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静静看着彼此，心下都明白，我们已经离的很远，再没有走近的可能。
时光越长，失去的东西便越多吗？
和真女，和阿宫，皆是如此。
56浴火重生十
鬼域大门已开,我蹦达进去时,里面才刚蒙蒙亮,看的我又困倦起来。进了梨园，不见沐川在，唯剩那长椅摆在梨树下,那旁边桌上的一壶酒,已经凉了。我躺了下来，抿了一口酒,或许是酒冷了，倒不烈，几口落腹，却开始灼烧起来，后劲着实厉害。
我打了个酒嗝,蜷在椅子上，脑袋昏沉得很。这一个月来，都没有睡好觉，昨天折腾到现在，太疲累了。就算是在任务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时，也未曾这么累过。
隐约中身上有温暖气息传来，我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张静谧无暇的脸凑在眼前，也睁眼看来。我笑了笑，伸手去碰，手上微凉，却是真实无比：“其实我们每天能这样待上半柱香，我也心满意足了。”
沐川淡然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说道：“我去王宫书库翻了一夜的书，察觉到你的气息，回来却发现你竟然大摇大摆的在这偷懒睡觉，还把我的千年好酒喝光了。”
看着他眼底掩饰不掉的疲倦，我颤颤的探头吻他的眼，幽幽凝视着他说道：“我不光把酒喝光了，还想把你吃了。”
他微微愣了片刻，脸上又蓦地溢开了笑，压身上来：“果真是喝醉了。”
手已从衣襟处探了进来，炽热的身体感受到那掌中的凉意，忽然舒服了起来。只是一会，心猛地跳了一下，似要从里面直接跳了出来。我痛的身体一颤，沐川一僵，迅速离开，一跃翻身而退。
我捂着心，起身望着他，强笑道：“大侠，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真的吃了你，来嘛来嘛。”
沐川瞪了我一眼：“不要考验我的忍耐力。”
我扑哧一笑，痛的咳嗽了几声，忙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缓下来，见他要走，喊道：“别走。”
他顿了下来，说道：“什么？你真想痛死么？”
“当然不是。”我笑了笑，“上神说，或许知晓尸骨河中的怨灵为何会如此厉害，寻到本末，可以解开我们身上的怨灵之气。”
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好，我去找尸骨河的史籍记载。”
“嗯。”我又添了一句，“我等你，大王。”
见他又瞪我，我立刻笑欢了。
离的远不能靠近也有好处嘛，至少调戏了他，也不会被他捏碎在怀里。
我如此想着，脑袋越发昏沉，酒劲果然大呀，下次再也不随便喝酒了。否则醉酒了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想到这，我忽然想起了丫丫，也不知道沐音把他掳到哪里去了。我慢吞吞的起了身，出了梨园，准备去找沐音拿回我的丫丫，就算不会生蛋，也是只好鸭子嘛，而且以后给我拐只母鸭子，还可以生小鸭子，小鸭子再拐母鸭子，再生小鸭子。
瞬间脑门上蹦出好多黄毛鸭子在打转，转的我头晕。
“姐姐？”
“嗝~”我转过身，看着朝我疾奔过来的俊俏少女，等她走到面前，便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又看到她旁边那个冷面佛，我打趣道，“巧啊，你们怎么在这？”
花花说道：“今天清渊哥哥有空，陪我去玩了。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嗷~”我捧着她的脑袋，凑在耳边大声说道，“花花呀，你家清渊哥哥很坏啊，老是坑我，你记得回去后要罚他跪搓板，不然我不喜欢你啦。”
花花眨了眨眼：“啊？”
清渊只差没翻我个白眼，冷冷道：“她喝醉了。”
“我才没醉！”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她的手呜咽道，“我才没醉，我在等沐川回来，他说过要带我去人间，让我穿上凤冠霞帔等他，还有要叫上八抬大轿。我不能醉，我还有事要做，我还要嫁给他。”
花花抱住我：“姐姐别哭，沐川大人很快就会来接你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啦。你跟花儿回去，洗了脸，换个干净衣服好不好？”
我抬头透着泪水看她，只觉得一朵大桃花正在我眼前晃悠，嘿嘿笑道：“好啊，但是你要给我做好吃的，还有，罚他，”我指了指那冷面人，“罚他跪搓板，跪榴莲。”
“…姐姐你是让花儿去送死吗…”
“你家清渊哥哥对你喜欢的紧，怎么舍得让你死，嘿嘿。”
话还没说完，就见清渊一脸忍无可忍的击掌过来，我脖子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伸手不见十指，闻到枕边的花香，我还以为是在梨园中，细细一嗅，又觉不对，这分明就是桃花香。我猛地坐起身，脖子生疼。我捂着痛处，推门出去，看到满院桃树，就知晓这是花花的房间了。
借着外面的月色，看着满屋的桃粉色，又想到这祭司府里的阴森，顿时笑出声来。要是花花做了这里的女主人，在布置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触到清渊的承受上限。
“花花，花花。”我走在廊道上，唤着她的名字，没想到没把她唤出来，倒是听见大脚板踢踏在地板上的声响，侧耳听了听，大喜，忙循着这声音跑去。还未到尽头，便见那浑圆的身躯往这边扭来，“丫丫！”
“嘎。”
丫丫探长了脖子，飞快朝我跑来，我俯身将它捞起，蹭着它的脑袋：“丫丫，我回来了。”
人间有许多飞禽走兽，我那年只是想找个农家小院，筑起篱笆，圈养几只鸭鹅，走到集市里，却是在一众家禽中看到了默默蹲在墙角的丫丫。当时我执意要买时，沐川还笑我只长个子不长心，不知是在买家禽还是在买家宠。
当年被抓回神界，直到魂魄封印，都未再见过它。我抚摸着它的羽毛，眼睛又有些湿了：“丫丫啊，你不会怪我离开那么长时间，把你独自留在鬼域吧。”
“嘎。”
我笑了笑，摸着它的长脖子。
丫丫已经睡着了，我把它收进袖子里。望向缀满星云的空中，不知道现在沐川翻看典籍的事如何了。
我从怀里拿出玉佩，念了往生咒，走进梨园中，不见他在。等了许久，耳边飘来声响：“酒醒了？”
梨园空无一人。
我笑道：“好了，你在哪？”
“附近。”
“噢。”四处寻了寻，不见沐川。他要躲着我，实在是件容易的事。我气恼道，“只是待一会，不会有事的。”
沐川不答我，转了话锋：“王宫的史籍记载了尸骨河生变之时，但没有记下具体的原因。”
我意外道：“史官不记这些么？”
“不知晓。”他默了片刻，才又说道，“有些蹊跷。”
我想了片刻，脑门一亮：“那史官还活着吗？”
“死了。”
“唔。”我挠挠头，“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还有知情的人活着么？”
“五千年前的事，要找也难。我明日让人去寻老一辈问问。”
“嗯。”我笑了笑，“怎么有种探案的意味。”
他轻声笑了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倒是不介意。”
“嗯。你在哪个方向？”
“怎么？”
“西北方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快看。”我仰头看着，星光在月色旁也是熠熠生辉，没有被银色吞噬。
耳边已经没有了声音，静默了许久，才听得那声清冽：“嗯，很亮。”
*****
寻了五天，还是没有找到那知晓五千年前尸骨河到底发生过何事的人。
我又回了神界，除了上神依稀知道一些，其他人一点也未曾听过。而神界史籍只记录神界诸事，鬼域之事并不了解。这样一来，有种往事真相被掩埋的感觉。
“我去瑶池一趟，问问瑶池上仙是否知晓这件事。”
我看了看真女，点头道：“嗯。”
她默了默，问道：“阿宫也在瑶池，有什么话需要交付我带给她么？”
我微愣片刻：“她在瑶池？”
真女淡笑道：“这几日你都在鬼域，不知晓并不奇怪。阿宫请命去瑶池清修，上神也同意了。虽然意外，但是或许也是因为她所任的神职关系，让她累心了吧。”
我应了一声，问道：“空空呢？”
“空空还在琼宇宫，继续任职。”真女说道，“你有空常去看他，虽然嘴巴毒了点，性子傲了些，但还是个不错的少年。”
“知道啦。”我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卿宿宿！”
“怨灵比我想象中吞噬的要快。”我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无奈道，“恐怕就要压制不住了，要是我入了魔，真女你就杀了我吧，我不要变成那种六亲不认的模样。只是现在我没有勇气死，也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真女突然抱住我，大声说道：“就算你有勇气，也不可以自己去死。若你真成了魔，我会杀了你，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我抱着她，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沐川的修为那么高，即使没有芍药花相助，也能活上许久。但是我的修为太差，那怨灵又太厉害，我若是硬撑，或许也不过三年五载的光阴。
我哭的正痛快，神兵跑了过来，说道：“禀大祭司，有鬼域中人来寻重生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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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涅槃重生一
听到是来寻,而不是来袭,我放下心来,确定不是沐川。会来神界找我的，还能惊动神兵，那一定是清渊了。
小跑到通天路口,果然是阵阵寒气袭来。见到他,却是顿生亲切感，眯眼笑道：“清渊大祭司好。”见他面上微抽,我心里小小的恶趣味了一把，嘿嘿笑了笑，“沐川在找我吗？”
“不是。”
我蔫了，不甘心的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寻另一个人。”他瞥了我一眼，才说道,“鬼域已经被翻遍，未找到知情的人，所以王决定走另一条路。”
“什么路？”
“回到五千年前，自己找真相。”
我睁大了眼：“你是要找穿越君么？”见他点头，我说道，“神鬼两界各不相连，神君是无法打开鬼域时光隧道的。”
“王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想法。”
我无奈道：“好吧，我去找穿越君。”
本以为穿越君不会亲近鬼域，没想到刚说明来意，他倒是没有拒绝，一口应承下来。
到了鬼域，清渊领着我们前行，看着完全陌生的路，我心下不安，之前被他坑过几次，现在已无法完全信任他。尤其是觉得气息越发阴郁，更觉不适。
“我们去哪里？”
“尸骨河。”
我一顿：“为什么要去那里？”
穿越君揣摩半刻，说道：“是需要引子吗？”
清渊说道：“是。鬼域不似凡间，不能轻易改变。如果要回到过往，必须要有牵引之物。”
“那恐怕能回去之人，也只有身上有此牵绊的人吧。”
“的确。”
我眨了眨眼，倒是听懂了：“所以说，只有我和沐川能回去？”
“是。”清渊说道，“这本来也是你跟王的事，由你们两人去解决，也不为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公私分明的很，没有要为王效忠赴死的冲动。穿越君眼有迷茫，但也没有多问。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虽然平时总是会嫌弃我不稳重。
我突然想到个问题，正色道：“我们会不会有回不来的可能？”
“会。若你和王在我们未接你们回来前，被五千年前的人杀了，那你们将无法归来。”
我点点头，虽然危险，但是也没有其他选择，反正怨灵不除，我和沐川横竖都是死，只是早晚的问题。这么拼死一去，说不定就得到转机了。
似乎是离尸骨河近了，不但是心，连四肢都有些麻痹。我几乎要趴在穿越君身上，无力道：“借我靠靠。”
穿越君斜乜道：“如果我的八卦消息没听错…你情郎貌似是沐川？你这么靠着，不怕我被宰了，也得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被宰了吧？”
我一个激灵，忙把头从他肩上挪开：“我们分明就是闺蜜好吧！”
“…你见过有六块腹肌的闺蜜吗？”
“穿越君你竟然有六块腹肌！！！我看看！”
“…你男人在河对岸盯着你。”
我哆嗦了下，忙缩回手，往对面看去，果然见沐川似笑非笑的朝这看着。我讪讪一笑，朝他摆手。感到自己面颊冰凉，伸手摸了摸，手冷，脸也冷，要是有面镜子，一定是铁青色。等看到那尸骨河中与身体漂游的黑气互相缠绕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能成这个模样。
刚才往这条路走来时还觉得不适，但现在靠近了，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我往清渊旁边凑了凑，说道：“清渊呀，其实只要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吧，万一沐川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鬼域交代，是吧。”
见他没有要答我的意思，我就知道他这人，想说的时候无人可以阻止，不想说的时候连个鼻音也撬不出来。我无奈立在一旁，看向沐川，却又不能涉水过去。
清渊和穿越君开始设阵法时，尸骨河忽然翻涌起来，污浊晦暗的气流如飓风翻腾，飞涡流转。肉眼已经能见到道道怨灵在河面上哀嚎，我身上的怨灵也盘桓飞舞，欲离而不得逃走。阵阵钻骨之痛传来，我差点又瘫在地上，真是越来越禁不起折腾了。
足下突然破开一个漩涡黑洞，低头看去，脚已经慢慢往下陷去，还没等我留下惊天动地的尖叫，人已经掉进里面，耳边疾风肆虐，吹的眼也无法睁开。
好不容易觉得眼前有了光亮，微微睁眼看去，已是一片绿意葱葱。虽然穿越与重生的本质很像，都是回到过往，但当主角是自己的时候，看到突然变幻的景象，还是觉得分外神奇。
我淡定的负手望天，沉吟道：“我，穿越了。”等我故作沉思完了，蓦地想起沐川，四下望去，不见他人，连一分气息也感觉不到。我寻了个方向，在树林里疾走唤他，仍没有回应。
“鬼王出巡，众鬼退避，挡驾天诛。”
树林外嘹亮之音像在远处，又如在耳侧。听到鬼王二字，我想着去寻，转念一想才记起那鬼王非沐川，也非沐音，我以仙人之躯站在这，根本就是等死啊。我忙化了凡体，往侧面跑去。
好不容易出了这树林，又是未见过的景象，胡乱走了一通，倒是见到了集市。归来鬼往，好不热闹。
也不知是在庆祝什么，两侧红绸高挂，挂满街道，倒把这鬼域的阴森气氛给淡化了些，有种人间过年的喜庆。
找了个茶肆坐下，要了一杯茶水，想着要怎么去找沐川。不知是没有其他位置，还是什么，坐下不久，这桌子又过来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坐下了。
见那两人谈的甚欢，我探了探脑袋问道：“请问两位，看鬼域张灯结彩的，是否有什么喜事要办？”
两人看了我几眼，面带狐疑，我忙笑道：“我是人间除妖师，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见谅。”
话一落，果然见他们面色好了许多，说道：“鬼王成亲，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
我恍然一声：“敢问新娘是何人？”
“鬼域的艳骨大祭司。”
我道了谢，这两人喝完茶便离去了。我揣摩片刻，鬼域权势最大的两人成亲，无怪乎鬼域上下欢腾一片。那尸骨河的事，是否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等我喝下一壶茶，也不见沐川来寻我，我又不敢乱走动，怕微弱的气息隐没在一众鬼气中。小二已要打烊，我才不得不走，等拿钱出来，就见小二眼睛都直了，诧异道：“神、神界的钱…”
我一惊，忙呵呵笑道：“这是散仙给我的东西，除妖师嘛，自然会跟仙人打交道，一不小心拿错了。”
好吧，这个理由太烂了，我不能侮辱他们的智商。见小二脸色越发阴郁，我化了神体冲入鬼群中，立刻听得一声声尖叫响起。
就算现在我可以把他们通通踹倒在地，但要是动静闹的太大，引来鬼域侍卫，就完了。
我一路狂奔出集市，跃上屋顶，隐去仙气，终于是得了三分清静。探头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我只能叹气这绝非我的本意啊。
不过沐川你到底在哪里啊！就算我是根小草你也该嗅到青草味了吧！
我长叹望天，摸着饿的咕噜叫的肚子无奈极了，早知道应该吃饱了再来，穿越果然是个力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