的颓废之气,忙道:“原来杨承跟瑜儿还有这般渊源。人家救了瑜儿,我们先前不知便罢,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断没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还是应该好好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母亲放心吧!大妹妹已经托我给杨承送过谢礼了!”

顾氏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瑜儿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纪慕远听母亲言语之中似有埋怨之意,忙说道:“妹妹也是怕父亲、母亲担心。”

纪洪却突然说道:“如此说来,杨承此人到还不错!”

纪慕远忙不迭地点头:“自然是不错的!他少小离家,受了不少委屈。这次回京,就是想凭借武举挣个功名,没想到却天缘凑巧救了大妹妹,为此受了伤,只得了武探花。”

“这些固然不错!”,纪洪赞道:“最难得的是他救了你妹妹并没有借此邀功,那时我还是二品,要提拔他还是绰绰有余的,没想到,他还真是施恩不图报!”

纪慕远由衷地敬佩:“杨承做事的确一声正气,光明磊落。”

顾氏笑了:“我瞧着他不过是普通的孩子罢了,但是听你们爷俩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他跟老爷还真有点像!”

“哦?”纪洪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哪里像?”

“老爷是文探花,杨承是武探花,可不是很巧吗?”,顾氏面带揶揄,好像想起了往事,掩着口笑道:“最巧的是,老爷跟杨承都拒绝了王爷抛过来的橄榄枝呢!”

当年纪洪科考那一场,状元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腰也弯了,发也白了。榜眼虽然年轻,但是也三十几岁,已经有妻有子。

所以,年轻俊秀,相貌儒雅的纪洪倒是出了很大的风头,不知成了多少闺中小姐的梦中人。说道那一年,谁不知道安吉纪洪!

不仅才华斐然,锦心绣口,更难得是拒绝了王爷主动联姻。不仅不娶权贵女,还一连三次上门求娶顾氏景娘。最终亲手奉上长达八张纸的求娶书,表明心迹,抱得美人归,两个人的婚姻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想起往事,纪洪有些不自在,他咳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杨承这小子,倒是有些造化。只可惜,今上痴迷于黄白之术,朝中大事皆由皇太孙、皇四子接手,而两人原本虽貌合心离,好歹还顾些脸面,现在圣上对朝政不理不问,这两位却连脸面都顾不上了…”。

说着,他摇摇头叹道:“杨承这小子,既然与我有渊源,我也得提醒他才好。年轻人,求胜心切,到时候被繁华权欲迷住了眼,失了本心,倒十分可惜!若是有时间,还是请他来家中坐坐吧!”

纪慕远还没有听明白,而顾氏却知道,纪洪这样说,八成是觉得杨承不错,想进一步考察一下杨承。

她忙说道:“老爷说的是,如今这些年轻的孩子知道什么!一不留神就做错了事。杨承是远哥儿至交好友,又救过瑜儿,咱们于情于理都该跟他常来常往才是!”

纪慕远听了顾氏的话,终于明白了!也高兴地直点头。

“那闻先生娘家侄儿还要想看吗?”

“自然是要想看的。”纪洪答道:“有时候我们做父母的瞧着顺眼,也不一定让瑜儿满意。还是让瑜儿自己看看,再决定吧!毕竟日子还是要她自己过,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事事都给她拿主意。”

56、汹汹

没过几天,二老爷纪汉任满,带着二房的双胞胎儿子纪慕炎、纪慕允回京述职。

这下子纪府全家上下聚集一堂,一连热闹了好几天。

顾氏还没有来得及安排相亲,纪瑾瑜却病倒了!

纪瑾瑜年幼的时候落过水,受了不少的惊吓,昏迷了好几天才清醒。最后,也是将养了两个多月才痊愈。顾氏疼爱女儿,所以从小就汤汤水水滋补着,而纪瑾瑜自己也稍微懂得一些养生之道。所以,相对与同龄的女孩子,纪瑾瑜长得高,发育的也好。因为身子底子很不错,所以鲜少生病。

这一病却既无性命危险却又来势汹汹!

一开始只是昏昏欲睡,做事情提不起精神,整日都懒洋洋的。她只道是累着了,便推掉手上的事情,歇了几天。谁知越歇越严重,不仅头晕目眩,而且不思饮食。

这下子吓坏了顾氏,忙延请了老先生来家中号脉、诊断之后,说是忧思过虑导致血虚症,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服几剂药就可以了。

不过两幅药,纪瑾瑜便有了胃口,整日只说想吃鱼肉,顾氏见女儿病情好转,自然什么都答应,鸡鱼肉虾就没有断过。

一病刚好又添一病,纪瑾瑜恢复了精神,不再昏昏欲睡,脸上却长了许多红色的小疙瘩。开始只是几个,后来却越来越多,整个脸上都是。这些小疙瘩会慢慢长大,长到一定程度不会溃烂,而是会慢慢缩小,直到消失不见。可是这里的刚刚缩小,别的地方又长了出来。

纪瑾瑜一张细腻白皙的脸蛋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一连换了几个大夫却都未见效。

大夫诊断不出结果,服了要丝毫不见效果。只能开一些散热去火的方子,让纪瑾瑜慢慢服用。又叮嘱不要外出,不能见了寒风之类的话。

所以,纪瑾瑜便一直在桂院没有出去,饭是下人端了送进来的。到了除夕,全家聚集一堂,纪瑾瑜是唯一一个没有到的。

这样一来,不仅顾氏着急,整个纪府除了二太太黄氏,所有的人都非常担心。就连已经出嫁的纪瑾玥也带了几瓶名贵的药膏回来探望纪瑾瑜。

纪慕远还托同窗请了太医院的圣手姚一针来,照样没有看出效果!

姚一针虽然医术了得,却擅长的是针灸。对于过敏这样的症状却并不了解。

没错,就是过敏!

这一场“病”从一开始就是纪瑾瑜自导自演的。她前一世对当归过敏,若是单独吃还没有什么,只要吃了当归之后,再吃鱼虾,脸上立马就会长小红疙瘩。

前面昏昏欲睡,不思饮食,不过是个引子,就是为了能吃上当归,然后试试这辈子是不是也会过敏。没想到,还真的过敏了!

“…三姑娘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得上这样奇怪的病?真是令人担心!”,闻太太听说纪瑾瑜病了,过了正月十五,就亲自来纪府探望。

纪瑾瑜泡了新收集的梅花雪水给她泡茶吃!

见了纪瑾瑜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心中十分满意,直拉着纪瑾瑜的手夸赞个不停。

待纪瑾瑜解开面纱,直吓得她目瞪口呆,一把丢开纪瑾瑜的手,口中连连说着:“怎么这么严重?”,说着又想到自己刚才拉着纪瑾瑜的手说了半天话,忙不迭地问顾氏:“三姑娘这个毛病不会传染吧!”

她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在衣裙上搓了几下!

顾氏见了,脸就耷拉了下来。

闻太太这才反映过来:“我是说,三姑娘这样的人才,得了这种怪病,真是可惜!”

纪瑾瑜放下面纱,扯了扯嘴角,可惜什么?是可惜自己生了这样的病,还是可惜因为这样的病而要放弃这段亲事?

顾氏见她本来对纪瑾瑜十分满意,心中也十分高兴。没想到,待闻太太看到纪瑾瑜面貌之后满脸骇然,好像纪瑾瑜是凶神恶煞一般,心中十分不耻她的为人!怪不得,闻先生要将她留在老家了!

闻太太命丫鬟将礼品送上:“三姑娘在病中,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子人参便给三姑娘补补身子吧!”

顾氏本来就看不上闻太太那腿脚有毛病的娘家侄,只是因为纪瑾瑜是二嫁,现在脸上又长了东西,所以对闻太太便存了几分期盼。希望闻太太能看到纪瑾瑜为人端庄,处事大方,而忽略掉纪瑾瑜脸上的东西。

没想到闻太太见纪瑾瑜脸上长的东西之后,态度立马转变了。这让顾氏大失所望,心中也存了几分气愤。

待她看到礼品之后,就更生气了,说起话来就不再像原来那么亲切:“您是瑜儿的长辈,能来看我们家瑜儿,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哪里还能收您带来的东西,这不是要折小一辈的寿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瑜儿哪里能收?您还是收回吧!”

花梨木祥云八仙桌上,放着核桃木雕着五只蝙蝠的盒子,盒子上面是镂空的,镶着一块光洁明亮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盒子里面放着一株上好的人参,看粗细估计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虽然不算极品,但作为礼物送人,也十分体面了。

除了人参,那核桃木五福盒子,也十分景致难得。二者加在一起,也算得上价值不菲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现在才拿出来,不过是想探一探虚实,想知道纪瑾瑜的脸究竟怎么样罢了!

若是无伤大雅,她此行自然是为了议婚来的,那时候拿出来的不是礼物,而是写了生辰八字的名帖。

若是病的严重,便拿着礼品作为补偿!

这个道理,顾氏如何不知!所以这礼品拿出来,不仅没有平息顾氏心中的气愤,反而是火上浇油,让顾氏更生气了。

闻太太也知道自己得罪了顾氏,见顾氏生气,她心中也是一突,但是转眼又想:顾夫人也太过小气了!我不过是来看看,难道她们家姑娘就赖上我们家了!真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可千万别见怪!三姑娘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起色,我娘家侄可是一流的人品,就是胆子小。三姑娘这个样子,就算勉强做了亲,我侄儿恐怕也不敢近了三姑娘的身。夫人,您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点道理应该懂得吧!”

顾氏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无礼的人!顿时也顾不得闻先生的面子,腾地一声站起来,指着桌子上的礼盒道:“闻太太娘家侄天上人间绝无仅有,我们纪家不敢高攀,您的礼物我们不敢收,也收不起!”

闻太太却好像没有听出顾氏话中的言外之意,叹气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若是我们家老爷知道了,只会怪我不会办事了。夫人,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一幅责怪顾氏不通情理,故意刁难她的样子。

顾氏一听,气得心头直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那眼睛瞪着闻太太。

跟顾氏来往的这些夫人,有的刁钻、有的言语泼辣、有的难缠,但是全都顾及着脸面,像闻太太这样没有头脑尽得罪人脸皮又厚的,顾氏是第一次遇到。难怪她不知道怎么接闻太太的话!

对付这样的人,就要比她更无顾忌才是!

纪瑾瑜忙上前一步,笑着对闻太太说道:“太太这是跟您说笑呢!只是听说您娘家侄腿脚上不方便,许是平时也要长长备着药的,所以就没有收。”

没想到本来大方和气的纪瑾瑜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闻太太听了立马瞪圆了眼睛,像一只气鼓鼓的蛤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见闻太太脸色激愤难遏,纪瑾瑜忙又说道:“瞧我,不会说话,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么珍贵的东西,按说我们不能收。只是您既然送来了,我若是不收,倒显得我们不通人情世故了。这人参的确是上品,我先收着。若是您家侄要用了,您跟我说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回去也是一样的!”

说着,将装着人参的核桃盒子拿起来,交给身后站着的阳春,谆谆叮嘱:“可要收好了!说不定过几日闻太太那边还要用的!”

坐在椅子上的闻太太哪里还能坐得住,她气得面色铁青,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来了也有半日了,夫人跟姑娘事情多,都忙,我就不叨扰了!”

纪瑾瑜语笑嫣然地留客:“怎么不多坐一会?我让厨子烧几个拿手菜?您是北方人,肯定没尝过我们南方的菜!”

那笑容直刺得闻太太眼睛疼!

闻先生是家中独子,一人肩挑两房,娶了两个太太不分大小!先前的闻太太姓于,是闻先生青梅竹马的表妹,与闻先生感情很好,一直陪着闻先生走南创北!眼前的闻太太姓马,是地主家的姑娘,一直在家中照顾老人。因为于氏太太病故了,这才有机会到盛京来照顾闻先生。

顾氏这才反映过来,暗呼一声:糟糕!女儿看着大方可亲,却是个顺毛驴,若是触到她的逆鳞,什么样的话她都能说出口!保管让你又生气又只能忍着。

今天所见所闻,足以证明闻太太不是个好想与的人,若是惹毛了她,将女儿的病传出去,通过她的嘴,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女儿岂不是更难说亲!

想到这里,她懊悔不已!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更何况是不如小人的长舌女人!

她忙上前一步,瞪了纪瑾瑜一眼,补救地说道:“闻太太家中富庶,什么东西没见过,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献宝?况且人家家里一大家子人,今日能来看你已经十分难得了,你怎么能让闻太太为难?”

说着亲自送闻太太到门口:“谢谢您今日过来,还带了药材,等瑜儿好了,再让她亲自上门道谢!”

送走了闻太太,顾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在,闻太太来盛京不久,认识的人不多。现在只能希望闻太太看在两家的份上,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了!

57、试探(上)

纪瑾瑜端坐在镜子面前,镜子里的自己目若一汪秋水,泓清潋滟,令人着迷。摘掉脸上的面纱,原本白皙红润的脸蛋上红色的疙瘩斑驳不一,硬生生破坏了美感,让人看着都觉得异常恐怖。

真的要让杨承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吗?

她不禁想起昨晚父女间的对话。

“瑜儿,这几日杨承一直在帮我弄花房,你横竖闲着无事,明日也来帮忙吧!”

纪瑾瑜抬起头,不解地望着纪洪,却看见纪洪正犀利地望着自己。这样的目光,有着洞察世事的透彻。

纪瑾瑜不由心头一跳!

“父亲,我脸上这幅样子,出去了恐怕会吓着人!”

纪洪却冷冷一瞥,毫不留情面地说道:“你为了他,不惜自毁容貌,整日窝在家中,怕就怕,人家未必领你的情!你明日不现身,怎知道你这番苦心,是不是白费?”

纪瑾瑜听了,脸上就有些发烫!

记忆中的父亲,或温润、或包容,何曾像今天这样尖锐而刻薄?

她还没有回答,便听到纪洪说道:“所谓女大不中留,果然不错!你可知你母亲为了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还托了很多关系,帮你求医问药。你素来聪慧懂事,怎么如今倒让人不放心起来!瑜儿,你有心思就算不能与为父说,难道你母亲也说不得?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

语气之中,有着浓浓地失望!

纪瑾瑜不由慌乱:“不是这样的,父亲,我这样做,并非是为了杨承,只是女儿现在真的不想找个人胡乱把自己嫁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不信任我与你母亲罢了!”,纪洪眼中的忧愁浓的化不开:“难道,我与你母亲不能做你的依靠吗?为何到了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呢!你真看上了,直接说便是,我与你母亲自当会为你张罗!

你若对他无意,你祖母怎么会经常叫他过去讲话?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忸怩了!

当年我看上你母亲,不惜连续三次上门求娶。我的女儿,应该也是如此。你若真的看上了,大可以大方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敢想敢做,敢作敢当!这才不愧我这些年教导!

你怎能像寻常闺秀那样,只知道躲在一旁任由父母做主,或父母安排的不合心,就装病胡闹来伤父母的心?我这些年的教导,竟是白费了不曾?”

纪瑾瑜不由一滞:自己怎么这样糊涂!为了这样的事,来伤父母的心。遇到事情就躲到一旁,自己何时也变成了这样!

眼前这个人,不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督察院侍郎,曾经以明察秋毫而让朝堂侧目!自己若真的对杨承有意,他岂会看不出端倪来?

父亲一直喜欢聪明有头脑的人,而他也一直是这样教养自己的!

纪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想左了!这事的确是我欠考虑,让母亲担忧,实是十分不该!”

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纪洪怎么会真的生气?见纪瑾瑜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纪洪又说道:“你年纪小,没有经过这些事情,遇事情转牛角尖,再正常不过!只是,你要记得,不管何时,我与你母亲、你哥哥都是你的依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算自己不爱惜,也要想想素来疼爱你的母亲与祖母!”

谆谆教导,全是父亲对子女的关怀,纪瑾瑜鼻头一酸,红了眼睛:“父亲,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纪洪欣慰道:“你一直都是聪明孩子,明天开始,那药就停了吧!不光为你自己,你嫂子临盆在即,家中里里外外都要人张罗,你母亲一个人哪里能忙得过来?”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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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春意融融,早有不知名的鸟雀叽叽喳喳交个不停。多日窝在室内的纪瑾瑜,头一次出了院子,只觉得空气之中洋溢着一种清新沁人的芳香。

纪瑾瑜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烟罗轻纱,由湘月撑着伞,喜云捧着花籽,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