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敏仰着头笑,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袋子塞给郑明珠:“嫂嫂吃。”

袋子里传出很陌生但是很香的味道,郑明珠头疼,这位五小姐还是这么傻乎乎的,当着母亲和姐姐们,单给自己开小灶,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陈颐敏抱着她的腿不放,郑明珠只得接过来,也没打开来看,只交给身后的丫头,牵了陈颐敏笑着问她在玩什么呀,又认了些什么字之类。

倒是表小姐卫江月对那袋子颇为眼热。

看得郑明珠好笑。

郑明珠笑着回陈夫人:“母亲大喜,昨儿平宁长公主打发了一位女史过来报了信儿,明日就有旨意下来赐婚了。”

陈夫人果然欢喜的很:“这就吩咐人预备着,待接了旨,进宫谢了恩,再去公主府道谢。”又夸了郑明珠几句。

几位小姐在一边听了,也都纷纷过来给母亲道喜。

郑明珠又道:“先我进来,见苏大娘在院子里头等着,又有许多丫头婆子,这是在做什么?”

陈夫人就笑了笑:“昨儿我见太夫人气色不大好,想必是身边的丫头婆子服侍的不好,因我没在身边服侍,自然是这伺候的人没了主子管束,做事懒怠些,也是有的,便想着,换了她们罢了。”

郑明珠眨眨眼,一时间没想明白,太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是陈夫人想换就可以换的么?

陈夫人慢条斯理的说:“因这些婆子丫头的月例都是在我们侯府关的,你三婶娘不是正经主子,不好管束也是有的,太夫人又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够,哪里顾得过来这些个,竟就放纵了这些人,咱们做晚辈的,虽不能在身边服侍,可也不能委屈了太夫人,平日里自己家里偶有倦怠也罢了,太夫人身边越发要精心才是,是以要替太夫人选那种懂事不欺主的服侍才好。”

原来,陈夫人在这儿等着她们呢!

郑明珠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陈夫人主动提出太夫人的供奉走侯府的帐,郑明珠以为只是为了花钱买清净,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手。

这一手太狠了,真厉害!

郑明珠笑道:“母亲说的是,咱们自己委屈一点不要紧,万不可怠慢了太夫人。”

待得吃过了早饭,小姐们都散了,陈夫人才叫了苏大娘进来回话。

苏大娘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内外院选了八个丫头,六个婆子,都是府里的积年经过事的老人了,是不是就传进来?”

陈夫人点头,便有一个管家媳妇拿了名册挨着传进来看,郑明珠在一边听着,这些丫头都是家生子儿,父母叔婶或者祖父母都在各房当差,不大不小都是些管事和管事媳妇,婆子们则是后头粗使婆子等。

都是身家性命都捏在陈夫人手里的。

陈夫人听了名字履历,看了人,颇为满意,对这些丫头婆子们说:“因太夫人是老祖宗,年龄大了,服侍越发要精心,片刻离不得人,你们虽说去那边府里服侍,自然劳累些,又有许多不便,只要服侍的好,你们在这府里原有的月钱照样关,每个月再多赏一两银子的月钱。只若是怠慢了,服侍的不好,出了什么事,一家子几辈子的老脸可就顾不得了。”

丫头婆子们都喜形于色,二等丫鬟不过是一两银子的月钱,如今等于拿了双薪了,粗使婆子们更是等于三个月的月钱了,如何不喜,都忙跪下磕头,嘴里道:“夫人这样体恤奴婢们,如何敢不尽心?”

谁不知道府里这些花样?各人心中自然都有盘算异界之我要做魔头。

陈夫人叫了苏大娘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命备车,郑明珠笑道:“媳妇服侍母亲一起去吧。”

陈夫人点头,便扶着郑明珠的手,两婆媳同乘一辆车,带着选出来的这些丫头婆子去陈三爷府邸。

到的时候,陈三婶娘已经得了信儿,迎了上来,她有些疑惑不解,昨天陈夫人陈颐安那样不给面子,怎么今天陈夫人怎么主动上门来?

难道是来给太夫人赔罪的不成?

想来也是,到底是婆母,昨儿陈颐安已经太不孝顺了,太夫人气的脸都青了,论理,就该直接打

他一顿板子才是,传出去这武安侯忤逆嫡母,是个什么名声?

如今主动来赔罪也是应该的。说不定还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多得些好处。

陈三婶娘一边心中这样想着,一边笑吟吟的迎上去:“大嫂是过来给太夫人请安的么?太夫人昨儿回来就不大好,叫心绞痛,这会子还在自己房里没出来呢,大嫂只怕要等一等。”

这种级别的挤兑别说陈夫人不会放在眼里,连郑明珠也跟没听到一样。

陈夫人笑对郑明珠道:“你瞧瞧我说的什么,这些奴才,没了辖制,越发不经心起来。”

郑明珠会意笑道:“母亲说的是,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太夫人本来身子就不大壮健,服侍的人越发要经心才是,如今倒添了症候,可不得了。”

陈夫人笑道:“可不是这样呢。”又转头对陈三婶娘道:“既然太夫人不大好,我们怎么好去打扰,太夫人好生养病才是正理,幸而今儿我来倒也不为了特地来请安的,原是想着太夫人身边的这些人不得力,你是媳妇,又不是她们的主子,并不好管束,只得我亲自来一趟了,横竖咱们做媳妇的,便是自己再麻烦,也要太夫人舒服为上。”

两婆媳一番问答,让陈三婶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一唱一和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明白了一点儿,陈夫人绝对不是像她以为的是来赔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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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利诱

陈三婶娘请陈夫人和郑明珠往里走,一边笑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我竟没明白,是娘身边的人做了什么得罪了大嫂么?”

陈夫人笑道:“太夫人身边服侍的人,得罪了我有什么要紧,只要把太夫人伺候的好了,我自然只有欢喜的,只如今既然连太夫人都伺候不好,我自然不能姑息,三弟妹说可是?”

一时落了座,丫头献了茶和点心,陈三婶娘一头雾水的道:“怎么伺候不好了?谁在大嫂跟前说了什么不成?”

太夫人身边服侍的人,也就一个谢妈妈是当初陪嫁过来的丫头,后来嫁了府里一个小管事,就在太夫人身边做了管事娘子,当日太夫人到庙里给老侯爷祈福,按理原是丫头婆子一概不能带的,却不知当时具体情形如何,这位谢妈妈却是随同太夫人入庙清修。

如今太夫人回来,这位谢妈妈也照样儿随侍左右,是太夫人屋里的头一份,按着侯府的例,老祖宗屋里有八个大丫头、四个管事妈妈服侍,院子里的小丫头,浆洗上人,针线上人,粗使婆子,洒扫看屋子的则另计,陈三婶娘因是侯府出钱,乐得一个缺都不空,除各府里各送了两个丫头给太夫人使,陈三婶娘又买了几个小丫头服侍,拨了几个婆子,因见陈夫人手里散漫,并没有来查过,索性连她自己使的丫头,也报了名字上去,预备着每个月到侯府领月钱。

如今这个月的月钱已经发下来了,一点儿克扣都没有,陈三婶娘报了多少上去,就照数儿发了多少过来。

侯府真是家大业大啊,陈三婶娘不无妒忌的想。

陈夫人笑道:“若是要等着人来禀报,也未免太不经心了些,咱们做媳妇的,应是想到太夫人前头去才是,昨儿太夫人驾临,我便觉着,太夫人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有些恼怒的样子,便觉着是不是这些丫头婆子服侍的不好,她老人家气恼着了?我原不放心,今儿赶着过来看一看,果然,三弟妹又说太夫人心绞痛了,可不应了我的话,这些丫头原都是议定了要接太夫人回来,才仓促间在各府选的,难免不周些,大约又不知太夫人的脾气,便服侍的不好,再说了,主子不在跟前,缺了约束,也是有的,三弟妹说可是?”

太夫人的恼怒还不是你们家气的,如今你倒拿出来做文章了?陈三婶娘见陈夫人说了半天,句句都是服侍的人不对,一时间还没想到陈夫人的意思,便笑道:“大嫂思虑自然比我们周全,只不知大嫂的意思是?”

陈夫人笑道:“既然伺候不好太夫人,便只有撤下她们了,重新选好的服侍才是。”

陈三婶娘一惊:“大嫂要换了太夫人身边的人?”

陈夫人微笑:“只是房里的大丫头和妈妈们,原是她们贴身服侍,只要她们是好的,也就好了。今儿一早,我就赶着选了些丫头婆子出来,一一吩咐了,自然会好生服侍太夫人,原先的那些,丫头婆子的身契在哪个府,就回哪个府去,身契在侯府的,我今天就带走。”

叫大丫头紫香交出人名册子来给陈三婶娘:“这是丫头婆子的名册,下个月就照着这个名册发房里的丫头和妈妈们的月例,至于院子里的小丫头,针线浆洗,粗使婆子,还要三弟妹费心,好生管着才是。”

陈三婶娘在这些小节上也算精明,顿时就听懂了陈夫人的意思,她只要掌管太夫人房里的人,外头那些无关紧要的服侍人等,就做了人情给陈三婶娘,她安排自己的人手也好,吃空饷也罢,都由陈三婶娘做主了火种女王。

陈夫人坚壁清野,把太夫人人手都换空了,她要做什么也就难了。

陈三婶娘望着陈夫人笃定而从容的笑脸,因保养极好而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俏丽容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深藏了许久的幸灾乐祸的感觉,陈夫人这一招是要收拾谁简直显而易见。

谢妈妈是太夫人的陪嫁丫头,身契自然就算是侯府的了。

作为儿媳妇,虽然陈夫人和陈三婶娘位置处境和立场都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陈三婶娘虽是太夫人的亲儿媳妇,就并非不受婆婆的气。这也罢了,这世上不受婆婆气的大约只有公主了,但作为主子,陈三婶娘偶尔还要受那位谢妈妈的气,这口气就不是谁都咽得下去的。

再说了,能借别人的手,看到平日拿捏着自己的婆婆受点气,作为儿媳妇来说,还是很有点喜闻乐见的。

又有好处又能出气,陈三婶娘立时就笑道:“大嫂说的是,只要能伺候太夫人好的,自然都听凭大嫂做主。”

陈夫人笑了:“三弟妹说的不错,就算咱们得些怨,也要伺候好太夫人才是。那就照着名册把人都传来,该送回四叔、五叔府上的丫头,就烦请三弟妹费心了,侯府的人,我就带走便是。这新来的这些人,因平日还要三弟妹管教,也叫他们进来磕个头。”

陈三婶娘既然选择站在了陈夫人这边,便不由的觉得陈夫人这句句话都说的格外动听,不由笑道:“大嫂这样客气,这是大嫂府里的姐姐们,大嫂□出来的人,自然是知礼的,且如今也不为我来的,只是来服侍太夫人的,如何用我管教,只不过大嫂不在这边,平日里有一点小事我就处理了,不惊动大嫂才是。”

一边又忙吩咐自己的管事妈妈拿着名单去太夫人院子里传丫头婆子去了。

郑明珠坐在一边看着,陈夫人一紧一松,诱以小利,陈三婶娘就立刻变了立场,虽说并不是盟友,却是赞同起来,有这样的赞同,陈夫人做事自然就更方便些了。

两妯娌立场不同,陈夫人显然不至于期待陈三婶娘帮她对付自己的亲婆婆,但某些立场的赞同却是需要的。

说着,丫头婆子们鱼贯而入,紫香唱了名字,便挨着上前来磕头,待人都看过了,陈夫人便说:“在府里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来就是为了服侍太夫人的,别打量不在府里,无人管束,就放肆起来,或是仗着是服侍太夫人的,自是比别的人有脸面,不服管束,我若是知道了,是不依的,三夫人虽不在咱们府里,也一样是主子,你们也一样要恭敬服侍,不可怠慢。”

丫头婆子们都恭敬应是,退到门口站着,陈三婶娘自觉颇有脸面,坐在上首十分自得。

传太夫人院子里人手的管事娘子出去了才片刻,便见太夫人扶着个丫头一脸颜色不是颜色的走进院子来,另一边一个打扮的十分艳丽的妇人扶着她,身后跟着一群丫头婆子,谢妈妈在最前头,太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在门口就听到怒道:“怎么不把我也换了,就碍不着你的眼了?”

这个妇人看那穿着打扮,并不像丫头出身的管事娘子,郑明珠不认得,回头看了墨烟一眼。

墨烟就俯身过来,附在郑明珠耳边轻轻说:“这是太夫人娘家的亲侄女,杨家原本普通的紧,早先太夫人闹着要这侄女嫁给五老爷,后来没成,就做了妾。”

咦,既然是正经小姐,家世便不够好,嫁不了侯府嫡子,也不至于做妾啊,这里头必然有点花样。

杨家在那位大舅老爷崛起之前,的确普通的紧,不然也不至于嫡长女做了填房,虽说武安侯门第高,不算辱没了她,但到底有元配嫡子在前,许多人家都不愿意嫡女做这样的填房宝谛独辉最新章节。

陈夫人微笑着站起来,陈三婶娘畏缩了一下,偷眼看了陈夫人一眼,又站直了,一起迎上去,太夫人一脸怒气:“你来干什么,瞧我死了没有?你们成日里只知道折腾我,如今又要换掉我的服侍丫头,就是想要逼死我是不是?”

陈夫人笑道:“媳妇来给太夫人请安,三弟妹说太夫人今儿心绞痛犯了,在房里歇着,就不敢打扰,如今看太夫人这样儿,竟是好了?”

太夫人狠瞪了陈三婶娘一眼,她昨日在侯府丢了脸面,今天听说陈夫人来了,便不想见她,随口说了一句:“我心口疼,没空见她,叫她自己回去吧,不用她来伺候。”

没想到陈夫人张口就嘲讽上了,太夫人就转而迁怒陈三婶娘,这个媳妇是拿捏惯了的,积威深重,打骂都可以随意,根本不用像对陈夫人那样需打起精神来。

陈三婶娘被瞪了一眼,一声不敢吭,就低下头去。

太夫人坐下来:“心绞痛算什么,只怕你就想着我死了才好,只我还没死呢,你就要摆弄我身边的人了?我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礼!”

陈夫人笑道:“媳妇听说只有身子不好的人才爱口口声声说死,如今看来,太夫人是真不大好了?说起来,媳妇只是见太夫人身边的丫头和妈妈们伺候的不精心,太夫人回来才几日呢,昨儿看起来就气色不大好,且还有些恼色,媳妇不放心,今儿赶着过来请安,您又心绞痛,焉知不是下人不经心,气恼着了?必要换掉才好。”

太夫人怒的一拍椅子扶手:“放屁,关他们什么事,要论气恼,也就只有儿孙不孝,才气得了我,真真是好媳妇,如今越发要算计我的人,把人都算计光了,才好整治我是不是?”

陈夫人笑道:“太夫人上了年纪,虽不敢说行事糊涂,难免耳根子软些,容易信人,身边的人本该多劝着些儿,如今反不自律,越发要挑唆着主子了。别的也罢了,只太夫人身子本来不好,回来也是养病的,如今反倒让下人气恼着了,怎么使得。媳妇想着,太夫人是慈悲惯了的,多半要替她们遮掩,她们又必是互相攻讦,谁也不认,一时之间也难辨是非,再说了,由咱们来审太夫人身边的人,却也是不妥当,媳妇便想着,总是太夫人要紧,不如索性都换了去,再挑好的使也就罢了,只要太夫人好了,别的事都可以慢慢来处置,三弟妹说可是?”

太夫人到侯府来生事,陈夫人是媳妇,一时动不了她,但也绝不肯被动挨打,至少陈夫人是当家主母,有她的权利范围,她的回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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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东风压倒西风

陈三婶娘看一眼陈夫人,又看一眼太夫人,心中显然十分矛盾,一边怕太夫人,一边又十分不愿意得罪陈夫人,一时间竟不敢作声。

郑明珠笑,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陈三婶娘又想要好处,又想置身事外,也想得太美了。

郑明珠对陈三婶娘笑道:“三婶娘,先前你吩咐了管家嬷嬷传那些丫头,可是这一些?”

她指的是跟着太夫人进来的,以谢妈妈为首的那群丫头婆子。

郑明珠这仇恨一转移,明明白白告诉太夫人,陈三婶娘同意此事并亲手操作,太夫人果然怒道:“你来传人?你敢来动我房里的人,反了你了!我怎么就有这样不孝的媳妇!平日里口口声声孝顺,就是这样孝顺的?还不给我跪下!”

陈三婶娘被太夫人骂的一脸涨红,到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

太夫人哼了一声,一脸不豫的看向陈夫人,陈三婶娘是她可以拿捏的,所以很顺利的打压了她,同样是媳妇,她跪下请罪了,你如何能不跪?

陈夫人笑着坐下来,吩咐道:“既然人已经来了,紫香照着册子把咱们家的人点了,都带回府去。”

“大胆!”太夫人怒道:“谁敢动我的人。你…你这是忤逆!”

陈夫人笑道:“如今媳妇当家,为了太夫人的身子着想,媳妇拼着太夫人责骂,也要换了好的来服侍太夫人才是。若是怕太夫人责骂就听之任之,姑息下人,才是真不孝,媳妇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太夫人用孝道拿捏陈夫人,陈夫人就用家规反击,当家主母自有当家主母的权利。

太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我看今天谁敢,天下怎么就有这样忤逆的媳妇,老侯爷不在了,这就眼里没人了,这太平盛世难道还没有个理不成?我要往庙里哭老侯爷去…”

在紫香冷静的一个一个念名字的声音中,陈夫人慢慢说:“太夫人若是要往庙里去,媳妇也只有恭送的。”

太夫人打了个冷噤,或许是想到庙里的日子,好不容易出来了…她怀疑自己真要去闹出来,陈夫人就真的能让她回不来了。

一时间突然有点害怕起来,老侯爷过世时的情形她是看在眼里的,当时老侯爷单独留了陈熙华说话之后,就吩咐要自己去庙了祈福。

这五年的青灯古庙生涯中,太夫人无数次的猜测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老侯爷是不是留有什么东西在陈熙华手里。

否则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婆母,孝字当头,陈夫人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

她与老侯爷也是二十年的夫妻,她虽不敢说十分了解老侯爷,却也多少有些知道,那个人虽说重情义,心思却深,留一点后手她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这样一想,不由的就心虚起来,太夫人有点犹豫现在这个场面该怎么办了,陈夫人见她不再撒泼,便只管处理这些人胜者为王。

在场的丫鬟一共五个是侯府的身契,管事妈妈只有谢妈妈一个,陈夫人吩咐道:“既然已经理的清楚了,这就回去侯府,自有人接手这房里的事。”

那谢妈妈有太夫人撑腰,如何肯答应,当初陈夫人是世子夫人,她是太夫人院子里第一得意人,两人交手各有胜负,此时也自觉有一搏之力,冷笑道:“当初便是老侯爷,临终前也答应过奴婢可以陪着太夫人的,夫人如今却要换了奴婢,另选人服侍,便是竟连侯爷的遗命都不理会了不成?”

太夫人得了提醒,忙道:“不错,老侯爷当日亲口说过,杏月是服侍我的人,便留下也无妨。”

当家主母要调派自己家的丫头婆子,其实也是名正言顺的,只是一般人家,哪个当家媳妇敢得罪老祖宗?自是奉承都来不及呢。

陈夫人则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原来谢妈妈名叫谢杏月?郑明珠打量她,见她脸尖尖的,吊梢眉,一双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这样的面相,年轻是想必还是娇俏的,只是到老了,未免显得刻薄些。

陈夫人温和的一笑:“老侯爷临去的时候也曾亲口吩咐我,待他老人家去后,就请太夫人长住庙里祈福,我如今也违背了,唉,可如何是好?”

太夫人与谢妈妈再作不得声,已经有苏大娘带着粗壮的婆子们上前来请了。

那五个丫头,有三个是侯府送来的,另有两个是陈三婶娘现买的,因是使的侯府的钱,身契也就是侯府的了。

那三个原就是侯府的丫头,父母兄弟姐妹,连身家性命都在侯府,哪里敢说一个字,低了头,一声不吭就随着婆子往外走,买来的两个丫头见这势头,也不敢怎么样,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如此,就剩下了谢妈妈。

见太夫人没了气焰,陈夫人给郑明珠使了个眼色,郑明珠会意,轻轻走过去,悄悄扶起陈三婶娘。

那陈三婶娘还有点怕,回头打量了几眼,见太夫人萎靡了,陈夫人微笑点头,才敢站起来,又感激的对郑明珠笑一笑。

苏大娘走过来,笑道:“谢妈妈,主子有命,可违拗不得,随我去吧。”

谢妈妈深知自己落到陈夫人手中绝讨不了好去,如何敢去,可是太夫人被庙给吓怕了,此时居然一言不发,她左右看了看,犹豫的太夫人,微笑着的陈夫人,终于一下子扑到太夫人的跟前跪下,哭道:“太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听人摆布啊,奴婢服侍了您几十年,今日一个不喜欢就要换下,且不说奴婢要是去了如何,便是太夫人您越发被媳妇给辖制了,您瞧瞧,谁家不是婆婆吩咐媳妇的?哪里见过晚辈一言不合就辖制长辈的?只如今侯夫人便不敬长辈,一意要辖制你,今日您松了口,让奴婢去了,后日又寻个花样来摆布您,可如何得了?还求太夫人细想想!”

太夫人刚犹豫了一点的心又沉了下去,谢妈妈一直是她的心腹,当年她在侯府的种种作为谢妈妈就没有不知道的,若是真落入陈夫人手里,守得住守不住就难说了,太夫人想了一圈,真得不得不保住谢妈妈才是。

可是陈夫人一番作为,如此强硬,太夫人还真的有点心虚,气焰早就被打压下来了,一时竟也摆不出先前那种谱了。

太夫人挣扎了一番,终于不情不愿的低声求情:“老大媳妇,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杏月从杨府就跟着我来的,离了她我也不惯,别的人换了也罢了,就让她留下吧,今后…”

作为婆母当着这许多人低声下气的求媳妇,未免觉得难堪,可是这样形势之下,太夫人顿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今后我也不管你的事,也就是了。”

陈夫人微微笑,正想说话,太夫人身边那个杨氏侄女倒冷笑道:“侯府真是好大的威风,威逼婆母,拿捏长辈,这个孝字竟顾不得了重生种田人家。这样的事我还真是第一次瞧见,若是传出去,侯夫人只怕也没什么好名声吧?”

陈夫人瞥了她一眼,问悄悄站在一边的陈三婶娘:“这是谁?怎么在你府里大呼小叫的?”

陈三婶娘还没说话,小杨氏冷笑道:“侯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咱们是哪牌名儿上的人,侯夫人如何记得。”

陈三婶娘道:“这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五弟的二房如夫人。”

陈夫人笑道:“果然不是什么好牌名儿上的人,怪道我不记得。”

一句话就气的那小杨氏一脸青色,她因是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在五房别说其他人,便是五房正经太太也要让她几分,在陈家也是颇有脸面。

陈家未分家前她就嫁了进来,她也见惯了当年太夫人整治陈夫人,也仗着自己太夫人侄女的身份顶撞过陈夫人,只当初那情形,有太夫人撑腰,不过被训斥两句,也并无大碍。

此刻她见太夫人低了头,如何忍得,那可是她亲姑母,太夫人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这样低声下气的求着儿媳妇?连带着她也没脸了。

小杨氏便道:“姑母也是太慈悲了,要谁服侍还不是依您的主意,您是长辈,只有您说话的,没有儿媳妇说话的,您喜欢了,便给她们脸,不喜欢了,要打要罚那也是媳妇们该受着的,哪里有您求着她的道理?”

太夫人不得已求了陈夫人,正不自在呢,此时更是深恨她多嘴,话还没说完,便道:“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