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霜咳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这龟盾为何在第二回却再阻不了他的缘由。她渗笑道,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渗血:

“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我……我在地下……等你。”

可惜……

到底可惜什么,她自己也不甚清楚。只这一生,她似乎什么都得到过,又似乎什么都没拥有过。

丁一丢了件衣袍过去遮住了云秋霜裸/露的身体,剑尖一挑,轻易便将她右腕间的玉镯挑了下来伸手接过,剑刚刚放下,一道怒吼带着急遽的寒意倏地向他袭来。

“云仙子!”

丁一持剑后退,直接退到了早前抛下的阵盘处一个趔趄坐下,体内蒸腾的欲念几乎将他湮没。水龙带起强烈的飓风,击在防护阵上,带起一层层涟漪。

是刘振。

他满脸惊痛地看着地上,万万想不到,他不过是离开了会——

“凌渊真君,你这是何意?!”

刘振爆吼道,方脸涨得通红,一双小眼里泪滴不断。

丁一咳了声,执剑横出,腿上又多了一道伤痕,他抓住这一时清醒,嘲弄地笑了笑,“我还想问刘真君,为何要将这石絔香挂在脖子里,为何带着你那相好的一路跟随,百般计谋,就为了让你为你那相好的睡我一睡?”

“刘真君真真好大的胸襟。”

刘振简直是被丁一这厮的厚颜无耻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鼻孔朝天呼呼喘气,指着他道:“你,你简直无耻!”

“云仙子不过是要与你说,说几句话罢了!你便将她杀了!还,还——”

刘振抹了把脸,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云秋霜搂在怀中,发觉她竟是赤身裸体,“你,你竟□□不成,就直接杀人了事!我刘振,真是错看你了!”

丁一眯着眼看了看刘振形容,不由想到一个可能性,莫不是主人竟这般憨,被那姓云的耍得团团转?

他翘了翘嘴角,露出讥嘲,“你再与程无趋打听打听,是我要□□她,还是她意图染指我?”

“丁道友所言极是!”

一道熟悉身影从远处郎朗而来,程无趋灰头土脸地冒了出来,看着刘振满脸痛心,“阿振,云仙子不是个好女子,我之前便跟你说过无数回。云仙子爱慕凌渊真君,在仙盟总岛几乎是人人皆知之事,所以丁道友要□□云仙子一说,完全不成立。”

丁一舒了口气,懒洋洋道,“程道友,我以为你还要再躲许久才出来呢。”直接挑破了程无趋之前看戏的意图。

程无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丁道友勿怪,无趋欲出手之时,没料道友出手如此果决,竟直接了断了。”

丁一不置可否,意味不明地道:“是么?”没拆穿他。

“连你也帮着姓丁的说话?!”

刘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程无趋,我与你相交百年,竟还不如一个丁一?!好,好,好得很!”

程无趋脸色凝重起来,“阿振,若真的看中你我二人情谊,为何擅自将路线告知云秋霜,让她在你我之后闯入了此间?你莫非不知,但凡我们力战疲惫之际,只要她云秋霜有个歹意,我们便不会有好下场,白白为他人做了衣裳?”

“不,她不会如此……”

刘振抖着嘴,一时说不出辩驳来。

“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

丁一嗤笑,“自然是□□熏了心,猪油进脑子。”

刘振满脸惨白,他心底已经开始动摇,可却如何也想不通,那个赠他香包,温柔婉转的流云仙子竟是个深沉狠辣之辈。

他转向丁一,喃喃道,“不管如何,我总要为她复仇的。凌渊真君,刘某欠你一条命,等刘某复了仇,便自去地下向你赔罪。”

说着,浑身灵力鼓涨,遒劲的躯干渐渐跟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程无趋大惊——刘振这是要自爆!

竟是连他的命都不顾了!元婴自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又有谁能逃得过?!

程无趋前所未有的失望,他未想到,此生挚友竟是如此一个刻薄寡恩之辈,玉扇连摇,无数幻象叠出,他人已经鹰扑而去!

丁一叹了口气,十指连弹,一连百个防护阵层层叠加,只望——能撑住罢!

到得此刻,便是他自己也不那么确定,不过总不至殒命在此就是。

第302章 293.292

“噗嗤——”

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刘振膨胀如鼓的躯干像被无形的细针轻轻一戳, 顿时瘪了下来。

一道黑色身影似踏马流星一闪而过,很快又遁入空气里,再找寻不见。

“谁?!”

程无趋惊怒,神识扫过,竟是未寻到一丝踪迹。可见此人遁术如何了得, 便是沧澜隐家之人, 也无法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得干净,而此前他竟丝毫未察——在这寸尺方圆里,竟还侵入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以其神鬼莫测的身手,若藏歹意,结果如何便很难说了。

刘振重重地跌了下来, 左手还紧紧擒着云秋霜的右腕不肯放开, 只觉得一股气流在胸腔里不断乱窜。真正濒死一刻, 他突然恐慌起来,仿佛自爆的勇气随着那被戳破的胸口一同流了出去。

刘振艰难地转过头,朝着程无趋,第一次发觉他的桃花眼竟如此顺眼,眼里流露出求救的意味,孰料一张口,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程无趋看懂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刘振,腿无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瞬即又停住,艰涩地张口:

“阿振,但凡你自爆之时曾顾及过我程无趋一分,那今时我便是竭尽所能也会救你。可你没有。”

所以,不要求了。

程无趋的脸色由惊痛、艰涩渐渐缓和转至平静,甚而嘴角也维持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又恢复成最初没心没肺的风流公子模样。

刘振转过头去,眼阖了起来。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眼耳口鼻中流出,胸口被利器刺穿的剧痛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眠。

刘振身枕碧草,头顶青天,明明风光正好,偏偏,他觉得那么冷。体内的温度在缓缓流逝,渐渐与手中握着的那段皓腕一般冰冷。

清风里,不知是谁的叹息。

程无趋用力眨眼,直到眨去眼底的一丝涩意,见丁一用乌龟壳层层叠叠地将自己罩了个严实,不由道:

“丁道友觉得如何?那人,如今可还在?”

他见丁一丢了个警示盘,也叠在了防护阵上。

丁一眼睫微微垂着,可脸上的潮红遮也遮不住。程无趋又问了一遍,丁一不明所以地“晤”了声,撩起的眼里一层水汽,满是迷茫。

纵是程无趋心情前所未有的差,也被这人露出的撩人模样给熏得面皮发红,心中微微发憷——现如今他去哪里寻个女人给他?

若丁一真因为此事出了好歹,届时傅灵佩问他要人,他又如何交代?

程无趋愁眉紧锁,一时间竟盯着丁一发起呆来。

傅灵佩一脚踏到这偌大草地上时,第一眼看到的,恰恰就是这副画面。她依着尤妙的指示,左拐右绕,黑暗中不知时日,万幸的是,倒一点伤都未曾受着。

及至走到头,一脚踏入那光团里,便踏上了一片广袤的草地,碧草茵茵。

神识扩开,看到的,正好是程无趋盯着她家道侣,微微出神的模样。

“——程道友?”

傅灵佩轻烟步几息便到了近前,第一时间发觉了丁一的不对劲,“凌渊……这是怎么了?”

程无趋脸上顿时起了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道:“真君自便,真君自便——”

话还未完,随手一卷,将地上两具尸身收起,人便似脱了缰的野马,往外连窜出去,一眨眼便已到了十里开外。

傅灵佩这才注意到刚刚地上竟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之一还是那分别不久的刘振,至于另一具没看真切,大致是个女尸——她心下一惊,莫不是还有其他人跟着混进来了?

待程无趋走远,忙收回神识,见丁一脸上红潮满布,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想到程无趋刚才面上神色,傅灵佩不由勃然大怒,以为是程无趋美色当前竟起了歹念,打起男女通吃的主意,决意回头定要与他把账好好算一算,才对着防护罩击了一记。

鸡蛋壳似的灵光罩顿起涟漪,层层碰撞之下,一道清音蓦地在丁一脑中想起,激起了他片刻清醒,睁眼见傅灵佩楚楚站在面前,先是一愣,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就安定了下来。

傅灵佩使起灵犀虫,“凌渊,开阵。”

却见丁一神情莫辨,她皱了皱眉,“……怎么?”

丁一怔了怔,还是坚持相信自己的直觉,十指掐诀,层层防护罩外开了道半人高的口子。傅灵佩趁机便一弯腰进了去。待要凑近,却见丁一往后缩了缩,不由奇怪,“你这是怎么了?浑当我是吃人老虎似的。”

丁一暗暗掐了把大腿的伤处,用疼痛将神智提了提,到底不敢马虎,张口便问,“你我第一回相见是何时?”

傅灵佩心中一动,知道期间必是出了什么差错,怕是……有人假扮她模样?

心中疑惑,却到底还是老实答了,“我两岁,你嘛,大约六七岁?”

丁一呼了口气,极力挺直的背顿时松了下来——媚/香虽迷人神智,却不能窥探心灵,除了他自己与傅灵佩,整个天地间便再无任何一人知晓,他们,竟相遇的这般早。

傅灵佩抚上他额间,“可还难受?”

丁一扁了扁嘴,将脑袋挂在她脖间蹭了蹭,连口间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疼。”

疼得紧。

傅灵佩心下一酸,他何时如此狼狈过?该死的程无趋!从玉镯中取了颗离震丹喂他服下,另一颗碾碎了正欲帮他处理伤处,却被丁一一个翻身覆在了身下。

“不成!”傅灵佩推他,“这有人。”让她在旁人眼皮子底下露天席地地与丁一解毒,实不是她能接受的。

丁一早就忍不了了。

他胡乱地扯着她身上袍子,垂头忙忙亲她,体内温度越升越高,让他堵得快要爆炸。这一复合媚/香本就是霸道之物,丁一又强行憋了如此之久,待发出来便有如山河入海,其势完全不可阻挡。

丁一也不愿挡了。

身下蹭着她,撩起傅灵佩裙摆却不得其门而入,只得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看她:“静疏,静疏……”

我疼。

看得傅灵佩浑身都要酥软了。这人一旦撒起娇来,真是神仙难挡。索性神智还算清醒,只匆匆放出白玉包子,半拉半推着丁一滚了进去。

白玉包子玉瓣似的包子皮片片收了起来,将两人皮包馅儿地一同裹在了里面。

“躺好。”

傅灵佩按住毛毛躁躁跟蚯蚓似的丁一,凝声道。

孰料这蚯蚓已然失了神智,只在她身上乱拱乱钻,鼻子凑到女子的浑圆鼓鼓,便立时张嘴叼住不放,跟小狗似的用劲,直让傅灵佩倒抽了口气。

她无法,与这迷了神智的小疯子实在没得计较,只觉得耻骨那被胡乱顶得有些疼。略抬了抬腿,不料这小疯子竟开了窍似的,扯了她亵裤,将自己的往下扯了扯一个挺身便进了去。

傅灵佩不适地皱了皱眉,两人衣衫都还穿着,只下面连在一块,此回——实在是鲁得很。

她抬腿将他盘住,丁一越发兴奋了。这兴奋从天灵盖一直到蔓延到脚底板,他不过动了一会,便立时丢了。

第一回,很有些短。

丁一这才捞回些神智来,见自己一身的血泥,将身下女子也弄脏了,连忙施了涤尘诀,将两人弄利落了,把外面的灰袍子团一团踢到角落,便将傅灵佩半拥半推着,让她倚在了白包子的玉璧上。

他将她衣衫都剥了个干净,这才发觉,任是他炼制这白玉包子用了多少斤的白瓣玉,也抵不过眼前佳人的一寸肌。

才清了一清的感觉很快又上了来。

第二回合,很久很久……

傅灵佩背倚着墙,闭眼轻喘,男子半拥着她往上用力,一只手还揪着一团绵软在那搓,让她扛不住地一个哆嗦,丢了。

丁一轻轻笑了出来,却不肯放她,让她攀着白玉璧,半蹲着起了来,从身后狠狠入她,直到自己再一次交代出来,才退了出去。

第三回……

第四回……

……

待得劲头完全过去,已是过了四日。

傅灵佩转头看了眼丁一越加发白的面色,牙龈咬恨:“是程无趋下的药?”这几日她有些回出味来,大约不是姓程的,只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丁一半拥着她,一条腿支着委屈地躺在白玉包子里,“不是他。”

长话短说将云秋霜与刘振之事说清,更重点提了提那神出鬼没的修士。

而后才怀念地看了眼白玉包子,“你总不肯将它多放出来几回,瞧?如今倒是帮上了你我大忙。”

当初送她,不过是以为她喜欢包子造型,不料竟是会错了意,此时看来,倒是错有错着。这包子虽施展不开完全,可蜷着也别有意趣。

傅灵佩瞥他一眼,便知这人脑子里打了什么主意,不耐烦搭理他,只让丁一略坐了坐调息好,确认药性已完全解了,一脚便将这食髓知味的臭男人给踢了出去。

“且等我将衣服换上一换。”

她以灵犀虫道。

“晤。”

傅灵佩将最后衣襟掩住,却听到灵犀虫内丁一的声音提了提:

“速速出来!”

“程无趋出事了!”

第303章 293.292

“程无趋?”

傅灵佩挥袖将白玉包子收起, 神识习惯性往远处探去, 并未看到程无趋的影子。她不自觉蹙了蹙眉,见丁一面上神情严肃,不由问道,“他出了何事?”

丁一指尖在眼前空气上一点,一个通体雪白的箓尺腾地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璧无瑕的箓尺面上, 此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眼看便要粉碎。

傅灵佩顿时明白,这是什么了。

天元派在她进阶元婴之时,重新与她的身份玉牌虽与之形状不同,但其上的符文刻录却极其相似。程无趋作为程家前途远大的子弟之一, 这身份玉牌自然也是有的, 特别这箓尺右下角的一个标记, 非花团团徽,傅灵佩可是再熟悉不过。

身份玉牌如此重要,程无趋断不可能随意丢弃,将其隐在空气中,自然是等着让丁一发觉——好去救他。

“这……”她拂袖将箓尺执在眼前细细看了看,轻声道:

“看起来,情况似乎不大妙。”

身份玉牌关乎修者切身,程无趋的这把箓尺遍布裂痕,必是本体受了重创,奄奄一息。一旦玉牌化为齑粉,说明本人已经身陨。

丁一瞥了她一眼,冷着脸袖手将箓尺接了过来,往空中一弹,神识在玉戒中翻了翻,小心地取出一个翅木盒子打开,将其内的一张金光符箓取了出来。

八品觅影符。

与低阶的觅踪符不同,这八品觅影符号称上天入地无物不寻——只要被寻对象还存着一口气,只要不被隔绝在异界。若有其身上之物,寻得还会更快。

傅灵佩心下定了定,虽对此珍贵符箓就这么被用了感到肉疼,可如今事态紧急,多耽搁一息程无趋生还的可能性便少一分。

丁一一指元力直接注入白壁箓尺,另一手凌空作阵,硬生生从箓尺上逼出一滴精血——这自是程无趋最初注入这身份箓尺的那滴。

有精血相助,寻到目标的速度只会更快。

这滴精血在空中停留了一瞬,腾地便往觅影符上一投,觅影符无风自然,瞬间化作一道青烟,急往北奔。

傅灵佩和丁一不约而同地使起轻身法术,跟了上去。

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傅灵佩重新将隐纱系在腰间,使起呼吸秘法,若非丁一靠着灵犀虫那一点感应,神识中还真察觉不到她的任何踪迹。

青烟袅袅,速如流星,看其势头,竟是要越过这片草地,投入灰茫茫的一片雾里。这雾起得诡异,神识竟穿不透。

傅灵佩还留有余力,使起灵犀虫问道,“程无趋遇险,你可有猜测?”

丁一摇头,声音沉沉,“此处遗府,颇为诡异,若非被此间主人所设陷阱给重创,那便是……”他想到躲在暗处,杀死刘振的那道飘忽身影。

“便是什么?”

丁一将心中猜测告知了傅灵佩,眼见青烟就要投入灰雾,立时反射性地拉住身旁人的臂膀揽入怀中,纵身一跃,也跟了进去。

奇怪的是,刚刚投入雾中,原本接天连地的灰雾便失去了踪迹。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封闭的长廊,异常的洁净。仿佛一直有人帮忙清扫似的,地面纤尘不染。

长廊秀丽,十步便是一只落地大肚青瓷,其上雕刻精致,匠心独具。

青烟到得此处,反倒是没了头绪似的,冲得慢了许多。

傅灵佩挣脱开丁一,只还任他牵着,一直跟在青烟后,长廊极长,两人走得不快。一开始,两旁墙壁还有一些精美的壁挂,或诗或画,显见主人极有闲情雅致。

渐渐的,壁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简单到近乎粗陋的线条,仿佛是稚童手笔,不具任何意味。