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王妃!”

“叫太医,禹王杀了武英王妃!”

已有侍卫惊呼起来,火把的光亮越来越强,那边篝火旁欢闹的众大人,贵妇人们纷纷闻声聚了过来,禹王瞧的满身冷汗,纷乱的火光和人影在他眼底不停闪动,那些惊讶的,鄙夷的,愤怒的…各色目光盯着他,盯得他额上青筋暴露,头脑空空,心也慌乱难思起来。

眼瞧着锦瑟被宫女们抬走,他恨得双唇打颤,他很清楚,那女人此刻没晕,更清楚,他连番出错,只怕此次父皇是必要严惩于他的。更为可怕的是,他当众失德,不仁不义,暴戾杀人的模样被这么多人瞧到,必将不容于天下,失了德便等于失了命,百姓会唾骂于他,他也再莫妄想会难人拥护了。

二百零九章

锦瑟很快便被宫女移至了临近的寝宫之中,太医也很快被唤了来,耳闻传来太子妃和皇后的说话声她才悠悠转醒,未语泪先流。

太子妃方才刚刚送皇后回宫还不曾离开就听闻了锦瑟遇袭,差点惨死禹王手下的事,此事太是荒唐,令她和皇后皆是一诧,忙匆匆赶了过来,此刻见到哭泣垂泪一脸惊惶未定的锦瑟,皇后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见她脖颈上伤痕骇人,不由抽了一口气,忙道:“不怕,不怕,母后在这里,莫开口说话,好生叫太医给你处理伤口,你放心,有什么母后为你做主。”

太子妃也快步过来,劝道:“禹王即便是心中有恨也不能…这伤在脖子上,弄不好留下疤痕可怎么办,微微且莫多言,也莫挣扎,快些处理了伤口才是正经。”

言罢便闻后头传来侍卫的请安声,“王爷。”

锦瑟闻声望去正见完颜宗泽和文青前后快步进来,这些日禁苑是有夜狩活动的,前两日因出了意外锦瑟不允文青夜里还往林子中跑,今日却是完颜宗泽所忙之事暂休,特意带了文青进山,这会子显是刚刚回来,两人身上衣衫还带着林中潮湿,身上挎着的箭囊都还没去。

他进来瞧见锦瑟目光便凝在了她脖下的一圈伤痕上,那里这会子功夫淤青之色愈发明显,显示着她方才遭遇的惊心一幕,那处抓痕更是皮肉外翻,即便已处理过,鲜血依旧不停往外冒。完颜宗泽身上戾气骤然聚起,如狂风逆袭,又似笼寒霜,一双蓝眸更是过雪覆冰般凝着寒意和怒意盯向了锦瑟。

锦瑟被他那黑沉的面庞,冰冷隐怒的眼神一盯便有些心虚,忙扯了扯唇角讨好地浅浅一笑,岂料完颜宗泽却如未见,目光寒意半点不消,锦瑟便眨巴着眼睛垂下了眸子,暗自吐了吐舌头。

禹王即便因九皇子和贤妃一事再气恨,再气急败坏,失去冷静,也不可能在临近篝火的地方这样失去分寸,做下此等陷自己于绝境的事情来。完颜宗泽方才听闻消息便猜多半是锦瑟招惹的禹王,故意激怒他去伤她,此刻见她心虚的神情他又岂能不恼?

将自己弄成这般鬼模样,她这和自残有什么区别。明明知晓这样做他会生气,会心疼恼怒,她还是一意孤行,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子早便不是她自己的了,到底有没有将他真正放在心上?!

完颜宗泽越想越气,就那么冷冷杵在一旁,目光却不稍离她那脖颈片刻,太医在一旁处理伤口,便只觉完颜宗泽冰冷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手上,一时间吓得动作越发轻柔,生恐弄疼了锦瑟,武英王会将自己拖出去碎尸万段,他动作越轻柔,手臂却越觉吃力,片刻额头便冒出一层汗来,心里又好不委屈,腹诽着又不是他将王妃伤成这样的…

太医好容易处理好伤口,忙小心翼翼地禀了锦瑟的伤情,皇后摆手,他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见完颜宗泽神情不妙,太子妃便捏了捏锦瑟的手,道:“你好生休息。”言罢又冲锦瑟眨巴了两下眼睛,无声地道,“六弟恼了,好好哄哄…”

见锦瑟也冲自己眨眼,太子妃才起身扶了皇后,道:“母后,只怕父皇也被此事气恼到了,微微既无碍,儿臣便陪母后先去劝劝父皇吧。”

皇后听罢又关切两句便和太子妃一同离去,文青见姐姐无碍便也退了出去,待殿中只剩下锦瑟和完颜宗泽,安静的连完颜宗泽微沉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锦瑟才抬眸怯生生地去瞧他,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语不怒更不笑,便眼眶微红,虚弱地道:“我都这样了,连你也吓唬我…”

她那声音好不沙哑,显是喉咙还没恢复,神情那么无辜可怜,娇弱委屈,完颜宗泽见她这般撒娇模样,直气得几欲跳脚,一口气堵在胸口撒出来也不是,憋回去又控制不住恼恨的情绪,怜惜和恼怒如沸腾的水咕咕冒泡,最后到底不忍责她,见她虚弱弱地撑起身子焦急地又欲再言,忙上前一步终是将手臂轻轻环在了她的腰后,撑起她的重量,欲扶她躺回榻上,沉声道:“闭嘴!”

锦瑟便笑了起来,就势环住他的脖颈挂在了他身上,抱住他,八爪鱼般柔弱无骨地半吊在他身上。完颜宗泽身子微僵,可感受到她这会子功夫便柔荑无力地往下滑他还是将手臂一紧回拥住了她,温玉软香入怀,耳边响起她舒服的低叹声,哪里还撑得住怒容,一时间紧绷的身子便也软了下来。正无奈,耳边却响起锦瑟低哑的声音,“以后再也不会了,莫生我气了。”

完颜宗泽闻言忍不住轻打她半抬的屁股,恨声道:“既知不对便不该这般做!”

锦瑟便讨好的笑,却不再言,心中却半点也不后悔。一来禹王既堵了她,本便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激怒禹王,反更易脱身,再来禹王折辱于她,她不还击岂能咽下这口气。而最重要的是,禹王自己大意寻上门来,又是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不抓住?倘若皇上对未来储君真另有打算,那完颜宗泽便极危险,皇帝真正欲扶的那人一直隐在禹王身后,她岂能放心的下?皇帝在程义暗害文青一事上处处包庇禹王,不过是还不愿禹王这么快倒台,欲留着禹王继续扰人视线,她便是要逼着皇帝提前对禹王下手,严惩禹王,只有禹王这个烟幕障早日倒下,那隐藏着的人才会早一日暴露出来,完颜宗泽也能有的放矢,不至被潜藏在暗处的毒蛇咬到。

锦瑟想着却只安抚地顺着完颜宗泽的背,但笑不语,完颜宗泽便又狠瞪了她两眼,这才唤了白芷等人进来照顾锦瑟,自往皇帝的寝宫而去。

且说皇帝刚刚歇下便被惊动,待他进了议事厅,禹王和皇后等人皆已到了,皇帝落座,见禹王形容狼狈,手上还沾染了血迹,便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便回道:“禹王因贤妃妹妹一事记恨于朗儿,那也是情有可原之事,他为此行为过激,将一腔恨意和怨气发泄到了六王妃身上,那也是因饮酒之故,想来并非他的本意,皇上瞧在九皇子已因谋害八皇子进了宗人府,贤妃妹妹就只留下禹王这一线血脉的份儿上,万望从轻发落啊。”

皇后明着求情,可实却将他定了罪,还提及九皇子令人勒死八皇子的事,分明也是暗指他兄弟二人一般阴狠毒辣,不重惩便难以服众,禹王恨得双手握起,见皇上满脸失望和痛心,忙噗通一声跪下,道:“儿臣并没杀害武英王妃之意,是武英王妃见儿臣醉酒刻意用言语刺激儿臣,激怒儿臣,儿臣本便因醉酒神智恍惚,这才上了她的当,中了诡计啊。父皇明鉴,儿臣便是再恼恨,又非傻子,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杀人之事来?”

他言罢皇上还未有反应,便闻殿外传来一个冷寒如冰刃破空的声音,“三皇兄这是在说,臣弟的王妃刻意引诱三皇兄去杀她吗?三皇兄难道不觉这话荒诞可笑吗?!”

说话间完颜宗泽已沉面进了殿,眯眸冷冷地盯了禹王一眼这才跪下见礼,又道:“父皇,儿臣的王妃性情温婉贤良,险些惨死在三皇兄手下,竟还要遭受如此污蔑,儿臣外尚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内却连妻子都无法守护,令她被人攻歼遭人欺害,儿臣遭天下人耻笑,实妄做了男儿。”

完颜宗泽这分明是在拿军功威胁人,他立大功回来却被剥夺了主帅之位,如今王妃当众被人谋害,皇帝若再包庇禹王,天下人岂能不生非议。

他根本不屑于争辩禹王的话,也根本不屑于装大度宽容,亲爱兄长的假模样,竟直接便施加压力令皇帝严惩禹王。

皇帝垂在身侧的手微动,瞪着完颜宗泽一时无语,皇后便道:“皇上,太医说武英王妃伤的极重,已因被勒住咽喉久矣而伤了声音,若再稍有差池恐已丧命。禹王是习过武的,武英王妃却是区区娇弱女子,连弓都拉不开,这般气力悬殊,按禹王所说,难道武英王妃便不怕一着不慎当真丢了性命?更何况,女子皆重视容颜犹如生命,武英王妃的脖下伤痕极深,只怕是要留下疤痕的,难道武英王妃得了失心疯,要自毁容颜?”

她言罢这才痛心地瞧向禹王,道:“禹王酒醉犯错,只要真心悔过,你父皇方可量情处置,母后也会替你求情,可你执迷不悟,还欲污蔑六王妃,众目睽睽之下竟还要强行分辨,实在令母后失望寒心啊。”

禹王闻言不由大声分辨道:“那伤也是她自己弄抓伤的,父皇,真的是那女人陷害儿臣…”

禹王话未喊完,跪在他身侧的完颜宗泽便猛然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狠狠一箍,扯起,冷声道:“三皇兄手上还沾着血迹,指甲中还残留着皮肉,竟还花言巧语地欲欺君,皇兄睁眼说瞎话的勇气实在令臣弟佩服不已。”

禹王只觉手腕快被完颜宗泽捏断了,见皇帝蹙眉盯来,便又喊着,“是那女人抓着儿臣的手害儿臣划破她脖颈的…”

方才众目睽睽,大家都瞧见了锦瑟满身是血跌跌撞撞从他追击之下逃脱的一幕,禹王又满身酒气,满脸暴戾,他这会子根本就是百口莫辩,可若不争辩一二,他又怎能甘心,然而皇帝见他显然已是笼中困兽却没了耐心,沉声打断禹王的喊冤声,道:“住口,作为亲王本该修身修德,做万民之表率,然你却杀人泄愤,更不知悔改,强图诡辩,实在有负朕之厚望,自即日起褫夺你亲王身份,收回封地,责令搬出禹王府,另责百杖,已警世人!”

皇帝言罢便再不听禹王分辨一句,起身怒容而去,禹王被夺封号,再无翻身之机,一时间面如死灰。

翌日,七皇子的生母王婕妤向皇后表示了七皇子欲迎左丽欣为妻之事,皇后代呈皇帝,帝允。谁想七皇子的婚事刚定下来,威永伯便押着哭哭啼啼的陈薇请求面圣,皇帝将其召入,威永伯拽着陈薇进了殿便泪流满面地跪下请罪,道:“罪臣教女无方,使得小女昨夜酒醉之下竟于人做出苟且之事,脏了身子,实在无颜再面对皇上,也愧对皇后看重,请皇上处死小女,降罪臣下。”

皇上听闻此事气得直拍龙椅,怒道:“那人是谁?!”

威永伯这才抹泪道:“小女昨夜吃多了酒,不想竟摸错了寝帐,进了八皇子的帐篷,八皇子也酒熏人醉,两人便阴差阳错行了周公之礼,夫人昨夜遍寻小女不到,已急地晕倒,并不敢张扬小女丢失一事,今晨小女清醒过来才发现做下了伤风败俗之事。如今八皇子也是追悔莫及,已前往向三皇子谢罪去了,此事皆乃小女之过,恳请皇上无需姑息,严惩小女和罪臣。”

“这个逆子!”皇上闻言不由怒道。

皇后便劝着道:“左右错事已经铸成,处死陈姑娘也是于事无补了,好在皇上赐婚旨意虽下,礼部却还未曾下聘,皇上便念在威永伯立下军功的份上,且绕陈小姐一命将她赐给八皇儿全成了他们算了。”

锦瑟听闻陈薇一事时改封陈薇为八皇子昭媛的旨意已下,威永伯府宁愿女儿去给八皇子做妾都不肯她嫁给三皇子做正室,三皇子一向看不起八皇子,而今他的未婚妻却主动爬上了八皇子的床,想来完颜宗璧此刻心中滋味一定很是美妙。

不过昨夜她依稀听闻完颜宗泽令永康去见八皇子,今日就出了此事,想必此事少不了他的谋算。完颜宗璧虽是被褫夺了爵位,可到底还是皇子,皇上岂容威永伯如此践踏皇子,玩弄手段悔皇室之亲,不将皇权放在眼中?威永伯固然是为了跳下完颜宗璧这条欲沉的船不得不舍弃嫡女,可船早已抛锚扬帆,他此刻才跳却已晚了,掉进汪洋大海中未必将来便能寻到一条活路。倒是八皇子因禹王算计,平白多了两个贵女做侍妾,以后府中想必定会热闹非凡。

二百一十章

一场狩猎短短五日却风云不断,禹王几息之间势力大跌,太子一系风光正盛。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然而就在世人以为太子一系要大展拳脚,趁机独霸朝堂之际,令人大吃一惊的却是,御驾刚回到京城,肃国公便亲自押了忠勇侯进宫请罪,揭发亲子贪墨侵地一事。

皇帝震怒,然念着肃国公大义灭亲,一向忠心耿耿,所立战功无数,而忠勇侯也已经知错悔悟的份儿上,将忠勇侯削职为民,令其上缴所有贪墨之资,却到底留了他一条性命。

三日后肃国公府中办小宴,庆郡主生辰,不想竟出了郡主和八皇子酒醉误行周公之礼一事,阿依朵郡主因此被抬为八皇子侍妾。八皇子两次醉酒,竟皆有艳福,平白得了两位贵女为妾,此事一时间风行京城,为世人津津乐道许久,更有不少贵公子艳羡不已,皆道八皇子今年命犯桃花,八皇子为此也好不得意。

国公府长房受损倒压下了太子一系雷霆之势铲除贤妃和禹王的风头来,加之自禁苑回京后,上至皇后下到太子一系的大臣们行事皆比平日更为谨小慎微,朝廷上倒呈现一派风和日丽的平静景象。

一晃两月有余,几场秋雨打落园中落叶无数,雨停之后,太阳钻出云层,却没了初秋的熏暖之感,多了两分近冬的飒爽清寒之意。

这日天还未亮,晨露渐浓,内室之中一片安宁,羊角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闪动在香床红帐之上,轻纱浮动,依稀可见帐中人影依外头依稀传来一阵喧嚣,数声低语,接着便安静了下去,饶是如此,却也足以惊醒帐中的完颜宗泽。

完颜宗泽并未睁开眼睛,察觉到怀中锦瑟被惊动小身子动了下,他掩在被子中的大掌不由环过她的纤腰在她的玉背上轻轻地安抚地拍了两下。怀中娇人儿又安宁地沉睡过去,他才缓缓起身,披了衣裳出了屋。

屋外白蕊听到动静忙进来,见完颜宗泽披着衣衫自内室中大步出来,心知方才动静已惊动了主子,福了福身她正欲回话,完颜宗泽便抬手止住。白蕊见他径自出了明间到了外头,而内室中静悄悄一片,方才恍然过来,忙跟着出屋,这才禀道:“方才是江淮王府来了人,说是昨儿三更时江淮王世子妃胎气大动,只怕是今日便要临盆了,管家娘子已到廖府送了消息,也令人来禀王妃一声。王妃和世子妃姐妹情深,头次世子妃小产王妃便一直内疚于心,这些天世子妃临近产期,王妃早便嘱咐了奴婢们,一旦江淮王府那边有消息传来便立马禀告,可昨儿夜里王妃休息的晚,这才刚刚安寝一个时辰,奴婢们得了消息却并不敢惊动主子…”

昨日夜里完颜宗泽回府晚,锦瑟便也看书侯到了入夜,好容易等完颜宗泽归府,安寝时不知为何她又突然反胃起来,直闹得起身干呕了三回,完颜宗泽本是要唤太医的,锦瑟却说早先刚到明城时便因水土不服有过反胃的情况,想来是如今气候变幻的厉害,这便又严重起来了,说是她歇一觉不好再请太医也不迟。

见天色实在已晚,若再等太医来只怕一夜便折腾过去了,完颜宗泽又见锦瑟除了干呕并不曾有别的不妥之处,她既坚持说自己无碍,他便也未再多言,只是这般一闹便到三更天锦瑟才熟睡过去。

完颜宗泽闻言瞧了眼内室方向,自然也是不忍心现在就唤醒爱妻的,却是问道:“太医可曾来了?”

昨日完颜宗泽私下吩咐永康一早便去请太医,等着今晨锦瑟醒来便给她请脉,白蕊闻言便道:“已去请了。”

完颜宗泽点头,正欲言,岂料里面锦瑟还是被惊动了,却闻她的询问声自里头依稀传来,“出了什么事吗?”

完颜宗泽闻声蹙眉,吩咐白蕊几句,推门而入又进了内室,却见锦瑟已坐起身来正披着一件外衫探头往外瞧来,她睡眼惺忪,眼底一片青痕,面色也有些沉黯,完颜宗泽大步过去,将她又按进被中,却道:“可还难受?”

见锦瑟笑着摇头,他才将方才白蕊欲禀之事说了,锦瑟听罢哪里还躺得住,急地猛然坐起身来,岂料这一下便又是一阵的反胃涌上,她忙抬手捂住口,完颜宗泽便亲自取了鎏金的小瓮来,锦瑟又干呕数下,脸色便更难看了起来,瞧的完颜宗泽俊面黑沉。

恰王嬷嬷从外头进来,见完颜宗泽正给锦瑟拍背顺气,目光一闪上前道:“王妃可是有呕了?”

锦瑟见王嬷嬷一脸紧张,正欲安抚她两句,岂料便又是一阵的恶心难言。见她实在难受,完颜宗泽不由恼色显露,怒道:“太医怎还不到,永康做事是越来越长进了!”

王嬷嬷却突然笑了起来,道:“王爷莫急,是喜事,喜事啊!”

完颜宗泽闻言一时不曾反应过来,见王嬷嬷眉开眼笑的,不由蹙眉道:“她都这样了,喜什么?!”言罢才猛然一瞪眼睛,道,“嬷嬷是说微微她有喜了?”

王嬷嬷便笑着点头,道:“昨儿王妃夜里干呕老奴便该想到的,只是一来王妃早前刚到明城时确实也因水土不服反胃过,再来,老奴也没想都王妃这么快便怀上,倒是疏忽了。今儿一早江淮王府来禀消息,老奴又见王妃这般模样,再想想王妃的月信确实已晚了五六日了,近些日王妃食欲也不大好,倒是多犯懒犯倦,这多半是有喜了。王妃快先躺着,老奴这便去府门迎着太医!”

王嬷嬷说话间便笑着往外去了,完颜宗泽却愕了半响,盯着一脸恍惚的锦瑟蹙起眉来。

锦瑟早便渴望有一个带着她和心爱之人血统的孩子了,可和王嬷嬷一样,她也没料想到老天竟然会如此厚待于她,不过才大婚两个来月便真就怀上了,王嬷嬷出去,她的神情思绪都还处于恍惚混沌的状态,她抬手慢慢抚上小腹,只这会子功夫,因心有所念所寄,便觉那里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她不由勾起唇,笑意温柔,一双明眸也因欢喜和期待而绽放出璀璨亮光来。

她不由抬眸去瞧完颜宗泽,见他似也被惊着了,怔怔地瞧着她不言语,便笑着推了他一下,扬眉道:“你乐傻了吗?”

完颜宗泽这才回过神来,将锦瑟的欢喜看在眼中,心中感觉却好不复杂,他这才刚抱上媳妇没几日,可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要个孩子啊,即便不曾做过父亲,可他还不至于无知到不知锦瑟有孕,他便要被迫开始过和尚生活的程度?一想到抱着那软玉温香却碰不得,十月怀胎方能再为所欲为,他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瞧着锦瑟那般欢喜,他又怎能扫她的兴,到底还是挤出了笑脸来,握住锦瑟的手,道:“也许真的只是水土不服罢了…”

他话未说完便被锦瑟捏起一块胸前皮肉来狠狠一拧,接着她便瞪他道:“才不是呢,我这几日爱吃酸食,月信确实已晚了数日,必定是有孕了!你敢怀疑,敢不高兴试试!”

她说着却扑进完颜宗泽怀中,凑上来扯起他薄唇的两边唇角来使劲往上拉扯,面上更是一脸凶悍的警告之色,完颜宗泽哭笑不得,吸吮住她放进唇中拉扯嘴皮的两根食指作势狠咬了两下,这才抱住她躺下,笑着道:“罢罢,且等这孩子生出来瞧我怎生惩罚他!”

锦瑟听他声音气急败坏中到底是有喜意的,这才笑着躺进他怀中,满足而甜美地笑了起来。

太医很快被请来,把脉之后果然便笑着起身冲完颜宗泽恭喜道:“恭喜王爷,王妃确实为有喜了,只怕不过足月,脉象极弱,但结合王妃这几日的其它反应,是有喜无疑了。”

此事被证实,锦瑟欢喜地抚着小腹笑起来,完颜宗泽却还是忍不住闷声自语道:“要命,怎会当真这般快就怀上了…”

太医闻言一怔,完颜宗泽被锦瑟嗔了一眼,这才笑着令人打赏,送太医出去,又令宋尚宫进宫报喜。一番折腾,待锦瑟用了安胎汤,王嬷嬷才扶着她出了屋,准备往江淮王府去。

马车早已备好,直接开进了琴瑟院中,完颜宗泽亲自陪着锦瑟登车坐定,在她腰后垫上了厚厚软软的腰枕,这才吩咐开车。江淮王府离武英王府原便只隔两条街,不过两盏茶功夫便到了江淮王府,锦瑟有孕之事早便送了过来,府门已有管事娘子迎接,锦瑟来不及进府便推开车窗急声问道:“你们世子妃如今怎样了?”

那媳妇上前正欲回话,却有婆子笑着奔了出来,一路大喊着道:“大喜,大喜啊,世子妃刚刚诞下小少爷了,足有八斤沉呢,快将红灯笼都挑起来,鞭炮也都放起来。”

说话间那婆子便到了车架旁边,锦瑟忙喜道:“二姐姐可还好?”

那婆子便福了福身,笑着道:“世子妃好着呢,三更天才有反应,不过一个多时辰,竟就生了。世子妃精神极好,这会子还和廖老太君和亲家夫人说着话呢。”

锦瑟闻言才算大松一口气,忙令白蕊打赏,马车一路驶进了廖书敏所住的院落,廖老太君见锦瑟到了便皆迎出来,锦瑟被簇拥着进了屋,完颜宗泽才自去寻闫峻。

屋中,廖书敏躺在大引枕上,面色虽显苍白,但精神确实是极好的,她的臂弯中银红色的襁褓中躺着小小的婴孩,孩子长的极胖,小脸红红的,乖巧地闭着眼睛,头发黑而浓密,小嘴红而水润,虽是瞧不出像谁更多一点,倒一瞧便眉清目秀,将来长大必定是个俊俏模样。

锦瑟原便喜欢孩子,此刻瞧着这小小的婴孩,又念着腹中孕育的生命便愈发挪不开眼睛,直瞧的要痴过去,竟都忘了关心几句一旁躺着的廖书敏,只痴痴地道:“他怎生的这么好,怎么能这么漂亮可爱…”

一旁廖二夫人见她喜爱的无以形状,便打趣地道:“微微莫眼热了,再不用一年你便也当娘了,这孩子啊,怎么看都还是自己生的最好看。”

锦瑟这才回过神来,依旧不舍得挪开视线,只喃喃地道:“怎么会呢,他长的已经这般好看了…”

廖书敏何曾见过这样傻里傻气的锦瑟,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锦瑟这才算彻底回过神来,见众人皆笑着盯着自己,她才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瞧着满脸幸福和满足的廖书敏,锦瑟却想起在圣城时廖书敏刚被发现有孕时惊惶地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的情景来,她悄然抚上小腹,眼眶微热,众人不会知晓,她和廖书敏一样也曾经失去过,作为一个母亲,她等这个孩子已然太久太久了。

于是,自江淮王府出来,马车中便出现了极为不和谐的一幕。准娘亲锦瑟一路挂着喜悦的笑,积极地筹谋着未来数个月要为即将到来的宝宝做的各种准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准父亲完颜宗泽却一路从勉强带笑,倒面无表情,再到心思沉沉,最后直至面沉如水,只因他刚从闫峻那里得知有了孩子不光意味着要清心寡欲地生活,更意味着彻底的失宠,意味着自此他们的女人要将原先对待他们的大半热情都转移到孩子身上去,而现下不过眨眼间这个可怕的认知竟马上就在锦瑟这里得到了验证。

眼瞧着锦瑟欢天喜地,只顾着瞧都瞧不见的那团肉,上车后竟然敢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他已这般模样了,她竟还兀自高兴地自言自语地说笑着,待马车驶回武英王府时,完颜宗泽的一张脸简直黑的能滴出水来,盯向锦瑟的目光更是热烈的几乎能射出控诉的锋芒来。

二百一一章

“如今是眼看就十一月了,等孩子出生正是最热之时,我要亲手为他多缝制些小肚兜才行,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各种花样的都要多做几件,婴孩的肌肤娇嫩,用料也要仔细,我以前听老人们说过,那些绫罗绸缎其实都没棉布来的舒适,就是不知王府库房有没有合适的棉布,我这便去唤了乳娘亲自去库房挑选一下…”

锦瑟说话间马车已进了琴瑟院,待马车停下,她竟说笑着就起了身,弯腰便往外去。完颜宗泽见她果真心思半点都未放在自己身上,直恨得咬牙,本能地将锦瑟给拽了回来,却又恐她伤着,手在她腰间一扶令她跌坐在了膝头,锦瑟便诧地瞧向完颜宗泽,怨声道:“你小心点!头三个月最是要紧,惊了胎可如何是好。”

见她完全不顾自己面色,竟还敢火上浇油地吼自己,完颜宗泽面色愈沉愈臭,锦瑟这才瞧出来他的不对劲儿来,不由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有孩子了,难道你不为此高兴?”

见锦瑟眨巴着清清亮亮的明眸盯着自己,完颜宗泽哪里说地出口不高兴三字,吃自己未出世孩子的飞醋,和一团现在瞧都瞧不见的肉争宠,要是叫锦瑟知晓他是因此而不高兴,那他也太是丢脸了,且不说锦瑟会不会笑话于他,单单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将心思说出口来。

知道不该如此,可偏偏瞧着锦瑟这样兴奋欢喜,他就是觉着被忽视被遗弃了,就是高兴不起来,这样的双重折磨下,完颜宗泽被逼问,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心闷无处表,只能蹙眉绷着声音道:“孩子还有九个月才出世呢,这些事都不用急在一时,我是怕你累着了自己。昨夜都未曾睡好,今日我沐休,便陪你再回去补个眠可好?”

完颜宗泽言罢,锦瑟听他没什么要紧事,竟也不再细究便摇头道:“你不懂,等再几个月显怀后,做什么就都不方便了,正该现在便将要准备的准备妥当才不至将来着急,再说,我这会子高兴,一点都不觉累,怎么睡得着…呀,对了,上次去库房我还瞧见了一只用机括控制能蹦跳的玉兔,那个孩子一定会喜爱,要先挑选出来放置好才成。”

锦瑟说话间眼眸一亮,双手一拍,推开完颜宗泽便轻盈地扭身出了马车,令白蕊扶着下了马车,就招呼了王嬷嬷往库房而去。锦瑟性情向来沉静,何曾这般说风就是雨过,完颜宗泽瞧着一群奴婢们簇拥着锦瑟远去,转瞬间马车旁便只剩永康一人,发觉自己被忽视的彻底,被丢弃的理所应当,他简直要愕然了。

永康见丫鬟婆子们簇拥锦瑟离开,而马车中自家王爷竟还一言不发地端坐着,尤还双眸盯着王妃消失的方向出神,察觉到完颜宗泽情绪似极为不佳,他只以为完颜宗泽是怕下人们没个章法,一起拥上说不定反会伤到锦瑟,故而便道:“大家得知王妃有喜都极高兴,难免有些失了规矩…”

岂料他话未说完便被完颜宗泽锋锐的目光扫地戛然而止,见完颜宗泽跳下马车怒气腾腾地往正房走,永康想了想也不知哪里说错了,忍不住又跟了两步,道:“王爷今日沐休原是打算带王妃去跑马的,这会子却是不能了,奴才可要再安排些别的…”

永康这话令完颜宗泽猛然顿住脚步,扭头便冷冷地又扫了他一眼,永康察言观色忙闭嘴,就见完颜宗泽霍然转身,竟往院外走,完颜宗泽既不发话,永康也不敢懈怠,忙又忐忑地跟上,却闻完颜宗泽沉声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妃问起便说本王公务繁忙,突有要事,出府去了。”

永康停下跟随的脚步,眼见完颜宗泽甩袖而去,身影消失在院外,这才纳闷起来。

他是王府的总管,王爷昨日回来便说王妃近来精神不好,总是怏怏的,只怕是在府中憋的时间久了太闷之故,所以便准备今日趁着沐休之时带着王妃出游,吩咐他去准备马车吃食等物。今日一早王妃被发现有孕,接着王爷就陪着王妃去了江淮王府,其间他都伺候在侧,可没见有下属来禀要事啊,王爷怎么会突有公务呢?

王爷这分明是在和王妃置气儿呢,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不过这是为什么呢,按说王妃刚刚有孕,王爷应该万事都顺着王妃才是啊。等等,王妃有孕…永康想着,又念起方才锦瑟被簇拥而去,自己王爷独自坐在马车中一脸郁结,满眼幽怨的模样,登时什么都了然了,他不由勾唇嘿嘿笑了两声,这才甩着袖子一步三摇地自去忙事。

一晃夜幕降临,锦瑟因系南方人,极为惧冷,这才初秋屋中便烧起了地龙,锦瑟早早就坐在了床上,依着大引枕捧着花架子绣着小肚兜,王嬷嬷亲自拎着一壶热水进屋,见锦瑟低着头神情柔美而安宁,唇角也勾着甜美的笑容,认真地穿针引线,不由脚步一顿,只感叹着一晃间姑娘竟也长大都要当母亲了,她不觉老眼微热,忙抬手抚了下,这才笑着道:“王妃都绣半天了,快歇歇吧,这头三月要是累到了可了不得。”

锦瑟闻言笑着又穿了两针便由着王嬷嬷上前收了针黹之物,揉了揉眼睛,见外头天色已尽黑,这才道:“都这会子了,王爷还没回来吗?”

王嬷嬷便道:“还没回来,王妃若放心不下,老奴去将管家唤来,王妃亲自问问?”

锦瑟念着今日完颜宗泽沐休可却迟迟不归府,到底反常,便点了下头,道:“也好。”

片刻后永康便被请了来,锦瑟问道:“王爷就没留下话说是去了哪里,忙什么要事吗?”

永康见锦瑟焦急,心中不免好笑,可王爷出府不归原便是要让王妃担忧焦急的,他自然是不能坏了王爷好事的,再说要叫王妃知道王爷为何如此,王爷回来看不瞧为他担忧焦急的王妃,这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呢,他想着面上便不露分毫,只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出去时行色匆匆确实什么话都未曾留下。”

自大婚,完颜宗泽是极顾念于她的,平日出府在忙些什么,去了哪里,何时回来都有交代,哪日晚归也会派人先回来报上一声,这倒是他头一回如此行事。锦瑟闻言点头,见永康垂着头,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扬了扬眉便随意地又问道:“今日王爷在江淮王府和二姐夫都聊什么了?”

永康回道:“世子将王爷迎到了外书房说话,后又进书房后世子这些日安寝的暖阁坐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

自廖书敏显怀便嫌和闫峻睡在一处不自在,也嫌身子走样,不愿闫峻尽数瞧见,便软磨硬泡地将闫峻哄去了外书房安寝,锦瑟却是知晓此事的,此刻听闻永康的话,又想起回府马车上完颜宗泽低落的情绪,黑沉的脸,当即便回过味儿来了,令永康告退,这才闷声笑了一阵便吩咐道:“嬷嬷叫人进来伺候我安寝吧。”

这夜完颜宗泽倒也没在外久待,锦瑟不过刚躺下两盏茶时候他便回了府,在府门下马,往常他回府晚了,锦瑟总叫丫鬟提着灯笼侯在门房,夏日时她有时还亲自等在二门。今日归来竟连侯着的丫鬟也没一个,他便有些不高兴了,待进了琴瑟院,又见院中静悄悄的,红灯高挂,下人们竟半个人影都没,他便愈觉堵心。

好容易丫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进了屋瞧内室竟灯影黯淡,一丝声响都没,他便眉头打起结来,只闻白蕊低声道:“王妃等不到王爷便先歇息了,按规矩,王妃如今有喜便该和王爷分居,王妃下午已吩咐奴婢们将紫和院收拾了出来,王爷可要到那边安寝?”

平日他不管多晚回来,爱妻都会挑灯等候,何曾遭受过这等待遇,这才刚刚有孕一个月竟便要将他轰出去了,完颜宗泽听罢脸又黑了。他这一日在外头闲晃原已觉着自己委实好笑,已想通了,只念着回府只要锦瑟好好和他说话不漠视于他,便认命了。哪里能想着这会子锦瑟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可想着她辛苦怀胎,这般重视,小心翼翼也都是为了自己,倒是他有些不大正常,加之锦瑟也未非赶了他去它处就寝,多半只是依着规矩收拾了别的院子而已,他便又耐下了怨气,道:“不必了,本王还歇在这里。伺候本王洗漱吧,动作都轻点,莫惊动了王妃。”

白蕊闻言应了,她方才见完颜宗泽面色不对,还有些担忧,待捧来水盆等物,又听完颜宗泽细细地关切着询问了锦瑟今日可曾又孕吐,胃口如何等琐事,她才放心下来悄然退了出去。

而内室,完颜宗泽在床沿坐下,眼见锦瑟安宁地睡在床上,小脸在灯影下一片甜美,连唇角都勾着幸福甜蜜的浅笑,他不由目光一柔,又见她双手交握着放在锦被之外,压在小腹上,那小心翼翼的不自觉展露的守护动作令他目光也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了过去,想着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他们两人的骨血,那孩子会将她和他彻底的紧紧联系在一起,想着那个小生命身上将会流动着他和心爱之人的血,想着以后不管身在何方,都有妻儿在家中相侯,不管做着什么,都有锦瑟和孩子会无条件地陪伴着他,支持着他,他到底长叹一声勾起了唇。

他又盯着锦瑟痴然地瞧了几眼,这才脱去靴子悄然掀起被子躺下,又轻轻拉了锦瑟在被子外的手握住,岂料他刚动了动手臂将锦瑟给揽进怀中,她便动了动,他只以为她是被他惊醒了,便忙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是我…”

没想他话落,锦瑟却没像以往一样窝进他怀中取暖,反倒挣扎着推开了他,口中还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挤着孩子了…”

言罢她便彻底推开他,翻了个身滚了下自躺进里床,裹了裹被子没了动静,便只留个他一个乌压压的后脑勺。完颜宗泽傻眼半响,这下子是真暴走了,当即便霍然一下坐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锦瑟,双眸都烧起了烈火来。

他张开嘴欲吼可见锦瑟睡的沉,又念着她这几日干呕疲倦的模样偏又喊不出来,他堵着一口气不上不小,却在此时锦瑟露出外头的小肩头突然抖动起来,那抖动越来越厉害,接着便响起了闷笑声。

完颜宗泽一愣,接着才蓦然反应过来,他大掌拍起扣住锦瑟肩头,将她从锦被中捞出来,就见她不知何时一张小脸竟已被笑意憋的通红,此刻正拼命地咬着红唇,忍着笑意,而她弯弯的眸子正盈盈地盯着他,还溢出了两点因憋笑而蕴出的泪光来。

意识到他是被锦瑟给戏弄了,又见她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完颜宗泽当真是哭笑不得起来。

二百一二章

完颜宗泽见锦瑟笑的眼泪都淌落出来,只觉哭笑不得,强自撑了半响怒色,见对她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到底苦笑了起来。锦瑟又捂着肚子笑了一阵这才喘息着停下,抹了抹眼泪,好容易平息下来欲张口说话,可一对上完颜宗泽那隐含怨念的眸子便禁不住又笑出来。

完颜宗泽瞧她如此便扬起眉来,突然倾身将她扑倒,压上来便擒住了她不停溢出清越笑声的樱唇,她笑,他便挤开她的唇齿逼进去,好一阵惩罚地亲吻厮缠。锦瑟先还忍不住不停咯咯乱笑,片刻便被他强势的唇舌搅乱了气息,一阵心闷气短,他却依旧不肯放过她,她讨好的回应,直被他堵住了所有呼吸,唇齿间只剩下他的气息,无力地轻拍他的背,他才目光幽深地抬起头来。

见锦瑟半眯着眸子娇喘连连,眸光似含水渍在微弱光影下媚光流动,被吮的殷红的樱唇开阖着,像藏着秘密等人探究,又像滴露的海棠花瓣待人采撷,他的目光便愈深起来。

这会子功夫,她的发髻早已散乱,黑发铺展了一背,丝丝缕缕,暗香浮动,身上的宝蓝色绣芍药的亵衣也已微散,露出一截白嫩柔腻的腰肢来,他目光落下去,沉浮起幽暗不明的光来。那视线如狼窥兔,那眼神锦瑟太熟悉不过了,吓得忙抬手护住了小腹,双腿正欲合拢却被他用腿撑住,接着他的手便探进了亵衣,俯身在她颈边儿落下一串炙热的吻来。

“别伤到孩子,你快下来…”她吓得讨饶出声,他却不管不顾,她用手推他,他却抓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继续四处点火,口中尤含糊地道,“怕什么,倘使今儿没请太医来,不一切照旧嘛,放心,我轻点…”

见完颜宗泽竟是真的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锦瑟才慌了起来,求饶声微颤,“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闻声却只顾着去扯她襟带,低笑道:“知道错了?可惜晚了…”

言罢竟就空出一只手来去扯他腰间裤带,锦瑟瞧的一惊,认命地紧紧闭上了眼睛,一脸悲壮,身子更像紧绷的弦僵直着,然而预期的触感并未到来,她只觉身上一轻,完颜宗泽已翻身躺在了床侧,铁臂一伸一揽将她拽进了怀中。

耳边传来他两声轻笑,额头又被他屈指一弹,锦瑟才蓦然睁开眼睛,心知自己也是被他给戏弄了,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闻他道:“下次再敢揶揄我可万不会再这么便宜就放过你了。”

锦瑟听出他声音中的郁结不由失笑,往他怀中又窝了窝,完颜宗泽方恼声道:“有老子才有你肚中这小兔崽子,你若再敢拎不清孰轻孰重,仔细这小兔崽子生出来老子拿他撒气。”

男人有时候真的是极幼稚的,锦瑟听完颜宗泽说出这样的话来,念着他这一日的幼稚举动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只摸到他的手握住,笑着道:“阿朗,我想给你生个孩子,让他延续我们的生命,见证我们的爱情,想到他身上将会流淌着我们共同的血液,会将你和我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来,我便会热血沸腾,充满感激。可是这个孩子,他若非是心爱之人给我的,我又怎会如此珍视和在乎呢?这一切不过都是源于你,我怎会本末倒置呢。”

锦瑟说着拉了完颜宗泽的大掌压在自己的小腹上,完颜宗泽听闻此话,心中已柔成了一团,此刻将手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由抚了两下,虽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心中却有一丝奇异的感觉蔓延起来,期待的,温暖的,柔情的,满足的…这些情感将一颗心填的满满的饱饱的,他到底傻笑了出来,被锦瑟含笑睨了一眼,方才嘟囔道:“好是好,只是这兔崽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老子如今才刚食髓知味,他这不是坏我好事嘛。”

锦瑟闻言嗔了完颜宗泽一眼,方佯装厉色地道:“如今我是双身子的人了,你要更体贴我才成,我需要照顾,你可不能嫌弃我,想要搬出琴瑟院自享清福却是不能的。还有,我身边自有白蕊和嬷嬷们照顾,可不缺什么好妹妹来伺候我,分担家务,倘使有人想往王府中是塞女人,你若敢收,哼哼,那我便也敢带着你的孩子自嫁了他人去,叫你的孩子出生便唤他人父…哎呦!”

锦瑟尚未言罢屁股便被完颜宗泽狠狠一拍,耳边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锦瑟笑起来,凭借完颜宗泽的身份,如今她一有孕,王府中又没了其她女人,只怕那些官员们都会动起心思来,他们往王府赛女人,锦瑟自然不担心完颜宗泽会收。她只是害怕皇后会想给儿子抬侧妃之类的,毕竟皇后再喜爱她,也没有支持她独霸完颜宗泽的道理,更何况以唯今朝堂情景,完颜宗泽册立侧妃等,也能拉拢一定的势力。

不过瞧完颜宗泽这反应,他是未曾忘记多年前承诺于她的事情的,锦瑟心一松,便满足而安心地紧紧圈住了完颜宗泽的腰。

翌日,锦瑟醒来完颜宗泽早已离府上朝,因不必晨昏定省,伺候公婆,王府中朝廷又专门赐有官员辅佐王府各种事务,这些人皆是完颜宗泽的心腹,锦瑟实用不着多费心思,她身上犯懒,又嫌外头天寒,索性窝在床上用了早膳,靠着大引枕看了小半个时辰书,见外头阳光高照,已驱散夜里的寒气这才起身。

她刚在花厅中坐下,宋尚宫便躬身进来,锦瑟见她手中捏着一张大红烫金的喜柬不由扬眉,道:“本月不宜嫁娶,这是…”

宋尚宫上前行了礼,这才恭敬地将喜柬呈给锦瑟,道:“非是哪家要迎亲,是东平侯夫人昨日也产子了,府上添了位千金,昨儿皇上已御笔封为安乐郡主,这是东平侯府送来的请柬,邀王妃去参加小郡主的洗三礼。”

锦瑟闻言一诧,接了请柬瞧了眼,见果真是东平侯府送来的,便道:“东平侯夫人如今当还不到产期才是啊…”

威远侯左云海如今出征在外,他尚未成亲,唯有东平侯夫人这一个嫡亲姐姐,皇帝如今重用威远侯,又大肆提拔左家人,东平侯夫人产下女儿便被阿册封为郡主虽说是盛宠,但倒也不叫人意外,只是上次在街上锦瑟偶遇东平侯夫人时她分明是有孕五个来月,如今不过刚过了两月有余,孩子怎就产下了。

宋尚宫闻言便道:“东平侯夫人到底年纪不小了,如今已年过四十,只怕怀此胎也是吃力,幸而虽是早产了,但却母女平安,只是东平侯盼望多年,好容易有了子嗣,却是位千金,东平侯夫人年纪已高,此胎又系早产,听说昨日情景甚为凶险连太后和皇上皇后都给惊动了,太医院也去了小半太医,这才保得东平侯夫人母女均安,只是虽如此,东平侯夫人怕是再难得孕了…”

锦瑟听罢再度诧住,忍不住惊道:“侯夫人瞧着不过三十上下,怎竟已年过四十了吗?”

宋尚宫便笑着道:“可不是嘛,东平侯甚爱夫人,府中侍妾形同摆设,侯夫人自二十五年前小产生下个成型的死婴,伤了身子后便再未有孕,这么些年东平侯竟也不肯令侍妾怀上庶子,这般爱重,实在是世间少见。东平侯老太君早逝,老东平侯又子嗣不昌,东平侯夫人一不用侍奉公婆,二也无需费心和妯娌叔姑相处,夫婿又体贴,万事无忧,都说侯夫人是嫁了好郎君,这才能青春永驻,风姿不减,成就不老奇事呢。这份福气当真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宋尚宫言罢见锦瑟不语,便忙又满脸笑意地道:“只是依奴婢看,东平侯比之王妃到底还是福薄了几分…王爷对王妃那才是爱重到了心尖上,便连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也是真心看重疼爱王妃您,如今王妃刚大婚便又怀了小郡王,这份福气才是京城头一份儿呢。”

宋尚宫和孙尚宫仗着是宫中出来的女官,又有皇后撑腰,面上虽对锦瑟恭敬,然而却并不曾真正将锦瑟看在眼中,锦瑟也明白这一点,可却并不曾施威于二人,反而对两人格外的尊敬,不但自己平日都她二人好言以待,还令王嬷嬷等人也尊着两人。

然而锦瑟有什么事却也不会吩咐二人,反都交给了柳嬷嬷和王嬷嬷。这样头十多日宋,孙两位尚宫还乐得悠闲,自视颇高的觉得锦瑟是心惧于她们。可慢慢的两人才回过味儿来,自己二人竟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架空了,做人奴才的本分便是伺候人,主子不让伺候也就失去了价值,没有了价值的东西便必然要遭受到被抛弃的下场,这个道理两人还是懂得的,两人这才着急起来。

可她们贴上来却不见得锦瑟就肯用,锦瑟又凉了两人这些日,如今两月有余,已足够孙,宋两位尚宫瞧清楚锦瑟在完颜宗泽心目中的地位了,加之锦瑟又有了身孕,使得她们真正焦虑了起来,这两日两人伺候的便格外尽心。

听闻宋尚宫讨巧的话,锦瑟自然心如明镜,只笑着道:“这倒真是一件奇事,我也是瞧过几本医书的,却也知道人如若生活的无忧,日日悦心,或是注重养生,是会显得比实际年纪年轻一些,可像东平侯夫人这般,明明已年过四十,笑起来却宛若芳龄女子的委实闻所未闻呢。”

宋尚宫心里很清楚,若论和锦瑟的感情,对锦瑟心思的揣摩,喜好的了解,伺候的得心与否,这些她和孙尚宫是永远也别想和王嬷嬷,柳嬷嬷相比的。

可若论对这京城贵妇人们的了解,各府旧事和人脉等,王、柳两位嬷嬷却也甭想和她们相比,故而听锦瑟肯问她,宋嬷嬷心中一喜,忙着表现一二,亮声道:“王妃说的是,奴婢倒是有个老姐妹在东平侯府伺候,听说侯夫人每日晨起都要进食一碗药膳汤,这汤药便是养肌驻颜的,似是早年从一个自南天国来的云游和尚处得到的秘方,已经用了二十来年,药效奇佳。”

锦瑟闻言目光一闪,笑着道:“这倒难怪了,只是侯夫人既有此等佳方,却不闻众贵人前去讨要过呢。”

宋尚宫便笑着道:“这满京城的贵妇人们,哪个平日会不用些驻颜养肌的方子,只方子便千奇百怪,多不胜数,也未必便是侯夫人用的就最好了。再者这容颜若真是能永驻,那还不成妖怪了?!侯夫人用这养颜汤药的事一来不曾特意宣扬过,再来侯府主子少,是非也少,下人们嘴严,知晓此事的便也就少,奴婢若非有当年一起入宫的姐妹后进了东平侯府伺候,听她说过此事,只怕也是不知的。不过倒也听说有几位夫人向侯夫人讨过良方,侯夫人也给了方子,可却不见那几位夫人用药之后有什么奇效。奴婢想,多半还是人和人体质不同,侯夫人原便得天独厚,不易变老罢了。”

锦瑟闻言只笑了下,便随意问道:“嬷嬷说的是,只不知嬷嬷可晓得是哪几位夫人向东平侯夫人讨要过驻颜方子呢?”

宋尚宫不想锦瑟竟会对此事如此的感兴趣,只道是锦瑟也欲寻方子保持这花容月色,便笑着道:“这个奴婢倒不很清楚,王妃可否容奴婢再问问我那东平侯府的老姐姐?”

锦瑟听罢点头,便端了茶盏,又道:“那便辛苦嬷嬷了,还有莲华院的四位姑娘,她们背井离乡也是可怜,嬷嬷平日也要代我多照顾她们一二才好,莫叫那些捧红顶白的下人欺负了她们。听说她们自进王府便不曾出过门,明日我到东平侯府去不防也带上她们,嬷嬷也在身边伺候着吧。”

锦瑟说的四位姑娘正是皇帝赏赐的那几位北罕国的贵女,那日被完颜宗泽杖责的女子不日便染上恶疾香消玉殒了,剩下这四位却一直住在莲华院中。

宋嬷嬷闻言一惊,早先锦瑟未曾入府时,她和孙嬷嬷两人因怕莲华院那几位会有一日得了宠,故而待几人颇为优厚,难道锦瑟是因此恼怒于她和孙嬷嬷了?

她想着便连声笑道:“王妃真是宽厚之人,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地照顾四位姑娘。”

锦瑟却摇头,道:“嬷嬷误会了,倒不用特意照顾,不过是令嬷嬷暗中留意下,莫叫几位姑娘受了委屈,有什么特殊举动,或是和外府人有什么人情来往便和我说一声,也好叫我不至于有心照看她们却不知她们需要什么罢了。”

锦瑟这意思竟是真不想那几位姑娘受欺负,却也是恐那几位姑娘不老实,只令她暗中留意下几人罢了,并非是要寻几人的麻烦。宋嬷嬷闻言心知误会了,便忙堆了一脸笑,道:“她们能碰上王妃这样的主母已是修福了,又怎会受人欺负,奴婢领命,奴婢这便去准备下明日好叫她们随王妃一同去东平侯府观礼。”

二百一三章

翌日锦瑟到东平侯府时,侯府门前已车水马龙,贺客如云,锦瑟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府门口迎客的东平侯,他今日穿着一件紫红箭袖金线暗纹的武士袍,喜庆的颜色将他一张脸上堆满的笑意映衬的更见欢悦,腰杆挺直,和贺客们说笑之间,声洪如钟,整个人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东平侯如今已知天命,才得此一女,也难怪要高兴成这般。”宋尚宫扶着锦瑟下了马车,瞧着东平侯笑着道。

锦瑟闻言亦瞧了眼那边,恰侯府的管事禀了东平侯武英王妃已到,东平侯瞧过来忙匆匆下了台阶亲来迎接。待他行了礼,锦瑟方笑着抬手,道:“东平侯不必拘礼,请起。”

东平侯起身,却道:“王妃能亲自来观小女的洗三礼,真是叫鄙府蓬荜生辉啊。”

锦瑟却笑道:“侯爷折杀本妃了,侯爷和夫人喜得千金,若非皇后娘娘凤体微恙,太子妃殿下要亲躬照料,母后和太子妃皆是要亲自来贺的。此番便只能由本妃代为恭贺了…”

东平侯闻言忙诚惶诚恐地道:“臣惶恐,实不敢劳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亲临。”

锦瑟却道:“东平侯严重了,东平侯府为燕国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几位侯爷为朝廷鞠躬尽瘁,皆乃忠勇之士,尤其是侯爷祖父英国公,沙谷口一战以少胜多,荡气回肠,救驾之功,无人可及,受封英国公,以示恩泽,当真是公卿之表率。夫人若能诞下小公子,必定也会能成为英国公那样的朝廷栋梁之才,只可惜…”

东平侯闻言却是一笑,挥手道:“夫人生下小女已是劳苦功高,凶险万分,已令下臣感激不尽,心满意足,且心惊胆颤,委实不敢再令夫人受苦。下臣已决定自族中过继一子以承侯府血脉,即便是过继之子,下臣也必会教他忠勇仁义,令他不负朝廷厚待,为国效劳的。”

锦瑟见此,笑着点头,道:“东平侯和夫人鹣鲽情深,实在令本妃动容,侯爷能这般想便对了,倒是本妃狭隘了。今日贺客如云,侯爷不必顾念本妃,本妃自往后宅便是,侯爷且去迎客吧。”

东平侯这才应了,躬身退了两步转身而去,锦瑟却瞧着他的背影悄然轻勾唇角,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来。

两盏茶后,锦瑟见到了东平侯夫人时,她正躺在月子房的拔步床中,戴着家常的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一件极娇嫩的桃红色撒花袄,外头还披着件石青刻丝的灰鼠披风,面色虽稍显苍白,尚未恢复元气,但这通身的艳色打扮倒将人衬得颇为娇柔妩媚,头次在街上偶遇她,因不知她的实际年纪,锦瑟倒不觉如何,今次因知晓她实已年过四十,再瞧这张年轻的脸,便有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姚礼赫那冰莲姨娘原是窑子中的姑娘,年纪轻轻便常用那驻颜的膏药,致使受孕艰难,这才用腹中胎儿为饵去谋害吴氏,托这冰莲的福,锦瑟彼时是曾特意翻找医书,细究过那些所谓的驻颜良方的,一般的方子多以滋阴养生为主,这类方子极为温和,常常服用,倒是可以起到美肌养颜之功效,也能稍稍减缓女子衰老之态,可却万不会有东平侯夫人这般奇效。

除此,倒也有能强势阻碍衰老的所谓良方,可这类方子多用虎狼之药,因药理便有违天理人和,故而此类药常服虽能起到逆反奇效,但却有损身体,会产生些不好的作用,或是有碍生育,或是会减短寿命,弄不好还要反噬其身,加快衰老。

此类药倒并不少见,像冰莲这样的娼妓女子,便有甚多服用此药,除此,官宦之家的小妾,甚至贵妇人们用此类药物驻颜争宠的也是有的,只是这类药价格昂贵,且药效也良莠不齐,又碍了生育,若用便需慎重,故若非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甚少有人会用罢了。

像东平侯夫人这般,她若真是如宋尚宫所言每日必服驻颜汤药,那她多半用的便是后者。她贵为侯府夫人,所用驻颜药物自然要比冰莲所用要上等的多,如今年过四十育下一女倒也是可以的。若如此,那么她年过四十,却貌若花信之龄,且多年不育,如今好容易有孕却又遭逢早产,这一切便都有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