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若这话真传出去会坏的却也不止是锦瑟一人的名声,要知道依弦院可是在姚家内宅。内宅窝藏了男人,只怕这姚家满府的夫人小姐都别要脸面了,皆会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皆会被怀疑了清白去。故而郭氏闻言面色一变,接着忙喝斥一声,道:“这种话莫再说了!谁说那两个护院没有找到?你爹爹昨儿已押着二人去武安侯府赔罪了!”

昨日姚礼赫为了保全谢少文的颜面,早便将其被打一事捂了个严实,不准府中下人乱嚼舌根,并且寻了两个替死鬼押到了武安侯府,欲给谢少文一个台阶下。

姚锦玉也知这话中厉害,她也只敢在郭氏面前这般说说罢了,闻言忙应了,郭氏这才道:“行了,你先回去吧,祖母也累了。”

姚锦玉见郭氏心不在焉,显然还在想自己将才的话,当即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待回身面上已挂上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刚走,郭氏左思右想都不能安心,忙叫江嬷嬷去唤姚礼赫来。姚礼赫到福禄院时郭氏已坐在花厅中翘首以盼许久了,见姚礼赫进来她忙屏退了下人,将方才姚锦玉的怀疑说了,便闻姚礼赫道:“母亲莫听玉丫头瞎说,内宅之中怎会有男子藏身?!昨儿武安侯世子被打也非内宅之中,实是前院,儿估摸着是镇国公府动的手,欲将我姚家退亲一事闹大了,好借机对武安侯府下手。四丫头不过一个孤女,这些年都安安生生地呆在内宅,怎可能有那般能耐身边还藏着高手。母亲勿庸多虑,儿这些天令护院们都警醒些便是。”

他言罢便又冷着脸沉声道:“这大丫头当真是愈发不懂事了,这样的混账话也敢胡言!母亲需好生看紧了她,莫叫她再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的好!”

郭氏闻言觉着姚礼赫说的都有理,这才道:“她也是年纪小,害怕也是在所难免。武安侯世子的伤势如何,你昨儿到侯府别院去,可曾见到了世子,世子可是恼了我姚家?”

姚礼赫见母亲担忧,便笑着道:“世子天黑才醒过来,伤势…只怕要养上半年。只是母亲也不必为此事担忧,世子心中还装着四丫头,只恐此事声张出去叫武安侯知晓便不能再迎娶四丫头,世子醒来便叫人去追往京城中送信儿的小厮了。而且儿子应下世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四丫头做主退亲,世子已然相信此事是镇国公府的人所为,和我姚家无关,已原谅了儿子,自将那两个护院打杀便算将此事给揭过去了。”

郭氏闻言这才笑了,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只是这四丫头姐弟二人太过可恨,这些年承蒙我姚家照顾,竟非但不知感恩,还还联合外人来坑害姚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姚礼赫听罢见郭氏神情厌恶,便忙道:“四丫头也在姚家呆不了两年了,儿看世子对她是一片真心,来日她是要嫁去侯府做侯夫人的,母亲便再忍耐一段时日吧,待她客气一些便是。世子那般看重,等她过门一准得宠,只她那身份若想在侯府站稳脚却也不得不依靠儿子,四丫头不是傻的,到时候自会拿姚家当真正的娘家对待。”

依弦院中,锦瑟正听白芷回报打听来的事。

“那日二夫人却也去了园子,带着的是大丫鬟画儿姐姐,听婆子说二夫人确实是丢了钗,当日还见画儿姐姐满院子的给二夫人找钗呢。”

锦瑟闻言点了点头,白芷便又道:“前两日姑娘叫奴婢去打探铺子中的事也已有了消息,三老爷是锦画楼和凌缎楼的掌柜,那日却是锦画楼的一批料子上错了颜色,三老爷前去铺子处理了下,这才没能和三夫人一并回门。锦画楼织染的料子多,有时会弄错也是难免的。不过奴婢倒还听说一件事儿…”

锦瑟挑眉,白芷才接着道:“听门房的婆子说,三老爷近来迷上了望星楼的花魁采荷,正和一个外来的大商人争抢着要为那姑娘赎身呢,如今赎身银子已抬到了万两银子,三老爷急的上火,正四处挪钱呢。”

锦瑟闻言心一跳,道:“这是何时的事儿?”

白芷便道:“说是都小半年了,三老爷日日往那望星楼跑,动辄便一掷千金,那老鸨就是瞧准了三老爷和那外地商人扛上,这才抓紧了那采荷要狠捞一把呢。”

她言罢,王嬷嬷便道:“莫说这些混事了,没得辱了姑娘耳朵,叫人听到姑娘在打听这些事也是不好。”

王嬷嬷正说着就听院中传来咣当一声响,见锦瑟不防之下身子一抖,王嬷嬷便蹙着眉怒气腾腾地冲了出去,片刻她阴沉着脸进来,道:“是凌珊那贱蹄子,姑娘将她降成二等丫鬟心中窝着气儿呢,浇个花也能打翻了桶。老奴已训斥过了,姑娘且躺下歇歇吧。”

锦瑟闻言却瞧着屋外勾唇一笑,道:“既是娇弱的连浇花的水桶都提不稳便该多多锻炼,嬷嬷且去叫她将院中的大水缸挑满了水再用午膳吧。”

锦瑟言罢便自捧了书,王嬷嬷自知锦瑟这是要发落凌珊了,便知下一步该如何出做,笑着应下就唤了白芷一道退了出去。

锦瑟用过午膳,在美人榻上躺了一阵,王嬷嬷才从外头进来,道:“姑娘,凌珊没将水缸挑满便受不住了,自撂了水桶回了屋,如今正和白鹭几个在西厢说话呢。”

锦瑟闻言笑着将搭在面上的素白绢帕拉下,睁开盈盈如水的眸子,道:“嬷嬷叫白芷多督促她两回便是,何需报我,一会子白芷使唤不动她,我再去瞧瞧。”

王嬷嬷见锦瑟小脸上满是算计的笑,犹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便也笑着点头扭身又出去了,片刻白芷便自外头进来,眸子晶亮满是笑意地道:“姑娘还是亲自去吧,奴婢叫了三回,已将凌珊惹恼了。”

锦瑟便起了身,白芷忙给她披了件斗篷。锦瑟出了屋便直往西厢去,到了门外果便闻里头传来凌珊和白鹭几个的说话声。锦瑟冲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便上前一步对着里头喊道:“凌珊,姑娘的吩咐你都不放在心上了吗?!姑娘叫你挑好水再休息,你倒会偷奸耍滑,非但不将姑娘指派的差事办好,还唆使着小丫鬟们跟着你偷懒,真将自己当这院子里的娇贵小姐了不成?!”

白芷声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了凌珊的谩骂声,“白芷你个贱蹄子,往常这院子中还是我掌事时,不知是谁舔着脸日日凌珊姐姐叫的欢。怎如今姑娘刚降了我为二等,便翻脸不认人了,你作践我还拿姑娘说事,别以为姑奶奶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欲拿姑娘开刀给你自己个儿立威,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够不够格儿!”

“凌珊姐姐说的对,有些人以为得了姑娘高看就真能一手遮天了,我呸!”

里头响起几个应和的声音,接着房门被自里头一把推开,一盆水便自里头倾盆泼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凌珊的谩骂声。

白芷早有准备,犹豫了下却也没躲,只惊呼一声,“姑娘小心!”

她喊着忙挡在了锦瑟身前,锦瑟却微微侧了下身,惊呼着半边身子迎上那兜头罩来的水,登时肩头披着的厚毛料斗篷便被水淋湿了。院中惊呼声一片,而院门处恰也响起了四夫人的声音。

“翻天了吗!?快,快将你们姑娘护进屋里去,这大冷天的,可莫着了寒。”

白鹤忙手慌脚乱地解开锦瑟身上斗篷,那边冬雪已极有眼色地奔进屋中又取了件斗篷,几人将锦瑟裹住这才送她进了屋。

屋外,凌珊见门外站的竟是锦瑟已知闯了大祸,又见王嬷嬷赶巧带着四夫人和三姑娘进了依弦院,更觉出事情不对来,一时间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色也飒白了起来。

姚锦红扶着小郭氏的手,小郭氏瞪了凌珊一眼这才进了屋,内室中锦瑟已被散了头发,围着锦被坐在床上,见姚锦红和小郭氏进来便欲下床,下郭氏忙几步上前制止她,道:“快莫下来,瞧这头发都湿透了,真是大胆包天的奴才!竟敢公然对主子动手,这若是叫外人听了还不笑掉大牙。”

锦瑟闻言欲言,却又忙偏开头打了个喷嚏,她用帕子压了压鼻子,这才道:“凌珊总归是大婶娘赏赐给我的,平日里我也高看她两眼,倒不想竟…婶娘也是误会了,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对我动手的,只是今日我吩咐些重活于她,她心中积了怨,许是当只白芷在外头,这才…阿嚏…”

郭氏闻言却冷哼一声,道:“她是奴才,你是主子,指派什么差事都该尽心尽力,哪里有生怨的道理?!这等奴才你不必为她说话,瞧婶娘怎么替你出气!”

凌珊本是吴氏身边的大丫头,和凌燕,凌霜等人自是要好。以前吴氏掌管中馈,她的几个丫鬟也趾高气扬,小郭氏和吴氏对上,没说吃那几个丫鬟的亏。小郭氏瞧见那几个凌字打头的丫头就浑身的不舒服,如今凌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小郭氏哪里有放过她的道理?

再来吴氏刚刚出府,小郭氏也正在四处立威,这会子撞上奴大欺主之事,为了显示其当家主母的风范,自也会严惩凌珊等人。

锦瑟闻言并不奇怪,正欲装模作样的再言两句,姚锦红已拉了锦瑟的手,道:“四妹妹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奴婢要是生在我那院中,早不知丢了几条小命了。四妹妹且歇着,母亲自有主张。”

锦瑟见姚锦红冲自己眨眼,便只一笑,待小郭氏出去,姚锦红才一脸邀功地道:“可是我说动了母亲过来的,四妹妹怎么谢我?”

锦瑟便噗嗤一笑,道:“三姐姐再讨要物件,可就将我这依弦院给搬空了。”

院中,很快便传来了廷杖的声音以及凌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片刻她似被堵住了嘴,便就只剩下一声声沉闷的落杖声。

锦瑟听着外头动静微微勾了下唇,早先她刻意捧着凌珊,不过两日功夫凌珊便养得一身臭毛病,吴氏落难,凌珊便吓的两日老实,可接着见锦瑟没有料理自己的打算便又忍不住露出了张狂之态,却被柳嬷嬷抓了错处,锦瑟就势将她降成了二等。

原先凌珊处处被恭维着,如今突然成了二等丫鬟,又整日被安排一些瞧不上眼的粗活她那里能受得了,便是知晓夫人不在她们该夹着尾巴做人,可她自到锦瑟院中便得中用,便极有体面,已养成的刁钻性子却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白鹭几个历来以凌珊为首,近来她们也多被柳嬷嬷等人修理,今日凌珊被罚自是要凑到一起商议发泄一番的,锦瑟叫以前被压在凌珊之下的白芷连番去指派凌珊,用意便是惹怒她,凌珊也果真没叫她失望。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锦瑟想着缓缓敛了笑意和姚锦红瞧着锦绣庄新送来的花样册子,挑选着过年添置新衣的花样。

待小郭氏进来,她忙下床谢了,小郭氏这次倒受了她的礼,呷了口茶道:“这丫鬟婆子们不听话便该早些料理,没得叫那几个人带坏了一院子。凌珊是大嫂给你,原该更懂规矩才对,没想到竟敢仗着大嫂的威胡作非为,我若不处置了她,大嫂在庄子上也会因这等奴才而脸上无光。那凌珊婶娘已做主将她发卖,至于那几个和她一起的丫鬟…”

小郭氏话未说完,姚锦红便道:“娘,那几个小丫鬟也都被带坏了,没得留在这院子中叫四妹妹瞧着不舒服,不若娘给她们安置了别的差事,再于四妹妹从府外人牙子处买些清白小丫头的好。女儿那院中也有几个丫鬟不省心,索性也一并打发了,叫女儿也借四妹妹的光,挑两个可意的小丫鬟才好。”

以前吴氏当家在娇心院中也安插了眼线,只是姚锦红跟前儿伺候的她无法插手,那几个眼线不过是粗使的小丫鬟罢了。左右也翻不起浪来,便一直留在院中,如今却没有再放着的道理了。

小郭氏闻言自笑着应了,姚锦红便又冲锦瑟扬了扬眉。

次日锦瑟到福禄院中请安,姚锦玉却将锦绣庄的花样册子也带了过去,将她选的两个花样指给老太太看,道:“祖母快瞧瞧,孙女选的这两个花样可还雅致?”

老太太自是点头称好,姚锦玉便又指着给老太太选的两个衣裳款式指给郭氏瞧,一旁站着的刘嬷嬷却是一笑,道:“大姑娘倒和老太太心意相通,老太太前儿也指了这两个样式的衣裳呢。”

眼见年关将近,姚家的主子们都是要添置新衣的,姚家又是买布料绣品出身,衣裳自都是姚家的铺子缝制,这锦绣庄便是姚家的产业。郭氏闻言笑着瞧向姚锦玉,姚锦玉便满脸兴奋,道:“果真吗?我便说祖母穿这样的衣裳一准好看,只是这料子可要好好选,不然就平白坏了这么好的花样了。祖母,掌柜的也不能将店铺里所有的衣料都拿来给我们姐妹挑选,不若祖母便允了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自选料子吧,左右锦绣庄是我们自家的铺子,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都是年轻小姑娘,能出门去玩自是高兴,二姑娘和五姑娘听闻此话便也目光盛亮了起来,姚锦红也目光一亮,笑着依上郭氏手臂,道:“大姐姐说的是,祖母便允我们姐妹一起去锦绣庄挑料子吧。祖母的衣裳选料,我们姐妹先过一遍料子,将看好的都挑出来,再叫掌柜拿来给祖母过目,岂不更好?”

郭氏被她们几个缠磨又见她们高兴,念着是自家的产业,只需提前给掌柜打了招呼叫掌柜招呼好便是,她就笑着点了点姚锦玉的头,道:“都应了你们便是,只是出了门你这当大姐姐的可要照顾好几个妹妹才是。”

姚锦玉忙应了,郭氏这才吩咐江嬷嬷去准备出府的车架。几个姑娘皆起身欲回自己院中准备出府,待退出老太太的屋子,姚锦玉才两步追上锦瑟,拉了她的手,道:“四妹妹一会子也去吧,我换好衣裳去依弦院寻四妹妹,咱们再一同到前院,可好?”

锦瑟见姚锦玉一脸笑意,神情殷切,又念着她今日闹着要出府实在可疑,便笑着道:“我昨儿夜里没睡好,这会子困的紧,再说昨儿我选花样时已选过了衣料报给了四婶娘。一会子我便不出府了,回去补个午觉,大姐姐和姐妹们自玩便是。”

姚锦玉闻言却未多言,只笑着道:“那真可惜,不过妹妹长的好,穿什么衣料都好看,下回咱们再一同出府去玩。”

锦瑟见她竟不纠缠,心中微微一动,便只笑着点了下头。

一个多时辰后,姚家在德满街的锦绣庄中,掌柜的亲自将姚锦玉几个迎进楼,招呼着几位姑娘上了二楼的雅间。

待伙计拿了料子上来,姚锦玉随意挑了两样,见姚锦红和姚锦慧几个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选料,便笑着道:“我去更衣。”

姚锦红闻言笑着回头应了声,便又自去选料了,而姚锦玉出了雅间就快步下了楼,掌柜的早已侯着了,见她下来忙迎上,面色为难地道:“后门已为大姑娘留着了,大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姚锦红便瞪了掌柜一眼,道:“本姑娘去那里何需向你交代,你只管带我去后门便是,我不过一盏茶功夫准回来,要是三妹妹她们问起,你给我包圆了。”

掌柜的闻言便也不敢多言,只得前头带路,他将姚锦玉带至后门,眼见着姚锦玉带着小丫鬟出去,拐过巷子不见了,这才匆匆往楼中赶。

而姚锦玉带着丫鬟翠芙出了后巷又走两步便进了一家茶楼,她自报了雅室的名儿,便被伙计带着到了一间茶室门外。姚锦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着,尚未进门帷帽下的面颊已殷红一片,待伙计开了门,她闪身进去,随手去掉帷帽,绕过屏风,便见那靠窗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

待瞧清那男子俊美面容上分明的淤痕,姚锦玉不觉泪珠儿一淌,颤声唤道:“文哥哥…”

七十四章

这躺在窗下榻上的不是别人,可不正是姚锦玉心心念念的武安侯世子谢少文。他此刻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肩骨、肋骨之处还用木板固定着。那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听闻姚锦玉的颤声低唤,他只是微微侧了下头,你原本一张俊美的面容此刻紫青了一片,映衬另一边白皙透明般的肌肤越发显得突兀而狰狞。

姚锦玉早便知晓谢少文伤的很重,可在她心目中谢少文实在是高高在上,高贵不可侵犯的,如今眼见自己心目中谪仙般的人物被人伤成这样,姚锦玉只觉又震惊,又心疼,可她一心扑在谢少文身上,即便瞧见如此狼狈的谢少文也不觉鄙夷,只有一份能够靠近他,更贴近的欣悦。

见谢少文纵使这般浑身上下也还散发出一股温润沉静的气质,姚锦玉更是芳心难以自持,噗通通的直跳。

而谢少文瞧着姚锦玉,见她泪流满面,目光盈盈含着万千情意,心中便一阵的不屑。

姚锦玉一个闺阁女主敢私下约他,谢少文自清楚为的是什么,对姚锦玉这样不知廉耻,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谢少文实没半点好感。瞧见姚锦玉那痴情的模样,他非但没有一丝感动,反倒更添厌弃,只常年练就的待人礼数叫他勉强压下了不快,态度温和地冲姚锦玉微微一笑,道:“大妹妹来了…大妹妹信中所说言语不明,此刻可否于我细说?”

姚锦玉闻言忙用帕子试了试泪水,这才欲言又止地瞧了瞧屋中几位武安侯府的侍卫,谢少文用未曾固定的右手摆了摆,示意他们暂且退出。

男女私会,想想就知是非礼勿视的,几个侍卫不敢多看,纷纷垂下眼睛退了出去。

他们面上恭谨,可心里却不免微动。要知道自家世子爷伤势是很重的,按说万不该离府,随意移动,可自昨儿下午世子收到一封信,便叫他们准备今日的出行,他们是下人实在拧不过主子,好容易才小心翼翼地将世子抬到了这里,却不想世子要见的竟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

原以为这姑娘定是和世子订了亲的姚家四姑娘,他们已有些鄙夷了,可听世子对这姑娘的称呼竟非姚四姑娘,而是姚家的大姑娘。这大姑娘怕早和世子有情了!想着姚大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竟如此不知廉耻,几个侍卫难免心中鄙夷。

他们退出,姚锦玉才快步走至榻前,犹豫了下还是在榻边儿蹲了下来,目光盈盈地瞧着谢少文,道:“文哥哥怎伤的如此厉害,四妹妹…四妹妹她也恁狠心了点,怎能如此对待文哥哥!”

谢少文昨日收到姚锦玉的信,上头说她知晓是谁动手打了他,还说她有关于锦瑟妹妹的秘事要告知他,并约他今日此刻在此相见。谢少文那日醒来最后的印象便是自己扑向锦瑟妹妹,而锦瑟无措又微慌的向后退的情景,之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故而谢少文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是谁动手打的他。

谢少文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自是心中不甘,越是不知是谁动的手越是心狠难耐。直到后来姚礼赫来赔礼,明里暗里地暗示他动手的是镇国公府的人,他才微微恍然。

因他觉着除了镇国公府,实没别的可能了。他自己也是学过武艺的,虽不精通可等闲人也伤不到他,这次吃了此等暗亏,也只镇国公府能够做到。

可镇国公府的人又怎会出现的那般及时?锦瑟妹妹竟就忍心眼瞧着别人暴打自己?还是自己被打本便是锦瑟妹妹的意思?

对这些谢少文越是弄不明白,越是折磨的心力憔悴,故而一见姚锦玉的信便决定今日定要前来。此刻见姚锦玉蹲在身边,凑上来,谢少文的心微微一缩,倒非因姚锦玉近在咫尺的身体,而因她的话。

姚锦玉说话间喷吐出的气息拂上面颊,谢少文已无暇顾及,他双眸一眯抬手便抓住了姚锦玉放在他身侧的皓腕,道:“你此话何意?!”

姚锦玉的手被谢少文捏住,他情急之下又微微抬了身体倾身过来,一时间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姚锦玉心跳如鼓,面颊便也红了,谢少文捏痛了她的手,她却也不挣扎,只抬眸瞧着他,道:“文哥哥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日爹爹的书院之中便只有文哥哥和四妹妹二人,文哥哥出了这等事竟还要替四妹妹遮掩吗?”

姚锦玉只知道当日书院中就锦瑟和谢少文两人,可究竟当时是个什么情景她也不知道,故而言辞含糊。可谢少文听在耳中便越发觉着当日果真是锦瑟叫人残害殴打自己,再想着姚礼赫说事后去质问锦瑟,锦瑟却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表情,他心中便更是恨意翻腾。

姚锦玉将谢少文面上变幻不停的神情瞧的分明,心中愉悦,目光却同情又悲悯地瞧着谢少文,一脸的不忍,只静待谢少文细思之后愈发恼恨锦瑟。

谢少文回过神来,果便厉目盯向她,见姚锦玉一脸同情,不觉银牙紧咬,怒道:“大妹妹将话说的明白点!”

姚锦玉这才道:“文哥哥对四妹妹一片深情,可四妹妹她…她早便心有所属,已和镇国公世子私定终生了,文哥哥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我真替文哥哥不值…啊,文哥哥…好疼啊。”

谢少文听闻姚锦玉的话,只觉心中隐约的猜想都被证实了,他恨意翻腾,手下自也没个分寸,捏的姚锦玉手腕骨骼做响,姚锦玉惊呼一声,眼眶已有了泪。

谢少文闻言却未曾有半点怜惜,手劲不松,只眯着眼盯着姚锦玉,怒声道:“是谁允你如此诋毁锦瑟妹妹,诋毁我武安侯府未来侯夫人的?!好个恶毒的姐姐!”

姚锦玉见谢少文片刻间便似变了一个人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狠戾之气,手腕被捏的生生的疼,而谢少文竟血眼猩红似要拧断她的手腕,姚锦玉心中一惧忙流着泪急声道:“文哥哥,我没有胡说,我有证据!你快放开我,我拿给你看便是。疼!”

谢少文听闻姚锦玉说什么证据,他才松开手来,姚锦玉得了自由,吓得跌坐在地退了两下,这才揉了下手腕又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递给谢少文,道:“文哥哥和那镇国公世子都是京城有名的才俊,定然都是熟识的,文哥哥可认识这块玉佩?”

谢少文一见姚锦玉掌心那块配便心一缩,头脑成空。他一把夺过那玉佩细看,面色已难看到了极点。姚锦玉见此微微抑制不住兴奋,微微勾了下唇角,这才又道:“这玉佩可是镇国公世子的贴身之物,常年都戴在身上的。也是他和四妹妹的定情信物,四妹妹极为珍视,夜里藏在枕下,白日更是贴心放在怀中,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如今文哥哥总信了我吧。”

那玉佩本便是镇国公世子的物件,只不过却非镇国公世子送给姚锦瑟的,而是他那日到书宣院离别时摘下送给姚文青的。玉佩也不是她从姚锦瑟那里盗来的,而是今日一早想法子从书宣院中偷出来的。她便不信,谢少文看了此物还能坚信姚锦瑟是清白的!

谢少文此刻哪里还能察觉姚锦玉面上的得意,他只用手捏着那块玉佩,想着今次相见后锦瑟的种种表现,翻腾起羞耻、愤怒、失望…等万千情绪来,最后这些情绪都沉淀成浓浓的恨意和急于报复的疯狂来。

此刻他是真信了姚锦玉的话,想着锦瑟那般冷淡的对待自己,想着她急于退亲都是因为早便在心里装了别人,谢少文就浑身颤栗。

和杨松之早便有了私情吗?怪不得,怪不得当日在山上母亲设计不到锦瑟,反自己入了套!怪不得锦瑟会和杨松之一起出现在石屋外!怪不得崔公子怀中装着的会是母亲的画像!后来锦瑟姐弟马车遇险也是镇国公府的人相救,送锦瑟回府的更是杨松之,当日在姚府二门姚锦玉便指骂锦瑟和杨松之,那时候他还尤且不信,为她辩护,如今想来自己真真是个傻子!

若非姚锦瑟心中早装了他人又怎会执意退亲,若非此人是杨松之又怎能夺他所爱,若非两人已私定了终身当日镇国公府的人又怎能出现的那般及时,只怕那背后捅刀子的不是旁人,正是镇国公府世子本人!

谢少文想着这些直恨得咬紧了牙关,他猛然闭目良久才重新睁开眼眸盯向姚锦玉,姚锦玉便垂着泪道:“文哥哥莫再折磨自己了,为四妹妹当真不值…文哥哥许还不知,四妹妹不知用什么法子已求到了族老们面前,令族老们同意亲自做主为她退亲了。等亲事一退,她便要和镇国公世子双宿双飞了。”

谢少文听闻族老之事,刚刚平复的心情便又骤然暴起,他冷声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姚锦玉便道:“我和族长家的六姑娘感情一直不错,前日六姑娘叫丫鬟来告知了此事。族长也已同意退亲,此事决不会有错的。”

谢少文闻言,神情更为阴厉,心中已有了计较。他转瞬间便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神情,冲姚锦玉道:“今日多谢大妹妹能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不然这会子我还被姚锦瑟蒙在鼓里当傻子呢。”

姚锦玉见谢少文恢复了常态,又见他提起锦瑟来目光便锐利起来,显然已恨透了锦瑟。姚锦玉真是欢喜又兴奋,她自地上爬起微理了下散乱的发,这才柔声细语地道:“文哥哥待四妹妹一往情深,叫我都感动地无以复加,瞧着四妹妹却如此行事,自看不过眼去。还望文哥哥以自身为念,且莫再为四妹妹伤心伤身了。”

她言罢,谢少文便点头,竟冲姚锦玉伸出手来,道:“大妹妹到这边来。”

姚锦玉见谢少文对自己态度大变,一双黑玉般的眸子含着感激瞧着自己,她心中真是乐开了花,又见他冲她伸手,她面颊便是一红,心再次失控地跳动起来,脚下也不受控制地向榻前走。

她刚迈近,谢少文已抓了她的手,姚锦玉猝不及防娇呼一声,面颊已是绯红一片,露出了一脸惊慌的羞怯之意。

谢少文瞧她那模样不觉低声而笑,手上却也放肆了起来,一面撩了姚锦玉的衣袖一面疼惜地轻抚她皓腕上的青痕,道:“将才我一时失控伤到了大妹妹,真真是该死,大妹妹可能原谅我?”

姚锦玉瞧着谢少文那修长又白皙的手抚弄上她的腕,只觉一股酥麻涌上,双腿都有些发软,又听谢少文闻言软语地哄着自己,再撞上他那饱含了怜惜和愧疚的眸子,只觉整颗心都飘了起来,脑中空荡荡,人也飘飘忽忽的。

她双眸发直盯着谢少文,尚且不及回答手臂被谢少文一扯,人便也跟着跌在榻前半依在了榻边。谢少文的手便抚了上来,他撩起她一缕碎发轻轻在指端缠绕,一面含笑地道:“大妹妹可是喜欢我?”

姚锦玉没想到谢少文竟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话来,又被他说话时刻意靠近的男子气息笼罩着,只觉他那手指也在有意无意地抚着她燥热的耳垂,一时她羞的睫毛颤抖,全身红透,却只能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任由谢少文动作,糯糯地道:“文哥哥是少见的俊才,世间女儿哪有不爱的…我…我自也不能免俗…文哥哥且莫笑话人家。”

姚锦玉言罢已是红着脸别开了头,露出一抹粉白的脖颈来对着谢少文,一颗心砰砰地乱跳着。谢少文将她那神情瞧在眼中,唇角挑起一抹讥诮,渐而又转成温柔,将她那一缕秀发捧至鼻间细细嗅着,笑道:“我怎会笑话大妹妹,大妹妹这般敢爱敢恨,是为真性情的女子,比有些表面端庄贤淑,实则淫荡无耻的不知要好多少!”

姚锦玉听闻这话简直是心花怒放,早先谢少文在姚老太太寿辰日一门心思都在姚锦瑟身上,一直看不到她的好,她不知有多嫉妒,如今情况反了过来,又怎能不叫她雀跃兴奋?

她刚觉自己像在做梦般,便闻谢少文又道:“大妹妹如此倾心于我,我怎敢辜负大妹妹一片深情,大妹妹可否应我一件事,只要大妹妹能替我办了此事,来日我定八抬大轿迎妹妹做我谢少文的正室,做我武安侯府未来的侯夫人!”

七十五章

姚锦玉原便觉着一切都像是在梦中,谢少文待她的温柔使她觉着整个人都飘在了云端,听闻谢少文的话她震动地瞪着眼睛瞧向谢少文,难以掩饰狂喜。

她今日到此实也怀着这个目的,想要泼锦瑟一身脏水,令谢少文厌恶了锦瑟,她再劝说他改娶自己为妻。只因先前在山上发生了武安侯夫人陷害锦瑟的事,母亲便说过,武安侯府以侯府名声为虑也万不会退亲,是定然要和姚家结亲而平息谣言的。既如此,姚锦瑟不愿嫁,她嫁也是一样的啊!

姚锦玉万没想到她本是怀着一线希望,如今她尚未张开劝说,谢少文竟主动说了要迎娶她的话来。她喜的有些发怔,眸光晶灿地道:“文哥哥是说真的吗?”

谢少文将姚锦玉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已对她鄙夷到了极点,只觉姚家的姐妹果真没一个好的,个个都是攀龙附凤,贪恋权贵又豪不知礼义廉耻的贱人,那姚锦瑟一介孤女能做武安侯夫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她非但不感激反倒勾引镇国公世子,企图攀上更高的门第。这姚家大姑娘更是如此,说什么倾慕于他,不过都是瞧上了侯夫人的尊荣罢了。

谢少文如今心里已恨透了锦瑟,原先有多在意,如今他便有多介怀,而这恨意如今无法发泄在锦瑟身上,便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眼前的姚锦玉身上。他瞧着姚锦玉那痴痴然然的模样,邪恶的手便抚上了她的面颊,抚摸着往下,一路探进她的襟口,滑过粉白的脖颈,又落在她胸前,罩住就是狠命地一抓。身子也就势趋近,笑着在姚锦玉的耳边道:“大妹妹这般动人,我自是说真的…”

谢少文那一抓可谓没半分的怜惜,用了狠劲,姚锦玉不防登时吃痛的惊呼一声,偏他的话低低柔柔便在耳边,那痛和心中的甜交织在一起,叫她眼中起了泪意,却又不自觉想笑。面上神情就有些古怪起来,而她到底是从未和男子亲昵过的大姑娘,虽懵懂地知晓床第情事,可到底是怎样的却也不甚清楚。

如今她被谢少文如此把玩戏弄,登时便羞的涨红了脸,尤且在想男女欢闹这般痛,何故那些妇人却都喜男人到自己房中…不管怎样,对谢少文的亲近她是欢喜的,却根本就没察觉谢少文的态度有不妥之处。

谢少文又使劲揉捏了两下,姚锦玉才算反应过来,忙一脸涨红地避开,泪眼朦胧地嗔着谢少文,道:“文哥哥!文哥哥既果要迎娶人家,便该…便该尊重人家…莫要如此!”

谢少文原是在戏耍姚锦玉,可他却也未碰过姑娘,府中并未收用通房丫鬟,而姚锦玉如今已快及笄,已出落的玲珑有致,他捏了两下便真起了心意,正打算再进一步却被姚锦玉躲了开来,登时他的面上就有了些许不悦。

姚锦玉言罢见谢少文沉了脸,一时又怕了,生恐他再一个不如意说出反悔之话来。又念着早晚都是他的人,而且他的亲近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梦中都期盼之事吗?此刻又何必做那惹他厌,又违自己心意那等得不偿失的事情呢?

她这般想着便又耐着害怕和羞怯之意又将身子凑了上去,满脸娇红地道:“文哥哥莫生气,人家…人家都依着你便是…只是,只是文哥哥要轻些,都痛了…”

她说着,好不娇羞的模样,谢少文见她这般作态,心中厌恶,之前那股躁劲儿便散了个干净,只觉索然无味,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更何况他如今浑身是伤,也实做不来什么。他面上鄙夷和厌弃彰显,只可惜姚锦玉羞得压根没敢抬头,只听道谢少文的叹息声。

“罢了,妹妹说的对,是我将才孟浪来,等我迎娶了妹妹,自然…”

姚锦玉听到这话,当真是又感动又心跳,正想依过去好好和谢少文温言两句,谢少文已是沉声道:“大妹妹附耳过来,且听我细说要做之事。”

姚锦玉闻言忙倾身过去,感觉谢少文凑过来在耳边低语,她一颗心便飞了起来,可待听了谢少文的话她面上笑意已有些挂不住,委屈地瞧向谢少文道:“文哥哥既要娶我,何故还执意四妹妹的归处?以镇国公府的门第,定不会同意世子迎四妹妹为妻,到时候四妹妹也算自尝恶果了,文哥哥不若便大恩大量地放四妹妹一回吧。”

谢少文闻言面色不愉,却道:“她竟胆敢那般辱我,我岂能就此放过她?!这婚是要退,可却是我来退,万没叫她退亲的道理!毁她清誉,我倒要看看那杨松之还怎么和她双宿双飞!”

谢少文所打主意却是毁锦瑟清誉一事!

姚锦玉见谢少文执意如此,心中却不悦,一来她虽厌恶锦瑟,常常给锦瑟下绊子,也知母亲的各种手段,可她自己却从未亲自做过这般恶毒之事,她有些心怯。

再来,谢少文已然答应要迎娶她,若然按谢少文的话来,那姚锦瑟势必要先她一步被抬进侯府去。而她要嫁,起码也要再一年筹备,姚锦瑟马上就要十二,一年后虚龄许已十四,谢少文又怎会不和她同房?姚锦瑟先她一步成为谢少文的女人,这却是她极为不喜的。

谢少文见姚锦玉犹豫,面露不悦,沉声道:“怎么?大妹妹口口声声说倾慕于我,这点小事都要推诿再三吗?”

姚锦玉忙摇头,道:“我只是…只是不想文哥哥心中还记挂着她人…四妹妹既害的文哥哥如此伤心,我都听文哥哥的,都帮文哥哥讨还便是。”

谢少文这才露出了笑意,又抓了姚锦玉的手轻轻抚摸着,道:“有大妹妹,我又岂会还念着别人?不过是欲报仇罢了,大妹妹也无需吃醋,那姚锦瑟年纪尚小,哪有大妹妹这般美妙姿态,我便是抬她进门,也不会碰她一下的。来日大妹妹过门,你为正室,她不过是小妾,还不是任由大妹妹处置?”

姚锦玉闻言大喜,想着有那一日自己穿着大红衣裳端坐在上,姚锦瑟却只能跪在地上摇首乞怜,她便好不畅快,再听谢少文说不会碰锦瑟的话,登时心中的不快早就去了,目光盛亮地道:“文哥哥放心,此事我定给文哥哥办妥!”

谢少文见她应下便松开了姚锦玉的手,道:“既如此,我便等大妹妹的消息。大妹妹出来也有一阵子了,若然被姐妹们察觉出端倪来反倒坏事,大妹妹还是快些回去吧。”

姚锦玉见自己刚应下,谢少文就如此冷淡,心中自了疑,面上便也流露出了寸许来。谢少文何等眼力,见她怀疑,虽是不耐,面上却忍着性子,他笑着用眸子扫了扫姚锦玉胸前浑圆,道:“我和大妹妹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姚锦玉见谢少文黑沉的眸子直勾勾地往自己胸前扫,再想着他方才那放肆的举止,登时面上就又烧红了起来,哪里还能想起将才的疑虑来,只娇羞地起身跺了跺脚,便忙扭身往外跑,待到了门边忍不住又回头露了个娇羞带怯的笑意,这才推门去了。

她带着丫鬟翠芙沿来路又回到锦绣庄,进了雅间里头姚锦红三个已选好了衣料,正一起吃着茶,姚锦红见她进来便道:“大姐姐怎去了这么久,我们都等半天了。”

姚锦玉便笑着道:“哪里有许久,我不过在下头瞧了几件成衣罢了,时候不早了,妹妹们既都已选好了料子,咱们便回府吧,省的祖母惦记。”

五姑娘姚锦月今年才九岁,正是活泼好动之时,闻言便道:“大姐姐,人家还想去对面的贺家铺子买两样点心呢。”

姚锦玉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在外乱晃,闻言便怒目道:“你想吃什么自吩咐丫鬟再出来买就是,祖母还在家中等着呢,都莫再耽搁了。今次是我再三保证会照看好妹妹们,祖母才允我们出来的,如今衣服料子也挑好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姚锦月素知这个大姐姐是个说一不二,不允别人反驳的,闻言只能夸着小脸起了身,还是姚锦红吩咐丫鬟这就去给她买来糕点,令她路上在马车中慢慢吃,她才又有了笑模样。

几人回到福禄院时已近正午,老太太瞧了她们选的衣料子,又热闹了片刻也未留膳便各自散了。

便各自散了。

依弦院中锦瑟早便躺下,一觉起来已是过午,白芷将天青色的幔帐挂起,见锦瑟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半眯着眼睛,便笑着道:“姑娘快起来吧,睡多了夜里又不好安眠了。一会子人牙子便来了,姑娘到时候还赖在床上,那可真要传出个懒名声了。”

锦瑟听白芷打趣自己,却又捂着被子往里躲了躲,眨巴着眼睛道:“懒便懒吧,反正我的白芷这般勤快,一会子人牙子带人来姑娘我便不出去了,白芷代为挑了人,再好好调教一番一手将此事包圆了那才能显出大丫鬟的能耐不是。来日这能干的名声传出去,自有那识货的求到我面前要讨咱们美丽聪慧又能干勤劳的白芷姑娘回去操持家业,白芷嫁的好,可莫忘了姑娘我的陪衬哦。”

锦瑟虽待身边下人宽厚,可之前却是沉静雅致的性子,鲜少和下头人嬉闹,白芷何曾被锦瑟如此打趣过,闻言一怔接着便红了脸,扑过去便欲饶锦瑟痒痒,嘴中喊着,“姑娘哪里学来的,如今竟也满嘴胡话了,姑娘再排揎奴婢,仔细奴婢告诉嬷嬷,嬷嬷见姑娘越大越没贤淑模样,一准儿拘着姑娘日日学规矩!”

锦瑟最是怕痒,被白芷东一下,西一下挠的再床上打滚,忙连声讨饶,那边王嬷嬷已进了屋,见两人正嬉闹,便也笑了,道:“白芷要告诉我什么?快莫闹了,扶姑娘起来穿戴了,人牙子已带了人进二门了。”

白芷闻言这才停了,忙去衣架上取衣服,锦瑟自净房出来,一面套着衣裳,一面问王嬷嬷,道:“嬷嬷是从书宣院回来的吧,茂哥儿可都选好了小厮?”

王嬷嬷便点头,道:“姑娘放心,小少爷如今有主意着呢,选的都是机灵又实诚的庄户孩子,老奴在一旁瞧着都没插上话,要叫老奴挑也未必能比小少爷挑的好。”

那日族长们发话将姚文青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打发了,这些日书宣院用的却是临时拨过去的下人,姚家的人自不能久用,如今人牙子过来却是要给文青一并换了清白小厮才好。

锦瑟闻言笑着点了头,便闻王嬷嬷又道:“今日大姑娘回府没片刻,小少爷那院子里的狗儿便出了院,没片刻回去趁人不留意便溜进了小少爷的屋。小少爷瞧过,那玉佩已放了回去。狗儿的姐姐正是大姑娘身边二等丫鬟翠芙的弟弟,狗儿老子如今在庄子上干活,他老子娘管着淑德院的小厨房。”

今日锦瑟自福禄院回来便被告知文青的书萱院遭了贼,那人却偏只溜进屋中盗走了文青枕下的玉佩,文青觉着此事蹊跷便未曾声张,只瞧瞧叫人送了信儿过来。锦瑟知晓那玉佩是杨松之送给文青的,再听王嬷嬷这话,又想着当日在二门处姚锦玉污蔑她和杨松之的那些混账话,登时神情便冷了下来,道:“婶娘离府,我这大姐姐是真没了约束,我倒要瞧瞧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她言罢便又冲白芷道:“三姐姐也是要挑丫头的,左右我一会子还要去娇心院学账,便叫人牙子将人都带去娇心院吧,我穿戴好自去娇心院寻三姐姐便是。”

白芷闻言应了,快步出去,王嬷嬷给锦瑟梳了个同心髻,自妆奁盒中寻了一对色泽艳丽点缀红宝石的赤金步摇给锦瑟插上,又选了

红珊瑚滴珠嵌赤金流苏的耳铛给她挂上,腕子上套了一对平安双喜的金镯,瞧了瞧又给她胸前垂挂了双鱼送吉的锁玉项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锦瑟心知今日挑选丫鬟,穿戴富贵些也是必须,可眼瞅着一身金灿灿,身子都重了两分,却是不愿,兀自抽掉一支步摇自选了朵蜜蜡海棠的绢花别上,冲王嬷嬷讨好一笑便起了身。

锦瑟到娇心院时,院子中已站了三排数十个小丫鬟。锦瑟尚未进屋,姚锦红已迎了出来,笑着道:“今儿妹妹未到锦绣庄去,我便替妹妹选了两匹素色的料子带了回来,妹妹快随我进屋瞧瞧可喜欢。”

锦瑟闻言便笑着道:“三姐姐的眼光自不会差了的,不忙,咱们先挑了丫鬟也好早些打发了人家,莫叫这一院子丫头杵着也不好看。”

姚锦红便道:“还是四妹妹想的周全。”言罢她令丫鬟搬了椅子出来和锦瑟一起坐了,才道,“我这院子也只少三个粗使丫鬟罢了,四妹妹那里缺人多,便先挑吧。”

言罢,她却又凑近锦瑟笑道:“这回的人牙子是我舅母荐的,不是婶娘在时惯熟的那周婆子,四妹妹只管放心挑选便是。”

锦瑟闻言也不客气,笑着应了,呷了口茶才冲那穿着紫红襦裳头插两支金钗的婆子笑着道:“妈妈不知怎么称呼?”

那牙婆忙上前福了福身,道:“奴家夫家姓高。”

锦瑟便笑着道:“高家婶子,你既是常年做此行的,寻的人自是牢靠的。只这些小丫头里若是有那托了人情送进来的,你也不必带上来给我姐妹看,不然日后这丫头们犯下了什么事叫我查出猫腻来,我少不得要寻婶子来说道一二。婶子这生意只怕以后便不大好做了,婶子于我方便,我自也不会亏了婶子。”

高婆子没想到锦瑟瞧着娇娇弱弱上来竟就说出这般老辣的话来,而这些丫头中也确实有姚家管事交待进来的三个丫头,她额头冒汗,已是念着这赏银一会子看来还得退还回去才好,这若是名声坏了以后生意可还怎么做。

她想着福了福身,这才道:“姑娘折杀奴家了,这里头的丫头多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孩子,清白着呢,只有三个原先在别的府邸当过差,犯过些小错,奴家原是想着无碍,只是既是姑娘选丫鬟,自没将这等人送到姑娘跟前儿的道理,奴家这便将人带回去。”

锦瑟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那牙婆剔掉了人,这才令小丫鬟们上前。锦瑟先将那衣装艳丽的,四处乱看的剔出去,这才令其她的挨个上前报了名字,出身来历和擅长活计。将说话不清的,神情清傲不忿的,还有那缩头缩脚极度胆小的又剔掉。

锦瑟这边选着人,那边白芷却和金宝凑在一起说起了话,谈及今日姚锦红一行出府的事儿,白芷便道:“原还想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几个好容易出了府,又没长辈跟着,要在府外逛上一阵子才回来呢。我们姑娘今儿疲乏,未曾回去,我还羡慕你能出府游玩,却不想竟只去了锦绣庄。”

金宝便嘟嘴道:“别提了,五姑娘想去街头买两盒糕点带回来都被大姑娘拘着,偏说时候不早了,怕老太太担忧。可大姑娘自己个儿去更个衣便消磨许久,我们姑娘原是想去彩丝楼买些绣线的,最后也没去成。”

白芷闻言绞着帕子的手动作微微一顿,接着才笑道:“怨不得大姑娘如今得了老太太高看,真真是事事以老太太为念呢。”

说话间那边锦瑟已挑好了人,姚锦红只令小丫头们都将双手伸出来,挑了两个手上长了老茧,面相老实的,令管家将人带下去安置,便和锦瑟一同进了屋。

而此刻姚礼赫正怒气冲冲地自前院往福禄院去,将才他正在江姨娘处厮磨却听下人来报说是姚择声等三位族老来府,他诧异之下忙到书房待客,岂知几人的来意竟是知会他,族中已决定为姚锦瑟做主上京退婚。他怎么也没想到,姚锦瑟竟动作这般快求到了族老面前,还说服了他们。

他自不愿遵从族老们的决定,奈何族老们态度坚决,而姚锦瑟作为寄养在族中的孤女,她的婚事却也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的,族老们共同的意思他是无法忤逆的。故而这会子姚礼赫送走了族老们便直奔郭氏的福禄院,心怨郭氏没能将锦瑟看好,竟叫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来。

他到时,郭氏正依着大引枕用着一碗桂圆燕窝,见他进来便将手中青玉碗递给身旁的丫鬟雅松,笑着道:“怎这会子到母亲这里来了,去给你们大爷也盛碗粥来…”

雅菊应了身子还没动,姚礼赫已沉声道:“都下先去。”

郭氏闻言见姚礼赫面色不佳,登时便心一沉,她摆摆手,一屋子的丫鬟便都退了下去,她这才担忧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姚礼赫在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下,这才道:“母亲,这些日四丫头可曾单独见了族中长老?”

郭氏听他竟问起此事,便蹙眉道:“不曾吧,也便那日族老们来交接家产曾当众见过四丫头,四丫头这些天都不曾出过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